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高興的。不過他也為此多番叮囑了張伯,在他離開之後可不能任由步懷遠這麽折騰自己。

沒多久穆祈就到了步懷遠書房外,敲了一下門示意便直接進入。房內步懷遠正坐在桌案前,手中拿着筆正在寫着些什麽,桌上堆積了不少的卷宗,聽到穆祈的聲音後擡頭淡淡笑了一下,随後又在紙上寫了幾筆,就放下了筆,對着穆祈直接發問,“什麽時候出發?”

“明日。”穆祈皺了皺眉說道。他不喜歡步懷遠的笑容,因為那是個只有嘴角上翹的假笑,從十年前開始步懷遠就沒有真心地再笑過了,每每看上去溫柔親和的笑容,笑意卻怎麽也到達不了的眼底,似乎只是一個習慣性的動作而已。

“過來坐吧,我有事與你說。”思緒被步懷遠的話打斷,穆祈沉默着向前走了兩步,坐在了步懷遠對面。

“這些年延國的資料我都已看過,雖然近兩年資料越來越少但我還是整理了一下,這些東西不能寫成文書給你帶着,我只說一遍,你記在心裏便可。”步懷遠指了一下桌上堆積的卷宗,表情十分認真地說道。

“嗯,好。”穆祈點點頭,輕聲應着,眼睛則盯着步懷遠。他一直都覺得,認真起來的步懷遠非常好看,所以他小時候總喜歡在一旁看着步懷遠練武,步懷遠出事不能習武之後他很久都沒有再看到這樣的步懷遠了。直到後來繼承影煞衛,在處理事情的時候步懷遠才會再次出現這樣的神情,認真而又專注。

“發什麽呆,聽到了沒?”似乎察覺到穆祈的走神,步懷遠聲音微沉,皺起眉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穆祈忙回過神,步懷遠剛剛說的是延國的一些歷史資料,這個他之前已經看過,“嗯,我之前看過一些。”

“這些資料以前就有,你知道就行。”步懷遠點點頭,抽出堆積的卷宗中其中一冊,一邊随手翻着一邊說道,“延國大皇子早逝,延帝一直未再立太子,根據其以前所為推測他應該是屬意四皇子慕容清繼位的,而且為此不惜把慕容堯送來昭國,不過根據影煞衛後來傳來的信息,二皇子慕容錦似乎已經有所行動。”

“行動?”

“嗯,慕容錦母家勢力龐大,可以說是幾個皇子中除了原本的大皇子母家以外最大的家族,延帝想要繞過他直接立慕容清倒還有些難度,相比之下,慕容堯則好解決多了。”

穆祈點點頭,慕容堯的資料他研究過,在幾個皇子中确實是出身最不顯的。

早逝的延國大皇子的母親是延國帝後,延國軍神之稱的淩戰更是其親舅舅,而且傳聞延帝對延後感情頗深,如果大皇子不是早逝的話,自然是最為正統的繼承人。

至于二皇子慕容錦,其母是延國名門之後,族中在朝為官的人不少,盤根錯節的勢力絕對不小;而延帝屬意的四皇子慕容清也不差,其母雖然本身份位不高,但和已故延後是一族同出,關系似乎也挺親近,在延後和大皇子都已經過世的情況下,延後母族之人自然是支持四皇子,因此延帝才會更喜歡慕容清。相比之下,出生一般,身後沒有任何勢力支持的慕容堯則可憐許多,甚至是在延國遣派質子之時第一個就被推了出來,可見延帝對這個兒子并未多加在意。其實若論能力,倒不見得慕容堯差過其他皇子。

“慕容錦這幾年動作頻頻,扶值自己勢力,打壓淩家的人和慕容清,延帝應該早就對其不滿了,不過沒抓到他的把柄又無法輕易動他。”步懷遠繼續說道,“而且根據影煞衛傳回來情報顯示,慕容清一直不争不奪,倒像是對帝位毫無興趣一般。可能這也是延帝一直沒有動慕容錦的原因。”

