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長發及腰,蹲坑要撩
夜漸深,李定雲枕着手臂側身面朝路沉吟躺着,腦中走馬燈一般閃過他們相識這幾日來的場景,有時候真覺得她是帶着目的接近他的,可更多的時候又會覺得自己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經常她無意中一句話就會讓他渾身跟着一震,可再想試探時又繞到了天南地北的地方去……
很可疑,卻只是可疑,找不到任何可以定論的把柄。
同一個姿勢躺久了不舒服,動了動身子打算翻身,手無意間探到枕頭下摸到一硬物,轉到一半的身子突然頓住,用力吸氣再慢慢呼出。
枕頭下是那把匕首。
那日拿出來給路沉吟是有兩個目的,一來就是當時說的想讓她防身,二來也想看看她的反應,可沒想到她卻說要拿去切菜……
他見過不少女人,想要什麽的都有,不說各個都心機深城府重吧,但至少沒有一個如她這般“傻”,但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只有試過之後才能下定論。
抓着匕首的手在床板上一撐,身子借力坐起來,适應了黑暗的眼睛隐約能看清旁邊路沉吟的輪廓,仰面躺着,臉朝他這邊側,左手擡在枕頭上,睡得毫不設防。
他微眯起眼睛盯着看了會,緩緩将匕首從鞘中拔出,起身擡步跨過中間用來分隔的石塊,動作輕緩的在路沉吟身邊蹲下,反手抓持匕首,利刃一點一點向她靠近。
路沉吟此時的睡姿剛好下巴微擡露出纖長的脖頸,有種引頸就戮的感覺。對于李定雲來說,這時候只消手腕一動立刻見血封喉一招斃命,可他目的并不在此。
他在等。
他不确定路沉吟是否身懷武功,如果是為了接近他而刻意隐藏,這時候應該早已察覺,他在等她會不會露出馬腳。
可是匕首都快貼上路沉吟的脖子,她依舊睡得安穩,呼吸都沒有分毫變化,難道真的只是個普通女孩?
李定雲抓持匕首的那只手動了動,再往前一分就能割破她的喉嚨,從此後不管是不是帶着目的而來都不再是威脅。父親教導過他該心狠手辣的時候決不能婦人之仁,可活生生的一個人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害過他,又怎麽下得去手?
用力閉了閉眼睛呼出口氣,收回了匕首。起身後退時不當心踢到了石塊,一顆心頓時都吊到嗓子眼,做賊似的踮着腳走回自己那邊掀開被子鑽進去。黑暗中摸索了一會沒摸到劍鞘,索性就把匕首往枕頭下一塞翻身躺下,在被子裏閉眼翻了幾個身睡意漸漸襲來,沒多久就睡着了。
***
路沉吟睡得早醒得也早,第二天一早天還沒大亮就醒了,伸着懶腰坐起來,抓頭搔耳揉揉眼睛摸摸鼻子,等睡意徹底離開之後穿衣服準備下床,鋪被子時發現昨晚被李定雲踢翻的那幾塊石頭。
她蹲着觀察了一會,石頭是從她這邊往另一邊倒的,她以為是自己晚上睡相不好踢掉的,頓時覺得心虛,探頭看了眼李定雲确定他沒醒,就悄摸摸的把石頭又壘了回去。
好幾天沒洗頭頭皮癢,一邊撓着頭爬下床,彎腰穿鞋的時候頭發滑下來都要垂到地面了,這場景怪毛骨悚然的,趕緊直起身将頭發攏到一起用發帶綁了。
今天起這麽早是想煮點粥喝,自己身上的襖子也要洗了,昨天還跟趙嬸說好要到她家去一趟,下午還得訓練,現在頭這麽癢又得花時間洗頭,時間實在是緊巴巴的,只能早點起床開始這一天的生活。
***
她起床之後沒多久李定雲也醒了,醒來第一件事是去摸枕頭下的匕首,确定還在之後重重舒口氣。手支着身子探頭看了看,發現路沉吟不在床上,猶豫片刻決定再睡會,就又躺回去閉上了眼睛。
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不算清醒也沒針對睡着,路沉吟出去時門沒關嚴實留了條縫,清晨啾啾的鳥鳴從門縫裏擠進來,他聽得一清二楚,腦中掠過一些細碎的念頭有些抓住了有些飄遠了。
就在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時候,突然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雖然推門之人立刻将門拉停,但就那起了頭的一聲足以吓得他渾身一個激靈。
這個時候會進來的除了路沉吟也不會有別人,他下意識睜眼,本來是想偷偷看一眼再接着裝睡,結果看到路沉吟手裏捏着一把剪刀朝他走過來,吓得瞬間背上汗毛都立起來了。
一掀被子坐起來,手往枕頭下摸:“你要做什麽?!”
