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人不和,但在侯府做了這麽多年工,也沒見兩人真的吵鬧過啊!

“怎麽不能!聽說成親第二日侯爺就搬回自己屋子了,每日見到相爺也不搭理的,相爺也是一直冷着臉,看着就可怕。”下人甲想到穆祈面無表情地臉,下意識哆嗦了一下。

“相爺不是一直都這樣嗎,你想多了吧,我看早上侯爺和相爺還一起去上朝呢。”

“哎,你真是木魚腦袋,大家夥都知道的事我幹嘛騙你,要不是看我們關系不錯,你前兩日又家裏有事不在不知道情況,我犯得着這麽明着跟你說嗎,這兩天府裏都小心翼翼地很呢!”下人甲也來火了,抄起手中掃帚對着下人乙的腦袋一敲,小聲罵着。

“哎喲,輕點兒!知道了知道了,我小心點兒還不成嗎!”下人乙捂着被敲疼的腦袋一臉委屈地看着下人甲,撇了撇嘴。

“嘿,真是你還別不信……”就在下人甲還要對下人乙一番教育的時候,一道威嚴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咳,幹什麽呢!好好做事!”

“總管!”兩人一震,一回頭正看見花白胡子的侯府總管一連嚴肅地站在兩人身後,瞪着兩人,頓時一陣後怕,低着頭諾諾地叫了一聲。

“別亂嚼舌根子,趕緊好好幹活!再偷懶扣了你們月錢!”總管沉聲訓了兩人一番,才皺着眉頭離開。一見總管離開,兩個掃地的下人對視一眼,不敢再說話只好埋頭苦幹。

總管張伯是侯府老管家了,在步懷遠還小的時候就呆在侯府,可謂是看着步懷遠和穆祈長大的,此刻張伯也是滿臉愁容,兩個小主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倔強,這剛成親就整的侯府人人緊張,也不知這以後的日子還要怎麽折騰,他這個下人看着都心疼。

嘆了一口氣,張伯向書房走去。這個院子是步懷遠的院子,也是緊鄰着隔壁丞相府的院子,步懷遠自小就住在這個院子裏,如今穆祈嫁了過來,新房也是設在這個院子裏的,不過除了大婚當日,接下來兩天,兩人都是分房睡的,雖然在同一個院子,但兩人說話的次數還真是屈指可數,少得可憐。

“穆少爺,老奴回來了。”張伯恭敬地站在書房門外。

“張伯?進來吧。”穆祈放下手中的筆,起身繞過書案,看向張伯“如何?”

“少爺已經喝了藥。”

“歇下了嗎?”

“這……少爺讓奴才回來謝過穆少爺……”張伯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們家的少爺看上去溫和如風,其實根本很難勸服,整個安國侯府都是一言堂。

“……我去看看。”穆祈皺了皺眉,帶着些不滿和憂心說道,今早上朝的時候他就聽到步懷遠偶爾壓抑的咳嗽聲,想到這幾日步懷遠都沒好好休息過,不免有些擔心,因此才特地讓張伯煎了藥給送去,也想讓張伯勸勸步懷遠多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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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少爺……”

“放心吧張伯,我自有分寸。”穆祈揮了揮手打斷了張伯的勸阻,這幾日步懷遠還生着氣不搭理他,他本也不想在着氣頭上再惹步懷遠不高興,但涉及到對方身體問題,他絕然不會退步。

穆祈的書房離着步懷遠的書房不遠,本來這院子倒是沒有兩間書房,但兩人都身居要職每日一堆事情處理,一間書房顯然是不夠的,因此準備新房的時候步懷遠就讓人把隔壁的屋子騰出來給穆祈當做書房使用了。

推開門進入,果然看到步懷遠端坐在書案前看着卷宗,桌邊還放着一只空碗,顯然是張伯剛剛送來的藥。聽到聲音步懷遠頭都沒有擡,反正能夠不被影煞衛攔下進入這裏的除了絕世高手也就只有穆祈。

“影煞衛和禁軍沒有人了嗎?什麽事情都需要你親力親為?”穆祈走到書案前,按下步懷遠執書的手,冷着臉說。

步懷遠轉了一下手腕掙脫,看着穆祈沒有表情卻隐隐透着些着急的臉,挑了挑眉。

“那日是我不對,你不要再置氣了。”穆祈皺着眉說。

“我沒有生氣……”步懷遠搖了搖頭,輕聲說,其實他的氣早就消了,何況他氣得其實從來不是穆祈,只是一時還不知道怎麽面對穆祈,因此這兩天才有些避着彼此。

“那你就去休息,這些事一日不做不打緊,若是急事讓朗月幫你處理!”

