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怎麽哭了啊

“好好好我不兇你,”李定雲看她這副模樣頓時舉手投降,拉她站起來,聲音放軟,“白天我燒了水沒喝完,幫你洗洗傷口。”

其實傷口并不深,最初那陣子劇痛過後慢慢就沒那麽難以忍受了,路沉吟咬着嘴唇任他拉着站起來,李定雲彎腰去拿燭臺,她目光順着朝地上掃了掃,看到他帶回來的戰利品軟趴趴丢在地上,一路拎回來估計傷口的血滴了一路,看着由草地一路延伸到門口的血點子她覺得腦仁疼,還有點暈,她該不會突然暈血了吧?

進屋後李定雲将燭臺擱在床尾,拖了凳子過來讓路沉吟坐下,之後小心翼翼松開抓着她左手食指的手,凝固的血液已經将手指和他的手心粘結在一起,分開時扯得傷口疼,不知道是根本沒止住還是這一扯又扯開了,血還在往外冒。

李定雲轉身去拿水壺和盆,她捧起手指不停朝傷口吹氣,微涼的氣流從傷口處拂過,刺痛中帶起一陣酥麻。

把銅盆放到她跟前的地上,李定雲拉過她的手水壺嘴對着傷口沖,水已經涼透了,傷口周圍的皮膚因為疼痛而收縮,被水一沖收得更緊,疼得頓時也更厲害。她咬牙倒吸氣,但忍住了沒出聲。

能感覺到她手臂的僵硬,李定雲将壺身放低一點減小水流速度,擡起頭來問她:“疼麽?”

路沉吟蹙着眉:“疼!”

“那我輕點。”

手指上沾的血跡沖幹淨了,但傷口還不斷有血沁出,不過因為涼水沖淋的緣故,傷口收斂,出血跡象漸漸好轉。

壺中水倒完,李定雲放下水壺對她說:“傷口應該不深,去找王大石問問有沒有治傷的藥,他們出去打獵免不了磕磕碰碰,治傷藥應該會常備的。”

路沉吟擡起手指仔細看了會,傷口附近的皮膚被水沖得微微泛白,傷口處劃破的皮外翻着露出裏面紅色的血肉。剛好傷在指節處,嘗試着彎了彎手指,傷口處繃得疼,怕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崩了,沒敢再動。

李定雲已經站起,她擡頭恰好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眸中映着燭火居然燦若星辰。她看着就失神了,雖然不過一兩秒,還是被李定雲發現。

“看什麽呢?”

路沉吟回神,淡定的說:“村長讓我們去他家吃晚飯,我累了不想去,你去吧,順便把你打到的獵物帶上。”

李定雲沒說什麽“怎麽能不吃東西”這樣的話,近乎絕情的“嗯”了聲,直接轉身就走,留下她和一個盆一個水壺面面相觑。

路沉吟瞬間覺得鼻酸,其實也沒期待過他會對她噓寒問暖,但她畢竟是女孩子啊,劃破了手指就算不哄一哄,溫柔一點會死麽?!

看了眼跟前的銅盆,盆裏的水因溶了血而顏色微微泛紅,看着就揪心。她嘆口氣感慨自己命不好,翹着手指頭端了盆起身出去把水倒了。回屋後把盆和水壺都收好了,關上門衣服都沒脫縮到床上,抱膝盯着床尾只燒剩一小截的蠟燭,燭火燒到了邊上的蠟油蹿得老高,燭焰閃爍着有輕微黑煙冒出來。

她雙手抱腿下巴擱在膝蓋上,整個人軟綿綿的胡思亂想。

記得以前物理課上學過,蠟燭燃燒冒出的黑煙是固體小顆粒來着,吸入這些顆粒會致癌麽?古代家家戶戶點蠟燭燒柴火,居然沒有形成霧霾……不過霧霾的成因是什麽來着?

她想到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念頭,唯獨沒想到蠟燭燒完熄滅了她該怎麽辦。

就在她滿腦子PM2.5的時候,燒到底的蠟燭噗嗤一下滅了,燭芯子在亮了一會之後慢慢暗下去,最後消失在黑暗中。

村裏其他人家的燈光隔太遠照不到這裏,又不像現代社會出門就有路燈,星星月亮可能還躲在雲後沒出來,毫不誇張的說,她掉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

比從虎頭寨逃跑那天晚上還要黑,而且那時候至少李定雲在身邊,現在就她一個還是在這種荒山野嶺的老房子裏,頓時恐怖片《荒村老屍》的精彩片段就開始在腦中循環放映。

恐懼這種東西,就是見縫插針水漲船高,只要一開始控制不住那基本上就失控了。她拉過被子把自己裹住,後背緊貼在牆上,心中一邊罵自己沒用,一邊祈求李定雲趕緊回來。她想着只要李定雲在五分鐘之內出現,她以後一定不再怼他,做好吃的給他吃,把他當男神供起來!

