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遇上水逆了麽？
這片林子樹木稀疏，隔樹望出去就是河面，路沉吟轉頭就看見水面上有個人在浪裏撲騰，看那衣服顏色不是李定雲是誰！都來不及想他好端端怎麽會掉水裏去，手裏籃子一扔沖出去，看李定雲那撲騰的樣子搞不好還不會游泳，得趕緊去救他！
趙嬸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撿起她丢下的籃子去追她：“怎麽了怎麽了，突然的跑什麽呀！”
喊完路沉吟已經跑上那兩根木料搭的橋，跑得很快，腳下橋面晃晃悠悠看得人腿軟。
河水很深，李定雲在大石那兒落水，水下石頭長了青苔踩上去太滑站不住腳，整個人就淌出去入了深水區。突然落水他有一瞬的懵，回過神來時腳下已經踩不到實地，卻像是有水草纏了他的腿腳，心中一慌就撲騰起來，想要掙脫腳下的禁锢，一撲騰動靜就大了，水灌進耳中轟隆作響，隐約聽見好像有人在尖叫，但他在水裏沉浮實在是顧不了別的。
路沉吟跑到橋中間的時候看到王大石一個猛子紮進水裏游向撲騰的李定雲，狂奔的腳步稍稍放緩，在橋上緊張的看着。由于不斷彙入的山溪水使得河面水流湍急，李定雲已經被水沖離了原本的位置，路沉吟緊盯着王大石，随時準備下水從她這裏游過去救李定雲。
好在李定雲像是緩過來了，開始往岸邊游，但明顯看得出因為剛才的一陣掙紮出現體力不支，王大石順利接到他，伸手拉着他往回游。
路沉吟趕緊跑過橋到岸邊等他們，王大石架着李定雲慢慢走上淺灘，身上水嘩啦啦往下淌，她踩着水跑過去接，抓上李定雲手臂時心裏一個咯噔，河水居然這麽冷？再看李定雲，嘴唇已經凍得煞白，渾身都在抖。
趙嬸挎着兩個籃子也從對岸跑過來，尖着嗓子在那喊：“這徹骨的水裏泡一遭怕是免不了要大病一場了，都趕緊回去将濕衣裳換下來！”
王大石擡手撥着頭發上的水珠催促路沉吟：“妹子你們趕緊回去，我收了東西就來！”
路沉吟都顧不上他了，扶着李定雲就走，可回去一路上還這麽遠，李定雲要是一身濕絕對得凍出個好歹來，走出一段之後決定将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他穿，二話不說直接将他濕透的外衣扒了。
李定雲一臉震驚看着她寬衣解帶，脫下來的外衣往他身上披，掙紮着想說不要，一張口卻開始咳嗽。
用力将衣服裹在他身上，路沉吟吼他：“都這時候了能不能聽話點，趕緊回去我也少受一會凍！”
李定雲被她吼得一愣，咳嗽都停了，不過很快又席卷回來，咳得都快喘不過氣了。
這是寒氣入體往上竄的結果，路沉吟将外衣袖子在他身前打個結裹住，彎腰撿了他的濕衣裳扶着他一路小跑着往回趕。但畢竟路程不近，等他們回到老屋，披在李定雲身上的外衣已經被他裏衣透出來的水浸濕了。
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授受不親，進屋之後直接幫李定雲把濕衣服都脫了，留一條褲衩讓他自己進被窩換。
李定雲哆哆嗦嗦鑽在被窩裏，覺得一點暖意都沒有，從頭到腳連手指間都是冰涼的，寒氣從體內透出來，牙齒咯咯打架，嗓子已經開始泛疼，咳嗽來勢洶洶一咳就停不下來。
路沉吟将他的濕衣服都拿出去丢在門口，倒了一盆早上煨在爐上的熱水端進屋，絞了帕子走到床邊：“我幫你用熱水擦一擦身子吧，你這樣暖不起來的。”
她知道河水會很涼卻沒想到春天的河水竟然會冷到接近冰點，這時候怎麽會掉水裏的已經不重要了，就像剛才趙嬸說的，在這麽冷的水裏泡過一回大病一場怕是逃不掉了，咳成這樣只希望別弄成肺炎才好！
見李定雲面有遲疑，她上前拉他裹在身上的被子，放柔聲音勸他：“都這時候了咱就別矜持了成麽，又不是大姑娘被看了身子就得以身相許！”
說這幾句話時手裏的帕子就涼了，她轉回去重新放回盆裏絞，一邊擰帕子一邊又說：“快，被子別裹那麽緊！”
李定雲緩緩吸口氣，卻又是一陣咳嗽，路沉吟拉開被子将燙手的帕子貼到他背心，順便給他拍背順氣。
熱氣透過背心傳入體內，寒意瞬間散了不少，揪着嗓子怎麽都停不下來的咳嗽也漸漸緩和。