“影煞衛的事不假手他人,何況這些是延國的情報資料,早日整理出來,也方便你行事。”

穆祈一愣,審問慕容堯的事确實是他在負責,容楚華想從慕容堯嘴裏多套出些什麽,包括延國包括容楚歡,可慕容堯死到臨頭倒是硬氣了起來,這些日子他便一直忙于查審慕容堯,只是沒想到步懷遠竟然也是為了這個在忙。

緩了緩神,穆祈還是奪過步懷遠手中書卷放下,“這些不急,何況這事是我負責的,與你無關。”

“影煞衛掌管情報,怎麽與我無關?”步懷遠接道,聲音不由冷了三分。

“先休息,這些資料我幫你整理。”穆祈想了一下,說道。

步懷遠向後微靠擡起頭看着穆祈,穆祈則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回望,一樣堅持。兩人對峙了半晌,最終步懷遠無聲嘆了一口氣,将書案傷的卷宗放好,站起身,“好吧,先回去休息,你一會不是要出門?”

“嗯,去皇宮。”穆祈見步懷遠起身,也就沒有堅持,影煞衛的事情他确實不方便插手,便跟着離開,走到院子裏,才回過身說道,“墨之臨走前囑咐過讓你好好休息,他一時半會回不來,你已經答應了他的。”

“我記得,你不用擔心。”步懷遠頓了頓步伐,對上穆祈的眼神,囑咐道,“你自己出門小心。”

穆祈怔愣了一下,随即恢複,他們總是這樣,前一刻互相逼迫,下一刻又好像之前的事沒有發生過一樣,似乎忽略不談,就能恢複到那樣平和的相處模式,每次都是如此……開始的時候他執着地問着同樣的問題,步懷遠卻總是避而不答,有時候他逼得狠了,步懷遠就會躲着不見他,可沒兩天又可以恢複常态與他說話,卻絕口不提他問的那些問題,如此循環,久而久之他都有些麻木了。

穆祈垂下眼眸輕嗯了一聲,兩人一路無話,直到送步懷遠到房門口穆祈才轉身離開。

步懷遠回到房內之後,卻沒有直接休息,而是坐在屋內的一張躺椅上,對着空無一人的室內低聲地喊了一句“出來”,随即一道黑影躍出跪在步懷遠身前。

“派人跟着小祈,暗中保護。”

“是。”黑影低聲應道。

“還有,繼續徹查,務必确保盛京不再有延國餘黨。”步懷遠收起了平日裏溫柔,語氣中多了一些強勢和冷然。

“是。”

“去把書房的卷宗取來,小心些。”想了想步懷遠吩咐道。

“是。”黑影再次答道,鞠了一躬,在步懷遠揮手示意之後一閃身離開。

步懷遠倚靠在躺椅上,皺眉思索,洛王已死,慕容堯又已經被抓,延國埋下的眼線全部被拔出,應該一切都解決了,可這幾日他卻總有些心神不寧,覺得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事情,因此在知道穆祈負責慕容堯一案之後,他一直在研究延國的資料,并且暗中探查延國曾設在昭國的暗莊,希望能幫穆祈一些。

不過雖然一直在忙,但他的身體倒沒什麽事,只是因為那夜的事和穆祈一直冷着,他不知道怎麽開口平緩,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一招,讓穆祈主動來找他。

今早他故意和穆祈一同出門,在路上又暗中虛咳了幾聲,果然回府之後張伯就端了藥過來,他接了藥喝了卻假意不聽張伯勸阻,讓張伯回去回複穆祈,不一會兒穆祈就主動找過來了。步懷遠靠着椅抿了抿唇,他真是越來越壞了,越來越自私了……不該再招惹的……

去拿卷宗的黑衣人很快就回來了,将卷宗放在桌上之後就無聲地退下了。步懷遠靠着椅子休息了一會便起身走到桌前再次開始認真看起卷宗,不管如何,延國的這些資料還是需要整理的,不管是對穆祈還是對将來的蕭亦然,都是極其有用的。

