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危機爆發
當天沉辛便根據要求布置好了紅線,同時容隐也吩咐暗樁在梁國推動此事。
八卦的力量是強大的,更何況還是皇家的醜聞。當然也有人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可不過一日,三皇子未婚妻馮家竟然上門退婚。據馮小姐親口之詞,她親眼所見兩人同卧一塌,同蓋一被,表情凄切,似乎難以啓齒。
而那躺在三皇子榻上的竟然是內閣首輔的親孫子!
百姓嘩然,吃瓜吃的熱火朝天,不到一刻便傳進梁國皇帝的耳朵裏。
“父皇,你要相信兒臣啊!兒臣昨日是偶然碰見的單小公子,肯定是有人陷害我、兒臣是被冤枉的啊!”三皇子大呼冤枉,內心恨恨又惡心不已,到底是誰陷害他。
梁皇眼底陰郁,他當然明白此時之中定有蹊跷,可怎麽就那麽巧,兩個人都是心血來潮突然決定去的酒樓?
不論這其中有什麽陰謀,事情已經被傳開了,皇家威嚴被瞬間打到了塵埃裏。他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兒子,心裏已經給他判了死刑。最終三皇子被革去了一切職務,圈禁在府內。
此事還牽連了太子一黨的心腹之臣,內閣單大人氣得老眼昏花,折子像雪花一樣遞進皇宮,直到皇帝下旨封禁三皇子府才略忍下了這口氣。可單家這一脈如今只剩下柔弱的單小姐,沒落之勢已成定局。
太子一黨迅速蠶食被分解的三皇子勢力,打壓還遺留在朝堂上的三皇子衷心一派。他們找不出這幕後的黑手,還不能拿這些人出氣嗎?
三皇子莫名其妙的落敗,內心極度不甘,卻又陷于流言的泥潭不能自拔。而早已與匈奴彙兵的梁國領帥也在躊躇,一改之前嚣張挑釁的模樣。
他自然也明白這其中定有蹊跷,他也是三皇子的忠實跟随者,如今也在等待三皇子的消息。三皇子黨羽岌岌可危,再不出手朝中就真的再無三皇子黨羽的一席之地了。他決定按兵不動,等着三皇子的召回,他們三十萬大軍就将壓進皇宮。
低氣壓的三皇子府內,他本人也極度陰郁。瞬間被放棄讓他抛下了最後一絲親情。眸光陰沉的打量着皇宮的方向,就在他下定決心絕地反擊去奪那個位子的時候,三皇子府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他恨恨的打量着來人:“你來做什麽?”
華服女子脫下氈帽,露出一張明豔大氣臉龐:“我來自然是幫三皇子的,可否借一步說話。”
三皇子冷冷的盯着她,最終請她進了書房密謀。
而邊疆,秦國的軍營裏,上上下下都密切關注着敵方的動向。從一開始緊張壓抑到現在穩重備戰,一連幾日都毫無動靜的敵軍讓他們信心倍增。更加仰望那個此刻在主帳中商讨的月主,這場沒有硝煙的戰争,毫無疑問他們贏得徹底,敵方甚至連是誰在幕後操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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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将軍和月主坐鎮,給足了他們打贏這場戰争的勇氣與安慰。
帳內,雖作戰成功争取到了一定的時間,大家都有吐了一口濁氣的感覺,但并沒有喜形于色。梁國畢竟太遠,他們對那邊的消息會有一定的延誤,很多意料之外的情況無法及時接收到,那麽究竟會有什麽樣的的走向大家也不知道。
容隐道:“雖然争取到了一定的時間,但切不可掉以輕心,随時做好應戰的準備。”
衆人紛紛點頭贊同,戰場瞬息萬變,他們早就做好了準備,不能給蠢蠢欲動的豺狼迎頭痛擊,也要打落他們牙齒,将他們擊退。無論如何,邊城不能破!
軍師展開傳來的情報,開口道:“梁國皇帝本就是弑父上位,最重流言,那三皇子讓他體面全失,怕是不能好過了。就是不知道三皇子是不是也會随其父了。”他唇邊的笑冷淡又譏諷。
“最好是鬥得個你死我活,我呸,這些忘恩負義的東西。早知當初,我老羅說什麽也要踏平他梁國土地!”中年将領義憤填膺道。
有人勸他:“羅将軍不必遺憾,我秦軍鐵騎總有一天會回報他梁國今日所做的一切,奪回我們的公主。”
“對,也要奪回公主,他們不配公主的犧牲!”
