第66章 紅樓夢（七）

也許是因為賈瑞二人只是嫌犯, 也許是因為和榮國府的那層關系，賈瑞和賈代儒進了大牢之後, 待遇并不算差。兩人一個單間，還算是幹淨整潔。賈瑞被推了進來, 一個踉跄。獄卒正準備推周文的時候，周文一個冷冽的眼神過去, 對方就呆愣當場, 不敢再放肆。

周文這才邁步走進牢房內, 環視了一下四周，滿意地點點頭, 他不圖大牢的環境有多好，幹淨就行。

獄卒把牢門鎖上, 用鑰匙串敲敲木柱子, 色厲內荏地命令：“在這裏不準吵吵, 聽到了沒有。”

“大哥, 你能不能和大人說一聲, 我和祖父真的冤枉的。”賈瑞扒着木欄伸手想去拽獄卒的衣袖, 不過沒有成功。

“進來這裏的人十個有九個都說自己是無辜的，老實待着吧。”獄卒總算在賈瑞這裏找到了點兒安慰, 這樣才像是進大牢的樣子嘛, 都和那老頭一樣的話，他還有什麽成就感？

又威吓了賈瑞一通, 獄卒見周文鳥都不鳥他一眼，就沒意思地走開了。賈瑞還抱着木欄看着：“放我們出去, 我們是冤枉的。”

“你能不能有點兒骨氣？”周文總算看夠了大牢的結構，回頭就嘲諷賈瑞。

只要反抗了一次，賈瑞的膽氣就大了一些，直接反駁道：“若是真的被判了冤案，讓我們給馬道婆償命，怎麽辦？你說命都沒了，還要什麽骨氣？！你牛，你是邪煞，不怕人間的府衙刑罰，可我只是個普通人。”

周文作勢要打他，賈瑞趕緊做防護狀，縮着腦袋的樣子可笑急了。

“你這小子，剛剛不還是挺勇敢的，現在怎麽又慫了。”周文沒好氣地說道。

“我那是破罐破摔。”賈瑞不滿地小聲嘟囔。

“而且，你從哪裏得出來的結論，說我邪煞入體？”周文危險地眯起眼睛，一步一步靠近賈瑞。

“這個、那個……”賈瑞與木欄越貼越近，不敢看周文的眼睛，他總不能說向來嚴厲苛刻的祖父突然有一天變得溫柔愛笑起來，他第一反應就是中邪。再說了，還有馬道婆這個專業人士下了結論。雖然馬道婆挺不靠譜的，莫名其妙就死了，還妄想嫁給祖父，只可惜了她攢的那些家底，但是她的專業技能還是靠譜的。

“說不出來了？”周文的臉距離賈瑞只有一厘米，貼的極近，把賈瑞吓得都閉上了眼睛。

周文拍了拍便宜孫子的側臉，戲谑道：“你猜的沒錯，我本來就不是你的祖父，當然，我也不是什麽邪煞，不然你以為你們一家還能夠安寧？”

賈瑞從二人身體間的縫隙裏逃了出來，抱着木欄大喊：“救命，放我出去，我不要在這裏！快放我出去！”賈瑞不敢往後看，他以前還只是猜測，覺得并沒有什麽，可是當周文承認了之後，他內心的恐懼一下子湧了出來。

Advertisement

“吵吵啥？！給老子閉嘴。”大牢另外一頭遙遙傳來兇神惡煞的聲音。

賈瑞淚崩道：“你才是給我閉嘴，你懂什麽！”

“我就說，你這小子膽子比老鼠還小。”周文涼涼地開口，“我剛剛是騙你的。”

“我覺得您這句話是在騙我。”賈瑞眼角噙淚地回答，“而且……”

“而且我的性情也大變是吧？多讀點書吧，連佛家的頓悟都不知道。”周文饒有興致地繼續逗弄便宜孫子，“我啊，以前讀書讀迂了，沒有領會真正的聖人之道。誰知道做夢一覺醒來，竟有種天人相通的感覺。悟了，也明白了。”

