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私生子
韓嘯開着車回家, 把車停在老地方。這個點常常在花園裏修剪盆栽的老人不在。韓嘯看了看那緊扣的門扉, 想起單寧發過來的資料, 這個時候老人應該去了泰浦鎮。
小時候韓嘯經過這裏時,老人正值中年, 會朝他露出笑容,和氣地和他打招呼,問幾句他在學校的情況。前段時間他回家吃飯, 老人還和他說過話,現在回想起來那話似乎有些不對:有些東西需要經過修剪才能長得更好,花木是這樣, 人也是這樣。
那天韓嘯只是心裏存了點懷疑,今天拿到單寧發過來的資料卻發現處處都是疑點。他剛去查了老人妻子的死, 卻沒查出個所以然, 時隔太久, 檔案處有出過火災,正巧把那幾年的案卷燒完了, 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刑事案件。
韓嘯想起父母早就搬到現在這個小區, 念舊,一直沒挪窩, 應該會聽說以前的事兒。他打電話給韓母, 決定中午回家吃飯。
韓嘯回到家, 韓母從廚房探出頭來,笑着問:“出了什麽事?怎麽突然說要回來吃午飯?”一般來說要值班的話,韓嘯他們的午飯都是在單位解決的, 要麽就是出去随便吃點。
“是有點事想問問你和爸。”韓嘯說。
“什麽事啊?”韓母見韓嘯神色沉凝,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認真詢問起來。
韓嘯走進廚房給韓母打下手,說起了老人的情況:“和陳教授有關。就是那位研究野生植物的陳教授,和我們同一個小區的。”
“陳教授啊!”韓母恍然了悟,“他今年都七十多歲了,還帶着人去野外實習,我們都很佩服他。陳教授怎麽了?”
“我想問問您知不知道陳教授亡妻的事。”韓嘯說。他回到家後很少說起案情,這還是第一次向家裏人問起案子相關的事。
韓母停了下來,轉頭看向韓嘯。見韓嘯滿臉認真,韓母嘆了口氣,說:“陳教授和他老婆感情很好,我去他們學校訪問時見過他們的照片,他老婆長得很漂亮,屬于誰看上一眼都忘不了的那種。他們一個研究植物,一個教聲樂,非常恩愛。聽說那時候陳教授已經買了這邊的房子,但還沒有搬過來,兩個人住在出租屋裏,天天想着要怎麽把房子裝修好。沒想到剛搬進去沒幾天,陳教授老婆就沒了,聽說是難産之後孩子沒救活,陳教授老婆又得了産後抑郁症。一下子老婆孩子都沒了,對陳教授打擊很大,這麽多年來他都沒有再娶。”
“是難産?”韓嘯皺起眉頭。如果是難産的話,應該不會導致陳教授進行這種複仇式的作案才對。
“聽說是難産,不過那時候我們也還小,都是後面聽人說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韓母嘆了口氣,“陳教授一直沒走出來,但教學和研究都沒落下。可能是因為想起死去的孩子吧,他看到你們這些孩子經過時都會笑着和你們打招呼。我們怕你們這些小孩知道太多不願意和他說話,也沒和你們說起過他的事情。”
韓嘯眉頭一跳。過去的三樁爆炸案中,其中一起就是校車爆炸案,一車小孩全部死在爆炸之中。帶着炸藥上車的是那天頂班的校車司機,他的孩子在案發不久前因為校園欺淩出了事,學校拒不負責,于是他帶着炸藥把整車小孩炸死了。
這是一次自殺式的爆炸案,作案動機、作案過程都清楚明白,作案人也死了,所以當時幾乎是第一時間結了案——畢竟各方都想把影響降到最低。韓嘯是後來重新分析,才發現這樁案子存在不少疑點,并且和另外兩樁案子存在一定的關聯。
“怎麽了?”韓母關心地問。
“沒有。”韓嘯嘆了口氣。如果陳教授真的和這樁案子有關聯,那麽他平時表現出來的“喜歡小孩”是真的喜歡嗎?韓嘯不敢深想,他怕想得太多,反而幹擾了對案情的判斷。
飯菜上桌,韓父也回來了,聽韓嘯問起陳教授的事,韓父眉頭皺了皺。他沒立刻回答,而是反問:“是不是和什麽案子有關?”
