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宴若愚最終決定把《Amsterdam》的歌詞用在那首grime上。
他離開蘇黎世轉學到洛杉矶那年正好十五歲,之前的十年都在歐洲度過,對于那個年紀的男孩來說,瑞士北岸的風光再優美寧靜,也比不上阿姆斯特丹的燈紅酒綠,空氣裏都有葉子的味道。
他在歌詞裏寫自己如何紙醉金迷,給劇院的女主演送花把自己的聯系電話藏進賀卡,在酒吧裏撒錢讓別人幫他花,在紅燈區故意開閃光燈被巡邏警察扔進運河,爬上豪華游船品香槟。
總而言之這首歌的調調就是小爺我在阿姆斯特丹壞事做盡,那些看不爽我的人可以在這座城市“findme”。
宴若愚的歌詞稿裏并沒有出現重複的段落,姜諾就沒特意設計hook的橋段,少了兩段共八個八拍,整首伴奏只有三分鐘不到。
剛開始錄的時候宴若愚全程都在rap,但多錄幾遍後,他會在“findmeinAmsterdam”這兒不由自主地唱起來,唱完之後哼“耶”,讓前面那麽多發狠的話聽起來沒那麽有攻擊性。
兩人都認為這個靈光乍現的處理是點睛之筆,保留唱的版本,一鼓作氣熬到淩晨兩點把音軌全部混好。宴若愚聽了遍成曲,覺得特不真實,怎麽這麽快就算做好一首了,姜諾說這很正常,姜善對自己要求也很高,他給姜善做歌的時候,有些曲子和歌詞磨合一兩個月都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但要是雙方靈感都到位了,從一無所有到成品也就一夜之間的事。
大功告成,宴若愚和姜諾一起去陽臺抽事後一支煙。
宴若愚抽白煙嘴的萬寶路,點上吸了一口後,姜諾還沒摸到自己的打火機。宴若愚便歪了歪頭,又吸了一口讓煙頭部分的煙絲燒得更紅,姜諾叼住自己的煙湊過去,兩人的煙頭相碰,點燃了他的白沙。
然後他們分開少許距離,自顧自抽煙,整個過程沒有任何言語和眼神暗示,自然而然心照不宣。
過了一兩分鐘後先開口的是姜諾,他乘熱打鐵,問宴若愚對下一首歌有什麽計劃,宴若愚對主題倒不怎麽關心,但迫切地想要用中文寫歌,不然他出道到現在沒一首母語歌,太憋屈了。
姜諾說行。他不矮,但人太瘦體脂低,冷熱一交替就容易凍出鼻涕,所以随身攜帶手帕擦拭,清洗後可以重複使用,剩下不少衛生紙錢。
宴若愚看着姜諾用手帕在鼻子下面擦了擦,然後放回口袋。這一系列操作擺明了那天在垃圾倉,他給宴若愚的手帕也是這一用途,但宴若愚摸了摸自個兒兜裏的手帕,不僅沒覺得髒要扔,而是腦回路清奇的心生一計。
當晚宴若愚并沒有離開,姜諾很有寄人籬下的自覺,住進來後的第一晚就睡沙發而不是卧室,房間裏的雙人床幹幹淨淨沒動過,也省得宴若愚叫家政來清潔消毒。
宴若愚年輕,太陽一出來就醒了,精神抖擻容光煥發,掀開被子只穿睡褲就往陽臺去,将姜諾睡前晾在架子上的手帕取下來,再把他之前一直沒還給姜諾的那根挂上,貍貓換太子,神不知鬼不覺。
宴若愚扭頭,見姜諾還在睡,就沒急着把手帕藏起來,而是勾在手指上聞,吸氣的同時閉上了眼。那一刻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麽古代那麽多達官纨绔嗜用鼻煙壺,因為香啊,舒服啊,聞一聞神清氣爽,就像姜諾的手帕,明明沒噴香水,但就是有來自肉體本身和植物的混合香氣,溫暖而可靠。
