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41-45
41
太後今天一早聽說昨夜逮住了皇後宮裏的人,親自去了大牢見她,日落方才出來,聽聞太後出門後一步三踉跄,也不知是餓的還是累的。
太後閉門兩日,誰也不見,王爺也沒有動作,閨蜜該吃吃該喝喝,反倒只有我惴惴不安。
終于有一天,韓苗苗趁閨蜜去上朝悄咪咪來找我,把我帶到坤寧宮門外,囑咐我見機行事。我好似聽到了瓷器摔碎的聲音,頓感不妙。扭頭瞅一眼韓苗苗,韓苗苗憋了半天,開口:“風蕭蕭兮……”
王爺:“韓三?”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給韓苗苗推進去了,瞅着一地碎渣渣有點跪不下去。
好在太後也沒打算讓我浪費時間行禮,她擰着眉頭,狠狠地盯着我,顫着聲音質問:“明胥…!你也瞞着哀家…?”
???
我瞞着你的事兒多了你說哪件?
我只好低一低頭:“奴婢罪該萬死。”
王爺瞥我一眼,又盯着太後:“太後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她胸膛劇烈起伏,氣得渾身發抖,“你……卑鄙小人!早知你今日這般辱我皇兒,當日那嗟來之位不要也罷!”
王爺冷笑:“你若不要,還沒有今天這一出,他直接便是本王的人。”
太後幾欲吐血:“你…!”
王爺正色:“我手中餘下兵權全予他,暗中為他守這一方國土,甚至造我假死,只換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妨礙我兩人相守。立诏為證。不然,明日兵臨城下,江山易主,怕是少不得太後與皇上也受些委屈。”
我震驚地看王爺,他一臉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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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面色蒼白,她臉上的皺紋抖動着,她此時才真正慌了起來,尖銳的金指甲顫巍巍一指我:“你…!你這狼狽為奸的狗東西!枉我母子如此信你,你卻忘恩負義,讓我兒與這孽障私……”
她咬牙,還是沒把那詞說出口。閉了閉眼,喘着粗氣痛苦不堪。
我看不得她如此,咬了咬牙,膝下一沉,還是跪了下去。
“太後息怒!皇上是奴婢自小看着長大,奴婢一心為了皇上着想,又怎會想要害他……反倒太後如今期望他成一代明君,整日鞭策皇上明大義,日日要查他課業,稍有不慎便是大發雷霆。卻忘了當初無照宮一角,曾與奴婢哀嘆,只願他尋到一人,替您伴他愛他,望他今生無憂,此世無愁。”
“……你,你莫要扯些別的擾哀家視聽!這本不是一碼——”
“太後。”我拼着事後被弄死的風險打斷她,碎瓷片隔着裙褲紮進膝蓋,疼卻萬萬不能擡起來:“奴婢鬥膽,請太後明鑒,當時皇上與您親密無間,無話不談,今日又如何連他歡喜誰都不曾與您提起?他人授予的一個位子,竟是變了這許多人事麽!”
“哀家——你是想說哀家做的錯了?哀家有何錯!?哀家不負先皇!不負我國!更無愧我皇兒!倒任人宰割,讓後人笑掉大牙,才算是對麽!”
說到底太後還是把這位置當個寶,太在意世人看法了。
……還是太急了,王爺跟太後坦白威逼太急迫,太後怎麽會一下都接受得了,暴怒是預料得到的。我半路插進一腳,連解釋的空都沒有,王爺直接給攤牌了,這……
我搖頭,盡力勸:“王爺無半點害皇上之心,之前王爺讓位是如此,之後他與皇上兩心相印,對皇上情真意切奴婢亦是看在眼裏。太後且看清,往後青史留名只有皇上,卻不會記得一個王爺……退一萬步說,若是王爺真有異心,當初又怎會将皇位都拱手讓人?”
王爺似乎默許我的說法,并不作聲。
太後似乎還對我保留一絲信任,她仿佛陷入了痛苦與糾結當中,閉着眼睛沉默。
“我是真心想對他好。”王爺的态度軟下來,“我會把所有我能拿到的都給他。”
太後擡手揉揉眉間,仿佛一時間蒼老。
“哀家就是不希望皇兒的所有東西都是拿來的,才會如此嚴厲。”
王爺想了想,“如此,我便教他罷,”
“教他領兵,教他治朝。”
“将來他真正是一個皇帝,你再考慮我們今日的談話不遲。”
“…別驚吓他。今日,你我與明胥,只喝過一輪茶。”
太後無法,只得點點頭。
跪得雙腿綿軟,膝下襦裙浸出一小片血來。被韓苗苗摻着出了門,我面無表情:“王爺這一手高明,又愚蠢。”
王爺冷淡:“逼你為我所用高明,漏洞百出愚蠢。”
“是。”
太後完全給繞進去了。她沒想到王爺若是舍得兵臨城下,舍得讓她兒子傷心,又怎麽會費盡心思一讓再讓,先給鐐铐後奉糖,只為太後一句不擾。
他是拿了想要的。
我卻是,賠了姑娘又折兵。
韓苗苗托着我走,垂眼盯着我裙子上一片血印子一句話不說,不知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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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蜜下了朝慌慌張張地跑回來,進門就撲着我:“明胥!你摔着了?”
