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沈卿的那滴淚,先是熱燙了聶明心的手,緊接着差點把聶明心的心都燙出了個窟窿。

可他又不由得緊接着想,他的心又不是紙糊的,怎麽可能會被燙出個窟窿?

這不妨礙聶明心落荒而逃。

只是跑着跑着的路上,就因為思緒過重,走火入魔而功力倒退,一夕變成了少年模樣。

他跑,又不妨礙沈卿追。

就這麽你追我跑地追到了天雪崖上。

聶明心是向來十分講道理的。而大凡講道理的人,大多面臨了一個問題,你要是說通了他,讓他覺得你是對的,他自然是一門心思地肯定,然後矢志不移地執行。

他對是非對錯自然有自己的一番評判準則,向來不會為別人的一字一句而輕易動搖。

就像星羅棋布閣裏那杯被下了倦花眠的酒。

聶明心雖然知道沈卿對他暗懷着別樣心思,可這□□也不是沈卿下的,說到底,還是他聶明心強迫了沈卿。他是個極其講求因果的人,聶明心可能會把下藥的人大卸八塊,卻不會去追究沈卿是不是對他不軌。

不論好事壞事,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有因有果。

天道有常,道法自然。

可沈卿不能在他面前毫無緣由的認錯,更因此在他面前一心求死。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一往情深,步步為營,小心翼翼,從不兩相打攪,這算錯嗎?倘若是錯,他又錯在哪裏?

若倘若是錯,那是不是連聶明心自己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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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他聶明心費心費力養了十五年的好徒弟,就這麽因為這點屁大的風月之事,在他面前一心求死?

這才是犯了聶明心的大忌。

可偏偏,沈卿猶然不知。

再說,先不提沈卿這點風月心思,聶明心難得走一次星羅棋布閣,就這麽誤打誤撞飛來橫禍,被沈卿摘了□□花,怎麽可能一點不惱?一點不怒?

聶明心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腕,總感覺上頭還有什麽不曾消去的痕跡。不是印在皮囊上,反而深深銘入了白骨中。

——這令他分外的不自在。

偏偏人還打了心疼,罵了心軟。

幹脆眼不見心為靜。

聶明心在天雪崖待了幾日,沈卿便跟着在天雪崖待了幾日,殷殷切切,做低伏小,無一處做得不适合妥當,就連天雪崖這麽個天生不全、寸草不生的荒涼地,他都能整饬得像住在什麽世外桃源。

聶明心評價:沈卿這一日複一日,活得像個被惡婆婆耳提面命後的二十四孝小媳婦。

聶明心看在眼裏,不免有幾分不自在。

他費心費力用了個徒弟,可不是用來給自己當童養媳的。

可忽然有一天,沈卿因故下了天雪崖,耳邊沒了人叨擾,聶明心竟然隐隐又有幾分不習慣了。

他心中暗暗思忖,覺得這或許便是所謂的人性本賤。

沈卿在他眼皮底下的時候,他看來看去,總覺得格外不舒坦。可一旦沈卿一離開他視線裏,隔了幾天,聶明心一念之間,又有些想着他的好了。

可這一念,畢竟是如同鏡花水月的一念,只不過他一個眨眼間,便有雲散風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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