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非天夢魔

此時裴泫已經化出鋒利的指甲,朝裴素撲了上去,幸而方慕燕及時擲出緋月刀,默念口訣列了一道囚陣,将裴泫困在一丈見寬的環形陣法中,才暫時制止了他的進攻。順手把裴素也拉到自己身邊,方慕燕果斷轉頭對驚恐萬分地裴泠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當知道留在這裏會使我諸多顧忌,有湛露護着,一般的鬼祟傷不了你,這便趕緊下山去。”

裴泠眼中早就溢滿淚水,向方慕燕哀求道:“救救泫弟,不要傷他。”

方慕燕嘆了口氣:“阿泫可是我未來的小舅子,我啊,便是使勁渾身解數也得救他。”

裴泠愣了愣,不知該如何作答,裴素此時卻也轉頭道:“阿泠快走,不要留在這裏。”

方慕燕将她用力一推,裴泠便向後退了數步,抹了把眼淚,女孩子果斷轉身往山門那邊奔去。

見裴泠聽話地走了,方慕燕定了定心神,思考如何去救裴泫,誰知方慕燕所列囚陣卻沒能困住裴泫,裴泫一聲怒吼,身體撞向陣壁,竟然生生将陣法撞碎了,那如同雪白冰晶一般的陣法卻咋空中四散裂開撲簌簌地落下來,如熒光一般消失在夜色中,方慕燕瞳孔驟然縮緊,心裏有個可怕的想法。

陣法便如列陣之人的心神,所列陣不同,需要消耗不等的心神。

那日方慕燕第一次與發狂的裴泫交手,本來至少也是個旗鼓相當的結局,但數個回合之後,方慕燕竟然抵擋不住,敗下陣來了。那次全因他進山之前,在信陽的裴家舊宅裏列了一個需要消耗大量心神的鏡陣,然後未作休息就馬不停歇地往雲陽山來,再然後是他低估了怪物的實力,最後差點反敗為勝時,又被裴素暗中射了一箭。

此刻他将養的極好,心神寧靜,覺不該這麽輕易地被破了陣法。

并且方家陣法本來不顯山露水,見過的人也不多,知道破解之法的人就更不用說了,目今除非玄門各家仙首用靈力強破,普通人恐怕根本做不到。但是方家陣法只對人、鬼、畜生有用,對神、魔、仙卻如隔靴搔癢,毫無用處。

他記起那日在信陽裴家舊宅窺探到的辛秘,确實如義城的說書人講的那樣,裴夫人被裴素帶進這雲陽山時已經身故,裴素究竟用了什麽法子,讓一雙兒女拖到足月才出生……

難道會是神、魔、仙……

方慕燕尚來不及思考,裴泫已經疾馳而來,他露着獠牙,逼近方慕燕,方慕燕揮手一召喚,緋月重回他手中,他雙手握緊短刀,等着裴泫發動攻擊。

但裴泫掃了眼方慕燕,作勢要朝他那邊去,倏地卻狡猾地調頭往裴素身上撲,裴素未及提防,直接被他撲倒在地上,而他的鋒利的指尖已然沒入裴素的肩膀,殷紅的鮮血頓時灑了出來,落了一地,方慕燕見狀一腳将他踢開,裴泫便向後倒退了幾步,伺機發動下一次更猛烈的襲擊。

薛洋立刻明白過來當前局勢,今天的裴泫與上一次截然不同,剛才見他的樣子恐怕生魂散盡,是再也回不來的,方慕燕的陣法對他也全然無效,裴素喚他他也不管不顧,若自己不出手,在場兩人必死無疑,他一旦殺死這兩人,山下的三人恐怕也性命難保,若再出了雲陽山,信陽的百姓恐怕也會遭殃。

裴素因為失血,臉色漸漸蒼白,薛洋卻并不想讓他死掉,至少此刻心裏極度不希望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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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陽君,你也看到了,這怪物今日若殺了下頭那兩人,接着便會危害整座雲陽山,你這個山神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來盡一份你的職責?”薛洋拎起腳邊的黑毛貓,口氣不善地道:“去給我弄點雄雞血來,還有一疊黃紙,這裏是你的地盤,你應該很容易就弄來。”

