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衡陽雁去

薛洋對裴家的事自然不甚清楚,深怕一時裴素面前露了馬腳,所以也不敢多問,想到裴泠大約容易糊弄些,便來找他便宜姐姐套話,哪知方慕燕也在她房裏,他心想方慕燕知道裴家多少底子自己估摸不出,然他既然在場,自己說話還需多留一分心眼。

同方慕燕說笑幾句,薛洋便在裴泠身邊坐下,未及他開口,裴泠卻先說話了,她同她弟弟說:“爹叫你去可是同你說起祖父想我們回東都這事?”

薛洋點點頭:“不知姐姐是何想法?”

裴泠說:“上回去時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只記得五月裏東都的牡丹花開得正盛。”

薛洋心說,女孩子真是麻煩,直接說想去不好麽,這麽繞?!嘴上卻道:“其他我卻記不大清楚了,只覺得本家裏孩子好多,比這裏熱鬧不少。”

裴泠說:“正是,幾位堂伯堂叔家裏的姐姐妹妹都待我極好,現在說來,倒是有些想念她們了,我記得那時候你和裴欣堂叔家的小四子玩得極好,白天膩在一起,晚上還要一起睡,走得時候你倆抱在一起哭了很久,爹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你同他分開,你記得麽?”

“似乎記得似乎又不記得了。”薛洋看着女孩兒說起這些往事一臉歡欣,便知她是極想去的,又想到裴氏這樣的大家族極重孝道的,此番裴素他爹寫信來請,恐怕他心中早已有了決斷,猶豫不決莫非只是擔心裴泫發病。

“東都繁華的很,城內亭臺樓榭,雕梁畫棟,廣廈鱗次栉比,南北貨郎穿梭其中,沿街叫賣,都是新鮮奇特的玩意,還有那水席,做得既精致,口味也鮮美的很,如今想起來,當真是口水都要流下來……”說起那城中繁華之象,裴泠忽然話多起來,有些滔滔不絕之勢。

方慕燕聽了便道:“我還沒去過東都,若有這麽好,這次成行捎上我一起怎麽樣?”

薛洋終于忍不住道:“用什麽理由捎上你,是說我爹新收的護院,還是說你是我泠姐的家養相公?”

方慕燕被他這麽一調侃倒也不好意思,想到自己賴在裴家已經有些不合适,還要跟着回本家,确實不妥,只是如今一顆心系在裴泠身上,她去哪裏都想跟着一起去。

裴泠聽她弟弟如此調侃心上人,便拿出姐姐的架子道:“阿泫你這幾天是不是有些轉性子,怎麽像換了個人似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薛洋自知在裴泠面前失言,只得住了嘴,讪讪地道:“是我一時失言,姐姐莫怪,爹讓抄得詩我還沒抄完,我這就回房去抄寫。”

說完便趕緊跑出裴泠的房門,往自己房間去了。

路過前廳,卻見瀾哥同阿清坐在廊下給雲陽君喂魚,只見雲陽君湊上去聞了聞,卻并沒有要吃的意思,反倒有些嫌棄地扭頭想走地意思。

瀾哥有些不悅道:“怎麽回事?它不吃這魚,我就說這魚不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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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面上卻沒什麽表情,只聽他說:“全因你昨日說要弄些鮮魚喂這貓,我今晨卯時未到便起床了,走了幾裏地到溪邊現捕了幾條,都是鮮活亂跳的,它不吃多半是不餓。”

薛洋聽着裴瀾的語氣簡直是要同阿清吵架,趕緊上去抱走他的黑貓,順便感謝了一番瀾哥同阿清,他語氣讨好地說:“多謝瀾哥費心了,它多半是怕生,魚我拿走了,一會我來喂。”

裴瀾點點頭,雲陽君趕緊竄到薛洋懷裏,任薛洋抱着走了。

“主人,我看着瀾哥要跟阿清找茬的樣子,本來想忍着腥味咬一口的,但是實在惡心得想吐。”雲陽君一臉無辜地看着薛洋。

“貓不都喜歡吃魚。”薛洋說。

“可我并不是貓啊……”雲陽君說。

“那你變成貓做什麽?”薛洋随口問道,心裏卻在想着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貓比較讨人喜歡不是麽!主人想看我本體,那我化出來給你瞧瞧?不過連我自己都不太想看到自己本尊。”雲陽君繼續一臉幽怨。

“算了,我有事同你商量。”薛洋制止了它,舉步往後院去,現下心裏忽然有些別的想法,只想另外尋個地方仔細理理思路。

出了後院柴扉數丈便有一高一低兩個柴草垛,都是瀾哥同阿清從外頭村民那收來的,屯在那裏備着生火用。

薛洋随手摘了根狗尾巴草,往高的那個草垛頂上爬去,雲陽君身形靈巧蹭得一躍就上去了,等黑貓也坐下來,薛洋便拿狗尾巴草逗它。

“主人,我真的不是貓啊……”雲陽君拒絕道。

“呵呵。”薛洋沒趣地把狗尾巴草往嘴裏一叼,雙手撐住後腦往草垛上一躺,眯着眼睛看四周參天大樹間投下來的光線陷入思考。

他其實已經改變了想法,若真去了裴家,那頭人事紛雜,麻煩必然一堆,從前在蘭陵金家也不是沒見過,他對大門大戶的宅鬥還真不敢興趣,只要沒有人能欺負他,獨來獨往才合他的心意。

所以恐怕要跟裴素說再見了,只是想來他對裴泫在意的很,現在若奪了方慕燕的舍,裴泫的身體又該如何處理,如果突然失蹤,不知裴素會不會崩潰。他想起同曉星塵仿佛永別一般的分離,是如何讓自己絕望,若是将這種情緒強加給裴素,是不是太殘忍,何況他從未做過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這樣對待裴素的一葬之恩是否太無情。

只是瞬間地動搖,他嘆了口氣,對自己說:“薛洋,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婦人之仁了,也不過是一葬之恩,萍水相逢罷了。尚不值得你勞心勞力地思考那麽多,于你而言找回曉星塵才是一切,其他的與你何幹?”

