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至于要動手麽?
路沉吟左手端着碗,受傷的食指翹着,伸過去時傷口恰好對着李定雲。
傷口剛才洗碗時沾濕了,雖然已經擦過但還是能看出上面有水痕。
李定雲微蹙起眉朝她走近一步,伸手拿過她手裏的碗。她以為李定雲真要喝水,剛想調侃,可李定雲探手把碗往樹根上一放,抓了她的手腕往屋裏拉。
路沉吟愣了下開始掙紮:“哎哎哎有話好好說嘛,不就喝了你一口水,至于要動手麽?”
李定雲覺得自己都快被她氣死了,忍住反手一巴掌的沖動,收斂脾氣說:“閉嘴,幫你上藥。”
噫!原來是要幫她上藥啊,可不能好好說麽?非要擺這麽一副恐怖分子的樣子,這性格別扭成這樣真是沒誰了!
上藥的整個過程李定雲都板着臉,弄得路沉吟都開始心虛了。剛才從溪邊回來他就一臉不高興,是晚上做噩夢了還是她無意間做了什麽事惹他不高興了?可想來想去除了喝了他一口水之外也沒做什麽別的事了吧,難不成……是因為不會生火的囧樣被她看到所以惱羞成怒了?
李定雲正幫她一圈一圈往手指上纏布條,微低着頭鼻梁優美的弧線甚是養眼,路沉吟一邊看着一邊在心裏感慨,男人的自尊心喲,真是和女人的情緒一樣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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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好藥,兩人一言不發坐在一起喝水吃餅。
路沉吟吃得快,三下五除二解決完自己的餅,拍拍手站起來抹着嘴角說:“我去村長家一趟,得去謝謝他們送來的那些吃的。”
看他拿在手裏幾乎沒動過的餅,哄孩子似的又說了句:“好了好了,不想吃就別勉強,等會我早些回來做飯給你吃。”
說完她一甩頭發拎起裝飯碗的籃子步履輕快的走了,李定雲看着她背影輕籲口氣,随即将餅丢到了身後的那截樹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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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家。
院裏那群雞一如既往的活躍,兩只公雞相互看不順眼居然臉紅脖子粗的鬥起來,動靜太大将村長從屋裏引出來,兩只雞誰都沒撈着好處,被丢過來的一塊斷磚吓得炸毛飛竄。
村長罵罵咧咧轉身走回去,順手把門帶上,往裏走兩步突然又轉回去把門敞直了打開,扶着門框朝院外眺望片刻才又走回去。
裏頭圍着桌子坐了幾個人,他們一家三口都在,還有一個婦人便是早上路沉吟在山溪邊碰見的那個趙嬸。
村長走回去坐下,拿起擱在桌上的煙杆塞進嘴裏用力吸一口,眯着眼緩緩将那口煙吐出,快要吐盡時,他家婆子開口:“秀菊,和那丫頭套近乎的事兒就交給你了,你帶過好幾個女娃,知道怎麽跟她們親近。”
秀菊是趙嬸的閨名,她笑着點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放心吧,等會我就繞去那邊看看他們,順便探一探她與那位公子的關系。”
一直抽着煙沒說話的村長緩緩将煙杆放下,看向坐在他對面的兩個女人:“從言談舉止來看,那小子必定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我覺得還是先弄清了他們的身份再考慮要不要行動。”
“爹,”王大石語氣很不滿意,捏着拳頭一下下敲着桌面,“你就是這樣優柔寡斷,他現在就在我們手裏,就算是皇帝的兒子又能怎麽樣,在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誰能管我們?要是嫌他麻煩,到時候處理了他就是。”
對于他這樣的話,兩個女人居然一點都不覺得詫異,倒是村長一張臉皺得跟千層酥似的,但沒再說別的,低下頭繼續抽煙。
靜默了一會,趙嬸說:“那玉珠的事,該怎麽辦?”
老婆子說:“玉珠是下月初八吧?”
趙嬸點頭。
老婆子想了想:“辦隆重些,尋常人家嫁女兒該有的都置辦一下,你可以拉那丫頭幫忙,也是個理由拖住他們別讓他們過早想走。”
趙嬸再次點頭,張了嘴想說什麽,院裏那兩只公雞突然此起彼伏開始打鳴,聲音中還帶了攻擊性,村長原本低着的頭倏然擡起,對其他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起身拖着不怎麽利索的左腿跑出去,就看到路沉吟站在竹籬笆門外一臉緊張和那兩只雞對峙。
看到他出來,路沉吟跳起來朝他揮手:“村長,你們家的雞好兇啊,比狗還兇!”