是這個味道,宴若愚眉開眼笑,又吸了一口姜諾的味道。他心滿意足地轉身,被蹲在陽臺和客廳交接處的出息吓了一跳,左顧右盼後确定四下無人只有他和狗,沖出息噓聲,讓他別說出去。
出息仰頭開着他,嘴巴緊閉,弧度有點像蒙娜麗莎的神秘微笑,宛若打量一個智障。它有四條腿,比宴若愚快一步跑回客廳,直接爬上姜諾的胸膛。
“喂,你在幹嗎,他還要睡覺。”宴若愚的聲音特別小,就怕不小心吵醒姜諾。但他對寵物的毛發還是抵觸,在沙發前走來走去,就是下不定決心把狗抱離。
出息像是算準了宴若愚磨蹭龜毛,拿它沒辦法,得寸進尺地吐出舌頭舔姜諾的臉,提供特殊叫床服務。宴若愚被眼前這只真舔狗震撼到了,更加無從下手,眼看着舔狗一路往下要啃姜諾的鎖骨,睜不開眼還想睡回籠覺的姜諾熟練地将出息抱進懷裏,塞進被窩裏,側了個身正對着宴若愚,鼻音濃重地嘟囔:“別鬧。”
宴若愚:“……”
宴若愚和在被窩裏只露出腦袋的出息對視,它的微笑依舊意味深長,像是在說宴若愚只能狗狗祟祟偷手帕,而它舔到最後應有盡有。
“切,瞧你這出息樣……”宴若愚故作不在意,不和一只狗子計較,就在這時姜諾撓撓耳朵把頭發往後捋,露出發絲間幾根出息的白毛,宴若愚管不住手,坐到沙發邊上把那幾根毛挑出來。
而等他把毛挑完了,他還是原來的姿勢坐着。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姜諾,他的骨架比同身高的男生都細一點,鎖骨很明顯,不用特意凹都能放硬幣。
他的頭發也就到鎖骨的長度,宴若愚之前問他為什麽留長發,他說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就是姜善去世後就忙着湊錢還債,沒空剪。
這讓宴若愚心裏頭又盤算起小九九,想乘姜諾還在睡,偷偷剪一縷頭發,說不定也是香的。
他挑出其中一縷繞到指間打轉,發尖掃過姜諾的臉帶來絲絲癢意,讓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視野裏最具存在感的倒不是天然小暖壺阿拉斯加,而是宴·紋身大哥·若愚。
姜諾慶幸自己沒做被追債的夢,不然肯定腿快于腦子直接跑路。
宴若愚這一身紋身他在虎山莊園裏已經看過了,全是大師手筆,設計精心技術過硬,後背那兩道從肩胛骨往下見骨見血的傷痕面積最大,白色的絨毛和羽翎點綴其中,栩栩如生。
那是宴若愚在美國紋的最後一個圖案。他終于戒掉止痛藥的瘾回歸正軌,紋完後還給美國版vogue拍封面,裸着上身背對鏡頭回眸,讓人毫不懷疑他其實是個精靈小飛俠,下一秒就會生出翅膀遨游天際。
除了翅膀傷痕,宴若愚的左小臂上有浮世繪的海浪,後頸處紋了個黃銅色的發條,等人來擰。但姜諾記得上次的時候,宴若愚右胸的地方只有幾筆亂七八糟的簡筆畫,幾日不見,那些線條上方多了黑色的荊棘刺,一路蜿蜒穿過鎖骨。
宴若愚都卷自己頭發了,姜諾便也直男做派地戳他胸肌,本想問為什麽又紋新的紋身,但一開口沒過腦子,直接說了手感:“好硬。”
宴若愚:“……”
姜諾:“……”
出息:“???”
“我不是,我沒有,我——”姜諾怕宴若愚往奇奇怪怪的方向想,急急忙忙否定,宴若愚先是一愣,旋即亮眼發光,求肯定地問:“你真的覺得硬?”