可就在第二日,原本還蟄伏不動的梁國匈奴大軍突然舉兵進攻。秦軍的號角吹響了整個營地。
所有人都面容凝重,容隐只來得及對沉辛叮囑一句便抱着頭盔率軍離去。
“在這裏等着,保護好自己。”
沉辛點點頭,擔憂的看着一張張堅毅勇敢的面龐遠去。雖事發突然,但也不見慌亂,因為他們有将軍這個主心骨。前方冷硬沉着的男人一身銀色铠甲,耀眼的像個無所不能的戰神,讓人內心充滿希望。
“三皇子按道理不應該這麽快做出決定,無論是召回梁軍還是發起戰争。這其中倉促的有些詭異。”軍師來到沉辛的身後。
沉辛聞言只搖了搖頭:“如今我已經不關心他們內部的争鬥了,軍師對這場戰争的把握有多大?”
軍師嘆息:“來得太快,雖然我們已經做好了對策,今日這場定是試探,所以我軍有把握擊退。但之後就難說了,這是一場硬仗啊……”
兩人不在多語,一同去了城牆之上,眺望着遠處戰場。
這一仗正如軍師所說,結束的很快。
兩人在大軍趕回之際匆匆下了城牆回到營地,一臺臺擔架擔着滿身血污的士兵穿梭在帳篷間,擔架上的人生死不明。還有一些士兵自己纏着繃帶并不熟練的給自己上藥,疼的呲牙咧嘴也沒有哼一聲。
容隐走在将領的中間,一身銀袍早像是在血裏打了個滾,冷酷的臉上也沾了血污。一身煞氣,腳步未停的直直走向主帳,軍師也緊緊跟了進去。
沉辛眸光沉沉,并沒有上前打擾他們。戰場并不是她擅長的領域,她所能做的也只能如此了。
觸目可及就是傷殘的士兵,耳邊滿是他們壓抑的呼聲,整個軍營仿佛一塊巨石壓在了上方,讓她透不過氣。她壓下內心的沉重,徑步走向最近的士兵,為他處理傷口。
她從下午一直包紮到晚上,主帳中的激烈争論也從未停止。她沉沉看了一眼,随即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在傷患的感謝中收拾東西回了自己的帳篷。
剛一進帳,沉辛敏銳的發現不對。暗暗調動紅線之力,警惕的走向屏風後。
屏風後空無一人,可書桌上卻多了一個盒子。
她上前打開盒子,眼神巨變。
盒子裏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東西,是所有沉家子輩的玉佩。她手指冰冷,一一掠過,從未覺得如此寒冷。
沉瑜、沉晚、沉磊……等等,包括沉老家主。
東西的真假她自然能分辨出來,她深深咬牙,手指攥出血來,眼睛通紅的拿出底下的那封信。
想必月主該認識這些東西吧,很遺憾不能請到月主,所以便請來了沉家其他人。不知月主還有沒有興趣與你的親人相見?梁國百姓也很期待月主能帶來月神的賜福,為表誠意,之前所說的條件還成立,只要月主赴約,梁國必将退兵,與貴國重修舊好。月主可以考慮幾日,但就是不知沉家諸位,和貴國邊疆的百姓,可否等得到月主做出決定的那日了?
牙關不知不覺嘗到了血腥味,她将祖父的玉佩握在手心,血跡染紅了翠色玉石,顯得那般悲怆。
簾外有人影閃過,沉辛剛收好木盒,容隐便掀簾走了進來,身上還有未退的血氣。
她扯出平常的笑意,上前将人不動聲色引到茶桌旁,低聲道:“怎麽樣?”
容隐一身疲憊,在她身邊才得到放松,他揉了揉眉心:“我此次來是想告訴你,之後真打起來軍中也會被波及到,我安排了人在城中尋了一處安全的院子,你暫時去那裏待一陣。”
沉辛蹙眉,搖頭拒絕他:“如今哪裏又有安全的地方,我雖然不能和你們一起上陣抗敵,但我希望能和你們共進退。”
他一時凝噎,沉重的心情此刻也被暖意取代,情不自禁撫上少女的堅定的眉眼。她總是這樣,清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顆比太陽還炙熱的心,教他深深陷在這一片溫暖裏。
他喉嚨滾動,粗粝的大掌輕輕觸碰着讓他溺斃的眼,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聽到男人松口,沉辛綻出淺淺的笑意,伸手附上貼着臉頰的大掌,溫情脈脈。
容隐注意到掌背上細微的濕漉,鼻尖就聞到了極淡的血腥味。他表情一變沉辛就暗道不好,卻已經被抓住了手掌。
看着手心的傷口,容隐劍眉就擰到了一起:“怎麽弄的?”