☆、審問

幽暗陰森的皇宮密牢,此刻靜谧無聲,在空蕩的牢房正一名全身被鎖鏈纏繞的罪犯挂在正中的鐵架之上,赫然是之前行刺未遂的延國世子慕容堯,四周是沉默看守面無表情的大內高手。

突然密牢的鐵門被從外打開,過道中的光射入門內,為這個陰暗的牢房帶來些許微弱的光線。

穆祈彎腰從鐵門步入,看着被挂在鐵架上的慕容堯皺了皺眉,接着擡手揮了一下,四周的守衛立刻全部悄無聲息退下,一時間牢裏只剩下穆祈和被挂在當中的慕容堯。

環視了一下周圍,穆祈驀地從鐵架旁的水桶舀了一勺冷水灑向慕容堯,在聽到慕容堯身上鐵鏈晃動的聲音和壓抑模糊的痛叫聲,才扔掉手中的水勺,冷冷地說,“醒了?”

“哼。”低低地冷哼聲從慕容堯口中傳來,已經清醒的慕容堯撇過頭閉上雙眼,沒有回話。

“帝上不想為難你,你招出延國還有多少暗線和計劃,以及洛王的事,便送你回國。”

“……”

穆祈等了片刻見慕容堯一直閉着眼睛不肯開口,擡手對着慕容堯心口拍下一掌。

“呃咳……”一口鮮血噴出,慕容堯猛地睜開雙眼瞪着穆祈,恨聲說道,“要殺便殺,何必廢話。”

穆祈皺眉,“殺你很容易,生不如死的折磨方式不是只有延國才有,何必為難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慕容堯突然大笑出聲,擡起頭像看笑話一般看着穆祈,“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即使我什麽都說了,容楚華就會饒我一命?哈,既然到頭都是一死,我又何必出賣我的祖國?”頓了一頓,慕容堯咬着牙繼續說道,“生不如死又怎樣?從我第一日離開延國踏入昭國就已經生不如死了!”

“昭國從未虧待于你。”穆祈冷冷說道。

“站在這片土地上我都覺得惡心!”

穆祈聞言冷着臉再一掌拍上慕容堯肩頭,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穆祈閃過身避過,沉聲道“送你來的是你父王,昭國這些年并無争戰的意願,是延國一再相逼。”

“咳咳咳……哈……穆相此話真是好笑!”慕容堯目光怨恨的看着穆祈,“昭國二十年前傷我延國上百萬人,逼我延國臣服,二十年來延國百姓苦不堪言,現在卻說無争戰意願?如果延國毫無防備,豈不是早就滅國!”

穆祈冷哼一聲,“二十年前是延國來犯在先,昭國百姓也為此飽受苦難。”

“邺城以南三座城池本就是延國疆土,百年前被昭國強行奪取,延國不過想奪回自己國土,有何錯之有!”慕容堯赤紅着眼大聲叫道。

穆祈沉默地看着慕容堯,眉頭微微皺起。慕容堯所說無錯,邺城,沐州城和陵柏城百年前确實是延國土地,但歸入昭國已有百年,早已都是昭國百姓,延國如此強攻其實并無理據,只是和一個延國人争論這點毫無意義,對延昭兩國人來說,立場不同早已奠定了想法不會相同。

“說自己毫無争戰之心?百年前難道不是昭國先行來犯嗎?容家的人都是生性狡詐,最為虛情假意之人,容楚華這個“仁君”也不過是假仁假義罷了!”

穆祈不願糾結這個話題,對慕容堯的話毫無反應,只是淡然地吐出一段話,“延國太子早逝,四皇子自幼聰慧過人,頗得延帝之心,欲立儲君,但遭群臣反對,理由是四皇子前還有兩位皇子,立嫡立長也輪不到四皇子……然,七年前,前任延國質子過世,延帝特派三皇子作為質子前往昭國。”

穆祈語調平緩,只是一字一句冷冷地說着,但每說一句慕容堯的身體都會随之輕顫一下,最後竟是忍耐不住,大吼了一聲,“閉嘴!”

慕容堯瘋狂掙紮,身上鐵鏈不停晃動敲擊帶出一陣刺耳的铛铛聲,模糊中他仿佛看到七年前父王一臉慈愛地望着他,勸說讓他為延國百姓為延國的未來忍辱負重前往昭國的情景,還有那些大臣同情的臉,那些小人幸災樂禍的表情!

