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萬惡的新方案

下班。

和王娟并肩走出公司,一個往東一個往西。鄒田在停車場找到江翊然的車,掏出備用鑰匙準備爬進去等待大忙人下班,不料他已經端端坐在裏面,把她吓一大跳。

“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轉念一想,“你怎麽這麽早下班了?比我還早?”

看她笨拙系安全帶,似乎衣服穿太多而夠不到紮口,江總兩眼旁觀着:“不加班的話随時都可以下班,你們經理不是剛過午飯就回家抱孫子去了?再說,你倒又希望我晚了?”

深層意思是——他江翊然絕對是個盡職盡責的好上司,鄒田忍不住鄙夷了他一眼。

車子啓動,鄒田把早上告示的事說給他聽,并且大義凜然、頓足怒罵那位自作聰明的神秘上司:“最好別讓我知道那王八蛋姓什麽!想出這麽不合情理的事來,他吃飽撐的嗎?好端端坐在三百六十五度旋轉椅上他能屁股癢?”正覺江翊然一定會替自己說兩句打抱不平的話,鄒田憤慨暴怒,舉出兩只咯咯作響的拳頭,眉毛燃燒。

眼瞅方案就這麽徑行直遂的達成,鄒田越想越氣。還給不給她們下層活路了?依照這個情勢,是要逼下層統統去撞南牆?

沿途風景依舊,鄒田繼續發着狠說:“他最好權威有比你大,要不然看我不……”眼睛微眯,摩拳擦掌,沒發現身邊的江翊然已經臉色發白。

“你就這麽恨新方案?”

“不光我一個,營銷部所有同事都已經和他不共戴天了,王娟都拿出打架的氣勢,準備去扒光他皮,如果不是不知道他是誰的話。”之前考慮到要衆人心服口服定然時間漫長,所以告示上并沒有這位“元老”的尊姓大名。

江翊然心下覺得好笑,表面好像一直注意路況,實則聽得仔細,過了半晌,他半似質疑:“你是營銷部的人,你覺得營銷部工作怎麽樣?”

好比問一只貓,會不會抓老鼠一樣。

鄒田當然義正言辭回答:“很好啊。”

有誰比她們上班早?

有誰比她們下班晚?

有誰比她們出的力氣多?有誰比站在櫃臺內卻看不到顧客來還要備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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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頭拐了個彎,駛進左邊寬道,江翊然點點頭:“單從城中心算起,全年銷售前10不到,總銷售額達不到上家四分之一,這種業績,公司沒被你們牽死算實力大的。按你們的希望自然最好天天躺着也有工資領,那我們呢?總部的薪水誰來發?況且新方案又不是要抽取你們工資,而是換比較有挑戰性的方式,鼓勵基層員工努力向上。積極做事,才能有收獲,聊天看視頻這種事不應該在上班的時候做。當然,如果覺得無法接受,大可以辭職,沒人攔着。”他一面開車一面平靜地說,冷厲的臉上浮起一波水鏡般的嘲笑。

“太不人性化了!”鄒田不服氣,“不符市場規矩!”

他完全理解鄒田此刻的心情,但他位處高層,該堅持的必須堅持,該換種方式思考的時候,他不想看着自己老婆鑽牛角尖,而不走正确的道路。至于營銷部其他員工是否服他,對他來說沒有多大影響。

沉思片刻,江翊然換了種休閑地口吻說,“你知道一家生産公司,産品就是它的血點數,血量越高,意味中間利潤越大。也正因它中間利潤大,所以一定不能看着它們堆積起來,何況我們就職的并不是工廠,它有它的市場功能,假如運作稍不正确,很可能導致局面癱瘓,甚至破産關門。”

不知何時他們的車又停住了,夕陽從鄒田身邊溫馴地照射進來,纖白細指一下一下剝着一只皺了皮的小橘子,她撕下一囊伸到他嘴邊,“有那麽嚴重?”

“我不吃,你自己吃。”江翊然別開臉,眼睛卻依舊追随着透視鏡。

“就算有那麽嚴重,下層業績影響整個公司進度,可以把不好好做事的員工開除掉,招新人進來,然後再嚴加管理,但實在不應該不考慮個別員工的特殊情況。”

個別員工?他側臉問:“什麽叫個別員工?”

“比如我。”貨物賣不出去她有什麽辦法,同樣的款式,顧客永遠比較喜歡王娟的,在她這兒看不到三秒鐘,一搖頭晃腦又走到她那兒去了。

江翊然無奈,“那是你笨。”

的确,她确實笨,腳邊就有垃圾桶,卻把橘子皮死死團在手心裏,而自己對她講了這麽多,她似乎一句沒聽進去。

新列方案的性能是為了推動人力,員工的配合卻是這次繼續下去的軌道,據小艾了解,營銷部的等閑人特別多,裁幾個老員工并不難做,難做的怕是這批老員工早把多年所得的經驗傳授給了其他員工。要一下剔除整個營銷部,重新培育新的團隊,對一家正在運行的公司來說,不見得大利無弊。

唯一的方法就是在他們工資上拿主意,若不給予強勁壓力,就沒人知道主動競争。今天上午到下午的的銷售量,就是最好的證明。

鄒田木然看着他,嘴裏含了半片橘子,“所以……”

“……”

“所以你就是……”

她終于看出來了,江翊然不知該不該為自己“功底深厚”的演技表示自豪。“嗯,我就是你口中那個‘吃飽了撐的’,至于……”

