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将軍線斷

容隐如往常一樣,準時翻上牆頭,可原本應該在樹下看書的少女卻沒有了蹤影。他徑直跳進院中,往少女的書房走去。

房門虛掩,院中靜無聲息,容隐眉頭微皺,踏進書房。

屏風前背坐着一位老人,正是沉家真正掌舵者。

“不知将軍突然造訪,所為何事?”

聽出老人的敵意,容隐面色不改,不卑不亢道:“不知沉老家主在此,隐若有失儀的地方,還請原諒。”

沉老家主冷哼一聲,轉過身來:“如将軍眼裏還有老夫,日後就莫要再踏足此院了。”

容隐心一沉:“只怕隐不能答應沉老家主。”

老人臉上浮現怒意:“你們兩個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容隐不欲與這個為沉家付出一生的老人辯駁,但也不想就此放棄:“容隐并非沖動之人,我和月主之間也并沒有人處于兩難的境地,家主為何一再阻攔?”

“因為每任月主生來便被禁锢!”老人終于爆發,将這個埋藏多年的秘密破口而出。

容隐眉頭一皺,老人卻沒了下文。他深深為沉辛不值,面上浮上一絲冷意。眼前這個少女敬愛的老人,縱使至今守護着家族神約令人敬佩,卻狠心為此禁锢少女一生。

念及此,他冷聲道:“除非月主親口對隐說……”

“将軍想要聽我說什麽呢?”

屏風後面傳來沉辛的聲音,容隐沉默捏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并不意外。

一夜之間,少女變得更甚從前的冷漠。

沉辛面無表情地走出來,道:“将軍今日來得巧,沉府今日有一貴客造訪,想必将軍定會驚喜。”她仿佛看不到他駭人的臉色,只叫人去請客房的客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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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來人便好奇的走進書房。果然是一個風光月霁的少女,面容嬌俏,氣質明淨。感受到屋中凝重的氣氛,看着一旁氣勢駭人的男子,好奇卻不多語,極有分寸。

沉辛今日穿着那件羽衣,伸手在虛空一點,一條紅線便憑空出現在兩人之間。

“連小姐,這便是你的命定之人。”

連小姐眼中驚訝,随即向她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并不說話。她面容純真,卻心思玲珑,聰明的在這當口沉默。

容隐死死的盯着少女,眼中黑雲聚積,聲音帶着刺骨的寒意:“月主這是何意?”

“連小姐是将軍的命定之人,是上天注定的姻緣。今日一見,必定又是一場佳話。”她淺笑着說道。

“上天注定?何為上天注定!既有上天注定,那又為何要你們沉家濟世!如果這便是上天注定,那容隐必要逆天而為!”男人震怒的宣誓猶如驚雷,一時之間空氣中好似電閃雷鳴,仿佛冥冥之中萬物響應,那浮在虛空之中,連接着連小姐和男人的紅線,竟應聲而斷!

在所有人震驚的眼神中,容隐一把扯過愣愣的沉辛,就要離去。

老人終于從垂落在地上的兩截斷線中回過神來,渾濁的眼裏還有未散的驚疑,開口呵斥:“将軍要幹什麽!放開辛兒!”

容隐冷冷回頭:“沉老家主,您德高望重,隐敬重于你。但如果您再阻撓隐,休怪隐不念舊情!”

屏風前的老人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掙紮了幾息,最終閉了閉眼。

容隐強忍着怒意,将少女擄到她的房內,一把關上房門,按着她的手臂将其禁锢在門後。

他銳利的目光因為震怒而變得深不可及,仿佛下一刻就要撕碎懷中的少女。他咬牙彎腰,臉色極黑極沉,惡狠狠道:“月主難道就沒有什麽解釋嗎?”

男人強硬的氣勢下掩藏的深深的痛苦叫沉辛喘不過氣,內心像被一雙大手狠狠揪着,理智在情感之中飽受煎熬。

看着她掙紮的神色,容隐眸光一亮,仿佛看到了一絲希翼。他小心翼翼地等她平複,眼神一錯不錯的注視着她,低低的聲音仿佛誘哄:“這不是你真正的想法對不對?你也沒有讨厭我對不對?”

她愣愣的看着他,腳腕卻一癢,像是被什麽東西試探纏繞上來。

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腳踝,只見一根紅線從對面衣擺鑽出,在她的腳踝上流連,卻一直找不到接口,纏綿着不肯離去。

沉辛眼神一暗,理智回歸。

“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将軍請回吧。”

怎麽也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容隐一時憤怒不解痛苦,百感交雜,渾身都散發着冷氣。他放開了她的手,語氣聽不出情緒:“為什麽?”

沉辛撇過頭,眼神無波,平靜回答:“我有我的家族,也有我的責任。”

“所以你就直接放棄了我,是嗎?”

男人自嘲的話語在房間內響起。

“連小姐和将軍才是一對,只是将軍并不了解連小姐罷了,只要多相處,将軍就會明白,連小姐才是值得将軍喜歡的人。”

她說着彎腰撿起她腳邊的斷線,又招來原本另一根斷線,便要将它重新系上,卻在看到紅線的那一霎那瞳孔巨縮,然後繼續牽線。

盛怒痛苦中容隐沒有看到這一秒的微頓,雖看不到紅線,卻能看到她手中的動作,他目光陰鸷,并未阻止。

看着少女動作結束,他深深的閉上了眼睛。內心仿佛破了一個大洞,狠狠灌風,最終剩下一片荒蕪,輸得一敗塗地。

他不在停留,拉開房門,剛一走到院牆旁 ,猛地便噴出一口血霧,強撐着消失在院中。

連小姐從暗處走出來,秀眉微微皺起。

她嘆了口氣準備轉身離去,便看到門口的少女還僵硬的蹲在原地。

似乎注意到了她,沉辛擡起頭來,收斂好心情:“抱歉。”

連小姐擺擺手,滿不在乎地說:“又不是你将我擄來的,你道什麽歉。”說着将她一把拉到院中坐下。

“□□只是關心我,才連累的連小姐。”

連小姐托着下巴細細的觀察她,忍不住問道:“月主真的打算就這樣了嗎?”

