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蘇凝綠被扯着兩邊的腮幫子, 唔唔了兩聲,說話含糊得很, 連罵他幾句都不行, 憋屈得很, 便瞪着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滿眼控訴地瞧着他。
謝淮被看笑了, 無奈地收回了手,正要起身, 外頭匆匆進來一個人,“陛下,河西有急報!”
進來的人便是女帝頗為信重的鸾儀衛頭領王總管, 他算是半個長輩,事發突然, 來不及通報便闖入了殿內。
哪裏知道自己會撞見這樣的場景。
小皇帝被謝淮壓在身下, 眸含春水(被氣的),臉帶緋紅(被捏的),氣喘籲籲。
而向來冷清的謝太傅……因着他背對着王總管, 倒是瞧不清他面上神情, 只是僵着身子立在原地。
王總管默默地閉上眼往後退,“河、河西無甚要事, 陛下只當老奴沒來過罷……”
蘇凝綠:“……”
饒是臉皮厚如蘇凝綠, 也覺得此情此景尴尬極了。
謝淮面無表情地重新坐下,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以最快的速度恢複了自己的體面整潔,“咳, 方才在同陛下玩鬧,王總管不必回避。”
蘇凝綠也勉強坐直了身子,幹巴巴地道:“王叔叔請說,河西出了什麽事兒?”
王總管雖然停住了往外逃的步子,但是仍然是恭恭敬敬地垂着眼,沒敢擡頭看那兩人如今的形容,“前日夜裏,突厥軍侵擾原州,掠奪當地食糧、錢財無數,昨日夜中,突厥再度侵擾忻州,為忻州刺史率兵擊退。”
涼州統領周邊七州,其中原州乃是糧食産出的要地,因着易守難攻,向來是塊硬石頭,等閑不會被侵擾。
可如今原州糧草失事,只怕其餘七州,包括涼州在內,不出一月便會出現困境!
這其中的利害關系,便連向來不沾手軍務的謝淮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一時也憂心忡忡,瞧向了小皇帝,“陛下可要召慶明長公主進來回話?”
“不急,”蘇凝綠擺了擺手,“慶明收到消息了麽?”
王總管略算了算,道:“暗衛傳消息雖快,但是慶明長公主府上亦有專門的信鴿,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收到消息了。”
蘇凝綠支着下颔,像是覺得很有趣,“裴副将那頭又怎麽說?”
裴副将名裴清,乃是慶明長公主的副手,在慶明空降之前,原是河西主将,如今被壓了許多年,要說沒有怨言,那是空話。
王總管便平平地敘述道:“裴副将說,慶明長公主的眼睛都叫馮汜的亵衣給蓋住了。”
蘇凝綠一噎,被茶水嗆了喉嚨,咳嗽起來,“裴清哥哥的嘴巴還是同當年的一樣毒,你們回話,叫他守好他的河西,別被人像楚王一樣栽贓了就行。”
王總管又道:“裴副将說,知道陛下會這麽說,只是這天底下最會栽贓人的便是陛下您。”
蘇凝綠:“……”
她覺得被拂了面子,便試圖側頭同謝淮解釋,“嗯……裴清嘴巴裏沒好話,其實朕平日裏還是天真善良的,并不經常栽贓人。”
謝淮照顧小皇帝的面子,又被她孩子氣的話給說得彎了彎嘴角,問道:“此事不小,只怕不似先前的邊陲小鎮那樣瞞得過去,尤其是原州乃河西要塞,此事若被捅破,慶明長公主的主帥之位必然危矣,陛下可否就是在等此刻?”
