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番外

九重天上,一位神君睜開了眼。

“恭喜容隐神君渡劫歸來。”

他的好友風行神君眨眼便到殿中,手裏拎着兩壺酒為他慶賀。

銀袍神君冷厲的面容卻有些恍惚,稍定了定神與他共飲。

“怎麽樣,此番歷劫有何突破?”風行嬉笑着問道。

容隐擡眸睨他一眼:“不過短短人間數十年,突破算不上。”

風行撐着下巴,一張俊美的桃花顏波光潋滟。他原本還擔心好友會陷在人間的情緒裏,打算告訴他一些事情。如今看來,倒是他多慮了,畢竟在漫長的壽命中,這人的性格早就極淡了,那也沒有必要再去牽扯過多。

“你歷劫歸來,那些閑出毛病來的神仙肯定會來你這祝賀,這幾日我就住在你這兒了,幫你打發他們。”

明明是他無聊想找樂子,卻說的冠冕堂皇。

容隐默許了,的确需要一個人來幫他擋一擋清淨。

又問道:“我歷劫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風行毫不在意的說道:“不過升上來一個小小仙君,整日閉關不出,真沒意思啊。”

這千年來飛升之人甚少,他哪次不是折騰的人家仙君愁眉苦臉的告到帝君那裏,這次怎麽這麽好心的放過人家?

不過想想他這好友捉摸不定的性子,也不是不能理解。

既然無事,那他還是想想閉關的事吧,将祝賀的人叫他打發了去,自己也能清淨一點。

況且,他還有事情需要找一下命格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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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風行所料,這幾日那些閑散的老家夥們聞着味就來了,他們笑眯眯的登門拜訪,殿內卻只見風行一人。

他們也不在意,畢竟與這老狐貍鬥鬥嘴也算消磨。

不提幾人鬥智鬥勇,這時,殿外來了一個紅衣仙君遞交了拜訪。

仙婢将她上下打量了個徹底,眼底輕視。

又是一個想攀他們神君關系的小仙,這樣的人她們見多了。

面上一派溫和,話語裏卻透着不容拒絕的味道:“我們神君歷劫歸來,如今正在閉關突破,沒有時間招待仙君呢。”

那清冽紅裙的仙君看了看殿口出來的幾位神君,也不惱,淡淡說了一句“勞煩。”便轉身離開。

“那等容隐神君出關,我們再來與容隐神君慶賀一杯。到時候風行神君也要一同前來啊。”

風行桃花眼一眯,看向遠去的紅裙仙君,随口應付這些老家夥的話轉身消失在原地。

這幾位自然看到他視線所及之處,不免搖頭同情起那個剛飛升的小仙君,被風行盯上,看來神界未來一段日子裏又不會無聊咯。

而此刻,傳言中在閉關的容隐卻踏進了命格神君的住處。

“容隐神君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容隐開門見山:“我來查一人的命格。”

命格神君揮手召來法器,“神君想查什麽?”

“人界二十年前秦國沉家月主的轉世。”

白芒耀眼,命盤轉動。

命格神君手一頓:“此人獻祭,靈魂已消散在人間,命盤之上再無感知,只有這一世命格。”

看着遠去的銀袍神君,命格神君不禁嘆息。

月神一脈終是完成了使命,可是用獻祭這樣的方式。那月主原本命格一路順遂,獨自擔起沉家大任,忠實的履行着自己的職責。但偏偏造化弄人,容隐神君下凡歷劫,投身于容府将軍身上,改變了原來的軌跡,使得月主提前參破了使命,斷開世間命定一說卻獻祭了靈魂。

一時之間,竟不知是福是禍……

雲海茫茫,一抹紅影踏着白浪前行,她停下腳步,身後那人也停下腳步。紅線一閃,眨眼便出現在另一片雲海,可身後那人卻緊跟不脫。她無可奈何:“這位神君有什麽事嗎?”