“哦,好的好的。”小山貓打了個哈欠,準備走了。

“這次到挺聽話。”薛洋拍了拍它的腦袋。

“你沒看出來,我在讨好你。”黑毛貓,跳下房檐,慢悠悠地走着。

“快去,不然剝……”薛洋還沒吼出來。

雲陽君道:“知道了知道了,剝光這座山裏頭山貓的毛。”然後就竄進了夜色裏。

薛洋心念着快一點,方慕燕你撐住,千萬別死了。

片刻間雲陽君居然已經回來了,此刻他化成了小男孩的模樣,交上一碗雄雞血并一疊黃紙給薛洋,末了還從懷裏掏出一支小狼毫遞給薛洋。

“沒筆畫不了符,順便給你拿了一支。”雲陽君一臉快表揚我的神情,接着道“我見過以前那幫道士常常幹這事。”

薛洋看都沒看他一眼,便拿起狼毫蘸滿雞血畫了數張奪舍的符咒,心想拿手寫不是更快更粗暴,簡直多此一舉。

其實裴泫魂魄已散,直接上他身便可以控制那副軀體,但他與常人有異,還是謹慎一些微妙。

“你取了這兩道符,繞到他身後,隔開五尺各放一張。”薛洋共寫了五道符,将其中兩道交給雲陽君,“放完後,即刻退到五丈以外。等我上了裴泫的身,你趕緊将符紙收走,不要讓人看出端倪來”

“可會失敗。”雲陽君捏着兩道還在淌血的符紙,問道。

“鬼道之技,除了夷陵老祖,還真沒有什麽需要我薛洋考慮失敗的後果。”薛洋不無得意。

雲陽君點了點頭便同他一起往裴泫那邊跑,底下方慕燕早與裴泫戰得正酣且早就滿頭大汗,薛洋趕緊在裴泫正面放下三道符紙,後頭雲陽君也手腳極快,火速放下另兩道符紙。

薛洋看準裴泫位置恰好移動到五道符咒中間,口中念起咒術,飛速向他身體撞去,靈魂頃刻便與暴走的軀體融為一體,裴泫整個人霎時僵住,仿佛一尊石化的雕像,立在那裏一動不動,方慕燕早就疲憊地快體力不支,更加身上多處創傷流血不止,他見裴泫不動,便用刀撐住自己身體,單膝跪到地上,思考對手為何突然僵住。但終究支撐不住,向後倒向地面。

而片刻後裴泫也倒了下來,如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地上,只剩裴素面色蒼白的在一邊看着他倆不知如何是好。

待他回過神來,卻聽到有人喊他;“爹!爹!”“老爺!”接着便是熊熊燃燒的火把,以及阿瀾、阿清、裴泠三張焦急的面孔。

“他們都死了?!”裴素絞盡腦汁十分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裴泠趕緊上來扶住他,好讓他不至于趴到地上。

阿清和阿瀾趕緊一人一邊,上去查看方慕燕同裴泫的情況,探了兩人鼻息,互相點了點頭,阿瀾道:“還好還好,都還有呼吸。”

裴素便痛苦地閉上眼睛,裴泠看到有淚水自他眼中流出,她起初沒有發現裴素也受了傷,等她扶住她爹一會兒,才發現他肩膀上有個極深的傷口,流了大量血,幸而她做了準備,從家裏帶了一些止血藥劑,趕緊替裴素敷上。

而此時裴素卻突然睜開眼睛,甩開女兒的手,一步一步爬向昏死過去的裴泫,其他幾人看了心疼萬分卻又無法阻止裴素。

裴素終于爬到裴泫跟前,一把抱住兒子,口中不住喃喃:“是爹的錯,都是爹的錯,爹将你帶來這人世,卻從未讓你過過一天快樂的日子。”

此時薛洋的魂魄已經進入了裴泫身體,只是一時還無法動彈,魂魄和非己的軀體想要融合的很好還需要一段磨合的時間,此刻他忍受着磨合的劇痛,那軀體仿佛對他的魂魄極度排斥,想要将他強制推出去,薛洋便強忍着與他争鬥到底,試圖馴服他,控制他。

有滾燙的淚水低落到他臉上,他很想伸手抹掉,但卻實在無能為力。

裴素我救了你。

還有,方慕燕你的身體且留着,等以後有機會,我仍舊要換過來。

然而他一邊忍受着劇痛,一邊卻覺得眼睛将要睜不開了,好累好想睡覺,眼前卻恍惚出現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白衣蹁跹,不染凡塵,背負一把镂刻着霜花的傾世名劍,手裏執着一尾拂塵,他微微側首,唇邊露出一絲淺笑,眉目溫和,眼若星辰。

薛洋的心猛地一抽。

“曉星塵……你……終于肯入我夢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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