蘇凝綠支着腦袋,如今二人談起話來,一個賽一個的正經,哪裏還有半分方才暧昧情愫,“也不全是吧。”
王總管得了她的吩咐,叫人去傳旨着慶明長公主入宮觐見。他因着身份特殊,向來不怎麽在外人跟前現身,才要告退,又猶豫了一番,道:“陛下,老奴雖然身份低微,卻有一話要講。”
他是女帝生母親信,如今女帝父母雙亡,他便是半個長輩,蘇凝綠自然要聽,“王叔叔請說。”
王總管嘆了口氣,道:“陛下如今同太傅大人在殿內胡鬧,奴是管不着的,可也要想想東西宮那兩位,若是得知了消息又會作何想象。”
這些年以來,王總管與謝淮二人之間井水不犯河水,一個替皇帝打理前朝,一個替皇帝安定後宮,也算是有幾分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并不覺得謝淮有什麽配不上皇帝的,要論對陛下的用心,連他自己都自愧弗如。
可後宮那兩尊大神就不一定這麽想了。
她們因着女帝年幼,才得以在前朝有諸多權柄,兩方外戚加一個謝淮,三方對峙,才給了小皇帝得以喘息的時間,誰都想把謝淮拉得離自己更近一些的。
可如今,眼睜睜瞧着小皇帝年歲大了,竟是同謝淮開始有了情愫……那往後,前朝後宮,安能有她們的容身之所?
只怕兩位太後都不會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
王總管嘆息着,加重了語氣,瞧着那溫文地坐在女帝身側的青年,道:“謝太傅年長陛下許些,如今既然也對陛下有意,也該當仔細想想,之後的安排了。”
謝淮還是頭一回,在女帝跟前被旁人點破了心思。
他怔了怔,第一反應竟不是憂心兩宮太後的想法,而是瞧着蘇凝綠,想要看一看她的回應。
蘇凝綠規規矩矩地坐着,雙手齊整地擺放在膝上,瞧着乖巧極了,只睜着一雙清淩淩的眸子瞧過來,一時也沒有說話。
王總管點到即止,說罷便躬身退出了殿中,把這個問題留給二人自己解決去。
“我……”
兩人同時開口,聞言都怔了一怔,半晌,對視着,微微笑了。
謝淮一時不知說什麽,無奈地笑了笑,道:“臣方才失禮了,陛下勿怪。”
“不怪不怪,”她連忙擺手,乖乖巧巧地說,“只是我下回是要捏回來的。”
謝淮心道:随便你捏。只要不要像方才那樣貿貿然騎我身上來就好。
他垂下眸子,沉靜地道:“臣會給陛下一個交待。”
蘇凝綠怔了怔,旋即攏眉不悅道:“什麽交待?朕不需要這種東西。”
謝淮:“……”
謝淮開始懷疑人生。
蘇凝綠擡起下颔,傲然地道:“要給交待也是朕給你,用不着你來!”
蘇凝綠:這種給交待的話顯得朕很沒有氣勢,不能應!
“……”謝淮滿心表白的話都被堵了個嚴實,不由虛弱無力地說,“臣是男子……”
“那朕還是天子呢!”她一說話,铿锵有力,擲地有聲。
謝淮無奈地笑起來,瞧着她道,“那您要怎麽給臣交待?”
她眼珠子一轉,忽然仰着小臉湊過來,謝淮總覺得小皇帝不懷好意,不動聲色地往後仰了仰。
她扭扭捏捏地笑了笑,謝淮愈發覺得危險,如臨大敵,身子僵硬。
小皇帝果然開了口:“說起來給交待呢,咱倆的關系還差點……朕還沒正兒八經地親過你,不給交待!親了再給!”
謝淮:“……”
她仿佛調戲上了瘾,越湊越近,“你現在親一親朕,朕立時給交待。”
謝淮垂眸看着她,作勢要擡手。
她立馬閃開了,“不許捏臉!”
謝淮禁不住莞爾,提醒她道:“慶明長公主殿下只怕即時便要入宮,陛下且去換身衣裳,臣在殿外候着。”
……
另一頭,慶明長公主從監牢出來,覺得被狠狠拂了面子,近日只是一人坐在書房生悶氣。
她雖是掌權的一地節度使,偶爾性情卻驕縱任性——先帝雖然對她不上心,到底是第一個女兒,很是過了一段順風順水的日子,便是後來的慶華長公主,因着出身尋常,也沒能礙她的事情。只除了蘇凝綠。
這世上,要說誰比她還更有資本驕縱任性,還敢欺壓于她,便也只有一個蘇凝綠。
衆面首見這個好時機,紛紛使勁解數來在她跟前刷存在感,被慶明一一趕了出去,不時馮汜便來了。
他依舊身着白衣,發間只插了一根烏木簪子,不似戰場上的将軍,倒像是一個文弱書生,許是外頭有些冷,他便将手攏在袖中,慢吞吞地道:“殿下可是還在惱先頭之事?”
