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K4
禦芍神紫難得一次的回來之後就看到這樣的一幕——幼小瘦弱的孩童被抱在三輪一言的懷裏,任由對方給自己梳理着半長的頭發,一大一小的兩張秀氣的臉上,一張寫滿了疼愛,一張則滿是依賴。
“把我叫回來,就是為了這個孩子嗎?”禦芍神紫抱胸站在院子裏,等着那兩個人看向自己。
三輪一言見到許久沒見的他倒是很高興,起身就要過來;小男孩則是十分無措,站在三輪一言身後抓着他的袖子,探出頭來看,禦芍神紫沖他勾唇笑了笑,他反而縮回去藏了起來。
“哎呀。”三輪一言感覺好笑,将他從自己身後拉了出來:“不要怕哦小黑,這是禦芍神哥哥。”他擡起頭問禦芍神紫:“小紫這次要不要多待幾天再走。”
禦芍神紫沒有回答,直勾勾地打量着夜刀神狗朗:“所以說,這就是我的新師弟了?”
三輪一言搖了搖頭:“只是姑且先收留他,至于其他東西,如果小黑願意學習的話就再作打算。”
“一言大人!”夜刀神狗朗突然大聲說,“如果是大人的教導,不管是什麽我都會認真學習的!”他的眼中是不加掩飾的敬仰崇拜。
三輪一言笑得開心,禦芍神紫撫了撫自己垂在肩上的發絲,看着夜刀神狗朗的眼中別有深意,他說了一句“我去找鼬”後,就徑直走了。
入秋之後的竹林仍舊是青翠欲滴的樣子,只是因為風的原因感覺有些瑟瑟寒意。這種野生的竹林是不會有人打理的,所以一層一層的竹葉堆積起來,乍一被風吹起,就是一副蕭索詩意的景色。
禦芍神紫找到鼬的時候,他正抿着一片竹葉嗚嗚地吹着,雖然不怎麽連貫,但還是能聽出來大致的曲調。他站在遠處聽鼬吹完了,才走過去。
鼬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原來是你叫我回來的嗎?”禦芍神紫想起三輪一言剛見到他時的驚訝,低頭看他。
鼬沒有否認:“我認為你應該回來見一見狗朗。”
夜刀神狗朗,從他醒來見到三輪一言的那天開始,就對三輪一言滿是堅定的追随之意。那種閃爍着信任與仰慕的眼神,是一個孩子內心最真實的表達。鼬在生活上照顧着他,偶爾也會被三輪一言吩咐看護他學習一些基本知識,但夜刀神狗朗對他一直都是尊敬有餘,親近不足。
鼬不會在意這些事情。與其說在意,不如說每當看到那孩子提起三輪一言時瞬間就明亮起來的眼睛,都會讓鼬對他更加理解。
所以他覺得,禦芍神紫也應該回來看看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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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想起來吧,你是怎麽被他一點一點養大,相依為命地度日;他那個時候還年輕,為了能給你提供良好的環境,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不管你長到多大,他都是你的老師,更是你的父親,你又為什麽要生生的遠離他,讓他為你日日牽挂呢?
禦芍神紫是明白的,但正是如此,他才更加執拗。罕見地收起那副總是不正經的腔調,他認真地說着,聲音低沉:“我只是選擇了一條不一樣的道路。”
這段時間,禦芍神紫像是回到了以前一樣,雖然白天總是不見蹤影,晚上卻一定會回來。用餐的時候四個人圍坐成一圈,充斥着不安定的氛圍——三輪一言對禦芍神紫平和的勸解,禦芍神紫的不屑一顧和挑釁,還是夜刀神狗朗對禦芍神紫的不滿及對三輪一言的維護,
鼬向他們三個望去,不管是三輪一言的平和,禦芍神紫的嚣張,夜刀神狗朗的壓抑,全都一目了然。
夜刀神狗朗接受三輪一言的劍術教授之後,禦芍神紫沒少前去打着指導的名義,卻總是将他死死地壓制着。夜刀神狗朗總也不甘心,只是他每次聲嘶力竭的反擊都會被禦芍神紫輕而易舉地化解。十幾歲的少年,不過只接觸了劍術幾個月的時間,怎麽可能打得過光是修行時間都遠超他年紀的人呢。但他反而因為對方的強大更加鬥志昂揚,自我進行的劍術修行也愈加的兇險刻苦。
禦芍神紫也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一樣,對挑釁夜刀神狗朗這種事樂此不疲。三輪一言想要緩和這兩人的關系,但禦芍神紫必會駁斥,夜刀神狗朗也就因此更加厭惡他。
那日鼬照例下山看望叔叔他們,順便置辦一些東西回去。因為被杏奈纏着玩了很久,等他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月光明亮,走山路是沒有問題的,只是鼬在半路遇到了禦芍神紫。他的神情恍惚,頭發由于快速的奔跑有些淩亂,看到迎面而來的鼬時怔了一下。
鼬皺了皺眉,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你做了什麽?”他問道。
禦芍神紫強打起了精神,臉上泛起了空洞的笑意:“做了什麽?都說了,只是選擇了一條不同的道路罷了。”他話音未落,就一刀揮來,趁着鼬躲避的時候便要越過他離開。
鼬飛快地結了印,一個火遁攔住他的去路。禦芍神紫驚訝地看着他:“鼬,難道你是赤之王的族人?”