路沉吟被他這太突然的動作吓了一大跳,整個人都震了下,愣愣的朝他舉了下手裏的剪刀:“我想……請你幫個忙……”
李定雲抓着匕首微眯起眼睛看着她:“什麽忙?”
路沉吟反手将頭發往前面一拉:“幫我剪頭發!”
以前羨慕人家長發及腰,現在才知道蹲坑要撩!不僅蹲坑要撩,做啥都要撩,洗個頭洗衣服的盆都不夠用……在沒有吹風機的這個時代那得晾一天才能晾幹!
剛穿越過來的時候,當她發現自己擁有了一頭及腰長發,那心情簡直是高興得要上天啊!幻想過自己雲鬓步搖羅群緩帶的模樣,以為那就是古代女子的标配……可結果呢?灰頭土臉粗衣麻布,長發也不再是美麗的象征,而是麻煩的兄弟,幾乎做什麽都要妨礙她!若不是不想在山賊鍋裏引起過多的注意,早就把這頭頭發給剪了。
到今天終于忍無可忍,可自己剪又怕剪成了狗啃的,只好拿着剪刀來找李定雲,不過他為啥這反映?
李定雲愣了會,目光從她手裏的剪刀挪到另一只手裏的頭發上,頓了頓,擡眸:“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為何突然要剪發?”
“哎呀,你是不知道這長頭發多麻煩!”路沉吟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扯着自己的頭發說得義憤填膺,“洗臉的時候頭發先下水,生火的時候它總往火力跑,就連……”
算了,蹲坑要撩就不說了……
用力甩了甩頭發,揮舞着手裏的剪刀越說越激動:“你說留這麽長做什麽?!”
李定雲默默聽她說不表态,她朝他眨眨眼睛:“我自己剪不好,你幫我剪好不好?”
緩緩抽出伸在枕頭下的手,李定雲雙手抱臂看着她,搖頭。
“別這樣嘛,就一剪刀的事啊!”想了想,“可能一剪刀完不了事,但最多再補幾刀嘛!李公子你人這麽好一定不會拒絕我的對吧?”
李定雲面無表情:“我拒絕。”
路沉吟哭喪着臉:“為什麽要拒絕我……”
“此事重大,斷發不可續,幫你剪了到時你若後悔必定怪我,我何必自讨沒趣?”
路沉吟噘着嘴站起來,低聲嘟囔着轉身往外走:“不幫就不幫,我找別人剪去!”
“喂,你還真要剪啊?”李定雲看她失落的背影,沒忍住出聲叫她。
路沉吟頭不回說了句:“我看起來哪點像開玩笑了!”
這丫頭該不會是瘋了吧,有哪個姑娘好端端的要剪頭發啊,他見過頭發被剪了之後哭天搶地的,從沒聽說過還有姑娘家嫌頭發長要剪頭發的!
怕她真幹出什麽後悔莫及的事來,翻身下床準備去追,彎腰穿鞋的時候心頭突然咯噔一下。
等等,剪頭發這事該不會是她為了掩飾自己拿了剪刀過來的真實目的而想出來的借口?
因昨晚的試探而幾乎要塵埃落定的懷疑又一次被吹起來,在心中飄飄蕩蕩。
穿鞋的動作放緩了,穿好鞋起身拿了外袍穿好,系上腰帶走出去,路沉吟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在門口站着,擡頭看看清晨灰藍色的天,空氣中有淡淡的煙火氣,用力吸口氣,對自己說:剪頭發是那丫頭自己的決定,剪與不剪都是她的事,和我無關。
***
挺久之後,路沉吟垂頭喪氣的回來了,頭發還是那麽長,手裏的剪刀卻不知去向。
李定雲不會做早飯,只能生火燒了壺水喝着充饑。
見她這幅模樣回來,雙手抱臂往身後的椅背上一靠,眯起眼睛問她:“不剪了?”
一提這個路沉吟就來氣,走到他旁邊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氣呼呼的說:“別提了,王大娘聽說我想剪頭發吓得都尖叫起來,還搶了我的剪刀,跟你一樣說着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得棄也……”撇撇嘴,“我只聽過頭可斷血可流發型不可亂!”
她這氣鼓鼓的樣子倒還真不像是裝出來的,李定雲看了她兩眼無奈搖了搖頭:“所有人頭發都長,也就你覺得麻煩,就好像這頭發是突然變長的一樣。”
可不是突然變長的麽!路沉吟擡手捂臉,用力嘆口氣。以前怕麻煩頭發最長不會長過肩膀,小時候還剃過板寸呢,現在想想短頭發多舒服啊,省時省力還省洗發水,簡直就是最經濟實用的發型!
哎,罷了罷了,都說了要入鄉随俗,長點就長點吧,大不了蹲坑的時候注意點……
她以為剪頭發這事到此就過去了,可萬沒想到還沒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