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年下攻

我想他接下來一定就要說些什麽見賢思齊,求才若渴的話,找機會拉我去西宇國為他效力,遂故作有些郁悶的樣子,道:“是啊,阚某飄泊江湖許多年,一直窮愁潦倒,孤身仗劍。今日偶然碰到小兄弟,也不知怎麽了,言語之間甚是投緣!”

宇文郝笑起來,眼睛亮亮的看着我道:“阚大哥說話好痛快!小弟很喜歡,若是大哥願意,何妨現在就與我一路同行?”

我咳嗽一聲裝作不經意的說:“大哥是一個喜歡湊熱鬧的人,聽說小兄弟一路走來結交了不少江湖好手,若是有機會與他們切磋一番,那大哥我就真是欣慰了!”

宇文郝眉梢一揚,搖頭道:“江湖中人不好結交,就算是結交了,也沒有什麽用處。”

我呵呵笑道:“小兄弟何出此言?江湖上據我所知還是有不少抱負難平之人,小兄弟若是有意,阚某知道有那麽幾個,還可以給你引見引見。”

宇文郝眼神真摯的看着我道:“大哥的好意小弟心領了,但江湖上的人大多喜歡鑽牛角尖,國家之義看得很重,骨子裏又桀骜不馴,鑽營之人無法常用。何況小弟這些日子一心只是想着那人,竟真是沒有用心在這上頭,還是以後再說吧!”

這話倒是确實,江湖上的人多半潔身自好,願意投效別國的為數不多,投效的人若是武功高強又朝秦暮楚,确實不好控制,所以雲夢國一直在充實太廟中的武功,自成體系,與江湖相互影響。

我莫名覺得他的眼睛這會兒更為明亮,有些不自在,起身道:“快走吧!”

順着江岸向客棧走,鎮上此時還是燈火通明,我看見天邊月亮半圓,心有所感,暗自嘆息一聲。

這時有幾個紫衣金環的大漢跑上來對宇文郝禀報事情,盡管他們聲音極低,我還是聽了個一字不漏,大意是西宇國來了密信催促,叫宇文郝加快行程,波斯使者已經在海邊等待雲雲。

宇文郝低頭跟上來,臉上陰晴不定。我清清嗓子說:“小兄弟,阚某久聞西宇國勢強盛,如果能夠與波斯聯手,那可真是天作之合啊!”

說完之後忽然覺得心驚:若是這兩個國家真的聯合了,那麽我們這片大陸上将再無可以抵擋他們的國家。我這半日心心念念就是要如何拆散宇文郝對我的想法,言語間極力鼓動他和波斯走近,卻沒想到自己是一葉障目,沒有看到馬上就要出現的覆巢之災。

我強作鎮定,小心觀察宇文郝的神色。

宇文郝看我一眼,神色似乎有些複雜,嘆息說:“大哥不知道我心裏的苦悶啊!我實在是對那波斯公主毫無好感,以前不會,現在,”他低頭道,“就更不會了。”

我看他瞧我的眼神有些閃躲,暗想莫非他已經發現了我是誰,臨水自照,滿面風霜,無論體型還是樣貌都絲毫看不出我是當日在殿堂上跳舞的九公主雲寄柔,我可真是有些奇怪了。

到了客棧,宇文郝非要送我回房,看着簡陋四壁團團轉了兩圈,搓着手道:“大哥,你這裏太過于簡陋了,我……我可不可以請你過去一道同住?”

我冷冷道:“小兄弟,阚某人不喜歡受人恩惠,你就請回吧!”

他忙咬唇點頭道:“小弟只是說來玩的,大哥別生氣,時辰不早了,早點安歇吧!”退出去帶上房門。

半夜餓的睡不着,爬起來到褡裢裏去找幹糧,看到窗戶外面有人影閃動,忙潛過去,窗戶外面站着兩個紫衣金環的大漢,正縮在犄角裏叽咕, “這人武功那麽高,王子為何還叫我們過來給他值更?”

“聽說他雖然武功高,但是身體似乎有重病,王子看他可憐,所以叫我們過來幫他看看呗!”

“錯啦!不是因為他身體有病,而是因為他剛才在山上救了王子一命,打退了僵屍門的人!”

兩人又說些王子回去如何命人好生照料我的馬,又叫人打掃了一間上房準備留給我住等等閑事。我皺眉離開窗口,暗想這宇文郝為何對一個落拓的江湖人如此看重,莫非是別有圖謀,可在這麽個小人物身上又能夠有什麽圖謀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床上一時睡不着,仔細推斷了一番大陸三國的兵力對比,忽然背上出了一層細汗:如果西宇和波斯聯姻,再聯合對雲夢不友好的大周,那麽,雲夢國滅國之日就在眼前了!