“你就是那個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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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幹天後,新規定實行以來,營銷部再也看不到愛,原本午飯過後擁擠的櫃臺,現在了無人跡。曾經天天在一起閑話暢談的同事紛紛一刻不敢耽誤,生怕薪水變流水,從而即使眼睛瞪着挂鐘瞪出血來,也絕不動不下,好像唯恐時間不夠,賣不出月積,拿不到獎金,回家吃不起大米。

江翊然的方案不但踴躍推翻了之前“年獎”老規矩,還特加出“周積排行榜”……等幾個誘人心的小福利。

每禮拜五,按照周銷售量排行選出一周達人,第一名可獲得無期限“請假條”一張、以及“幸運轉盤”三次、五十塊以下RMB抽取機會一次。

每個站臺員工興奮不已,原先視作閨蜜的夥伴轉視間可以變成敵人。

鄒田的顧客被王娟明目張膽搶走了,氣得她一屁股坐進小山堆似的包包裏。

包裝紙咯咯作響,不遠處那個富态美女微微笑着,緩緩從王娟手裏接過剛剛從她這兒看中的那件貂皮大衣,順手遞給王娟一沓現鈔,然後滿意離開。

“慢走,期待您再次光顧。”王娟彎腰目送着。

人面獸心,鄒田瞪着眼睛心裏怒罵。這種好似被背叛的感覺第一次游上她心頭,就在十五分鐘前,王娟跑過來表示有一款鞋子她那兒沒有,先借一雙去賣,自己竟然傻乎乎連想都沒想就讓她幫忙照應富婆,自己一股腦鑽到裏面去幫她找。以為好姐妹,情深意重,沒想到矮人一截的原因是自己一直彎曲蹲在地上,仰視別人的姿态。

怪不得小時候總被媽媽罵“缺心眼”,那時鄒田不以為然,甚至還會大聲駁回去,現在看來,她确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缺心眼。這麽大一大富婆,眼睜睜看着被王娟搶走,如果是別的同事就算了,心裏也不至于堵得如此之慌,可她以為王娟算得上是朋友。

都怪江翊然,弄出什麽變态的計劃,回家要他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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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不用上班,反正鄒田喜歡睡懶覺,都日上三竿了,被子中還包裹着她側躺在床上軟綿綿的身體。

幸得擱床頭的鬧鐘也懶得跳腳。江翊然蠕動了一下,意識微微有些恢複,唯獨右手沒有知覺,好像和身體分開了似的,他用力握了下拳,就跟潛意識在裏面支配似的。不過頓時就有千萬只小螞蟻在皮層內游來游去,他掃了掃自己松亂的頭發,忽地支起身,因被牽制在床上而形成半斜姿勢。

鄒田舒舒服服貼着他的身體,腦袋沉沉枕在那條發了麻的右臂上,睡的正當甘甜。江翊然輕輕托起她沉重的腦袋,慢慢将手臂抽出來。

昨晚洗完澡爬上床心血來潮要看《泰坦尼克號》的鄒田壓根不管他願不願意就放了碟,然後拉他窩進窗前的沙發裏,死活不讓他去睡。

他掃了一眼落在地板上方方長長的陽光,心想以後絕對再也不陪她看電影了,電影放到一半,要看電影的人就睡着了,還一邊流口水一邊說夢話。他本想随她在沙發上睡一夜,起身欲行,一只手早早有防備似地緊緊抓住他襯衫半角,後來只能把她連同毯子一起丢到床上。

占床的鄒田更肆無忌憚地揮拳秀腿,嘴裏叽叽咕咕念着不成篇的文章,只聽有“江翊然”三字,他想靠近一些聽清楚,誰知她忽然擡拳揮過來。頓時眼前無數顆星星天花亂墜。

他仰頭捂着嘴暗罵。

待攤開手心一看,只見鮮紅的一片映在亮堂的燈光下,格外顯得煞眼。

此時揉眼坐起來的鄒田驚叫了一聲:“老公,你你你,你嘴唇怎麽破了?!”看起來又紅又腫,好像挨人打過似的。

還不都是你。他想罵,想想還是算了,說完“沒事”。就掀開被子。

縱然他逃得再快,也快不過鄒田欠身一拉,“才剛睡醒你就要起來,還早,就不能多睡會兒嗎。”

他斜睨了一眼強躺在自己胸口上的人,折臂枕于頭下,故意問:“你怎麽突然醒了?一直打呼嚕,難道是裝睡?”

“誰裝睡了!”幹嘛沒事就冤枉她,不冤枉她心裏會難受?大清早醒過來,就不能愉快的玩耍嗎。

“疼不疼?”鄒田支頭看他緊抿的唇,十指輕輕劃過破皮處,血已經幹固,摸起來一圈硬硬的,“幸好不用上班,否則可心疼死那些愛慕你的女騎士了。”像江翊然這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表面寒冷,實則脫俗、又不到30歲的成功男性,無論走到哪裏都有女人随時随地撲上來,倘若因破相壞了形象,倒巧合幫她趕走些許妖頭蒼蠅,确實求之不得。但他受了傷,誰都不比她更心疼,雖然只是嘴角破了一塊小皮。

趴在旁邊,慢慢地,竟越看那個傷口越覺得順眼,他潔白的衣領一邊随意耷拉着,一邊蜷在頸間微微翻折,明明很随意的仰躺式睡姿,右手枕于頭下,左手自然垂放在被子外,也能顯逆天的高大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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