“嗯,去太後那陪了輪茶,出來就摔了。”我睜眼說瞎話,從床上坐起來,“奴婢不小心,怕是近日都不能侍奉陛下了……哎哎別動!”
小兔崽子的手隔着棉被啪地按上我的膝蓋,拍一下還不夠,兩手一起上噼裏啪啦地拍,“笨蛋明胥!這回看你記不記得小心了!”
我苦笑着任他罰,突然從床帏旁邊伸出一只手來,撈住了閨蜜的爪子。
我愣了愣,随即皺着眉頭看向從出來就不太對勁的韓苗苗:“他沒下重手,你這是幹嘛?”
閨蜜傻愣愣地跟從床柱後邊繞出來的韓苗苗大眼對小眼。
韓苗苗慢慢把手抽回去:“……有蟑螂。”
“……”你糊弄傻子呢。
傻子大叫一聲:“蟑螂!?哪兒?明胥蟑螂在哪兒啊?”
我揪一把閨蜜的臉:“他騙你的。”
閨蜜立馬認真臉:“欺君之罪!當打屁股板兒!”
韓苗苗哭笑不得:“陛下恕罪。”
閨蜜轉了轉眼睛:“嗯……朕體諒明胥,她說不打她相好,朕就不打。”
我這一口藥湯差點沒噴出來,韓苗苗愣了一下,竟真的挑眉看向我。
我:……
我擦了擦嘴角,也挑着眉毛看他:“打,狠狠地打。”
閨蜜歡快:“打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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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适時趕到,解救了要挨打的韓苗苗。
王爺說:“打廢了我還得再養一個,叫他跟明胥去玩,我們自己玩自己的。”
于是閨蜜撲棱着尾巴屁颠屁颠跟着他回旁邊自個兒寝宮玩兒去了。
我于是揚聲叫來淑芬,叫她跟太醫讨個溫和點兒的消腫鎮痛膏。
淑芬擔心地問:“嬷嬷傷口感染了?”
我面無表情:“你就說我拉屎卡着了,他知道拿什麽藥。”
淑芬一臉震驚,她瞟了瞟我拿被子蓋着的下半身,只得福一福身,面色糾結地出去了。
韓苗苗從窗幔後頭探頭出來,他也一臉震驚:“你痔瘡?”
“你他媽才痔瘡,”我翻白眼,“那我要不這麽說能拿着藥給皇上用?你家主子也真是,大白天跟人小孩玩啥啊。”
“……”韓苗苗噎住,好一會兒,他才說:“你倒是真照顧他。”
“你不是也給王爺賣命。”
“不一樣。”他搖搖頭,“我是賣命,你是真心。”
“我是賣命又賣心。”我笑了笑,手隔着被子覆上膝蓋,“就這樣我還挺樂意的呢……莫名其妙來這一趟,咱總得有個念想不是。”
韓苗苗一言不發,我擡眼看見盯着我的手看,“你瞅啥。”
“瞅你手糙。”韓苗苗一臉嫌棄。
“糙你咋的。”
“哎你咋還罵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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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了一個時辰,想着這倆人怎麽也該完事兒了,就讓淑芬端着飯,自個拄着根木頭杖揣了藥晃悠到門口,擡手敲門。
門是王爺開的,他衣冠整整地站門口,看着我挑眉毛,意思大概是,“有事?”
淑芬還在後頭,我恭恭敬敬一禮:“打擾王爺,還請王爺恕罪,只是皇上這一下朝就跟王爺您……玩耍。早膳一直沒吃,怕是身體要吃不消的。”
雖然他昨天晚上吃了一籠豆沙包當夜宵,叫我揉着肚子睡着的,不過畢竟少年人長身體,你倆又折騰了半天,不餓也得餓了。
王爺回頭,“皇上餓嗎?”
裏頭沒音兒。
我心裏咯噔一下,這狗不會又給我小孩玩崩了吧?知不知道節制啊這麽大人了?!