“堯兒,你此去是為延國大業忍辱負重,千萬要小心,等事成之後回國,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你們聽說沒有?三皇子要前往昭國作為質子了!”

“真是可憐啊。”

“是啊,這一去只怕能不能回來都是未知數啊……”

“三皇子要去昭國了?”

“是啊,這三皇子八成是與王位無緣了,哈哈!”

越來越多的回憶湧上心頭,慕容堯掙紮地更加厲害,直到穆祈輕飄飄的一句話飄來才止住,“你早已被延國放棄。死守有何意義?”

直直地看着穆祈,慕容堯突然吃吃地笑起來,眼淚止不住地流下,卻是深吸一口氣,毅然說道,“那又如何?即使死在這兒,即使被背叛放棄,我仍然是延國的三皇子!”說完便閉上雙眼再也不對穆祈有任何反應。

穆祈冷眼看着慕容堯,半晌雙方沒有任何動靜,片刻後穆祈收回視線,轉身離開,守衛們重新進入站好,慕容堯仍然是閉着雙眼挂在那兒一動不動,如死了一般。

走出密牢,刺眼的陽光讓穆祈眯了眯雙眼,穆祈站在原地擡頭看了看天空,狀似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随後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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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安殿是昭帝私下處理政事休息的地方,穆祈到的時候容楚華正在批示奏章,正欲下跪請安,卻被容楚華揮手攔住,“不必多禮。”

容楚華示意穆祈一旁坐下,快速處理好手中奏本放下,随後擡頭看向穆祈,凝聲問道,“審完了?”

“是。”穆祈點了點頭,低聲答道,“慕容堯抵死不招,快不行了。”

“混賬!”容楚華狠狠将手中毛筆扔在書案之上,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延國的暗線和楚華的事情都沒有問出來嗎?”

“臣無能。”穆祈起身跪下,淡淡說道。

“與你無關……”容楚華揉了揉額角,“沒想到慕容堯死到臨頭居然這麽嘴硬,再關兩天,不行就殺了送回延國吧。”

“是。”穆祈應道。

“還有什麽事?”見穆祈還跪着,容楚華問道。

“臣自請延國此行。”穆祈俯身道。

“你?”容楚華挑眉,“送一名死了的質子回國,還不需要我大昭的丞相出馬吧。”

“送慕容堯回國,是給延國一個警告,也是一個情面,此行臣去的話,延國的态度可見端倪,再者,延國情報近年來越來越少,此次前往可趁機搜羅情報。”

“搜羅情報朕記得是影煞衛的工作,怎麽,剛嫁入安國侯府就想要幫懷遠做事了?”容楚華向後一靠,噙着笑看着穆祈。

“臣無他意。”穆祈垂下眼眸,頓了頓又說道,“臣與洛王相交一場,知洛王曾在延國生活,此去如能查到洛王生前之事,也想看看是否有可盡心力之處。”

容楚華收了笑容,沉着臉看着穆祈,思索了片刻,才緩緩說道,“你若執意便準備吧,不過切記萬事小心,延國情況不明,一切以安全為先,若因此損失一個好丞相,朕可不覺得這買賣劃算。”

“臣知曉。”

“唉,你可給朕出了個難題,剛成親就指派你外出,百姓們肯定要罵朕不仁啊……”布置完正事,容楚華看着穆祈大嘆一口氣誇張地說道,“還有懷遠,他生起氣來可不是鬧着玩的,上次為了你要求賜婚的事朕已經躲了很久了,這回還要背這個黑鍋可不行,侯府那邊你自己擺平。”

“……帝上放心。”穆祈眼神閃了閃,低頭說道。

“放心才怪。”容楚華抽了下嘴角小聲嘀咕了一句,随後大手一揮,對穆祈說道,“好了,說完就去吧。”

穆祈行禮退下,容楚華仰靠在椅背上,半晌才宣了內侍進來拟旨。

******

回到侯府已是傍晚,穆祈沒讓下人通傳,直接動用輕功飛回院內,推開門,步懷遠正靠在躺椅上看着卷宗,身邊案幾上還放着幾卷,穆祈眉一皺,冷着臉走入。

“回來了?”見穆祈進來,步懷遠将手中卷宗放下,擡眼問道。

“不是休息嗎。”穆祈冷聲說。

“睡不着,就搬幾卷過來看看。”看穆祈臉色不好,步懷遠微笑了一下,輕聲解釋道,“放心,我身子無事,不會勉強。”