沉辛半真半假道:“屬實擔心你們,不知不覺就這樣了。”
容隐不動聲色打量她,發現她表情輕松,況且這個傷口的确是指甲扣出來的。心疼又好笑道:“月主忙活了一天給別人包紮傷口,自己的傷口卻不處理。”
說完細細牽着她的手給她擦洗包紮,垂下的眸子裏卻劃過一絲暗色,這個傷口是明顯是剛剛才弄出來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讓她心緒如此起伏。暗暗留了個心眼打算派個人留意她,他低着頭語氣不變:“既然月主自己不處理,那隐就代表受過月主恩惠的那群小子們感謝月主。好了,這幾日不要碰水,早點休息,我也該走了。”說完便起身準備離去。
“将軍。”
容隐腳步一頓,剛一回頭懷裏便附上一個清冷少女。
沉辛靠在他胸前,雙手輕輕環上男人勁瘦的腰間。
容隐低頭,只能看見她的發頂,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少女的主動讓他極為受用,眼神溫柔融化了冷硬的面容。
“嗯?”
少女沉默的擁抱着他,沒有說話,容隐也沒有催她,只靜靜的任由她抱着。
良久,少女平靜的聲音從胸腔傳來:“辛苦了。”說完便退出他的懷抱,又恢複到尋常的模樣。
容隐沉沉的盯着她,察覺到她并不想說。可沉辛一瞬間流露的迷茫卻讓他心存警惕,現在不去追問,可不代表他會一直裝作不知道,看來要多找幾個人留意她和誰接觸過,到底發生了什麽。
接下來幾日,大概是沉辛度過的最漫長的一段日子。軍師也跟着去了前線,只剩沉辛一人守望在城牆。饒是容隐再骁勇善戰用兵如神,在兵力有巨大差距的情況下,也支撐不了多久了。一開始,傷患不斷地送往營地,肉眼可及皆是觸目驚心。到了後來,傷患越來越少,沉辛也逐日沉默下去。
這并不代表前方戰況良好,而是那些人都回不來了。
他們都死在了戰場。
後來,城中的百姓也開始上了城牆觀望,她的身邊不再是一人,卻絕望更重。
城牆之上,沒有一人說話,一張張平凡質樸的臉上透着悲涼的希翼,卻固執的不肯離去,皆在絕望中等待着奇跡的發生。
終于,軍隊歸來,容隐身邊的将領也少了幾個,士兵更是肉眼可見的凋落銳減。人群之中已有人哭出了聲,他們看得出來,活着回來的人身上還帶着戰鬥至死的士氣。他們至死都要保護他們,他們死也不會放棄邊城。
沉辛回到營地,偌大的營地如今空的可怕,她沉默的來到主帳外,站在門外聽着裏面的争論。
她聽見軍師嘆息:“如今我們只能退回城內,守住城門。不然我們最後五千的殘兵若也戰死,那城門便會迅速攻破。”
有一人眉目欲裂,仿佛咬着血肉道:“也不知那梁國賊子得了誰的指點,仿佛對我軍了如指掌,我軍一直處于被動,不然也不會落得如此境地!那梁國大軍悄無聲息翻過山就很可疑……難道真叫我愧對邊城百姓嗎!那我入了地獄也不會安息!”
容隐包紮好肩膀的傷口,沉聲問道:“援軍還有幾日?”
軍師咬牙:“還有五日……”
帳中陷入沉默,明日如果他們守不住那便是城破之時,而他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兩國聯軍也會在明日發起總攻,他們似乎要受不住了……
“通知百姓撤離,我們不能拿他們冒險。明日一戰,注定背水!就按軍師說的辦,退回城內,堅守城門!”