沒有回答他,鼬往前走了幾步:“回去。”
禦芍神紫将手中的刀放回腰間,似笑非笑地開口說:“這樣和我耗着真的沒問題嗎?要知道,我身上的血跡,可不是自己的哦。”
鼬放下結着印的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斟酌再三,不得不從他身邊掠過,往山上趕去。
禦芍神紫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終于沒忍住從嘴角溢出的血。他随便擦了擦,看着染透的袖子“啧”了一聲,向着山下跑去。
三輪一言的傷并不嚴重,只是腹部被禦芍神紫出其不意的攻擊劃了一道,但是因為之後發生了打鬥才加重不少。鼬趕到的時候三輪一言已經指揮着夜刀神狗朗上過藥包紮了起來。看到鼬回來,三輪一言只是略微笑了一下,神情有些萎靡。
“小黑,去洗漱一下吧。”夜刀神狗朗在一邊緊張地看護着他,眼睛是哭過之後的鮮紅——他在剛開始的時候被禦芍神紫攻擊了,竟然一點反抗的餘力都沒有,實在是前所未有的挫敗,以及不甘心。他猶豫地看了看跪坐在三輪一言身前的鼬,不安地離開了。
三輪一言嘆了口氣:“你遇到他了吧。”
鼬點點頭,上前查看他的傷勢,三輪一言看着桌上昏黃的燈燭不作聲。鼬給他鋪好了床鋪,他還是一副沒回過神的樣子。
“我已經将他逐出去了。”三輪一言疲憊地說,“師徒之情一筆勾銷,從此之後再無情分。”話雖然這麽說,但他不是不傷心,就連坐着的力氣都沒有了。
鼬熄了他屋裏的燈,拉上了門。還沒走幾步,就看到轉角處站着的夜刀神狗朗,即使是在黑暗中也依舊有神的眼睛。“怎麽還不去睡?”他問。
夜刀神狗朗的語氣中是掩藏不住的憤怒,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想掩藏:“那個人呢,他去了哪裏?”
鼬從他身邊走過,被他一把抓住:“難道你連這樣都不在意嗎?一言大人他,他明明對你們那麽好……”他被鼬突然抱起來,小小地驚呼了一聲。
“小孩子不要想那麽多,去睡吧。”夜刀神狗朗沒再說話。鼬把他送回房間,臨走時說“明天開始由我教導你劍術,一言大人不太方便。”夜刀神狗朗目光閃爍,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那日之後,他們都不再提起這件事,就如同它沒有發生過一樣。鼬是一如的平靜;夜刀神狗朗更加粘着三輪一言了;而三輪一言看起來沒什麽異樣,但是日漸一日地消瘦下去。他身體一直不好,最近總是憂慮過重,這樣子拖累着,竟然到了不得不吃藥療養的地步。好在夜刀神狗朗一如既往的親近,也讓他漸漸放下了心事。
傷口遲遲不愈合,夜刀神狗朗的劍術就由鼬一直教導下去。三輪一言也不怎麽出門了,經常坐在屋外的走廊上,看他們揮劍練習。有一日夜刀神狗朗獨自增加了修行的分量,鼬就坐在三輪一言的身邊,和他一起默默地看着。
其實三輪一言并不是在看夜刀神狗朗練習,他分神地看着院子裏時不時敲擊着的驚鹿,不知在想些什麽。也就在忽然間,他對鼬說:“下山去吧,鼬”
鼬知道三輪一言的意思絕不是平日那樣,讓他下山辦點事情。他靜坐着,等着三輪一言說明。
“你這性子,真是太沉重了。”三輪一言久違的笑了起來。他看着不遠的地方認真揮着劍的夜刀神狗朗說:“鼬只知道我是第七王權者,但從來不知道我的能力吧?”他有些得意地笑着,“現在可以告訴你,是預言哦。”
沒錯,無色的第七王權者,能力從來因人而異。而這一任的無色之王三輪一言,掌握的就是預言的能力——蔔卦先知,勘破命運。
所以,這只是一場早已被看透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