我呼的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呆了半響,終于又懊喪躺下,原來,這就是為什麽師父師娘頻頻催促我回去的原因,也是為什麽太子哥哥會派人找我回京的原因,甚至,這也是為什麽宇文郝在這路上走得龜速卻沒人來趕的原因。

原來,我嫁給宇文郝,竟然不再是可以回避的問題,而是要追着趕着求着嫁給他的問題了!

我絕望一嘆,幾乎就想拔腿狂奔,遠遠離開這個小鎮子,跑得越遠越好。

本來最近睡眠就不好,現在又被這憂思纏繞,竟是睜着眼睛到了天色大亮。

我慢慢起身洗漱,末了對鏡自照,雖然易容術高超,還是看得出神色憔悴。好在也沒有要我示好取悅的人,也不用在乎面目變化。雲夢三騎昨天按照我的吩咐趕到前面去了,我既然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再呆下去也毫無益處,于是回頭去清理包裹。

身後宇文郝叫道:“大哥!”

我也懶怠回頭,一邊卷起包袱皮,一邊悶悶道:“什麽事?”

宇文郝快步走到床邊,疾聲道:“大哥這是要走麽?”語音中竟有責備之意。

我沒好氣的說:“不走又作什麽?我本來就是要趕路的。”

把包裹放桌上,冷冷打量他一番,道:“你呢?打算幹什麽去?是不是要到波斯迎娶公主啊!”

宇文郝今天還是穿着紫色錦袍,腰上金帶挂着玉佩青鸾,本來有些神采飛揚的氣息,看我冷冰冰的看他,臉上的光彩慢慢暗淡下來,呆呆站在那裏不動。

我本不想理他,又轉念這個‘阚大哥’似乎還有點受宇文郝待見,不妨先客氣着,留兩分面子慢等以後再說。于是咳嗽一聲,道:“小兄弟這次去波斯要小心了,看他們昨晚上派人前來的樣子,也不是易與之輩。你好生前去打點吧!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阚某人一定随叫随到。”

草草點個頭,就提着包袱走出來。

邊走邊想:父皇是不是已經派人準備好了,只等我一到京師,就立刻派人去向西宇國示意提親?

我苦笑起來,心灰意懶的往樓梯下走。背後宇文郝叫道:“大哥請留步!”

他笑着趕上前,略微有些緊張的問:“阚大哥,您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波斯?”

想都不要想,我搖頭:“阚某人有事在身,你自個兒路上小心吧!”

宇文郝大急,一把抓住我的手,嗓子裏逼出一絲兒張皇,道:“阚大哥,那我們就再同行兩日,然後再……再分手如何?”

我看他臉色發白,大大的眼睛下面有一圈黑暈,想來也是沒睡好,倒有些同病相憐,嘆口氣道:“也罷!反正就兩日,早不早遲不遲,多少這兩天也不算什麽。”

他大喜,連連道:“好好!”拉着我的手卻不願意松開。

我‘啪’一聲把手收回來,道:“就這麽着吧,我陪你兩日,這兩日就在這附近,我們兩個都不往前邊趕路,可好?”

宇文郝笑起來,臉上熠熠生輝,道:“行啊!”

我看他一眼,這人确實長得十分好,氣質容顏都是上上人物,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彎彎,陽光燦爛,俊美中又有一層孩童般的稚氣,仿佛春日的晨曦,十分具有感染力。

可惜我的心裏早已經裝不下其他的人了,我恍若看見周灏正站在樓梯口處對我微微一笑,皓月當空,華彩耀目。我怔怔的揉揉眼睛,眼前那個人影已經消失了,然後,就是抑制不住的鈍痛湧上心口。

宇文郝驚道:“大哥,你……怎麽哭了?”神色間惶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

我苦笑一聲,道:“也許是太激動了吧!”

想着我們兩人都有些無可奈何之處,不由對他話語溫和兩分,問“你今日有什麽打算?”

宇文郝嘴角斜勾,眼睛一直亮亮的,朗聲笑道:“我聽人說這附近的江面寬闊,波湧浪急,橫渡過去一定別有風味,大哥若是有興趣,不妨一起去。”

這條大江名喚橫鎖,每到正午的時候都會風濤滾滾,水勢變得十分湍急,江面上還會冒出一些巨大的漩渦,席卷漂浮在上面的一切東西。

江面上有兩只渡船,船夫聽說我們要租船渡江游玩,忙把這些都告訴我們,說:“這裏看起來平靜,其實兇險,如果不識水性,最好還是別去了。”

我瞧瞧宇文郝,揚揚頭問:“去麽?”