所有人都已經看不見希望,卻抱着必死的決心要打響最後一戰,心中悲憤到了極點,決心死也要多拉幾個敵軍墊背。
沉辛默默退回了營帳,摸出了藏起來的木盒,眼中慢慢堅定。
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沉辛跟随着通知進入了城內。然後在深夜,穿上羽衣,避開容隐派來的耳目,悄無聲息出了城門。她回頭看了看悲涼的城牆,仿佛整座城都在悲鳴。沉辛深深的望了一眼,然後踏步離去。
第二天,容隐站在城牆上帶着五千殘兵布着最後一道防線,每個人都視死如歸。卻意外的趕來一群百姓,臉上都還帶着懼意卻意外的堅定,要求駐守城牆死不足息。
容隐沉默,将抵住城門相對安全的任務交予他們,他們歡呼着離去,內心燃起磅礴的戰意,還有人搬來了巨大的石塊,将城門嚴嚴實實的堵住。
時間越來越焦灼,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這最後一戰,可詭異的等到了日上中天,前方還是沒有一點動靜。就在所有人都覺得古怪的時候,一名暗兵慌慌張張來到城頭。
“将軍,月主留信去梁營了!快去救月主啊!”
容隐猛地回頭,眉目欲裂,幾步上前搶過信,死死的盯着上面的每一個字,感覺牙齒都在打顫。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不是看着月主嗎?”軍師震驚大聲道。
那暗兵愧疚的眼淚都流了滿面:“我等一步未離營帳,根本不知月主何時出了帳篷,等到今早我等覺得不對勁,進去一看早已空無一人,只留下了這封信,才知道月主已經身入敵營!”
在場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怪不得今日敵軍未來攻打。他們看着搖搖欲墜的銀色铠甲的男人,沒有一人能上前勸慰,他們又如何勸慰?
巨大的不敢置信将憑着一股信念戰鬥至今的男人轟然擊垮,铠甲砸在地上發出沉重的悶響,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手中的信鋪展的人們面前。
将軍親啓:
沉辛這一輩子最意外的色彩就是遇到将軍,這一路來多謝将軍的照顧,沉辛很開心。可沉辛了解将軍,邊城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責任,就像将軍了解我,月神盟約是沉家刻在骨子裏的堅守,沉家是沉辛永遠不能放下的職責。
前幾日,我收到了梁國的信,他們抓了我所有的親人,威脅我前去,這樣他們就會退兵。沉辛深知,那梁國不會因為我就退兵,也知道,我無法救出沉家所有人。可幾日來,戰火硝煙之下,有太多太多的犧牲讓我觸目驚心,百姓終日惶惶不得安寧的眼淚讓我無法自處,正在敵國飽受煎熬的親人讓我日夜難安,還有将軍,讓我心痛如絞。
沉辛已經辜負了祖父,不能再辜負月神辜負邊城。如今,百姓才是我們該放在首位的職責,他們同樣愛戴着你,他們同樣需要着你。他們即将陷入水深火熱的地獄之中,你是他們唯一的希望。沉辛思考再三,亦無法放下百姓也無法放下家族,如果交出我一人,能免去秦國子民和沉家衆人的苦難,沉辛甘願。
沉辛也知道,這個想法很天真。但沉辛有把握,在死前拖死梁朝皇帝。
我相信,邊城終将迎來勝利。
将軍曾經問我的願望是什麽,如今我已有了願望。
我願國泰民安。
明明敵軍不會退了,邊城守住了,可城牆上的所有人都笑不出來。
容隐醒來就去了主帳,平靜的吓人,繼續進行着戰略部署,絕口不提那人一事。衆人目露擔憂,卻不知從何勸起,他們只能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應付他。
只怕将軍很難走出來啊。
衆人心底嘆息,月主那樣的人實在讓人無法不敬佩,犧牲自己去換來邊城的生機,他們都要記一輩子,何況是将軍。
我願國泰民安。
他們無法想象一個那樣柔弱的身軀裏面蘊藏着這樣強大的力量,也無法想象她即将面臨的結局。
直到衆人皆去,容隐獨自一人回了營帳,他掏出置放在胸口的信,又獨自看了起來。
天知道他多麽想肆虐殺人,可她不許……甚至還用百姓捆綁着他。他的目光落到最後一句上,沒有人知道那包含在國泰民安底下的小小願望,可他懂。
“你明明也是在意我的,不要逃避,好嗎?”
“或許等到國泰民安的那天月主才能老實坦誠吧,可隐卻等不及。”
“月主的願望是什麽?”
“我的願望與月主有關。”
仿佛一切歷歷在目,那日波光粼粼的河邊,原本是男子表白的話語如今卻換成了清冷的少女音。
“我的願望是你。”
容隐捂住面龐,終于無法自持,在寂靜悲涼的夜裏,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