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占有
眼前的斯斯文文的男人叫唐滿, 可以說是當年季家在季東城出軌事件後天網恢恢的全面排查下,一個漏網之魚。
更是幫着季明玦揭開真相迷霧的人。
什麽見鬼的小三, 污點,見不得人。這一切, 只不過是一場強迫罷了。一個女人, 再有男朋友即将步入婚姻禮堂的幸福情況下因為一場陰差陽錯, 被商界一手遮天的權貴看中, 強迫着發生關系, 還懷了一個見不得人的孩子。
她能怎麽辦?她除了打落牙齒活血吞的硬忍下來,還能怎麽辦?
小的時候,季明玦三不五時就能看到唐滿在他們家窗外晃悠, 那個時候他還年輕,不似現在。望過來的眼神像是凝着一汪化不開的憂愁, 像深不見底的潭水。而鄭玉芝沒有一次開門見唐滿,每次都是只能痛苦的躲在家裏默默流淚, 她像是永遠只能藏在小黑屋裏。
見不得光,更別說追求什麽幸福了。
原來季明玦不懂,後來才知道鄭玉芝是不敢, 她怕自己連累了唐滿被季家人盯上。要是害的這個她一輩子唯一愛的男人也深陷泥潭,她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鄭玉芝心裏壓着太多事情, 不敢說,也不知道如何纾解,終日郁郁寡歡,久病成疾最終無力回天, 但即使去世之前,她也沒敢見親滿——
“我現在太醜了。”季明玦記得鄭玉芝走之前,緩緩的摸着自己其實一點也不蒼老的臉,癡癡的笑了笑,就像解脫:“哪敢見人呢,還是......就這樣好了。”
她寧可自己在唐滿的記憶裏永遠是那個春光明媚的少女,沒有那些強迫,肮髒,糾糾纏纏的哀怨。但這個世界真操蛋啊,他們本來該是一對人人羨豔的璧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才對。怎麽就因為一場意外變的,四分五裂,死都不能釋懷的見上一面呢?
鄭玉芝不可能不恨的,雖然她臨走之前一再叮囑着季明玦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別恨,別去跟季家牽扯。但她自己不可能不恨了,女人的一輩子,被毀的徹徹底底,她怎麽才能不恨呢?
而不光鄭玉芝恨,唐滿恨,季明玦更狠——自從他忍不住去找了唐滿從他那裏直到一切真相後,恨意就像蛀蟲一樣黏在骨頭上,哪怕午夜夢回都在不甘心的啃咬着他。
“醫生說過,你母親的體質打掉孩子後就很難在懷上。”第一次去找唐滿的時候,季明玦注意到了他目光複雜,苦澀的看着他:“所以,她為了你,也為了做母親的權利,放棄了追究那個人渣,忍氣吞聲的活着。”
一忍,就是一輩子,還有可能帶上她兒子的一輩子。
“媽。”季明玦在鄭玉芝臨去那一刻,俯身輕輕的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嘴唇毫無溫度的冰涼,就像是已經到了太平間,他極輕極冷的說:“你放心。”
善惡終有報,他就算是死,也會讓該付出代價的人,得到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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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季東勝,只不過是他和唐滿計劃中的第一步罷了。他年紀尚淺,成不了什麽事,但唐滿卻是一個成功的律師,擁有自己的事務所,這麽多年都片刻未停的利用各種渠道在收集季家所有見不得光的證據。
甚至,包括當年鄭玉芝的事件。只要有一點遺留,唐滿就有能翻盤的自信。
這也就是為什麽季東勝做的極其隐蔽的偷稅漏稅能被唐滿發現,并且果斷舉報了的原因。
“唐叔。”兩個人來到校外的安靜的茶館,季明玦臉上卸下對陌生人一貫的重重冷漠和防備,問:“舉報的人他們會調查到你頭上麽?”
“我做事沒這麽草率。”唐滿笑了笑,鏡片背後的雙眼閃過一絲自信——這是源于對自己實力,專業的自信,他解釋道:“網吧匿名舉報,查IP都一點痕跡查不到,季家這個悶虧是吃定了。”
季明玦微微松了口氣——這個世界上能讓他關心的人,除了汪忻,也就是他從小在窗戶外看到大的唐滿了。這是第一個告訴他真相打碎本就醜惡的烏托邦的人,實際上,季明玦是很感謝他的。如果不是唐滿,在報複季家的這條路上,他雖然依舊堅定,但多少會有種力不從心的孤獨。
“唐叔,麻煩你了。”
“跟我說什麽麻煩。”唐滿握着茶杯,笑了笑,眉梢眼角帶着微微的一絲釋然:“季家的人能弄一個,我就覺得......你母親能多安穩一分。”
逝者已矣,其實做什麽都是白費得了。但唐滿愛了鄭玉芝一輩子,就忍不住開始信邪了。而且也不光是為了鄭玉芝,還有季明玦,還有他自己。沒有陽光射不進來的黑強,持之以恒總能窺探天光的。
“唐叔。”聽了唐滿的話,季明玦低垂的睫毛微微一顫,臉上難得流露出幾絲少年人的迷茫:“你和我母親......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季明玦少見的神色和問話讓唐滿新鮮又詫異,下意識的就回了:“大一,我見到她,就移不開眼睛了。”
如果可以,唐滿真想讓時光永遠停留在大學那四年。
季明玦微微蹙眉,眉梢眼角流露出一絲顯而易見的疑惑:“喜歡,會不會讓人變的軟弱?”