穆祈聞言皺眉插道,“你的意思是延帝想用慕容錦來逼慕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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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排除這個可能,慕容錦逼得越緊,慕容清就無法一直置身事外。不過也有可能是延帝轉換了目标,更看中現在的七皇子慕容宣,因此才放任慕容錦出頭,先處理掉不必要的麻煩。”步懷遠扔開手中卷宗,皺眉說,“這個七皇子資料非常少,這個也只是我根據這幾年傳回的一些信息裏推測的,倒不一定準确,你此次前去多多注意這個人。”

“好。”穆祈點頭,暗記于心。

“除了延國皇室中人,有幾個人你定要特別留心。”步懷遠拿起剛剛正在寫的那張紙遞給穆祈,凝神說道,“延國前任大将軍淩戰,雖然目前退隐,但他的號召力和實力都不容小觑,他應該是支持四皇子慕容清的;延國國師葉天成,在延國地位很高,而且對延帝影響力很強,根據信息推測,他應該是支持七皇子慕容宣;還有延國首輔大臣景炀,他是慕容錦的外公,在延國勢力也很強,這三方勢力對峙不下,而他們每人門下都有些門徒,也要注意,我都記在這張紙上,你看過之後就毀掉,千萬不要帶入延國。”說着步懷遠指了一下穆祈接過的紙張。

許是一口氣說了太多,又一直費着心神整理這些,說完這段話之後步懷遠竟開始咳起來,而且似是越咳越厲害,臉色都有些蒼白。

穆祈也顧不得細看手中紙張,随手揣入懷裏,繞過書案扶住步懷遠有些搖晃的身體,手覆在對方背心,緩緩輸了一道柔和的內力幫步懷遠順氣,又探入步懷遠懷裏取出一個小藥瓶,倒出一顆藥丸喂步懷遠吃下。

好一會步懷遠才緩過氣,微靠着穆祈輕喘。穆祈一臉擔心地望着他,語氣略帶着急地問道,“怎麽樣?有沒有事?還有哪兒不舒服?”

步懷遠搖了搖頭,面色已經恢複正常,淡淡的帶着一絲沒有溫度地微笑,看了一眼穆祈,說道,“沒事,不必緊張。”

穆祈仍然不放心,仔細盯着步懷遠看着,确認對方氣息恢複正常後才松了一口氣,垂下眼眸略帶自責地說道,“我會盡量注意,我離開之後,你不能再這麽勞累了!”

步懷遠微微一笑,推開穆祈站好,“我自有分寸,莫擔心,延國現在局勢很亂,你這次前往自己當心,帝上應該會安排人手随行,另外影煞衛中我會抽調人手暗中跟着你們,不過他們不能暴露在外,有什麽需要暗中探查的事情你可以讓他們去做。”

穆祈輕嗯了一聲,打斷了步懷遠的話,有些猶豫地說道,“我知道,你……等我回來。”

步懷遠一愣,随後輕笑了一番,柔聲說道,“好,你回來之後我們再好好談談。”

這一刻兩人都各有心思,以後究竟何去何從,他們此時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此刻互相擔心的心情,讓彼此在臨別前多了一絲溫暖。

☆、異地

清晨,清透的陽光從樹枝縫隙中灑下,斑駁的樹影随着風動而輕輕搖晃,地面反射的光彩使得整個院子添了一層光輝。

穆祈一個人站在院落中間,一身輕便的裝扮,頭發高高束起,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中,耀目得讓人有些睜不開眼。他靜靜地站在那兒,對面是步懷遠的房間,此刻房門緊閉,主人顯然還并未起床。昨日兩人終究還是分房而居,他知道步懷遠睡得晚,因此并沒有讓下人去打擾。

地上幾只早起的鳥兒叽叽喳喳歡快跳動,對站在院中的穆祈似是視而不見。一陣風吹過,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跪在穆祈身後,低沉的聲音響起,驚得地上的鳥兒一下四散飛走:“相爺,一切已備妥,可以出發了。”

這人是步懷遠安排這次随穆祈前往延國的影煞衛領隊,這一路影煞衛只能暗中跟随,不能洩露身份,且只聽穆祈安排,如今一切已經都已準備好,護送的隊伍也在安國侯府門口靜候了,此人便來請穆祈。

穆祈點頭應了一聲,最後看了一眼房門,轉身離開。黑影起身緊跟在穆祈身後,走了幾步後一眨眼就不見人影。穆祈一派平靜,未作停頓一路走到門口與護送隊伍彙合,在又交代了幾句之後,便上馬與護送隊伍一同離開。