沉辛看她一眼:“連小姐,将軍是你的命定之人。”

“我現在知道了,不瞞你說,将軍的的确确是我喜歡的那種人,但今天目睹了将軍對月主的感情,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為難自己了。他既喜歡了你,我便不喜歡他了。”她歪了歪頭,“況且,你真的不怨沉老家主對你的禁锢嗎?”

沉辛卻搖了搖頭:“祖父看着我長大,我又怎會不懂□□,他從來都是為沉家為我們好,我如何會怨他?”

聽了她的話,連小姐眼中滿是贊賞,笑容更甜:“這麽說,月主已經做好選擇咯。唉……就是可憐将軍咯。”她裝模做樣嘆口氣,“硬生生噴出一口血霧,像是毒氣攻心了呢……”

沉辛呼吸一滞,并不懷疑她話中地真實性,連家是隐秘的醫學世家,她是這一輩唯一的傳人,說是擄來也是她默許的,不然憑她的本事和家世,怎麽會這麽輕易就得手。而且後面一句話也證明了其真實性,将軍他的毒性的确還沒完全清除。

連小姐仿佛并沒注意到她的煎熬,自顧自地翹起腳道:“诶,月主你說,我這紅線還能再牽上別人的嗎,不會就這樣孤獨終老了吧?”

心神已亂的沉辛下意識地回答她:“不會的,連小姐的紅線已經有了歸屬……”

連小姐狡黠一笑:“這樣啊……那我還是去看看将軍吧,免得沒人管死在屋裏。”說着,便三兩下翻上樹梢,一躍便消失在牆頭。

這廂,沉辛還在與連小姐說着話,容隐已經回到自己的院中,擦了擦嘴角的血,便在軍師的驚呼中,重重倒地。

“将軍!”

趕忙喊人去請府中的軍醫,老管家焦急的盯着床上昏迷的人,想要來回踱步卻又怕影響大夫。軍師也坐在一旁,目露擔憂。怎麽去了沉家一趟回來就倒了呢?

“老先生,将軍怎麽樣了?”看見老軍醫站起身來,管家趕緊上前問道。

“将軍氣急攻心,身體裏的毒性還未根除,一時毒氣攻心。情況比剛中毒那會還要嚴重,剛中毒那會,将軍用內力壓制,回來只需拔除便好。這次老夫只能先壓制毒性,所幸只是餘毒,毒性并不強烈,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可是兩日之內,如果再找不到解藥,你們将軍就危險咯。”嬌俏的女聲接道。

連小姐趴在窗戶上,微笑着看屋內幾人。看着她跳進屋內,徑直走到床前。老管家想上前卻被軍師攔住,望着将軍心腹的态度,老管家內心稍稍一定。

在衆人探究的目光中,連小姐掏出金針一字排開,不急不緩的紮針放血。将最後金針拔出,随即喂了一顆雪白的藥丸。

“好了,不多時,他就會醒了。”

老軍醫連忙上前探了探脈,在管家殷切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姑娘可是連家小姐?”軍師發問。

“不錯。”

得到肯定的回答,老管家感激的謝道,也不在意她是怎麽冒出來的了。

可有人卻不會放過這個問題:“看姑娘來的方向,似乎是從沉家過來的,不知姑娘可知發生了何事?”軍師委婉帶過她翻牆翻窗的事實,詢問道。

“我可是來給将軍送消息的,可惜将軍昏迷不醒,無法看到某人心神不寧的樣子了,真是可惜啊……我敢保證,将軍聽到這個消息一定從床上爬起來!”說到最後,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畫面,開心的像只偷了腥的小貓。

這時,床上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容隐撐着身子靠起:“隐在此謝過連小姐的救命之恩,不知連小姐帶來了什麽消息?”

連小姐朝着軍師眨眨眼:“你看,我說沒錯吧。”惹得軍師一笑,她才轉過身去:“當然是關于将軍喜歡之人的事啦。”

涉及到自己将軍的感情,軍師三人自發的将空間留給兩人。

連小姐大概的說了一下聊天的經過,說道沉辛心神不寧的時候床上的男人緊抿薄唇。

良久才說道:“她将我倆的紅線又系在了一起,如此決絕,隐又怎麽強求呢。”

連小姐卻一愣,目露明了:“可是将軍親眼所見?”

她并未等他回答又接着說道:“在月主心亂之際,我親耳聽見月主說我的紅線已有歸屬。将軍還不明白嗎?月主當時并沒有重新牽上我們倆的紅線,很大一部分可能,将軍的紅線如今還是殘線,所以我的紅線才是‘已有歸屬’。”

“而且憑月主的能力,完全可以掐斷我的紅線再與将軍的系上,可月主并沒有這樣做。無論其中有什麽原因,我敢肯定的一點是,可能月主自己都沒意識到,将軍在月主的心裏比月主想象的要重得多。”

一語點破。

容隐蒙了陰霾的心漸漸飛揚起來,他有些控制不住嘴角,覺得自己無可救藥了。索性放棄掙紮,笑着說:“既如此,隐還想請連小姐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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