姜諾:“???”
“那你再幫我摸摸別的地方,看我這些天練舞房有沒有白去。”宴若愚激動又起勁,驕傲地秀出自己微微凸起的肱二頭肌和腹肌。姜諾從被窩裏坐起來,原本特難為情不好意思,戳得力道很輕沒戳動,一個沒忍住又繼續戳,眼神中流露出羨慕之意。
男人的肌肉就像女人的指甲,只有同性才會懂和欣賞,怎麽都戳不動後姜諾整個手掌貼在宴若愚腹肌上,然後又摸摸自己的,那種對力量和形體的崇拜呼之欲出。
而宴若愚呢,他瞥眼混身**并逐漸有阿拉斯豬化的出息,扳回一城後那叫一個洋洋得意。
“我沒刻意練肌肉,這兩天往舞團那邊跑得勤,又緊致回來了。你要是想練我回頭可以帶你一塊兒去健身房,不過有一說一,我倒是覺得骨架小的男生肌肉只需要練出薄薄一層就行,線條太明顯反而不好看。”宴若愚摸摸下巴,建議道,“你現在還是太瘦,第一步得讓體脂先上去。”
姜諾連連點頭,尋思着接下來一段時間要多買鴨,毛給宴若愚拔,胸脯肉自己吃,聊着聊着他才想起來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膽大摸宴若愚的胸,指着那片荊棘刺問:“你昨天之所以路過,是去紋身了吧。”
宴若愚正要繼續滔滔不絕健身食譜,陡然安靜。
新紋身周邊的皮膚還泛着紅,與下方的簡筆畫有少許交叉。那兩個尖像貓耳朵,荊棘遮住的剛好是耳朵後面保齡球瓶似的東西。
宴若愚并不想聊紋身,臉頓時冷下來,打氣筒再次開始工作吹出個欲爆的氣球,等待姜諾的話語變成針來紮破,姜諾看着那圈洗不掉的荊棘,指腹劃過被層層紋身遮掩的子彈穿過的痕跡,悵然道:“你當時一定很疼。”
宴若愚沖進腦海,将那個打氣筒踢到離海十萬八千裏的高山上。
“那你呢?”宴若愚攤開姜諾的手掌心,摸了摸那三朵模糊的向日葵,才發現葵心的皮膚很粗糙。
“早記不得了。”姜諾笑,也沒瞞着,“我爸不僅吸毒,還喝酒,喝得厲害,撒起瘋來會用煙頭燙我手心,這紋身是用來遮燙疤的。”
“那你怎麽笑得出來,不疼嗎?”宴若愚聽着都心疼了。
姜諾搖頭:“都過去了。”
宴若愚努努嘴,唱起歌來:“又是姜善教你的吧,let it go~ let it go~”
姜諾垂眼,唇角有些弧度,但算不上微笑。
宴若愚算是全明白了,合着姜諾每每跟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所用的理論都是姜善那兒來的。這樣看來姜善英年早逝實在可惜,他要是還活着并寫出《一個rapper的自我修養》,中文說唱趕‘英’超‘美只是時間問題。
“我、我先走了。”宴若愚倏地站起來,回房間套上衣服,拿起各種鑰匙就三兩步走到玄關門口,手握上門把往下擰,沒推開,而是扭頭看向姜諾。
姜諾依舊坐在沙發上,兩人相視無言。
宴若愚推門而出,連聲再見都沒有說。
離開後他在停車場的車內坐了很久,有些委屈地反複思忖姜諾為什麽不留他,哪怕只是問句要去哪兒也成。
但姜諾什麽話都不說,不管他怎麽耍脾氣鬧情緒,那雙眼永遠柔和平靜,恍惚間會讓他想到野廟裏的那尊觀音的垂眸,無情,卻有大愛。
宴若愚趴在方向盤上,都想回去找姜諾了,腦海裏突然晃過他每每提到姜善時的笑,生動活靈。
他煩躁地“啧”了一聲,莫名有些不甘心。
他才不會承認自己居然跟一個死人争風吃醋,踩下油門駛離滬溪山莊,又不希望自己總想着姜諾,一頭紮進工作。
