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動作過于突兀。
連帶兩人都有些怔愣。
李謙修不知道他想說什麽。
鄭紹禮不知道為什麽拉住他。
一時間有些靜默。
“……有毛巾嗎?”
“浴室裏就有,沒拆過的,你可以用。”
“謝謝。”
“不用。”
他反應的極快的找了理由掩蓋內心真正想問的話,即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拉住他想問什麽。
但內心如一團毛線,軟軟的拉扯感,讓他有些思維紊亂。
可能因為那個女人的事過于觸動他的情緒吧。
鄭紹禮為自己找了個合理又适宜的解釋。
被酒水侵染後的襯衫徹底不能穿了,身上亦被廉價的紅酒味道包裹,讓他不耐的皺起濃眉,隽俊的五官顯得愈發嚴戾。
這間浴室只是當初店面裏自帶的小盥洗室,他們沒有人住店,所以這裏通常沒有人進來,裏面的水管也因長久未使用而堵塞,以至擰不出水來。
他企圖尋找有水的地方,偶然推開浴室斜斜掩上的門才發現連接着一個小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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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十幾平方的空間種滿了花草,空氣中隐隐傳來清涼薄荷味道。
園內開辟了左右兩塊地,左邊種了些并不尋常見的花草,鄭紹禮亦只能認出鈴蘭,杜鵑等幾樣,右邊整齊的種着幾排蔬菜,還搭了一個小竹架子,絲瓜豌豆的藤順着架起欄杆蜿蜒而上,綠色的藤上挂了或黃或紫的小花,野趣非常。
他幾乎一瞬間便愛上了這裏。
也許因為家庭背景的特殊關系,他的性格從叛逆再到清冷,完美主義與及其強烈自我約束力讓他無時無刻被禁锢在西裝革履之下,時刻緊繃的神經從未想過有放松的一天。
這裏有一種味道。
松散的,讓人十分舒服的味道。
像……李謙修身上的味道。
讓他這樣的,如機器一般的人,無法抗拒,甚至……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
這樣想似乎有些變态。
他微有些窘迫的停止了發散的思維,掩飾性的走到一邊拿起地上的水管。
冰涼的清水帶走了身上的黏膩。
亦凍結了他見了鬼的胡思亂想。
落在鎖骨溝壑處的水珠滑過肩頭紋身,順着結實的胸肌往下錯落有致的腹肌淌去,帶着水痕的手耙過烏黑的頭發,露出光潔的額頭,俊美的五官在月光下,帥氣的無可挑剔。
“啧啧啧,好一副猛男沐浴圖。”
李謙修,……
小柯一邊眼神緊緊盯着眼前美景,一邊調侃自家老板,“李哥偷吃!”
李謙修咳嗽了一聲,敲了一下小柯的頭,故意擺出嚴肅臉,“胡言亂語什麽!”
小柯撇嘴,“小爺號稱基達小白龍,任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說實在的,在C市這地界,這簡直就是上等貨啊!”
李謙修,“……你一天到晚想什麽呢。”
小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零丁洋裏嘆零丁,李哥你是不會懂的。”
李謙修,……
現在的小年輕真是好難懂。
說話間,鄭紹禮已經清洗幹淨,換上李謙修給他的短袖走了出來,脫去了慣有的西裝襯衫,簡單的黑色短袖充滿了休閑的氣息。
小柯識相的轉身離開,李謙修靠在牆上,一只手插進褲兜裏,笑道,“還合适?”
鄭紹禮扯了扯身上有些緊短袖上衣,良好的教育讓他附和了一聲,“嗯,謝謝。”
看出他微有些不适,李謙修笑着道,“這是我的,你穿應該有些緊,只有麻煩你将就将就了。”
鄭紹禮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七,只有一米八的李謙修的衣服着實小了一號。
但他突然覺得,這件衣服穿在身上也沒有那麽緊繃了,反而有種棉麻的舒适感。
“沒事。”
他的頭發因剛才沾了水而半濕,垂落的頭發貼在臉側,有些慵懶的……性感。
李謙修不自然的移開目光,“……你身材挺不錯的。”
“……謝謝。”
“喜歡健身?”
“嗯。”
莫名又微妙的恥感讓鄭紹禮有些發懵。
從未有過的窘迫燥意從腳底鑽進血管裏胡作非為,連帶他亦隐隐有些發熱。
他下意識的認為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你……要一起練嗎?”
怪異的邀請說出去後更顯得……怪異。
兩人都不約而同的認為自己今天真是見了鬼了。
李謙修假裝沒有聽到他的邀請,幾步走進吧臺後面将食物放進打包盒內,假裝鎮定的睜眼說瞎話,“哈哈,那可真不巧了,我這人死宅一個,從來不去健身房的,看來沒機會了。”
鄭紹禮覺得自己可能瘋了,或是被什麽東西附了體,說出的話,讓他都不可思議。
他只覺得,棉麻短袖上的清爽味道像一團絲線,稀稀拉拉的包裹住他,讓他內心一直壓抑的黑暗因子得到緩解。
也許……他們可以做朋友。
“我很抱歉之前失禮。”
他想,他在李謙修的第一印象應該十分惡劣,但印象是可以彌補的。
他們很有緣,不是嗎?
