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四月二十日那天是沈默的生辰。

清晨的第一縷曦光透過紗帳照過來時, 沈默便睜開了眼睛, 他先習慣的往裏看去,卻并沒有像往日一樣看見林溪熟睡的側顏。

沈默嘴角微微噙了一抹笑意, 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這時候就見床前的小幾上已經放了一件新制的湖青色暗銀松枝紋長袍。

沈默的四季衣裳, 都是針線房那邊做好直接送來的。

這件長袍雖然也是他素日喜歡的湖青色, 可是衣上繡制的暗銀松枝紋明顯卻不是出自針線房那邊。

沈默想到這幾日林溪總背着他忙活什麽, 想來就是縫制這件新衣了。

等他穿好衣裳, 去淨房洗漱一番,從東次間出來的時候就見外間的桌上多了一只白玉鶴壽瓶, 瓶裏插滿了月季、玫瑰、扶桑、薔薇等盛開的花卉。

到這時, 沈默已經猜出了林溪又是縫制新衣又是插花的意圖, 便問進來服侍的丁香和桂香,“你們奶奶呢?”

兩個丫鬟都是抿嘴一笑:“請二少爺稍待, 奶奶馬上就來。”

兩個丫鬟的話剛剛落下,林溪的聲音就從外面響了起來,“長壽面來了!”

林溪手裏捧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那托盤上放了一只青瓷大碗,裏面盛着一份剛剛煮好的雞絲面。

林溪把面端到沈默跟前,笑道, “這是我獨家秘制的長壽面, 吃了這碗面以後百病不生, 長命百歲。”

為了做這碗面, 林溪早早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又是揉面, 又是打鹵,終于趕在早飯之前做好了這碗面。

沈默拿起筷子,便在林溪殷切的目光中,伴着花香吃完了那一根長面。

本來林溪還想親手做個生日蛋糕的,苦于沒有器皿和食材,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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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沒有生日蛋糕,但是林溪卻送了沈默一份很別致的禮物,一枚她親手雕刻的印章。

那印章上刻着“林泉”兩個小篆。

字體雖然只能稱得上是端正,但是對林溪這個只學了一兩個月的新手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沈默便問:“為什麽刻這兩個字?”

林溪笑道:“就是覺得這兩個字挺适合你的。”然後又道,“不許嫌棄,這可是我刻的第一枚印章。”

沈默沒說話,只是伸出右手輕輕握了一下她的左手。

林溪正想要說什麽,就聽丫鬟們在外回道,說是大姑娘來了。

林溪忙抽出手來,站了起來。

沈梓馨是過來送壽禮的,“這是我手書的一幅對聯,字當然是不及二哥的好,不過是我的一點心意。”

這時候廚房那邊也送來了長壽面,林溪便邀沈梓馨一起吃面。

沈梓馨便笑着應下,“我聽家裏人說二嫂你的茶鋪今年春天狠掙了一筆,不知道送了二哥什麽好東西?”

林溪便笑着拿過那枚印章給沈梓馨看。連沈梓馨這樣不常出門的人都知道她茶鋪掙銀子的事,想必沈老太太那邊也已經早知道了。

不過知道歸知道,茶鋪怎麽說也是她自己的嫁妝鋪子,所以林溪根本沒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林溪跟着沈默去福景苑給沈老太太磕頭的時候,沈老太太給了一套青瓷的文房四寶,沈大太太和沈大奶奶則都是一枚玉佩。

晚上,林溪又讓小廚房備了一桌酒菜,給沈默慶生。

沈默老早就看見了那一小壇葡萄酒。

那葡萄酒是林溪去年用莊子裏的葡萄釀制的,林溪拍開封泥,屬于葡萄酒獨有的酒香就飄了出來。

林溪朝沈默讨好的笑道:“這葡萄酒是我親自釀制的,你要不要也嘗嘗?”