“……”穆祈瞥了一眼那幾卷卷宗,眉頭皺得更緊,雖然他知道步懷遠的性格不是那種逞強之人,凡事都很有分寸,也很注重自己身體,但他還是看那些卷宗不舒服,這些費心神的事他一件也不想讓步懷遠碰。

“好了,來找我什麽事?”步懷遠溫聲說道,卻是揭過這個話題不再談。

“……”穆祈還沒想好怎麽開口,一陣沉默。

步懷遠見狀食指輕敲了幾下案幾,心道看來穆祈确實是有事要談,端坐了身子,柔聲問道,“什麽事?”

“……慕容堯挺不過這兩天了。”穆祈想了想還是說道。

“嗯。”步懷遠點點頭,應該是差不多該死了

“帝上已下令,慕容堯死後就送回延國。”

“嗯。”送回延國不足為奇。

“我已自請護送,帝上已準。”穆祈淡淡說。

“什麽?!”步懷遠揚聲,雙眼訝異地看向穆祈,眉峰微皺。

☆、交談

步懷遠有些訝異地看着穆祈,穆祈卻是平靜地回望,在步懷遠開口詢問前,再次說道,“慕容堯回國,我負責護送。”

步懷遠眯起雙眼,握着躺椅扶手的右手緊了幾分,聲音也陡然降了幾度,“一具屍體也要你護送?到底是怎麽回事?”

穆祈微微歪頭想了一下,畢竟也是影煞衛的事,還是應該告訴步懷遠:“護送只是個借口,這次去主要為收集情報。”

“收集情報那是影煞衛的事!”步懷遠猛地拍了一下躺椅的扶手,站起身怒聲道。

見步懷遠發怒,穆祈心裏一急,不自覺地向前走了幾步,但反應過來後又立刻停下,擡頭望去,看步懷遠雖然面色不郁,卻似乎并無大礙,才緩了一口氣,說道,“影煞衛已經多時沒有有用的情報回傳,應是有環節出了問題,這次前往順便可以查看一下……”

“那也不需要你去。”步懷遠的情緒已經沒有剛剛那麽激烈,只是沉聲打斷穆祈的話,随後眼神複雜地看着穆祈:影煞衛安插在延國的暗樁确實已經有一段時間傳回來的信息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事情,這些他早已發覺,但之前為了配合蕭亦然對付慕容堯和容楚歡,他尚未抽調人手去延國查探此事,本想等整理了之前的資料情報後再做安排,卻沒想到穆祈會先一步行動。

收回視線,步懷遠的左手輕輕摩擦了一下右手尾指,道,“你是大昭的丞相,不是影煞衛的人。延國的暗樁有問題我會派人去查,送慕容堯回延國我也會派影煞衛的人去,你留在盛京。”

穆祈垂下眼眸輕搖了下頭,說出的話語氣放軟卻仍是不肯退讓,“我已經請旨了。”

“你知不知道你去多危險?延國現在情勢不明,你這樣的身份,又是送他們皇子的屍體回去……有沒有考慮過後果?”步懷遠語氣開始有些不穩,本就微皺的眉峰又皺的更緊了。

“我知道。”穆祈擡頭看了步懷遠一眼,突然不甚明顯地勾了下嘴角,聲音也微微上揚,說道,“你不用擔心,此去,延國應該不會明面上為難,暗地那些手段,不足為懼。何況……我這次去也是為了探查洛王的事。”

說到洛王的時候穆祈頓了一頓,他知道步懷遠一向并不喜歡容楚歡,之前他為了任務接近容楚歡時,步懷遠就曾幾次勸阻過他,但他和容楚歡畢竟還是有幾分情義的,如今容楚歡身死,他終歸希望能做點什麽。

步懷遠有些無力,想開口勸阻,張了張嘴卻又無聲地長嘆了一口氣閉上了。

其實他知道穆祈說的沒錯,延國不可能從明面上為難穆祈,畢竟他是昭國丞相,加上慕容堯折損,延國如今在昭國的暗線也是幾乎全部廢除,休養這麽多年延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貿然發動戰争,而以穆祈現在的武功,一般宵小确實傷不了……但是,他還是不想看到穆祈這樣冒險。