“我認為我們可以做朋友。”
“不。”
李謙修擡起頭,笑了笑,語氣斬釘截鐵,“咱倆永遠不可能做朋友。”
鄭紹禮因他斷然的決絕而皺眉,“為什麽?”
他笑了,笑容輕輕淺淺,讓鄭紹禮不合時宜的想起那株懶散又酷酷潇灑的蘭花。
“因為我是小三的兒子啊。”
……
“KK一直沒有母親也不是個事兒,單親家庭生活的孩子總有些不好,更何況你工作又忙,找個人照顧KK不好嗎?”
“我看你媽挑的朱家的千金就不錯,聽說她秀外慧中,又是外國大學畢業,跟你肯定有話題,好得很,借着我過壽誕,你們倆好好聊聊。”
鄭紹禮神情冷漠,電話那頭的男人還在一刻不歇的喋喋咂舌,讓鄭紹禮煩悶又厭惡,“既然在我七歲的時候你認為我足夠自立可以獨自适應在國外的生活,死活不準我回國,那麽就沒有必要在我二十五的時候撿起你丢掉十幾年的父親角色對我的私生活指手畫腳。”
“你!”
他微揚起頭,若他父親鄭澤文與他面對面,定然會被他傲慢冷漠的模樣氣到心髒病發作,“還有,我的母親只有一位,在十七年前就因為逮到你跟情婦偷奸而導致流産而亡,再見。”
“鄭紹禮!”
“嘟……”
坐在對面的男人玩味一笑,與其說安慰不如說調侃,“你爹還是一如既往的渣啊。”
鄭紹禮瞪了他一眼,警告了一句,“沈铎。”
沈铎聳聳肩,做了個閉嘴的動作。
他倒不是介意沈铎說他父親渣男,只不過無意再提起這個引人厭惡的角色。
“我幹兒子的幼兒園我已經找好了,他畢竟不能整天待在你這裏。”
鄭紹禮點點頭,他和沈铎實則乃從小長大的朋友,只不過他七歲那年被送往國外,至此便從未再見,機緣巧合下,兩人又在美國讀大學期間相遇,年少時純稚的友誼讓他們迅速成為朋友。
沈铎少年風流,加上英俊的外表和更加金光閃閃的背景,在女人堆裏十分吃的開,有些時候鄭紹禮都懷疑,是不是因為KK跟沈铎待的多了,傳染了他甜言蜜語的技能。
沈家也不是什麽太平之家,兩人一個浪蕩公子,一個冷傲少爺,倒頗有幾分惺惺相惜。
沈铎十分喜歡KK,早年在美國變把KK認作幹兒子,沈家發跡于C市,說是地頭蛇亦不為過,交給他,鄭紹禮倒也放心。
“我的意思KK倒不必上什麽貴族學校的,這個年紀的小孩,天性最重要了,你放心,C市是沈家的地盤,沒人敢動。”
鄭紹禮恩了一聲,他到不是很在意什麽貴族學校,他對KK的要求從來只有希望他安穩周全。
他心中感激沈铎,只不過慣來寡言的個性讓他有些不知如何開口,沉默了一下,話到嘴邊還是生硬的很,“你來C市做什麽?”
沈铎倒也習慣了他的性子,笑道,“還能做什麽,被老爺子派下來偵查敵情呗。”
鄭紹禮皺起英挺的眉,“什麽?”
沈铎解釋道,“我們家老爺子不知從哪兒打聽到據說李家的獨子在C市,派我下來看看。”
“李家?”
“恩。”沈铎道,“我們家老爺子想投李家名下的一塊地,聽說你們家也有這個意思。”
鄭紹禮嗤笑一聲,別看鄭氏集團現在做的如此之大,內裏早就成了空殼子,幾代的經營不善,再加上老套的家族繼承式管理,上位者一問三不知,只知道作威作福,肆意虧空。
如今鄭家老太爺還在,表面上依舊維持着風平浪靜,只是鄭老太爺年事已高,遲早鄭氏會激起一場巨大的海嘯。
沈铎顯然很清楚鄭氏的情況,一雙桃花眼笑得彎彎,只是眼裏毫無笑意,“就算我們什麽都不做,你那個懦弱的爸爸,狡詐的繼母還有那個傻X似的弟弟,還有她那個居心叵測的娘家,他們遲早也會把鄭氏給蛀空。”
鄭紹禮冷冷地勾起唇角,他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到底該做什麽。
“叮!”
“爸爸今天回去給KK買黃黃的點心嗎?不買也沒關系!KK不餓的……”
看到KK撒嬌又耍賴的短信,鄭紹禮厭惡的心情總算降下來一些,可是短信的內容又讓他無可避免的想起那個懶散又潇灑的男人。
那雙總是彎彎的笑眼,和混合着薄荷味道的,清爽的氣味。
小三的兒子。
放松的眉頭又有些不快的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