沈默還能不知道她打得什麽主意,不過看在前幾日她赴宴的時候沒怎麽喝酒,今日又是他生辰的份上,他方才道:“一壇酒我們倆喝不完,一壺就夠了。”

林溪本想說一壺酒哪夠,她的酒量好得很,可是又怕說了沈默幹脆連一壺酒都不讓她喝了,方才把話咽了下去。

沈默将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他是再也不信她酒量好的話了,分明是她醉酒的時候說了什麽做了什麽都不記得,所以才自以為自己酒量好。

林溪把酒小心的舀到酒壺裏,等她盛完一壺酒,沈默就吩咐人把酒壇抱了下去。

林溪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沈默不為所動,這個時候他只要一心軟,林溪保準會喝多,到時她撒起酒瘋來,想到她上次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沈默只當沒看見林溪的眼神。

一壺葡萄酒本來就沒有多少,雖然沈默從頭到尾只給自己倒了一杯,可是林溪還未完全品出滋味來,酒就已經沒有了。

沈默跟前的那只酒杯還剩了一大半,林溪一點不客氣端起來一飲而盡,喝完還給他送到跟前,“你怎麽不喝,這酒不好喝嗎?”

她釀酒的手藝雖然算不上頂好,可是比起市面上買的酒卻是好上太多,剛才林溪嘗着自己釀的酒又甜又酸,也許是挑選的葡萄比較好的緣故,那酒比她在後世釀的那些還要好喝。

所以林溪才有此一問。

對于林溪的疑惑,沈默只答了一句:“酒喝多了傷身。”

林溪知道沈默一向不喜飲酒,聽到這話也就沒有多想。

晚間兩人躺在床上,林溪喝了酒,一時睡不着,便主動挑起了一個話頭,“茶鋪這兩個月掙了不少銀子,我打算在府城那邊買一處宅子,你覺得怎麽樣?”

沈默沒想到她會想要在府城那邊買房子,這其中為了什麽,他自然清楚得很,他不由朝林溪看過去,“不用了。”

林溪道:“為什麽不用,将來你去府城參加鄉試,有處宅子也好落腳。”當然有了宅子以後,林溪便能跟他一起過去,然後幫着準備鄉試用的東西。

沈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輕笑道:“我們家在府城那邊還有一兩個老親。當年我父親鄉試的時候,就是住在他們家。”

“別人家哪有自己家方便,何況過了這麽多年,誰知道他們有沒有搬走。”林溪道,“我聽說府城那邊繁榮得很,說不準将來我的鋪子還能開到那裏,到時候有宅子落腳,豈不方便很多?”

沈默覺得在府城買房子有些過于破費,可是如今看林溪的意思仿佛是打定了主意要這麽幹,“那就聽你的。”

林溪馬上就笑了,她就知道沈默最終會答應的,凡是她想做的,對方幾乎沒有不支持的時候。

林溪一高興,就忍不住親了沈默一下。

沈默只是輕輕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夜深了,睡吧!”

林溪卻是有些納罕,前幾個月,只要她稍加撩撥,沈默一般都會有所反應,最後兩人總要鬧上一炷香時間。

最近這兩個月,沈默忽然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一下子變得清心寡欲許多。

林溪便又親了他一下,親完以後捧着他的臉道:“你什麽時候成和尚了?”

沈默沒理她,輕輕合上了眼睛。

林溪越發奇怪了,她想了想,問題絕對不是出在她身上,難道是藥酒的問題。可是那藥酒是她親手配的,裏面的藥材除了靈芝就是黨參、枸杞,沒道理喝了會有副作用啊!