這時,院子裏穆祈剛剛面對的那間房門突然被打開,穿着整齊的步懷遠靠着門框上,出神地望着穆祈離開的方向,直到護送隊伍走得遠了再也聽不到聲音,才閉了閉眼,重新關上門扉。

******

一路無事,快馬加鞭,護送隊伍很快就到了延國邊境。一入延國,穆祈就派人先行一步前往延國都城臨烨傳話,而護送隊伍則在後面緩行,如此不到一半路程就與延國前來迎接的隊伍彙合了。

延國此次派出迎接的人是七皇子慕容宣,穆祈得知消息後,立馬就想到了臨行之前步懷遠特意告知他的那些情報,這個七皇子很有可能就是被延帝轉換目标看中的繼承人,因此穆祈與其見面時也用心觀察了一番。

慕容宣長的清秀俊朗,眉眼間與慕容堯倒有一些相似,不過慕容堯的長相更偏柔美,因此在昭國時才會被人懷疑是容楚歡的男寵,而慕容宣則更為硬朗一些,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氣派,不落人下。傳聞延帝喜歡美人,後宮中不乏絕色佳麗,難怪皇子們都長得俊美。

第一天見面時慕容宣就要求親眼看一下慕容堯的屍體,嘴上說是悼念一番,穆祈卻明白對方是要驗屍,畢竟一國皇子,客死異鄉,屍體總要檢驗一番。雖說慕容堯死了多時,但好在這一路都是做足準備寒冰護屍,且一路快馬趕路,因此慕容堯屍身倒是保存良好。

帶着慕容宣到了停屍的屋子,穆祈舉手推開門,領着慕容宣跨步進入。房間不大,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幾張凳子,穆祈和慕容宣兩人一進入,房間就顯得更為擁擠了。

慕容宣四環視了一下四周,房裏完全沒有點燭,唯一的床上躺着的正是慕容堯的屍體,周圍和床底都放着巨大的盆器,裏面裝滿了冰塊,保護屍身不會快速腐化。不過過多的冰塊也讓房間溫度驟降,使人一進入房間就能感受到裏面那刺骨的寒意,此刻慕容宣也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冷顫。

看了一圈之後,慕容宣的目光就鎖定在躺在床上的屍體上,對穆祈示意了一下之後就走到了屍體前探頭看了一下,并抽出帕巾覆在手上,在慕容堯的臉上左右摸了幾下,随後皺着眉頭點了頭點,扔掉了手中的帕巾,“确實是三哥,穆相一路辛苦了。”

穆祈一直暗中觀察着慕容宣,驗完屍體的那一刻,慕容宣平和的表情裏多了一些難過,但只那麽一點點,很快又被他很好的控制掩飾掉,如不是穆祈一直看着他也很難注意到。看來延國皇子之間的關系确實各自冷漠,那一眼的難過大概也只是身為兄弟的一種本能情愫反應。

“七皇子言重了。雖然三皇子此次險些釀成大錯,但帝上念及三皇子的身份和兩國情義,最後還是命穆祈将三皇子送回,讓三皇子葉落歸根。”穆祈面色不變,淡然說道。

這話其實已經是非常不給面子地說辭了,也是在變相的指責延國和慕容堯了,但慕容宣聽過之後表情卻沒有什麽太大變化,仍是有禮生疏的笑了笑,“三哥雖然是自作孽,但畢竟是延國皇子,父王的兒子,昭帝陛下能夠顧念兩國情誼送其回來,宣實為感激,他日定派人回以大禮。”

慕容宣這一番話說得誠懇大度,對穆祈的刻意挑釁也無任何怒氣,反而對将慕容堯的所作所為定為自發行為,撇盡了延國的責任,穆祈挑了挑眉,看來步懷遠懷疑延帝看中他也不是不無道理。

領着慕容宣走出房間,将房門鎖上,穆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慕容宣,回道,“大禮倒不必了,我國帝上只願兩國長久和睦。”

慕容宣跟着穆祈離開,聞言淺淺一笑,似模似樣地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語氣一轉,看着穆祈十分親切認真地說道,“宣一直聽聞昭國穆相文才武略風華無雙,今日一見果真不負傳言,還望穆相此回在延國多留幾日,讓宣借此多多學習。”