“雲陽君,數日之後,我将對方慕燕奪舍,我會引他去十方宮,到時候我要你幫我迷惑他,令他放松戒備。”薛洋下了決心,眼神淩厲,若是不發病要靠裴泫這副身體制住方慕燕,簡直癡心妄想,唯有令雲陽君引他入幻境,方能控制住他。

“可是要準備些同上次一樣的符紙和雞血?”雲陽君說。

“你聰明的很,我覺得我似乎也有些喜歡你了。”薛洋眯着眼睛笑起來,卻潛藏着一絲危險的信息,心想此事完了,便該想辦法除了你以絕後患。

“多謝主人誇獎。”雲陽君樂呵呵道,透着一股傻勁。

薛洋打定主意便放松身體,任自己躺在草垛上,後來竟睡着了,晚飯時,裴泠尋過來,他才打着哈欠爬起來,跟着去吃飯。

過來幾日,眼看中秋将至,裴素又問過一回是否願意去東都,薛洋幹脆表現得很想去,裴泠也很高興,他們父女倆便商量着何日啓程,還帶着他去了趟栎陽城,買了些土産,大包小包地拿回來,準備倒時一起帶去東都。

又過了幾日,方慕燕自己想明白不方便跟着去東都,遂來同他們道別,薛洋心想這便該動手了,于是又同他講起十方宮的事情,約了他再去查探一番。

那日午後,薛洋一路同方慕燕說笑着上了十方宮,一起到了那口泉邊,薛洋便假意同他說中元節的情景,方慕燕細細聽了卻不曾想他小舅子今日将要謀了他的命,薛洋餘光督到雲陽君化成人形後的影子,便知它已經準備好了,他便引方慕燕探頭往水裏瞧,不多時,便見方慕燕有些站不穩,再過一會竟一頭栽到水裏,薛洋趕緊抱住他,将他往後拖去。

雲陽君自後邊遞上繩子,薛洋便将方慕燕捆得嚴嚴實實,一會就算醒過來,他也動彈不得了。

符紙同雞血、狼毫一早備在旁邊,薛洋趕緊畫完,将方慕燕放到開闊處,又在地上畫好陣型,擺上符紙,取了方慕燕袖中緋月刀,拉起他的手,往他腕上一抹,便有一股細細的血水緩緩流了下來。他便用手指占了方慕燕的鮮血,又于地上畫了幾道陣法,這便是要逼出方慕燕的生魂,只留下他的身體。

薛洋趕緊回到自己的陣法裏,以使自己的魂魄離開裴泫的身體,不多時,方慕燕那邊的陣法顯然開始起效了,但見方慕燕的生魂似煙霧蒸騰一般,從身體上緩緩浮起來。

可薛洋卻覺得似乎不對勁,那邊方慕燕的魂魄已經離開軀體近半,自己身上卻毫無動靜,薛洋趕緊檢查了一下陣法和符紙,确認沒有畫錯,便開始焦慮,怎麽回事,他的魂離不開裴泫的身體……這絕不可能……

他尚在思索,卻聽到一聲尖叫:“阿泫你在做什麽,方哥哥你怎麽了?”

那分明是裴泠的聲音,薛洋眉頭一皺,誰敢來壞事!

他撿起剛才割傷了方慕燕的緋月,站起身,快步往裴泠跟前走去,眼神狠厲,表情冷漠。

“我很久沒有殺人了,可是真抱歉,原本并不想殺你,誰叫你亂跑呢?”鋒利地刀刃抵上裴泠粉嫩地脖子,薛洋的眼裏殺意陡然劇增。

“阿泫你怎麽了,你又發病了嗎?”女孩子眼淚滾落出到地上。

一陣刺耳的笛音傳入耳朵,薛洋只覺手腳具麻,全身不受控制,緋月刀登時掉落到地上。

裴素的臉突然出現在面前,他的表情是全然陌生的冰冷,他手上執着細長一物,模樣奇怪,姑且可以看出是樣樂器。

薛洋瞳孔猛烈收縮,喘着粗氣,卻聽裴素冷冷道:“薛洋,想不到你仍舊沒有半分悔改之意,時至今日依舊噬殺成性。”

怎麽回事,薛洋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渾身上下卻疼得劇烈地抖動起來,仿佛有什麽東西自身體裏面,啃噬着他的血肉,痛得實在撐不住跌坐到地上,再然後便整個撲了下去,再沒法起身。

“阿泠,趕緊想辦法替方公子包紮傷口。”裴素一邊吩咐女兒,一邊緩步走到薛洋面前,末了用那支長笛一端抵在他額前,薛洋只覺得冰冷透心,渾身不适。

“你應該知道苗人善用蠱,所以別輕舉妄動。”裴素如是解釋道。

作者有話要說: 在我腦補中,裴素應該就是個披着花哥皮整日吃齋念佛但切開黑色的毒經粑粑!

然後接下來素爹要把洋洋關小黑屋洗(tiao)白(jiao)了。

順說緋哥又撲街了,這都撲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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