那是怎麽回事,難道是沈默最近讀書有些累,應該是這樣,明年就是鄉試了,他現在應該滿腦子都是鄉試,顧不上自己也是有的。

林溪自己解答了自己的疑問以後,過不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清早起來,沈默和往常一樣已經走了。

最近為了節約讀書的時間,沈默一日三餐都是在書房那邊吃,只有晚上才回遠香堂。

林溪自己一個人用過早飯,回了沈老太太那邊一聲,便去了茶鋪。

這個時候正是茶鋪客人最少的時候,郭掌櫃正在理賬,看見東家來了,忙丢下賬本,笑着迎了上來。

“東家,這個月花茶和綠茶都賣的不錯,我剛才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五六千兩銀子的進賬。”

這五六千兩銀子中,至少有一半是賣花茶所得。郭掌櫃原來還覺得花茶維持原價會少掙一些,可是沒想到,花茶因為沒有漲價,前來鋪子裏購買花茶的人越來越多,這樣薄利多銷,一點不比綠茶掙得少。

對于茶鋪這個月有這麽多進賬的事,林溪一點不意外,只微微點了點頭,便問起茶鋪最近的情況。

郭掌櫃道:“玉蘭花茶早就賣完了。現在鋪子裏只有玫瑰花茶和茉莉花茶。東家,那批烏龍茶要不要趁現在茶價大漲之時抛出來?”

林溪道:“現在還不到時候。等到中秋節再說吧!”

白蓮教至少要到明年才會鎮壓下去,等到中秋節和年底的時候,茶價才會漲到原來的四五倍甚至五六倍,所以對于那批烏龍茶,林溪自有打算。

郭掌櫃和林溪接觸了這麽些日子,知道她年紀雖輕,可是主意卻正得很,尤其是最近茶鋪大掙完全是因為她的先見之明,所以倒沒有像往日那樣提出什麽異議,反而又說起了花茶的事。

“東家,我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您讓人送來的月季花茶和金銀花茶還有那荷心茶賣得也不錯......”

林溪知道郭掌櫃的意思,可是江吟秋今年有了身孕,就不能和去年那樣時不時的推出一兩樣新茶了。

“你說的那幾樣茶,等到明年再說吧!現在鋪子裏有這兩樣花茶也就夠了。”林溪問完了茶鋪的情況,又叮囑了郭掌櫃一番,正準備回去,就見茶鋪門口來了一個想不到的客人。

知州夫人剛邁進店裏,就見原來見過的沈家二奶奶走了過來,“夫人是來買茶葉的嗎?”

知州夫人笑道:“是,我聽聞這家茶鋪的花茶制得很好,而且別家茶價大漲之時,這家的花茶卻一文未漲,就想來這裏看看。沒想到卻是你的鋪子。”

林溪道:“這鋪子是我的嫁妝鋪子,現在鋪子裏有茉莉花茶和玫瑰花茶,不知夫人想要哪種?”

知州夫人道:“我只喝過茉莉花茶,既然這樣,那就兩樣都來二兩吧!”

知州夫人買了花茶,卻沒有馬上離開,反而看了眼擺在店裏面的那兩盆茉莉花,“這兩盆茉莉花倒是養的不錯。”

林溪道:“夫人要是喜歡,我那裏還有幾盆茉莉,回頭給您送到府上。”

知州夫人道:“那倒用不着,我只是随口一說罷了。我這人雖然喜歡花花草草,可是不會照料。我只是看見這兩盆茉莉花,想起曾夫人來了,她倒是很喜歡養花,尤其喜歡茉莉。”

林溪不知道她和曾夫人之間的交情,聽見知州夫人提起曾夫人,便微微笑道:“茉莉清芬幽香,确實值得人喜歡。”

沒想到知州夫人聽到清芬二字,卻不由自主的看了林溪一眼,然後笑道:“讓你說着了。曾夫人的女兒就叫做清芬,前年選秀的時候入東宮做了太子的奉儀。”

林溪仔細回想了一下,曾清芬這個名字,她确定自己真的沒聽過。

不過書中倒是有一個姓曾的重要人物,在廢太子登基以後唯一一個誕下皇子的妃嫔,後來母憑子貴,成為了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的曾太後。

應該不會有這麽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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