為什麽他一見到汪忻,就仿佛所有情緒都不能自控,整個人都不像自己了呢。在大院門口,聽到小姑娘焦急的問話,季明玦竟然有一瞬間厭惡自己的舉動——讓汪忻着急上火的罪魁禍首,其實是他啊。
即便這脆弱只有一瞬間,也讓季明玦感到恐慌——他怕有什麽事情會動搖自己的新年,更怕這個‘事情’是汪忻。假如有一天,汪忻在他面前哭着求他別傷害季風昌該怎麽辦?季明玦發現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在汪忻面前,他情不自禁的就會變的躊躇不定,甚至是犯慫的害怕汪忻會站到他的對立面。
這樣害怕軟弱的情緒,讓季明玦更加厭惡自己。言言
“喜歡......不會讓人變的軟弱。”唐滿瞄了一眼季明玦雖然依舊冷漠,但神色上掩飾不住的慌張失措,微微一琢磨心裏就有點數了,他開口安慰道:“男人喜歡一個女孩的時候,會不自覺的變的強大想要保護她。這麽多年,你母親一直都是我的精神支柱。”
季明玦擡眼看向他,目光微微閃爍。
唐滿輕笑了一聲:“明玦,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第一次被人這麽戲谑的問,季明玦一愣,轉眼間白皙的耳根不自覺的攀上一抹不好意思的紅,他下意識的反駁:“沒有。”
“好,沒有。”唐滿也見識過這個年紀孩子的害羞,便笑了笑不在逼問,又說起了剛剛未完的話題:“這次季東勝大概季家是撈不出來了,他牽涉的金額過多,是這個數。”
唐滿伸手,悄悄給季明玦比劃了一下,後者一愣,臉上難得的浮現幾絲驚訝——真是馬無夜草不肥,季東勝,膽子夠大,死都不冤。
“就算花錢疏通,也至少七年跑不了。”唐滿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腦筋極快的琢磨:“就是不知道他旗下的公司有沒有跟季家本部有牽涉,要不然,還能挖出點料。季家其他人,做生意還算規矩,沒什麽可挖的了。”
他們這麽多年,也就挖出一個季東勝,偌大的一個家族,也能看出來基本做到‘滴水不漏’了。
可季東勝就像他們當年沒有查到的唐滿,潛在威脅。
季明玦在聽到這個結果後神色也不禁愉悅了幾分——他現如今越來越淡漠,但季東勝,可以算是他的仇人了。換做別人仇人得此大報,怎麽也要引一大白慶祝,但季明玦和唐滿,也只是十分克制的交換了一下消息而已。
現在,還遠遠未到他們可以飲酒慶祝的時候。
“明玦,你臉上的疤我認識一個醫生可以幫你做手術。”說道季東勝幹過的最喪良心的事情就數季明玦臉上這道疤了,唐滿是知道季明玦因為這道疤受過多少歧視的,他忍不住問:“你要不要試試?”
季明玦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後還是搖了搖頭:“不了。”
他是個男生,對于外貌什麽的沒有那麽在意,更何況現在也過了最為在意的階段了。季明玦選擇不做手術的原因很簡單,一是怕麻煩,二是......他記得汪忻說過不怕他的疤,說過他帥。只要她不怕,別人的眼光根本無所謂。
“不做也行。”唐滿對于這個回答也并不意外。
随後又叮囑了幾句季明玦要好好學習之類的話,兩個人才草草結束這次隐晦的見面。
雖然這些年季東城不盯着他了,但和唐滿見面還是得小心,萬一......那神經病心血來潮呢?季明玦走出茶館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他點了根煙當做借亮,攜在唇間輕輕的吞雲吐霧。
分明是在自己給自己制造二手煙,但季明玦這麽多年第一次有一種‘能喘口氣’的感覺。他打心底裏,就想讓季家那群人傾家蕩産,灰飛煙滅,有一個算一個。
季明玦銳利的雙眸裏閃過一絲陰狠的快意,忽然聽到手機叮咚一聲響,有人連着發了好幾條信息——
[忻忻:明玦哥,你回宿舍睡覺了嗎?]
[忻忻:啊啊啊我出去了剛剛回家QAQ]
[忻忻:你明天到底來不來取校服呀也不告訴我,在不取的話,小心我占為己有。]
占為己有......他的校服?她能不能把他本人占為己有?季明玦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的笑意,痛快的回——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