慶明瞧見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沒意思,”她淡淡道,“她現在是皇帝了,我為什麽要興沖沖地來京城,自以為能給她難堪呢?”
馮汜溫和地道:“普天之下,哪裏還能再有一個您這般對河西了如指掌,鎮守多年分毫不讓的将領?”
慶明想想也是,她松了口氣,“皇帝到底還是倚仗于我的。”
馮汜失笑,擡手摸了摸她的發間,慶明坐在椅子上,仰起頭來,環住了他的腰,有幾分依賴地緊緊貼着他。
“外頭都傳小皇帝看上了你,”她像是有幾分不虞,“她從小就愛搶我的東西。”
馮汜微笑着撫摸她的頭發,可在慶明看不見的角落,他眼中卻無一絲笑意。
沒有一個人喜歡被當做東西,也沒有一個有抱負的郎君會喜歡以色事人。
“咚咚”的敲門聲起,馮汜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有幾分惱火的慶明,便揚聲問,“什麽人?”
外頭之人不料會是馮汜的聲音,頓了頓才揚聲說,“……是下官。”
馮汜剛要再問,後頭慶明便擺擺手,道:“進來罷。”
進來的是個魁梧的漢子,他恭恭敬敬地将身上的利器都卸下給了門外候着的奴仆,才進來拜見道,“殿下,河西有急信傳來。”
慶明皺起眉。
冬日正是突厥猖狂之時,她先頭有意放縱突厥侵擾,乃是知道突厥如今的可汗舍利曾與自己兩番交戰,對方敗走,從此一聽見她的名號便要繞道,不過是冷眼瞧着他蹦跶而已,至于那些邊境小民是否不堪其擾,并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可如今她人遠在京城,突厥進犯,便是有飛鴿傳書,也難免有力不從心之感。
她略定了定神,問,“這是何時?”
侍衛長崔平聞言,瞧着一側侍立的馮汜,“還請馮公子退避。”
馮汜臉上溫文爾雅的笑容略僵了僵。
他固有軍功,哪怕是在長公主軍營之中也頗有些擁護者,雖然明知他軍銜不高,仍然會尊他一聲馮副将,再不濟的也該叫他的軍銜。
可像崔平這樣直接叫出一聲“公子”來,便是□□裸的打臉了,這意思很明顯——崔平将他與慶明長公主府上的那些其他的面首,混為一談了。
慶明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聞言只是擺擺手,說,“馮汜是自己人,無需退讓。”
崔平堅持說:“軍有軍規,讨論軍中機密之事,馮公子不當聽。”
“崔将軍許是忘了,”馮汜壓着火氣,冷冷說,“我也是殿下身側的推官,按說聽一聽密信,也不是什麽逾越之舉。”
崔平亦是針鋒相對,“如今陛下對殿下已有不滿,外頭都傳馮公子得其青眼,要入宮侍奉,誰能做證,馮郎君到底有沒有對殿下生出二心?”
這話逾越,不論如今主将是誰,為人臣子都該忠于今上才是。
可崔平膽敢在話語之中把兩人對立起來,又恰恰說明了他才是真正忠于慶明長公主的那一人。
馮汜臉色難看極了,又怕一側慶明起疑心,忙道:“我自然是完完全全忠于殿下的!”
崔平又笑了笑,道:“我卻覺得,公子說着忠于殿下,乃是因為就算你想要忠于皇上,也得看謝太傅答不答應——馮公子,請吧。”
作者有話要說: 謝淮:我不答應。
謝淮:我還在琢磨怎麽給陛下一個交待,評論區就催起來了,唉,真是為難。
蘇凝綠:不怕!朕來給你交待!不過得先親一親才行!
謝淮:自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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