離元旦只有一個星期,他連軸轉給不少雜志拍開年封面,以及準備二月份的巴黎時裝周。
說來滿滿都是戲劇性,兜兜轉轉,“殺克重”的股份又重新回到宴若愚手裏。他之前給齊放的轉讓合同對方一直沒簽,宋玉投資的奶茶品牌泡沫了急需用錢,就低價把自己手裏的也一并賣給宴若愚,一來一回間憑空賺了好幾百萬。
這個品牌是他創辦的,肯定有感情,既然又回到自己手裏了,宴若愚也樂意操心,只是每天閑暇時總愛看看手機,想給姜諾發個訊息吧,又郁悶他都沒聯系自己,自己憑什麽主動。
就這麽糾結到了12月30日,宴若愚終于收到了姜諾的電話,美滋滋地接起,卻聽到姜諾問他可不可以有假期,想回姜慶雲租的地方和姜智他們一起跨年。
電話那頭的姜諾非常誠懇,電話這頭,宴若愚臉都黑了,蠻不講理的話堵到喉嚨口,想要勒令姜諾乖乖待在滬溪山莊哪兒都不準去。
“……行啊,記得早點回來。”宴若愚說完立即挂斷,坐電梯上寫字樓的天臺。嶺安城的十二月真冷啊,宴若愚一個人吹着風抽煙,仿佛能看到姜諾和那殘缺的一家三口擠在窄小的出租屋裏吃團圓飯,每人碗裏都有平芗特産的辣椒醬,下肚後胃是暖的,心是熱的。
宴若愚不知道自己到底抽了多少根,不知不覺再摸煙盒,那盒西湖戀款立群已經空了。
之後他忘了買煙,第二天晚上去參加晚宴,他進了抽煙室才發現自己兜裏空空如也。站在他身旁的一位叔叔微笑着遞給他一根,宴若愚道謝後接過,轉動煙嘴一看,是根紅立群。
他不由也是一笑。這場晚宴是宴家一位叔叔包下整座臨江酒店舉辦的,受邀前來的全都非富即貴。宴若愚不認識那位給他煙的中年男子,可能一個億在他眼裏都是小意思,他抽的還是十幾塊錢的本地煙,不比白沙貴多少。
宴若愚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也挺沒出息的,這都能想到姜諾。那天他和姜諾在陽臺抽煙,姜諾說嶺安城買不到贛煙,只能抽白沙解鄉愁。宴若愚聊到立群煙盒上西湖水的波紋,說自己在太多地方生活過,反而對嶺安城最沒歸屬感。
他回到酒宴大廳,規規矩矩地跟在爺爺身後,乖乖做他的矜貴大少爺,絲毫沒有平日裏的張揚,更不可能像在姜諾面前那樣孩子脾氣。旁側女士的手包不小心掉到地上,口紅等小物件掉出來幾個,他幫着撿起來煙盒,女士不好意思地道謝,接過那盒茶花放回包裏的動作特別慢,像是刻意要給宴若愚看煙盒上的字——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宴若愚醍醐灌頂。
他想不出別的借口,幹脆不跟宴雪濤講原因,完成自己的致辭後就從酒店先行離開,開着那輛法拉利488往郊區駛去。
跨年夜的街道空無一人,除了紅綠燈沒有任何堵攔,宴若愚歸心似箭,在新年鐘聲敲響前來到那片出租屋。
這是他第一次來姜慶雲一家的住處附近。那排出租房在所在村鎮的最後方,外觀并不比16號街的棚戶區好多少,至今沒有澆水泥路而是鋪小石子。宴若愚又不熟悉路況,就把車停在一棵枝葉繁茂的綠樟下,正準備開門從車裏出來,他心心念念的人恰好從其中一個房間出來,倚着粗糙的外牆,手往兜裏掏了掏拿出手機,另一只手捋了捋頭發露出耳朵,仰頭看夜空中的星和月。
“喂。”