穆祈回望了一眼慕容宣,淡然道,“七皇子謬贊,不過穆祈從未去過臨烨,此番倒想一睹延國民風,如此,便叨擾了。”

一路又客套了幾句,将慕容宣送離後,穆祈才回到屋裏坐在書案前思考:他們此行本就是前來搜集情報,自然是要多留幾日,但如果是慕容宣主動相留,必然是全程相陪,不便他行事,但若貿然拒絕,則又顯突兀且不再有理由留在延國,看來慕容宣也是料到他們有所行動才會相邀。

如此一來也只能兵分兩路了,他跟着慕容宣,一來可以去見見其他幾位皇子,探探虛實,二來也可以拖住慕容宣,讓影煞衛暗中行動,去探探其他的情報和昭國的暗樁。不過入延國國境之後,影煞衛就全部潛伏起來,與護送隊伍相隔甚遠,聯絡都是靠喬裝跟在護送隊伍的一名影煞衛傳話,既然延國已經起疑,那麽此後的聯絡就更要小心了。

派人将那名喬裝的影煞衛傳來,穆祈有些疲憊地閉上眼揉了揉眉心,腦海裏突然冒出步懷遠坐在書案前的身影,嘴角不自覺的微微勾起: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麽呢?

******

此時,步懷遠正站在穆祈平日處理事務的書房裏,這書房雖然是步懷遠準備的,但除了桌椅書架,後來都是穆祈自行布置的。之前穆祈在侯府時,步懷遠是從來沒有進過這個房間,即使兩人商量事情也都是穆祈到他的書房去找他,如今穆祈才離開幾日,他竟是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這個書房。

摸着書案上放着的穆祈平日常看的書籍,步懷遠輕輕笑了兩聲,環視了一下這間書房,除了滿屋的書籍卷宗幾乎沒有什麽其他多餘的裝飾,桌椅家具也都是他初時準備的那些,也就只添了一張躺椅被放在一邊。步懷遠走近看了看,那張躺椅倒是和他書房裏那張一模一樣,想來是穆祈為他準備的,只是還未有使用的機會。

擡頭看了看四周牆面,都是幹幹淨淨沒有任何書畫,唯一一面正對着書案的牆上挂着的也是一柄長劍,步懷遠搖搖頭輕笑。

走近幾步卻覺得那柄長劍頗為眼熟,一段被深埋腦中的記憶驀然跳出,步懷遠臉色一肅,上前幾步猛地奪下牆上挂着的長劍,右手一拉長劍出鞘,果然是當年他一直用來練武的那柄長劍,熟悉的銀光和觸感,讓步懷遠思緒不禁有些飄遠。他記得十年前他就将這柄長劍扔進了侯府後院的河裏……原來被穆祈又撿了回來嗎。

一瞬間的怔愣很快恢複,步懷遠又摸了摸手中長劍,劍鞘紋理簡單裝飾樸素,甚至連一顆寶石點綴都沒有,拉出的劍刃非常幹淨也非常快,步懷遠手輕輕摸了一下就被劃出一道小口子,看來是主人平時非常注重收拾打理它的。還記得這柄劍是他初學武時娘親送他的,因為只是用來學習,想着以後學成必然要換更好的寶劍,因此只選了這麽一柄很普通的長劍,只是誰也沒有料到這柄劍已經成為了他人生用的最後一柄劍。

步懷遠嘆了一口氣,又動作輕柔地将長劍挂了回去,穆祈雖然也是跟着他娘親學武,但學的卻不是劍術,平時也很少用劍,因此将這柄沒有長處的劍撿回來,用意到底為何,他心裏也是明白的,只是……到頭來也不過是徒勞奢望而已。

“侯爺,有新消息傳來。”門外突然傳來影煞衛的聲音,步懷遠回過神,又看了一眼書房後便轉身離開。

☆、歸程

穆祈跟着前來迎接的隊伍,很快就到了臨烨,在慕容宣的接待下,這幾日也見過了延帝,二皇子慕容錦,四皇子慕容清以及國師葉天成和二皇子的外公景炀。這幾人都是延國現今最為關鍵的幾人,因此穆祈也暗中仔細打量了一番。