步懷遠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微酸的念頭:如果不是他這般沒用……

穆祈不知步懷遠心中所想,向前走了幾步,站到了步懷遠身前,帶着關心的眼神囑咐道,“帝上應該很快會下旨,我這次去不會太長時間,你不要擔心,多加注意身體。”說着用不贊同的眼神看了一眼步懷遠身邊案幾上的卷宗。

對延國之行他并沒有太多擔心,他這次離開最不放心的,還是步懷遠的身體,當年神醫薛墨曾言只能為步懷遠保命到二十五歲,之後便要聽天由命。如今步懷遠已經二十九,盡管雲墨之接過神醫名號之後曾向他保證過步懷遠暫時不會有事,可他仍然一直放心不下。

接收到穆祈眼神的步懷遠收攏心神點了點頭,再擡頭時已是恢複溫和,“我沒事,你別總是記挂別人,此去定要萬分小心,容楚歡的事,盡力就好。”

大昭丞相的冷漠鐵血之名人人皆知,可步懷遠知道這其實不過是穆祈的僞裝,這個人即使經過了這麽多年這麽多事卻仍然還是當年那個認真善良的性子。

“我知道的。”穆祈點了點頭。

“什麽時候走?”

“這兩日吧,慕容堯撐不了幾天。”

“嗯。我會安排影煞衛的人跟你一同前去,方便有任何問題及時回報,延國不宜久留,處理完事情立刻回來。”

“我知曉,你莫要再擔心了。”

步懷遠有些疲憊的點了點頭,心裏卻是一陣思緒翻湧:成親這幾日以來他一直在考慮,到底該怎麽面對穆祈,明明十年前就已經做下了決定,最近卻一而再再而三被穆祈所打亂,而他自己也……終究是舍不得放不下。想到這,步懷遠突然又覺得,或許這次分開是一個契機,他可以趁此好好想清楚到底以後要怎麽處理他們的關系。

商談完正事以後,穆祈和步懷遠一同在屋裏用了飯,之後穆祈就回了自己屋子。雖然是在同一個院子,但穆祈住的新房和步懷遠的房間還是隔了一些距離,這也是當時步懷遠特意安排的,而除了新婚之夜以外,步懷遠這幾日都是睡在自己之前的房間,穆祈則是一直住在新房,這也是為什麽安國候府的下人一直認為兩人在吵架的緣故。畢竟那有新婚夫夫就天天分房睡的呢?

雖然白日裏兩人已經幾乎和好,但步懷遠是還沒想好怎麽處理好事,穆祈則是不想逼得太緊,因此兩人晚上還是各回各屋,不過穆祈這兩日就要走了,要準備的事情還是不少的。

步懷遠一回屋就叫了暗中影煞衛的人出來,開始安排這一次前往延國的人選,之後又找了下人來,囑咐了好些一路上的需要讓人去準備,凡是能想到的步懷遠都盡量幫穆祈想到了,安排好這些之後又将之前放下的延國情報端起來重新整理,打算在穆祈離開前多整理一些有用的資料。

而穆祈也不遑多讓,回到房裏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就讓人把張伯找了過來,細細叮囑了這一回離去後府內的安排。

張伯在安國侯府地位特殊,雖然是個下人,但畢竟曾是跟着步懷遠的父親-歩清和的得力下屬,只是後來受了點傷,退居了下來之後被歩清和安排了在侯府做了總管。他也是看着步懷遠和穆祈長大的,兩人對他也是十分尊敬。

此時穆祈正站在桌前,見到張伯進來後,先是有禮地問了一聲好,才淡然說道,“張伯,過兩日我會離開盛京一段時日,侯府和懷遠哥哥就勞煩你多照顧了。”

張伯是不知道穆祈和步懷遠之前談話的內容的,對于穆祈突然說要離開的事也很震驚,“穆少爺這是要去哪兒?這不剛成親怎麽要離開呢?”

“只是出京辦點事,很快回來的。”穆祈安撫地解釋道,随後又叮囑,“我離開的這幾日,懷遠哥哥的藥莫要斷了,每日裏張伯可記得提醒他不要只顧着忙,按時用餐,多休息。”

穆祈雖然只嫁過來幾日,但從十幾年前開始,就負責了盯梢步懷遠的事情。步懷遠的身體,太累,太情緒化,或是生其他的小病,都不行,這些都是他忌諱的事情,而穆祈從以前開始就關注這方面了。說起來這也是為什麽坊間傳聞安國候和穆相不合了,因為穆祈總是上奏參步懷遠,但目的其實不過是想讓步懷遠在家多休息。

張伯也是明白穆祈的意思說的,點了點頭,又問道,“穆少爺這一回外出,何時回來?”