“真的假的？”賈瑞不敢置信地反問。

“你說呢？”

賈瑞搖頭，表示不知道。周文繼續忽悠：“你可曾見過邪煞是什麽模樣？”賈瑞還是搖頭。“你可曾在書中讀到過有關邪煞的內容？”賈瑞繼續搖頭。

“你什麽都不知道就敢斷言，也太過武斷了吧？”周文指着自己儒雅的老臉，“你看我這樣，像是會害人的邪煞嗎？”

賈瑞點了點頭又趕緊搖了搖頭，他有種直覺，這個人不會害死他，但是會不會折騰得他半死不活就不知道了。周文嘆口氣：“你啊，就是太閑了，才會想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還結交馬道婆這樣邪門歪道的人物。她害了你祖母之後還想害我，幸好蒼天有眼，讓她自食惡果，不然，哼哼，你等着有個專會裝神弄鬼的繼祖母吧。”

周文斜睨了賈瑞一眼，突然大喝一聲：“跪下。”

賈瑞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沒辦法，條件反射。

周文開始訓話：“馬道婆暗害你祖母，你不僅知情不報，還從旁協助，你可知罪？”

賈瑞還是一臉蒙圈的表情，茫然地瞅着周文，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孩子怎麽能這麽蠢，忒好糊弄，遇到這麽個傻白甜的孫子，周文也是無奈。“這件事你還想不明白也就算了，但是犯錯了就要受懲罰，趴好，做俯卧撐。”

賈瑞繼續茫然，他不知道什麽是俯卧撐。周文先給他做了個示範，然後盯着他好好鍛煉了一把。等賈瑞做了好幾個俯卧撐的時候，他才想到之前不還在和祖父對峙嗎？怎麽受苦受罪的還是他。

沒有辦法，賈瑞面對周文，就只有被壓制的份兒。飯菜來了，周文吃着他看着，等周文吃完了他才能吃。每日俯卧撐高擡腿各種室內運動法絕不能斷，就算是暫時看押的短短時間也要充分利用起來。

他們倆開創了大牢健身室的先河，周文一直在想各種辦法折騰賈瑞，賈瑞也不負所望地暴起反抗，可惜他的武力和智力面對周文，都只有被碾壓的份，作為懲罰，等他做俯卧撐的時候，周文直接坐在了他的脊背上。

等到終于上堂問詢的時候，不過才短短幾天，賈瑞就已經一臉菜色、苦不堪言了。先拜見受理此案的京兆尹大人。賈瑞雙目含淚，十分動情地說道：“草民真的是冤枉啊，馬道婆要害別人，卻自作自受，和我們是無關的。”

外面還圍了不少看熱鬧的平民，畢竟馬道婆的名聲可比周文和賈瑞的名聲大多了，不少人都找過她辦事，她被人害死，衆人都很關注這件事。賈瑞如此走心而又聲情并茂的哭訴，直接打動了圍觀者，大家的同情心大多轉向了他那邊。當然，別人也注意不到賈瑞衣服下隐隐的肌肉線條。

賈瑞只想說，曾經有一個讀書的機會擺在他面前，他沒有好好珍惜，若是能安然無恙地離開大牢，他一定對喜歡操練他的祖父說上四個字：“我想讀書！”

周文捂臉，只能鎮定地詢問京兆尹：“不知大人宣我們前來，可是案情有了進展？”

“正是如此，馬道婆家搜出了不少她害人的記錄還有暗中收取的銀錢，根據仵作的檢驗，也并沒有發現馬道婆中毒的跡象……你二人無罪釋放。”也許是因為馬道婆太過自信，自己做了什麽，收了什麽東西，一筆筆都記得清清楚楚，這個人要是不死，京城內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弄死她，替被她害了的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