宇文郝看我帶着絲嘲笑意味看他,臉上薄薄透出紅色來,一擰脖子,幾乎是賭氣似的回答:“去!怎麽不去!我從小可是在海裏玩大的。”

船上除了我們兩人還有一名侍衛,瞧樣子是一個隊長之類的人物,他明顯是對我不放心,跟上來之後警惕的眼神從來沒有離開我的一舉一動。

我心情本就不好,再見這人盯着我,更是不舒服,冷笑一聲,把船橹猛搖一陣,船小力大,不一刻就已經偏離了中央的河道,那侍衛臉色一變喝道:“把橹給我!”

我拍拍他的肩膀他就不能動彈了。

宇文郝在那邊劃槳控制速度,見我把他手下的侍衛點住,也不生氣,反而對我咧嘴笑道:“大哥,這人話太多,我早就想把他趕下船去了。”

轉了船到岸邊,把那名侍衛甩上岸,我們又駕船往對岸行去。

宇文郝一路都笑吟吟的,說些西宇國打魚出海的事情給我聽,倒也十分新奇有趣。

對岸是一座小小山坡,上面雜亂長着黃粉色的野花,山前一彎碧綠清澈的江水流過,兩岸雜花生樹,田舍村莊,風物無限。

宇文郝立在那裏看了半響,叽咕了一句:“子規啼處春歸盡。”他的臉色完全沉靜下來,帶着些倔強傲氣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麽。

孤山清冷,江水繞山而去,一直流向遠處的九州海,這山這水都碧綠青青,像極了他衣服的顏色,我站在山頂長長嘆息,不忍心再看,大步走回船上,宇文郝急急趕過來道:“大哥,時辰還早啊!”

我說:“沒事有什麽可待的。”伸手解開纜繩,宇文郝看着接近正午的太陽,水聲正急切的漲起來,紫衣一揚,回身轉目看我,一咬牙,似乎下定了決心,道:“好!”

我們兩個小心劃着船,避開正漸漸形成的漩渦,慢慢向對岸劃去,一路上宇文郝都緊緊的盯着我,神情迷離。

我不耐煩道:“你看我做什麽?”

他臉一紅,轉頭說:“大哥一身青衣,在這江水之上,當真是風采奪目。”

我哼一聲不去理他,忽然船頭一側,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道襲過來,我大吃一驚,以為是對面的宇文郝忽然動手向我進攻,慌忙提手護住要害,喝道:“你幹什麽?!”

船橹嘩啦一聲四分五裂,小船開始在江水裏打起轉轉。原來是船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盡管我們極力小心,這漩渦卻是随時生成,避無可避。

我縱然武功再好,在這天旋地轉之下也無法施展,宇文郝大喝一聲:“抱住船板!”

我急忙抓住一塊船板,正要趴在船艙底部,只聽喀吧一聲,小船猛地被拆成了兩半。我大驚之下,跳起來立在舷板之上,見宇文郝已經跌到了水中,忙伸手一拉,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拖了起來。

腳下的船舷一沉,已經不能承受他的重量,我大喝一聲,把手中的船板拍成小段丢擲到前方,起力飛奔,眼看手中的船板已經快丢完,離江岸還有數丈距離,我心一橫,自己是萬萬不能見水的,不然事情就麻煩了,只有歉然對宇文郝說:“對不住,我要借力踩一下。”

把他向前一丢,再縱身在他身上一踏,一個筋鬥翻出去,趁着近水的瞬間,一把撈起他的腰帶,借力一輪跳到了岸上。

我拍拍身上的衣服,看他躺在地上發呆的樣子,道:“喂!快起來回家。”

宇文郝慢慢在地上坐起來,衣服濕淋淋的裹在身上,眼睛緊緊盯着我,輕聲道:“有一句話我在山上一直想問……”

我咬牙暗想:這人一定已經認出來我是誰了,只是故意不說而已。垂頭喪氣道:“你要問什麽就趕快問吧!”

他忽地一聲站起來,大聲道:“大哥你你真是風采絕世,小弟小弟十分十分喜歡。”

看着目瞪口呆的我,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道:“大哥,原來我最喜歡的是你,那個九公主就讓她見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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