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陽春三月,年幼的女帝搬了椅子坐在窗邊曬太陽,興致勃勃地看着侍女在廊下用千金一兩的茶餅煮茶葉蛋,随手叫個小黃門上前來,“來說說,宮外有什麽新文兒?”

滿宮的奴才都知道皇帝愛聽八卦,連着幾個太妃那兒都争先恐後地養起多嘴饒舌的八哥鹦鹉,想搏得小皇帝一顧。這些個小黃門個個滿肚子壞水,天天惦記着諸位大人家的八卦,特別不受待見的幾位大人家中有幾個美妾,何日為一盒子顧郎春的香粉打起來了,何日小老婆和書房哪個小厮偷情,通通知道的一清二楚,就等着小皇帝來問。

小黃門突然被點中,喜得笑上眉梢,張嘴就來,“葉将軍家多了個小孫女兒,聽說生得肖似祖母,将軍看了一陣兒扭頭便走,嘴巴上嘟囔着‘娶回一個醜八怪來,倒是敗壞了我滿門的容貌’。葉老夫人聽見了,氣得三更半夜把葉将軍從小妾的被窩裏頭扒拉出來,拿鞭子抽了一頓,今兒就回娘家去了。”

女帝“斯哈斯哈”地用嫩生生的手指頭剝着茶葉蛋,随口道:“往日宮中宴請,我也見過幾面葉家人,說來也奇怪,葉老将軍生得慈眉善目,不似武将似文臣,除了幾個兒媳婦兒生得美,家裏個個連女孩子都長得三大五粗、大馬金刀的,不是矮墩墩就是黑黢黢。”

小黃門乖覺,忙接口說:“這樣的醜八怪,怎麽得見陛下天顏,陛下若是不喜,下回再排宴席的位子,該把他們一家子排得遠遠的才是。”

女帝這才莞爾一笑。伸出手指點一點小黃門,示意他繼續。

她尚且年幼,笑起來時并沒有太多九五之尊模樣,臉頰左側露出淺淺梨渦,甜蜜蜜的,像是一塊桂花糕,直叫新近來伺候的小黃門愣了愣。他片刻回神,才又道:“昨兒個聽說吏部侍郎施琅年紀不大,膽子倒是不小,朝後公然與謝太傅尋釁,還揚言老謝家不該有他這樣惑亂君主、敗壞朝綱的恥辱……”

邊說着,邊擡起眼去觑着女帝面色。

女帝聽見他這樣編排自己的老師,并不生氣,反而笑吟吟的,一手托着下巴,“謝太傅如何說?”

“謝太傅當場冷了面色,然後施大人說要第二日馬球場見真章,謝太傅應了。”

女帝打斷說:“那不就是今天?”

小黃門小心翼翼:“本是約了午時,方才聽說二人已經打馬去了京中的馬球場。”

女帝微微眯了眼兒,她生母有些異族血統,因此她一雙眸子不似尋常中原人那樣黑,反倒是清透的茶色,如此眯起眼兒來,愈發顯出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慵懶妩媚來。

她笑道:“那朕自是要去瞧瞧的。”

如今方才入冬,日頭甚短,午時的太陽亦顯得有氣無力,宮中大小主子尚在歇息,而京郊馬球場已是鬧得沸反盈天。

這馬球場乃是先帝在位時所建,是原一罪臣被抄了家,先帝就叫推平了舊邸,種上青青綠草,來年時呼朋引伴地結隊來打馬球。除卻正中一草地外,四周搭起高位,呈階梯狀向四周輻射開來,最前頭的位置最佳,須得幾兩銀子才能坐到,靠後的位置卻不過幾文錢。因着上京馬球之風蔚然,因此除卻一些王公貴族,尋常百姓也樂得饒個幾文錢來瞧一瞧這雅俗共賞的運動。

女帝攏了攏身上的雪狐披風,只剩下尖尖的下巴,她瞧了瞧四周,意外地發現來看球的人着實不少。她向身側扮作尋常奴仆的內侍斜了一眼兒,內侍會意,忙笑呵呵地同前頭維持場內紀律的幾名看守說:“幾位大爺辛苦,且去買幾碗清茶來喝。”

看守接了銀子,在手上掂了掂,瞧着他身後的小娘子生得秀美,便也堆起笑來,回道:“分內之事罷了。你家娘子,可也是來看謝郎的?”

內侍一怔,這确實是來看謝太傅的沒錯,可陛下豈是那些尋常小娘子,來瞧如意郎君的?他一時卡了殼,見到一側皇帝聞言也不說話,便只是笑着打了個馬虎眼兒。

看守只道是這等大戶人家的小娘子好面子,便也不深究,只是道:“這番乃是謝郎君同施家小郎約了比賽,同行之人,有秦家郎君,姚家郎君,俱都是‘群英榜’上的人物,所以這場比賽觀賽者衆,若不是二位來得早,還買不到這麽前頭的位置呢。”

女帝卻聽得分明。那秦鶴來、姚明華二人,都是鐵打的謝淮黨羽,感情這些人還一塊兒打馬球?她愈發覺着有趣,又問:“‘群英榜’是何物?”