“一兩個月左右吧。”說着穆祈從桌案下面拿出一個小盒子放在桌上,指着盒子說,“耽誤一些時日也是有可能的,若是期間有什麽事,可去将軍府尋亦然幫忙,若是……懷遠哥哥有什麽事,就即刻派人去雲霞給清染傳話,另外派人盡量通知我。這個盒子裏是墨之留下的幾個改良的藥方,屆時如果有任何情況,參考着用,如果拿不定主意怎麽用,就直接給懷遠哥哥做主。”

張伯擡頭看了一眼那盒子,是一個非常精致小巧的檀木盒子,盒子表面雕刻了很細致的花紋,看上去就像是保存重要東西的盒子。這個盒子本身輕得很,而如今裏面估計也只放了紙張,更是不重,張伯接過穆祈遞過來的盒子,掂了掂,随後點了點頭。

後面一些簡單的交代囑咐後,穆祈就讓張伯回去了,之後又特意跑了一趟步懷遠的屋子,看到步懷遠還在整理那些延國的情報後,又是一番勸說,最後差點把那些卷宗全扔了才打住,一陣沉默後,穆祈才離開。

☆、延國

兩日後,慕容堯死在密牢,容楚華下旨昭示天下:延國世子慕容堯心懷不軌,行刺昭帝未遂,已擇日問斬,念其身份特殊,顧兩國之情,特派丞相穆祈送其返國。

聖旨出來後一片嘩然,各方都在讨論,不過安國候府倒是平靜的很。這兩日,穆祈将安國侯府和丞相府該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也特意研究了一番延國的資料,對這次行程倒不甚在意,只是對能否查探到容楚歡的事有些摸不準。

其實他和容楚歡真正相熟不過一年,容楚歡是個很聰明的人,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很敏感,從他第一日接近容楚歡的時候,彼此就知道對方的目的,他們互相利用,互相試探,卻也真正的做了一年朋友。他陪容楚歡飲過酒,隐約知道容楚華那些說不出口卻壓抑在心口的濃烈矛盾的情緒,而容楚華也似乎能明白他心裏那複雜的感情,或許正是因為能夠理解對方,他們才能成為朋友吧。

可是即使是朋友,他們的立場還是不同,他們都有自己想要争奪守護的東西,到最後也只能刀劍相向。容楚歡死的時候曾說:他賭輸了,可容楚歡永遠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羨慕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拼命去搏,而他卻一直深陷在二十年前的陰影之中,無法救贖。

想到二十年前的事,穆祈眼神一暗,如果當年沒有發生那件事,他和步懷遠之間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這二十年來他看着步懷遠一步步的變化,從最初的對未來充滿信心到後來的對一切絕望再到現在的看似滿不在乎,看着步懷遠從以前的溫和善良到如今這般只剩下的溫柔的表相,這期間步懷遠有多痛苦,他就有如此翻倍的痛苦,以及自責後悔和那深不見底的害怕。

他一直都非常害怕,怕被抛棄被讨厭,所以這些年來他拼命壓抑自己的感情,收起那些任性的脾氣,除了步懷遠身體健康以外可以什麽都不求。可這麽多年了,他已經壓抑的太久了,那些無法宣洩的感情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他不知道還能看着步懷遠多久,不想要到最後還要留下無法挽回的遺憾,所以他最後任性了一次。

“叩叩”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穆祈的思路,眨了一下眼睛掩去眼眶裏有些冒出的酸澀,穆祈站起身,揚聲說道,“進來吧。”

推門而入的是一名經常跟在步懷遠身邊的小書童,進來後看到穆祈站在書案後面,恭敬地行了個禮,說道,“相爺,侯爺請您過去一趟。”

穆祈點了點頭,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出門向步懷遠的書房走去。

這兩日他忙着交代事情,步懷遠似乎也忙得沒停過,影煞衛的人選安排就要步懷遠費一番神,加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資料要整理,如果不是他每天盯着步懷遠,只怕步懷遠早累出病了。不過他也知道步懷遠這些日子這麽急着處理就是想在他離開之前将資料都整理好,對方的關心,他心裏總是隐隐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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