比起從容大度的慕容宣,慕容錦則更為氣勢強硬,為人行事總是透露着身為皇子的高傲,雖然也有一番真學識,但難免讓人覺得氣度不夠難成大器,難怪延帝不甚喜歡這個兒子;而另一位曾經傳言為延帝屬意繼承人的四皇子慕容清,為人溫和有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慕容宣和他倒是頗為相似,不過比起慕容宣面對他的時候面不改色侃侃而談,慕容清則要不善言辭許多;如此來看穆祈倒是更加确信步懷遠之前的推斷,延帝或許是想要慕容宣繼位。

不過這畢竟是推測,延帝雖然老了,但處事手段仍是非常圓滑的,即使是派慕容堯和那些卧底來昭國這麽些年,也沒有落下一絲可以讓昭國抓到的把柄,出了事責任全部推得幹幹淨淨。而現在面對幾位皇子,延帝也是一視同仁,即使有一些偏頗,也讓人明顯感覺是偏向四皇子慕容清而不是七皇子慕容宣。

至于幾位皇子之間的關系,雖然觀察時間不長,但穆祈還是明顯感覺,慕容錦對慕容清頗為在意,對慕容宣倒是少有提防;慕容清則是對慕容錦的咄咄逼人處處退讓,似乎的确是不願相争;而慕容宣卻是厲害得很,看上去和兩人關系都處理的很好。

穆祈眯了眯眼睛,在屋裏來回走了幾步,看來幾個皇子中最該在意的果然是這個七皇子慕容宣。而且這個慕容宣似乎是國師葉天成的徒弟,想到步懷遠曾說過葉天成可能就是支持慕容宣的勢力,穆祈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步懷遠讓他特別注意的三個人,除了明顯是幫慕容錦的景炀以外,另外兩個人穆祈都捉摸不透,葉天成他只匆匆見了一面,只覺此人冷漠高深,難以看透;淩戰則完全是沒有見到,聽說退隐之後淩戰就很少見外人了。

雖然情報不多,但這趟還是有些收獲也不枉此行,穆祈想了想,這一趟已經出來多日,也該回去了。走到書案前坐下,穆祈支着頭按了按額角,或許是因為在延國一言一語都需要極為注意,這些日子他也總是會感到有些疲累,而且遠離盛京,他心裏越來越想念步懷遠,很想下一刻就看到那人平安地站在自己眼前。

穆祈自嘲地笑了笑,這麽多年了,他還是這麽依賴對方,不禁想到那年剛出事的時候,即使那麽痛那麽難受還只顧着保護他安慰他的步懷遠,和只會哭完全不知道怎麽辦的自己……即使這些年他拼命地努力,想要擁有保護步懷遠的能力,但靠着對方才能支撐的卻一直都是他。

一陣腳步聲從屋外傳來,穆祈斂起笑容,不一會敲門聲就響起,輕而短促,穆祈微微坐正,輕聲道,“進來吧。”

進門的是那名負責傳話的影煞衛,平時都是喬裝成侍從跟在護送隊伍中,此時他正是一身侍從打扮,進門後反手關上了門,恭敬地對穆祈行了一禮,“相爺。”

“嗯,事情安排的如何?”

“回相爺,所有暗線聯絡人全都已經失去聯系,應該已經全部犧牲,而在我們離開盛京之前,影煞衛還收到過信息傳回,估計是我們離開之後的事情。”那人臉色凝重卻又十分冷靜地看着穆祈,輕聲說道,“這幾年延國傳回的信息已經越來越無價值,侯爺早就推斷是暗線出了問題,但因為聯絡并未斷過,只道是延國有所察覺防範更重,此次全部失去聯絡,想來應該是延國早已發現我們的暗線了,重新布線恐怕需要費一番周折。”

穆祈點點頭,這麽短的時間內一下拔出所有暗線,不可能是最近才發現的,那麽證明延國至少已經查到這些暗線很久,一直沒有徹底消除而是放任他們傳回被控制好的情報,應該也是延國的應對方針,一來可以放松昭國警惕,二來已經暴露的暗線總是好掌控許多。