風行現出身形,桃花眼彎出笑意:“敏銳度不錯。”

她認出此人是剛剛殿中出來的一人,卻無攀談打聽之意:“既然這位神君無事,那我先行一步。”

他目露興味,這個場景好像有點熟悉啊,他第一次遇見容隐的時候,也是這般無視他卻又讓人挑不出錯。

風行叫停她:“你倒是和容隐神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紅衣仙君一步未停,惘若未聞。

“這麽淡定?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麽容隐神君剛才不肯見你嗎?”

她停下腳步,頭微微側過,清冷的目光看向他:“這位神君似乎對容隐神君很了解?”

風行原本并不想插手此事,關于好友他還是明白的,沒有放在心上的事情是不會理睬的,就算這小仙君去找他也是無用的。但現在一接觸,他發現這個人身上有許多他好友的特質,倒有意想要勸慰這個小仙君了。

“了解吧,也不至于,就是一起從仙君走到了神君。但他這個人對什麽都比較漠然,性情孤清。所以短短歷劫數十年在他漫長的生涯中微不足道。我也知道,對你來說,可能占據了你生命中絕大的份量,但早日堪破對你是有好處的。”

紅衣仙君輕啓薄唇,語氣聽不出起伏:“這是他和你說的?”

風行難得苦口婆心的勸說卻遭到了毫不在意的冷漠,這種一拳打到棉花的感覺真是久違啊。

他也不惱,出手就要抓她手腕:“既如此,我帶你去看不就好了。”

紅衣仙君在他出手之際,就翩然遠去。與此同時,腳下的雲海浮現出紅色的海浪,轉眼撲向了毫無防備的風行。紅浪卷身就迅速纏上他的身體,閃現着危險的光芒,仿佛只要一動就要将他碎屍萬斷。

她翩然落地:“抱歉,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會自行去了解。”

風行目露驚訝,雖然在他沒有防備之下,但一個剛飛升不久的仙君就有這麽強的力量,對上神君也有一戰之力,這樣的福澤叫人羨慕。

他索性不掙紮,似笑非笑的問她:“那如果這就是事實呢?”

“如果真是這樣,那便祝他早日突破,祝我早日堪破。”

風行一笑,纏繞着他的紅線脫落,像風一樣落在她身後瞬間将她困在風裏。

“本神君今天就日行一善,帶你去堪破。”

她掙紮無果,最終被他提溜着來到一處雲瀑。

“這裏是回溯之瀑,可以看見諸位神君過往的重要事跡,是神界用來記載的瀑布。”他手一揮,瀑布上便出現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紅衣仙君沉默的看着畫面,她不得不承認,畫面上的那人,和她熟悉的鎮國将軍有些不同。她的将軍雖然冷硬卻細心有擔當,內心藏着不為人知的炙熱。而畫面上的男人,鋪面而來陌生的氣息,仿佛對所有事都漠不關心,不喜麻煩。

“如今你也看到了,這才是真正的他。早日堪破,以你的福緣很快就能得到突破。”

她憑空一點,畫面開始重複,然後回答他:“明白了。”

風行欣慰,拍了拍她的肩膀,為她的識趣感嘆。他自認為體貼的給她一個人的空間,轉身消失在瀑布前。

等他回到容隐的殿中,那些老家夥都走了,他拿起還未喝完的酒壺,仰頭痛飲。

啧。這小仙君可比這些老家夥們上道多了。

他翹着腿喝的微醺,容隐步履沉重的路過他。

“回來了?”

男人無視他,匆匆走進藏書閣。

風行已有醉意的眸子裏閃過疑惑,搖搖晃晃跟了進去。

看着他面無表情的翻閱竹簡,他湊上前去:“我說,你跑哪兒去了?今天那些老家夥們果真來了,還有一個小仙君……”

他一面嘟囔着一面喝酒:“你翻九幽記幹嘛?那裏都是一堆頑固不化的兇獸。”

“我去找了命格神君。”容隐一面翻閱一面打斷他。

風行越喝越醉:“你找他幹嘛?”明顯一副轉不動腦子的樣子。

“查她的轉世。”

“噗——”剛喝進口的酒盡數噴了出來,風行的酒瞬間醒了大半,不可置信道:“你、你說什麽?”