路沉吟一手扶着他的肩幫他将後背和胸前都用熱水擦過，之後将幹衣服拿給他：“你自己把衣服穿上，我去幫你煮點姜湯，等會喝完姜湯泡個腳可能會好一點。”
說完轉身急匆匆出去，李定雲喊她：“你趕緊把外衣穿上，別也着涼了！”
路沉吟這才想起自己的外衣脫給他了，不說還不覺得，一說背心嗖嗖的冷，哆嗦了下趕緊去翻出一件棉衣穿上，又叮囑李定雲一句讓他好好躺着別動，就出去了。
李定雲裹着被子一邊咳嗽一邊回想剛才落水時的情況，不知是不是因為咳嗽咳得腦仁疼，有些細節怎麽都想不起來。就比如他記得是因為魚簍落水飄出去他伸手去夠才落水的，可他想不起怎麽就會掉下水的，腳下打滑了？可不應該吧，那塊石頭并不滑……還有落水之後纏住他腿腳的是什麽東西？
還沒理清楚，咳嗽又回來了，一咳就止不住，咳得胸腔像要裂開一樣疼。他緊揪着被子讓自己埋進去，已經不再記得自己糾結的那些落水的細節。
很快，路沉吟雙手捧着一個碗進來，坐到床邊對他說：“來張嘴。”
他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勉力睜了下眼，張嘴嗓子居然已經啞了，清了清嗓艱難的開口：“姜湯麽？”
“是啊，快張嘴。”路沉吟拿起勺子舀一勺吹吹，然後送到李定雲嘴邊，“其實應該大口灌下去，不過怕你手抖還是我喂你吧。可能有點辣，我放了一整顆姜！”
李定雲張嘴将勺中姜湯喝進口中咽下，一股熱辣滾燙感順着咽喉一路滾到胃裏，瞬間暖了不少。他吸了吸不受控制流下來的鼻涕，從被子裏伸出手：“我自己來吧。”
路沉吟看着他：“确定手不抖？”
他閉了閉眼，點頭：“嗯。”
“那好，”路沉吟将碗給他，“你慢慢喝，我去幫你把熱水端進來泡個腳。”
轉身準備走，卻被李定雲一把拉住：“你別忙了，我沒事。”
“咳成這樣哪能沒事啊，現在可能不覺得，等會估計得發熱，還是泡一泡吧，祛祛寒氣！”拉開他的手，路沉吟又風風火火出去了。
他捧着碗向後靠在牆上，渾身有一種虛脫感，捧碗的手确實在抖，不知是因為脫力還是因為冷。
***
李定雲在屋裏泡腳，路沉吟總算是舒口氣，進廚房打算給自己也倒一碗姜湯喝，王大石突然來了，手裏提着個籃子，看着像是她丢在林子裏的那個，但籃裏不是蘑菇而是一堆綠色植物。
她一邊往碗裏倒姜湯，一邊問：“石頭哥，喝姜湯不？”
王大石吸吸鼻子：“我已經喝過了，你脫了外衣給你家公子披，你也喝點吧。”
路沉吟也沒再跟他客氣，端着碗喝姜湯時又瞟了眼他依舊拎在手裏的籃子，沒忍住問了句：“石頭哥，籃裏是啥呀，菜麽？”
“這哪是菜啊，是草藥。”王大石提起籃子伸手進去翻了翻，“這是柴胡和甘草，煎水服下可治傷寒。”
路沉吟本來還在愁李定雲現在這樣如果不吃藥怕是會撐不住，現在藥送來了，雖說中藥見效慢，但有總比沒有好，忙接了籃子一疊聲道謝。
“妹子你也別謝我了，是我沒看好李公子才讓他落水的。”
對，還沒問過當時情況呢。路沉吟抿了下唇，反手将碗放到竈臺上，問王大石：“到底是怎麽掉下去的？”
“哎，”王大石嘆口氣，“我沒讓李公子下水，就讓他在水中那塊大石頭上幫我看着魚簍，我插到魚放進簍子裏的時候他手一滑簍子就掉水裏了，他伸手去撈沒想到腳下打滑就跌了下去。”
原來是這樣啊……路沉吟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心情，她覺得李定雲最近是不是遇上水逆了，怎麽這麽倒黴呢，出去打個獵把腳給夾傷了，這不傷剛好又落水……簡直是災難體質！
又和王大石聊了幾句，王大石走後，她将藥草洗幹淨了架到爐子上煎，進屋将李定雲的洗腳水端出來倒掉，又忙着洗那堆濕衣服。
從河邊回來她就像個陀螺一樣轉不停，洗衣服的時候有一瞬的恍惚。今天真是把這幾天下雨偷的懶都還上了……反手捶了捶背，不知道李定雲的體質怎麽樣，這窮山溝溝裏又沒大夫，可千萬別大病一場啊！
藥煎好了，她的衣服也洗完了，捶着腰站起來，把藥倒進碗裏端進去，李定雲泡完腳已經躺下，她走到床邊低頭叫他：“醒着麽，起來喝藥。”
李定雲眼睫顫了顫睜開：“什麽藥？”
“治傷寒的藥啊，石頭哥特意送來的。”
“我不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