不過他們剛到延國就一下全部清除了這些暗線,看來延國對于慕容堯一事以及多年計劃被毀也不是完全不介意。而且這一做法顯然也是一種暗中示威,這是告知昭國,我有卧底你也有暗線,大家誰都不要裝無辜,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玩兒的就是誰最能光明正大地幹着龌龊的事卻不讓人知道,最後勝出。

看來,延國這些年的确野心不死,就是不知這一手究竟是誰使出的,。延帝處事圓滑不會這麽激烈,慕容清人如其名清高的很,也絕對不是這樣玩心機的人,慕容宣雖然心機深沉,但就這段時日的接觸,穆祈倒覺得慕容宣與容楚華某些地方還是相似的,做事不會這麽不留後路,那麽最有可能做出這件事的就是慕容錦。

穆祈不禁蹙眉輕嘆一口氣,盡管處事方式不同,但延國這幾個皇子還真是都不能小觑。

“留幾個人在臨烨待命,其餘人先跟我一同回盛京,留下的人勿必隐藏好,莫洩了身份,事情不急在一時。”穆祈想了想吩咐道,随後又問向那人,“洛王的信息可有查到?”

“回相爺,并未查探到洛王在臨烨時的消息,不過根據影煞衛這些年收集的情報,洛王回昭國之前,延國的暗衛營曾抓捕過一名逃犯,當時聲勢大,只不過那時推斷是延國的逃犯,并未刻意調查過,如今一番研究,那人很有可能是當年的洛王。”

“既然如此,盡量多查一些那人的資料,不過時日不多,三天後我們便要啓程回國。”穆祈再次揉了揉額角,交代着。

喬裝的侍從聞言行了一禮領命,見穆祈并無其他需要交代的事物,便先行退下。穆祈微微靠向椅背,緩了緩剛剛突然而來眩暈感,再睜開雙眼時已是恢複清明。

******

一晃三日而過,穆祈在向延帝辭行之後便帶着護送隊離開了臨烨,回程并無要事,不如來時這麽急,在慕容宣的陪同下,穆祈一行人也是花了好些日子才到了邊境,而慕容宣也是一直将穆祈的隊伍送到了邊境才離開。

臨行前,慕容宣似乎接到了臨烨傳來的什麽消息,一瞬間臉色大變,只與穆祈簡單拜別就匆匆離開,讓穆祈也有些意外和好奇,這個讓善于隐藏的慕容宣如此大變的消息究竟是什麽。

心有存疑,穆祈立刻叫來了喬裝的侍從,安排他與還在後方的影煞衛聯系,探聽一下臨烨發生何事,并讓影煞衛加速趕來彙合。

交代完要查的事情之後,穆祈行進的隊伍明顯加快了速度,雖說回程無要事,但穆祈此時卻是歸心似箭,不僅僅因為心中挂念愈深,更是因為他這兩日才發現的一件事。輕輕将手覆在腹部,穆祈嘴角微微勾起,這裏已經孕育了一個屬于他和步懷遠的孩子。

穆祈雖然不是醫生,但因為步懷遠的原因也跟着雲墨之學過一些醫術,也知道一般男子有孕,孕相不顯,要到後期才易探知,但習武之人,對自身情況頗為熟悉敏感,加上懷孕的時候可能會有內息紊亂不繼的情況,脈象也較之常人先一步顯現,往往更容易探知。

自從他到延國以來時常感到疲累,開始尚不在意,但這幾日出現內息不繼的情況他才重視起來,昨日特意為自己探了脈,果然是有了身孕,這個消息來得太意外但也太驚喜,那一刻穆祈甚至很想直接飛回盛京告訴步懷遠,不過很快穆祈就冷靜下來,如今還在延國邊境,他有孕的這個消息還是不公開的好,何況他也想第一個告訴的人是步懷遠,因此只是加快了回程速度,希望早日回到盛京。

******

傍晚,穆祈選了一間客棧休息,即使在趕路他還是合理安排行程的,畢竟充足的休息也是很重要。跨下馬,先一步進入打點的侍衛已走出對他點了點頭,穆祈将馬匹交給身後的侍衛,跟着進入。

客棧裏人不多,一樓零零散散坐了幾桌正在用餐的人,穆祈掃了一眼,大部分是平民百姓,也有一些看上去是走江湖的人,他們各自小聲的說着話,對穆祈一行人的到來也只是擡頭看了一眼便又自顧自地聊起來。