透明的屏障散去,容隐看他一眼,又轉過頭翻了一頁。星目一凝,終于查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風行看清他鎖定的兇獸,那是專吃碎散靈魂的魂魇,結結巴巴道:“那你沒有查到她……的轉世嗎?”

“命盤是掌管人界命格的法器,她的靈魂消散了,已不在人間。魂魇專吃消散的靈魂碎片,而且脫離人界,生在九幽,如今只有這種可能了,我得去看看。”

感受到好友身上的波動,風行意識到他不是心血來潮,他放下酒壺,“那魂魇是群居的兇獸,是位列前三需要被鎮壓的兇獸,以靈魂為食,兇殘無性。你又如何在那麽多魂魇之中找齊她的靈魂?”

容隐只是沉默,眼中卻無動搖之意,風行竟看出了好友固執死守之下的顫抖。

他眼中震撼,又想起自己弄巧成拙的一切,心虛不已。他咬了咬牙,如果現在就說清楚說不定那個人還沒有被完全洗腦,念及此,他艱難道:“你不用找了……”

“我剛剛和你說今日有一小仙君來拜訪,就是剛飛升的紅線仙君。”

面前之人手一頓,風行便感覺他向自己投來的死亡凝視。

他幹脆破罐子破摔,一口氣說完:“她就是二十年前人界的月主,因世間巨大的功德飛升,靈魂得到神衣供養,并未消散,也不在九幽,而是在這九重天上。還有……你還是趕緊去吧,我以為你并不在意,所以去找了她一次,她說祝你早日突破,祝她早日堪破。”

“風行。”

風行後背一寒,好友是真的怒了。可這能怪他嗎!他明明一來就問過,誰讓他一副不值一提的樣子。

“回來再和你算帳。”

說完就消失在原地。風行一張波光潋滟的桃花臉都枯萎黯淡,只希望那個人不要這麽快堪破啊!

熱衷于找樂子的風行神君終于糟了報應。

沉辛卻無從得知這一切,只一遍遍的看着回溯,直到神界夜來臨。

她其實心裏清楚,将軍只是容隐神君的一小部分,可并不代表将軍就不是将軍了。所以她一遍遍的尋找,試圖找到将軍的影子。

雲瀑泛着霧氣,在月色下升騰。

她并不是非要找到一定的相同,這樣的結果對她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從這些以往中重新了解他,她很明白,他們始終是同一個人。

這也是他教給她的信任。

沉辛揉了揉手臂,準備打道回府,既然如今聯系不到他,那她就憑自己的能力走到他面前,回去就閉關争取早日突破。

她踏着月色回歸,腳步一頓。

月光樹下無數紅線中立着一個男人,聽見動靜緩緩轉過身,月光交織着灑在他銀白色的戰袍上,男人面色冷清,也不說話,就直直的看着她,等她走近,才硬梆梆的開口:“我這裏有根紅線,剛好你也有,你要不要牽。”

男子站在樹下,緊張的頭上臉上纏上了紅線都不自知,卻故意撐着一張冷硬的臉,等着她的回答。

他始終還記得她瞞着他獨自去赴死,除了痛苦還有被抛下的恨意。可如今當她重新站到他面前,他二十年被獨留的恨再也微不足道,心中再多的酸澀也轉化成失而複得的欣喜。

沉辛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終于在這一刻将他和記憶中那個鐵血的護國将軍重合在一起,她的眼裏飛快的劃過一絲笑意,在男人都快要繃不住的前一秒牽起了他的手,交握的手微茫覆蓋過後,有兩根紅線調皮的鑽了出來。

她将自己的那根遞過去,低低的笑道:“将軍可是想好了?”

男人在她遞過來的一瞬間就将紅線奪在手中,飛快地打了一個又一個死結,像是生怕她反悔一樣。做完這一切,男人才面色沉沉的看着她,眼裏的笑意卻是怎麽藏也藏不住,上前一步彎腰逼近她笑意盈盈的臉,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

“反悔的是小狗。”

月光樹下,是兩道緊緊重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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