王爺提高聲音:“皇上。”
“啊……?”閨蜜的聲音好像大夢初醒一樣,“啥……?”
“餓不餓?”王爺沒一點不耐煩,低聲又問一遍。
“啊……不餓不餓,明胥嗎?朕不是昨天吃撐了嗎……你怎麽跑下來了!快回榻上去!”
我聽着聲音,像是閨蜜快步走過來,他從王爺支着門的肩膀上邊露出個腦袋,“你那腿好好養着……啊蝦餃!”
我哭笑不得,盤子蓋着呢,閨蜜就聞出來是什麽了。王爺讓開門,我這才看見閨蜜也衣衫尚整,而且挺精神地要來摸蝦餃吃,王爺逮住他的手,道:“進去擺好了再吃。”
于是我和淑芬跟着倆人進門,我過去幫着收拾桌子,圓桌上擺了個棋盤,上邊還有一局沒下完的棋。
……這倆人還當真是來玩的啊。
為自己錯怪王爺是個泰迪王爺而忏悔三秒。
“那個棋盤我還玩呢,你放公案上吧。”閨蜜坐到椅子上,迫不及待往前挪了挪,“快!蝦餃!”
我瞥了王爺一眼,棋盤上黑紅數目差不多,大抵是某人讓棋的結果。原樣收好了棋盤給他倆布菜,都擺好了我才跟着淑芬退出去。
淑芬在旁邊想摻着我,被我擋開了,她惴惴不安,一會兒擡頭一會兒低頭,看看我又自己想想,最終咬了咬牙,開口道,“嬷嬷,奴婢……奴婢向您打聽個事兒。”
淑芬從來好猜,我瞥她一眼:“丘華該死。”
淑芬臉白了白,我笑,“勾結罪婢,你按理來說也當死。”
她撲通跪下去,“奴婢罪該萬死……不,不是,奴婢,奴婢上有八十老母,下還未成親,奴婢,奴婢不想死!是她說,是她說這是為了皇後,我想着皇後好了,太後也高興……”
淑芬不僅好猜,還一詐一個準。
啧啧啧。我倚着木杖歪歪身子,避開她那一跪,偏着頭瞧她:“可當不得這一跪,你這官當得比我大。吃着太後的飯,回來幹着皇上的活,又幫着皇後遞信兒……我這是不是得跟太後說說,給你也來個嬷嬷當當?”
“不,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懇請嬷嬷饒奴婢一命……”淑芬哭得說不出話來,我自顧自拄着木杖往前瘸瘸拐拐地走,扔下一句:“你不适合在這宮裏活。”
傻姑娘,迷迷糊糊地讓人一用一個準,用完就算了吧,還不能問,一問就全盤托出,不帶瞞着的,就這麽一個人,現在不死,下次,下下次,總有她該死的時候。
……我說要跟太後說說也是假的,我覺着我大概也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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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蜜這幾日總和王爺黏糊在一塊,卻鮮少有真的親親我我的時候。大半時間是王爺盤腿坐在他對面,倆人在榻上或者桌上下棋。
閨蜜也終于有那麽一點進步,他起碼能分得清什麽時候該認輸了。
太後眼睜睜看着閨蜜每天一下朝就鬼鬼祟祟往王爺院子裏鑽,閨蜜倒還覺着自個兒隐蔽得不錯,殊不知太後早就擺駕他寝宮外頭,站在他門後頭看着他換下衣裳興沖沖跑出去。
我也是有一回扶着木杖突然轉了個臉,驚覺牆角立着那一大片人才發現的,太後挑的位置才叫隐蔽,出來的人沒幾個往那看的。
我膽戰心驚,複又想起她如今該是什麽心情,只得無可奈何撐着木杖一福身。太後倚着身後的大辇,朝我揚揚手,那意思叫我不要聲張,去罷。
我于是提着閨蜜的一盒零嘴跟上他,搪塞他我就是系個鞋帶。
“……鞋帶兒?”
“就是鞋上的綁帶。”
“喔……”閨蜜往地下瞧了瞧,“可是你今天穿的是小翹頭……這鞋哪來的帶兒啊?”
“所以騙你的。”我一瘸一拐還步履匆匆,帶着他轉了個彎,總算擺脫了身後的視線。
閨蜜鼓腮幫:“欺君之罪!”
我笑:“奴婢罪該萬死。”
他想了想,“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罰明胥腿早早好!嗯……越長越好看!”
“淨跟着王爺學些什麽……”
我眼淚都要給笑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立個死亡flag(^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