這話內侍卻能答得上來。他湊近了自家主子,壓低了聲音解釋說:“好似是民間一書肆排的甚麽榜,專挑那些個生得俊俏的郎君寫上去,雖說有些争議,可謝太傅自十八入京,便是鐵打的榜首。此外那秦大人、姚大人,還有這番同太傅對賭的施大人,都是榜上有名。”

女帝想了想這些朝中熟悉的面孔,除卻一個謝淮,剩餘的都是面目模糊,她出身皇族,又有什麽美人沒有瞧過?因此只把謝淮瞧在眼裏,剩下的便不甚注意了。

可旁人并不如此。

果然如看守所說,這些美郎君的擁趸衆多,正主還沒露面呢,便有大批的寶馬香車在入口處停下,一個個千姿百态、羅衣翩跹的小娘子翩翩入座,同那些個真正打算來看球的糙漢子壁壘分明。

一個綠衣小娘子在她身側坐下,見女帝神情淡淡,好似有些無所适從,便很是貼心地同她搭讪,“妹妹也是來瞧謝郎君的?”

女帝:“……算是吧。”

“既然都是來瞧謝郎的,那大家便是姐妹!”綠衣小娘子迅速地掏出一塊板子往她手裏一塞,“拿好了!一會兒開始比賽,咱倆一塊兒喊口號,謝郎必定會看過來的!”

女帝:“……”朕不想他看過來,朕怕他給朕加作業。

她轉頭一看,很快發現這些婷婷袅袅的大家閨秀,一入座就取出了一塊巨大的牌子,上面或書“謝郎無敵”,或書“謝郎必勝”,字字都用丹砂寫就,醒目無比。

她心裏掙紮了會兒,覺着到底入鄉随俗,沒把牌子還回去,又翻過自己的牌子瞧了一眼,上頭用的乃是珍貴的西洋油彩,比起尋常牌子都要紮眼得多,而上頭的字是:

“謝郎我愛你”。

女帝:“……”是朕趕不上潮流了嗎?

在她還糾結于要不要把這塊牌子丢掉的時候,場內爆發出了一陣劇烈的歡呼。綠衣小娘子一把把她抓住,尖叫說:“啊啊啊啊啊啊啊謝郎他入場了!快舉起牌子,謝郎看我看我看我啊啊啊啊啊啊!”

她被這一連串的尖叫叫得頭暈腦脹,昏昏沉沉地舉起了牌子,随着綠衣小娘子所指的方向瞧過去。

謝太傅平日為人雅正端莊,多着寬袍廣袖,乃是翩翩濁世佳公子,而今身穿翻領窄袖袍,腰束郭洛帶,長發以一藍色發帶高高束起,顯露出極為清俊的眉眼,縱是神情淡淡,也在轉身向着這一邊的觀衆席的時候引發了一場場此起彼伏的尖叫。

謝淮本對這些看熱鬧的人不以為意,可再目光轉過某一側時,忽地頓住了。

那原本應端坐高堂之上九五之尊的小皇帝,如今穿了一身鮮亮的鵝黃襦裙,像是一只誤入混亂場內的無害的小雞仔,正在人群之中靜靜地瞧着他。

謝淮眯着眼辨認了一下,她手上舉着一塊牌子,上頭寫的乃是五個大字:

謝淮我愛你。

謝淮:“……”

察覺到謝淮在往這邊看,綠衣小娘子簡直尖叫到要昏厥,幸福地捧着臉說:“謝郎君在瞧我們這邊!他在瞧誰?”

女帝在兵荒馬亂中同自己的老師對視了一眼,聞言微微一笑,說:“沒準是在瞧我?”

“嗐,”綠衣小娘子很是認真地說,“謝太傅最喜歡胸大屁股翹的,我猜他是在看後頭的梅家娘子,你太平了。”

女帝:“……”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新坑《太子妃可可愛愛》求預收~

太子裴雲起,皇帝說他“寬惠深博,溫良肅祇”,大臣們說他“親疏允睦,恒德有裕”。他是大周的驕傲,翻遍史書都難有的出色繼承人。

可是太子妃江苒,出身武将世家,舞槍弄棒,在比武招親的時候一把大刀把大周最出色的兒郎們抽得吱哇亂叫,還是上京第一女纨绔。

溫文爾雅的太子殿下,初見江苒,便被她一刀挑下了束發金冠,衆人忙請他恕罪,太子殿下卻問,“江姑娘,孤的東宮,還欠個太子妃,姑娘可要來試一試這位子?”

衆大臣:殿下三思!這這這真是一朵鮮花插……

太子:孤耳朵不好,諸卿方才說了什麽?

衆大臣:太子殿下與太子妃是天造地設,郎才女貌,珠聯璧合!

太子便微笑着沖他的小美人道:苒苒,你瞧,天下萬民,都期待你當他們的太子妃。

江苒:殿下今日眼神又比昨日不好使了些。

太子:苒苒就連拒絕我的模樣都是可可愛愛。

溫潤如玉太子爺X上京第一女纨绔,可可愛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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