就像是聽到了她的召喚,沒一會虛掩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李定雲手裏提了盞燈籠站在門外,略奇怪的問了句:“怎麽把蠟燭吹了?”說話時朝床腳燭臺看去,才發現蠟燭燒完了,再看路沉吟裹在被子裏瑟瑟發抖的樣子,輕笑起來,“該不會是蠟燭突然熄滅,吓到了吧?”

路沉吟緊抿着唇縮在床上不動,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總讓他有種随時要撲過來找他算賬的感覺。他清了清嗓子擡步進門,彎腰小心将燈籠放下,除了燈籠,他還拎了個籃子回來,很像是第一天夜裏村長給他們送飯的那個,上面也蓋着藏青色的布。

他掀了布從籃子裏拿出一根蠟燭,放下籃子湊到燈籠裏點着了,走到床尾将蠟燭插到燭臺上,屋裏瞬間亮堂了不少。

路沉吟扯着被子的手緩緩放松,目光從燭火慢慢挪到李定雲身上,李定雲點上蠟燭之後轉回去把燈籠吹滅了,再次拎起籃子轉身朝她走去。她的目光一直跟随李定雲沒有挪開,嘴唇動了幾次,沒發出聲音,直到李定雲提着籃子在床沿上坐下,從籃子裏拿出一個碗給她:“吃飯吧,都快涼了。”

路沉吟伸手接過碗捧着,豆大的眼淚從眼眶中滾落,吧嗒一下掉在衣襟上,開出一朵深色的花。

“怎麽哭了啊,手還疼麽?”看她掉眼淚,李定雲有一瞬慌了手腳。也不是沒見過女子哭,只是他從沒把那些女子當回事,在他眼中女人同挂在壁上的美人圖并無二致,可這幾日相處下來路沉吟太鮮活了,看過她嬉笑怒罵,割傷了手都沒哭,還以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

想起之前在村長家地窖裏的情景,他大概知道這丫頭的弱點是什麽了,以後還怕治不了她麽?

路沉吟可不知道他居然想用“怕黑”這個弱點來治她,心裏還是滿滿的感動,畢竟他不僅及時趕回來還給她帶了晚飯,之前扣掉的印象分嗖嗖嗖都加回來了,還給多加了幾分。

她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用近乎讨好的語氣說:“以後我給你做飯吃啊,你想吃什麽都給你做。”

李定雲一愣,頓時有種要被算計的感覺,微眯起眼睛問了句:“你做飯好吃麽?”

路沉吟很認真的點頭。

李定雲在心裏直接否定了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而且哪有自己誇自己做飯好吃的,難不成是要做什麽奇怪的東西給他吃,以報今天害她割到手的仇?

他吞了口口水,伸手在路沉吟肩上輕柔的拍拍:“先吃飯吧,吃完給你手指上藥。”

路沉吟點點頭,伸手到他放在腿上的籃子裏摸出筷子低頭往嘴裏扒飯,本來以為今晚要啃那兩塊幹巴巴的餅了,沒想到還能吃上飯,雖然面上的菜已經涼了,飯也不甚多少溫度,但終究是暖心的,左手捧着碗食指很有姿态的翹着,連那道傷口都看着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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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睡前路沉吟多喝了一碗水,以至于今早天剛蒙蒙亮就被尿憋醒了,躺在床上睡意和尿意搏鬥,翻來覆去忍了很久,最終還是乖乖爬起來解決生理需求。

畢竟不是以前在家裏或者隊裏的女宿舍,大冬天披個棉襖穿着秋褲奔出去上完廁所還能回去睡個回籠覺,這茅廁在屋子後面呢,不穿戴好都不敢出門。等她仔仔細細從上到下穿好,睡意已經徹底離她而去了,索性帶了盆出去準備洗漱好了再回來。

開門出去沒注意腳下,一腳踢出去踢到了個硬物,心頭咯噔一下,低頭一看,是個竹編的籮筐,被她那腳踢得正晃着,籮筐裏好多東西,天光不是很亮看不清,她彎腰伸手扒拉着看了下,直起身來四下望。

這一大早的誰給送糧食來了,王大石麽?

清晨的空氣中有薄霧,遠處王大石的樹屋亮着燈,燈光在霧氣中像在宣紙上暈染開的顏料,很溫柔。

不過她此時沒有心思感恩,出門将手裏的盆放在門外那截當桌子用的樹根上,拔腿就往茅廁去。

很快,解決完生理需求一身輕松回來,心情愉悅的伸着懶腰,清新的空氣讓整個人都舒爽。四周樹多,悅耳的鳥叫聲此起彼伏,她聽來心曠神怡,不過聽在李定雲耳中怕是聒噪了。就去把門關上了,順便将擋在門口那個籮筐拖到旁邊。

蹲下來仔細翻揀,除了一個布袋裏裝的是米之外,還有一條曬幹的魚,半只血淋淋的兔子用芭蕉葉裹着,看起來應該剛殺不久,最底下瓦盆裏放着雞蛋,數了數有十個,還有兩棵大青菜和一棵白菜。

看着這豐盛的一籮筐食材,路沉吟一時間真覺得不知道該如何感謝這些淳樸的古代人,都說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利益來往,可是終究還是有不圖回報的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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