韓嘯點頭。
韓父點了根煙,抽了兩口,才說:“我倒是聽人說起過一點,都是些腌臜事,所以沒和你們提過。那會兒海灣這邊挺亂,什麽牛鬼蛇神都跑來混資歷,其中有個人就是靠着老婆調過來的,準備鍍鍍金往上升。當時那家夥喝醉酒說漏嘴,說他睡過陳教授老婆,還是他老婆給牽的線。他老婆當時懷着孕,兩個人沒法做那事兒,他老婆就替他找來了陳教授老婆。那家夥說起這事時得意洋洋,大誇自己老婆賢惠,”韓父搖頭,“也許是因為報應吧,他們兒子上學後就出意外死了。”
韓嘯心頭猛跳:“什麽意外?”
“你應該知道的。”韓父說,“三十多年前的3·17爆炸案。那次死了挺多孩子,據說大部分都曾經參與過校園欺淩,那個被欺淩的孩子的父親帶着自制炸藥炸了校車。”
韓嘯放下筷子:“我先回單位一趟。”
韓父和韓母對視一眼,韓母說:“不差這一會兒,先把飯吃了吧,這樣來來回回地跑不吃飽哪有精力。”
韓嘯這才重新坐下飛快把飯吃完,急匆匆地回了單位。由于三次爆炸案的遇害者比較多,韓嘯也沒法一一記住。他叫上老劉在資料裏挑揀許久,把和韓父所說的那人有關聯的遇害者找了出來,結果前兩次爆炸發生時都有與那對誘奸陳教授老婆的夫婦有關的人在,第一次是他們的兒子,死在校車爆炸案裏;第二次是他們的侄子,本來要過繼到他們家的,一直被他們養着,慣得無法無天,結果參加露天裸體派對時又遇上爆炸,光着身體被炸得面目全非,死得特別丢人。
第三次爆炸,暫時還沒找出直接關聯。
韓嘯正對着資料沉思,旁邊的老劉就說:“頭兒你快看,這小孩像不像那個誘奸的人渣?”
韓嘯一激靈,瞧見遇害者資料裏面有個小孩和那對夫婦裏的男人很像,而抱着小孩的是個非常年輕、卻又風情萬種的女人。韓嘯只掃了一眼,基本可以斷定這女人應該是那男人的情人,而這小孩很可能是那男人的孩子!
對上了!
陳教授先後失去孩子和妻子,所以才會專門針對那對夫婦的孩子!他要讓對方也嘗嘗失去孩子的滋味!而且這種報複并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像舉行儀式一樣,每隔十年做一次,每次都帶走一個對方當作繼承人悉心培養的小孩。
韓嘯深吸一口氣,這樣的謀劃太冷靜,也太可怕。對于躲在背後的策劃者來說,玩弄人性是易于反掌的事,他甚至可以在案發之後繼續逍遙法外——因為每樁案子他都沒有親自出手,而是引誘他人作案。
韓嘯對老劉說:“查一下這個你本家的人,看看他現在在哪裏。”那個誘奸陳教授老婆的家夥姓劉,叫劉仁德。
老劉啐了一聲:“我才不認這本家,我們老劉家絕對不認這種東西!唉,這對夫婦惡心人,背後那人也沒好到哪裏去,畢竟三次爆炸案帶走那麽多人命,那可都是無辜的。”
韓嘯說:“對。”
老劉去追查那個姓劉的,結果發現對方前年就辦了病退,現在在海灣幹休所休養。韓嘯知道海灣幹休所在哪,開了車直接找過去。聽說韓嘯是來找劉仁德的,有人客氣地領着韓嘯入內,到了一處潔淨幽雅的小院。
韓嘯一踏進裏面,就看到個老人神色恹恹地坐在那裏,看着很沒精神。他見了韓嘯,發現是個沒見過的年輕人,不由訝道:“小夥子你找我有什麽事?”
韓嘯沒說話,取出幾張照片遞了出去。
劉仁德接過照片,一張一張地翻看,起初他表情還算平靜,看到後面手卻微微發起抖來:“你這是什麽意思?”這些照片,一張是他的兒子,一張是他的侄子,一張是他……鮮有人知曉的私生子。
韓嘯從劉仁德的表情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說:“您的兩個孩子和您的侄子都死在爆炸裏,您不覺得裏面有蹊跷嗎?”
“有什麽蹊跷不蹊跷,”劉仁德也不是沒懷疑過,但每樁爆炸案都結案了,作案人也都一起死裏頭了,還能懷疑什麽?劉仁德神色頹然,“這都是命。怎麽?我都退下了,你們還要查我亂搞男女關系?”
“那麽您再看看這張照片,”韓嘯說,“您認識照片上的女人嗎?這麽美的人,見過一次應該就忘不了,您說對吧?”
劉仁德擡眼看向韓嘯手裏拿着的照片,臉色驀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