村長走過去把那群雞趕開,拉開門讓她進來:“看起來兇而已,不啄人的。”
路沉吟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話,反正所有寵物的主人都說自家寵物不咬人……這話不能打包票的。
因為村長在,那些雞不敢靠過來,可盯着她的樣子真像是要撲過來啄她眼睛的架勢!她跟在村長身後緊張兮兮的進到屋裏,重重舒口氣,擡眼看進去,發現王大石和趙嬸都在,就笑着跟他們打招呼,一擡手才想起手裏拎了籃子,趕緊把籃子拿過去放到桌上:“這是昨晚我家公子拎回去的籃子,碗我已經洗幹淨了。”
老婆子把籃拿過去放到一邊:“不是說手指劃破了麽還下水,沒事吧?”
“沒事,就破了點皮,小事而已。”
說話間原本坐着的趙嬸已經站起來轉到她邊上,笑吟吟的拉住她手:“快坐快坐,我們正說你呢你就來了!”
路沉吟裝出吃驚的樣子:“咦,說我什麽呢?”
“說你漂亮呢!”
路沉吟就跟她客套:“您像我這個年紀的時候肯定比我漂亮!”
趙嬸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她也只能陪着笑,笑得都有點尴尬了,老婆子才走過來問她:“今早讓石頭給你們拿過去的東西拿到了吧?”
路沉吟連連點頭:“拿到了拿到了,我就是為這事兒過來的,那麽多東西,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們了……”
“傻丫頭,說這些做什麽。我們這裏物産豐饒土地肥沃,不缺吃的喝的,那都是老天的恩賜,要謝你就謝謝老天指引你們來到這裏吧。”
多麽淳樸善良的人啊,路沉吟感動得眼角泛起濕潤,吸了吸鼻子:“大娘,要是有什麽我能做的一定要告訴我。”
邊上王大石朝趙嬸使個眼色,趙嬸就接口:“別說,最近還真有事是你可以幫上忙的。”
路沉吟一聽很高興:“什麽事?”
“村口牛大爺的孫女下月要出嫁,我們要開始為她籌備張羅了。”
村口牛大爺……該不會是昨天給她樹根的那個大爺吧,好像記得他說過自己叫牛大,住村口,還有個孫女。
那大爺也是好人,他孫女出嫁路沉吟覺得自己必須要出力幫忙,就十分爽快的答應了。
趙嬸拉着她說:“走,我帶你去找玉珠玩,她和你差不多大,應該能聊得來。”
說着轉身就要拉她走,說風就是雨的讓路沉吟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哎哎,”老婆子叫住她們,“秀菊你等會兒,我還有東西要給小路姑娘呢,急什麽呀,玉珠又不會飛了!”
從把路沉吟領進來之後村長就很沒存在感的站在角落裏抽煙,路沉吟被趙嬸拉着走的時候一轉身恰好看到他,覺得他愁眉緊鎖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多看了兩眼,但注意力很快被老婆子的話引過去。
有東西要給她?路沉吟受寵若驚,一大早已經送了那麽多食物,還有什麽要給她啊?
老婆子說了聲稍等,轉身掀簾子進了廚房。路沉吟不知道該以什麽心情等,盯着晃動的簾子看了看,想起剛才看到村長滿臉愁容,就轉頭想去看他,卻發現他已經不在原先的地方,屋裏看一圈也沒看到人,難道是出去了?
眼睛往門口看的時候,聽見老婆子的聲音說:“早上石頭走得急,油鹽醬醋都沒給你拿,你說沒有這些怎麽做飯呀?”
她回頭,就看到老婆子手裏抱着一個平底的筐,框裏放了一堆瓶瓶罐罐,這麽搬着出來罐子輕晃着相互間撞出脆響。
“這是鹽,這瓶是老頭子自己釀的米酒,這罐是豬油……”老婆子一一為她介紹,最後拿起一個帶塞子的小陶瓶,看着像古裝片裏裝藥粉的那種瓶子,朝她晃晃,“還有這個是香料,做菜的時候加一點提鮮。”
聽到提鮮路沉吟覺得大概是味精一樣的存在吧,不過味精是工業提取物,不知道古代純天然的味精會是什麽樣兒,上前接老婆子手裏那個筐時多看了那小瓶子兩眼,不過塞着塞子也看不見裏面的東西。
這時,王大石走過來伸手想幫她拿東西,老婆子見了就說:“石頭你先別走,娘有事跟你說。”
王大石伸出的手頓了下,繼而就被趙嬸截了去:“走吧,嬸子幫你拿,剛好去你們那看看有沒有什麽短缺的,一群大男人肯定不仔細,短了缺了你們也不好意思開口。”
趙嬸從筐裏拿了裝酒的那個瓶子抱在手裏,剩下的都是小罐兒不重就讓路沉吟自己拿了。路沉吟向她道了謝,又跟王大石和老婆子道了別,兩人相攜從村長家出來。
出了院門路沉吟回頭看了眼,小聲說:“嬸兒,村長家的雞好兇啊,感覺比狗還能看家護院。”
趙嬸笑起來:“這不就跟他家的人一樣麽,見到陌生人渾身毛都要炸了。”
一想到頭一天遇到王大石和村長時他們的樣子,路沉吟抿嘴笑,這比喻還……挺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