電話那頭沉默,姜諾确認地再次看了眼來電顯示,屏幕貼住耳朵,又“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宴若愚依舊沉默,但姜諾沒挂斷,沒出聲,同他分享這份安靜,仿若一切無聲勝有聲。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有人喊姜諾的名字,姜諾應聲,挪動視線正要回屋,發現不遠處停着輛顯眼的紅色跑車,裏面坐着個不願意開口的少年。
姜諾不動了,直到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從屋內跑到他身邊,二話不說拉住他的衣袖,姜諾掙了一下,沒跟他回去。
男孩不免疑惑,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那輛豪車,眼裏的戒備呼之欲出,姜諾摸了摸他的腦袋,手放在他後頸處将人推回屋,最終選擇朝宴若愚走過去。
“怎麽了。”這是他上車坐上副駕的第一句話,宴若愚沒回答但挂了電話,他就又說,今夜月色挺美的。
宴若愚放在檔位上的手緊了緊,擡起按了另一個按鈕,跑車車頂緩緩打開,沒有城區嚴重光污染的夜空一覽無餘。
“你……”姜諾笑,“你不冷嗎。”
宴若愚終于開了金口:“你覺得好看啊。”
“先關上。”姜諾哭笑不得,打開車門就要下去,宴若愚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背。姜諾扭頭,微垂的雙眼眨了眨,說自己一會兒就回來。
宴若愚磨蹭又猶豫地把手松開,盯着姜諾下車回屋,數着秒等他再次出來。重新坐上車的姜諾雙手都拿着東西,先把一杯插上粗吸管的熱牛奶遞給宴若愚。
“你要是不想喝可以握着暖手,你手好冰啊。”他補充,“裏面還加了珍珠,這個倒是你愛吃的。”
推小車賣麻辣燙的千千萬,姜慶雲賣了這麽多年也想着轉型和改變,別人頂多在車上再放些罐裝飲料,他則連帶着賣珍珠奶茶,奶粉和茶的品質不能跟那些精裝修的店鋪比,珍珠的口感都是一樣的。
宴若愚愣愣地:“你怎麽知道我愛吃珍珠。”
“我們見面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啊,齊放說你珍珠狂魔,喝什麽飲品都要加珍珠。”
姜諾頭往宴若愚那邊一歪,笑着說:“我記得呢。”
宴若愚雙手捧住那杯牛奶,吸了老大一口,細細地嚼到嘴裏的珍珠。吃着吃着,他撇過臉望向車窗外,不想被姜諾看見自己的眼底有些發紅。
而當他平複情緒後重新坐正看向姜諾,姜諾“吧嗒”一聲按亮那個從紙盒子裏拿出的六邊體星空燈,內部暖黃色的光透過镂空的燈片投射,使布法拉利488的車頂遍布星星亮點。
“果然還是小空間裏明顯。”姜諾喃喃,細細端詳和頭頂只隔了一二十厘米的星空。他還沒意識到自己身上也都是星星,在宴若愚眼裏,他燦爛得像是和這片星河融為一體。
宴若愚問:“要躺下來看嗎?”
說完,他把兩個位置的靠背調到水平。兩人一起倒下。姜諾看着頭頂的星空,宴若愚看着他,良久,輕輕說了聲:“Happynewyear,NoA。”
姜諾聞聲扭頭——
爆竹煙火在同一刻此起彼伏的響起,聲音被車窗隔絕了大半,唯有色彩依舊斑斓,就在姜諾身後遠遠近近地綻放。
而姜諾彎着眼,揚起的笑在宴若愚眼裏比任何煙花和星光都溫暖明媚。
“新年快樂。”他也認認真真地一字一頓呼喚對方的名字,“宴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