穆祈一行人數衆多,客棧掌櫃接到這麽大筆生意自然非常高興,直接熱情地出門相迎。穆祈沒什麽胃口沒有與衆人一道用餐,只要了一間上房休息,剩下的事情則交給了那名打點的侍衛安排。掌櫃一看穆祈架勢就知道他是衆人之首,忙恭敬地讓店小二領了穆祈上樓。

走在樓梯上,穆祈突然感到有一股視線盯着他,回首望去,那感覺卻消失不見,穆祈微微蹙眉放緩了腳步,一邊跟着店小二慢慢走着一邊細細觀察樓下的衆人,很快就發現一處與衆不同。

在門口靠牆的一桌獨坐了一人,正低頭飲酒,穆祈望去的時候那人正好擡頭,面相竟有些眼熟。那人對着穆祈舉了舉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放下杯子扔了銀錢在桌上就起身離開了客棧。

穆祈冷冷地收回視線,面色不變,直到跟着店小二走到了屋裏,才細細思索起來。那人面相眼熟必然是見過的,而他又沒有太深的印象,那應該不是熟人而是最近才見過,且有什麽特殊的事情才會讓他記得,如此一推敲,穆祈猛地想起來,在來延國的路上,他曾在昭國見過這個人。

當時那人在驿站不知道追什麽東西闖入了他們的護送隊伍,被侍衛拿下,他看那人确實是無意而為,就命人放了,沒想到如今在延國居然會再次碰到。穆祈不是天真之人,這人與他毫不相識,居然會在他們回程路上再次遇到,怎麽看也不像是意外相遇。

雖然不知道這人到底什麽來頭,但穆祈內心隐隐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暗中叫來了侍衛領隊,穆祈簡單吩咐幾句,安排衆人用過晚餐後加強戒備,休息一晚上明日一早立刻出發。

☆、異變

隔日一大早,天還沒亮透,街上空空蕩蕩的,只有零散的一些早市商販開了門。穆祈起來後就吩咐随行侍衛盡快準備出發,因為他們所呆的客棧靠近城門,出城只需要不到半個時辰,加上這次随行的都是訓練有素的侍衛,接到命令後很快就麻利地準備好了,離開的時候也是靜悄悄的,完全沒有驚醒客棧的其他客人。

穆祈一人一馬跑在最前面,身後齊刷刷的跟了一隊人,來的時候因為要護送棺椁,因此還備有馬車,回去的時候為了輕便,穆祈直接命所有人都換了快馬。從這個城出去以後,一日一夜就可以到昭國邊境,之後休息一晚,第二日天黑前就可以到邺城,到時候在邺城等影煞衛的人彙合之後就可以一同前行。突然又想到昨日在客棧遇到的那人,雖然那人只在他們進客棧的時候出現了一下,之後就再也沒見到,但穆祈隐隐總還是有些奇怪的感覺,似乎那人并不是那麽簡單的。

隊伍行進到中午時,有侍衛上前請示穆祈是否休息,穆祈摸了摸身下的馬兒,想了想還是同意就地紮營,休息半個時辰再行趕路。

一群人安靜有序地将馬兒拴好吃草,然後幾個幾個分隊聚在一起坐下吃起幹糧,穆祈一個人坐在一邊的大石上,也翻出了準備好的幹糧,雖然沒什麽食欲,但想到接下來還要趕一段路,穆祈還是逼着自己吃了幾口。

“相爺,您吃這個吧。”一個年紀不大的侍衛突然跑到穆祈面前,伸出手遞過了兩個大肉包子,聲音中氣十足又略微帶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您昨晚兒就沒怎麽吃,這會兒再吃這些個幹餅哪能行,吃點軟面帶肉吧!”

穆祈擡眼望去,那侍衛雙手捧着一塊幹淨的白紗布,上面放着兩個大肉包子,應該是早上從客棧拿的,因為時間有些長,已經有些冷皺,不過拿來前顯然又被人用內力微微加熱了一下。送包子的侍衛是這次護衛隊裏年紀最小的,只有十九歲,聽說一直很仰慕穆祈,因此被分配到這次任務時高興得幾天沒休息好,一路上都興奮得很,這些也都是路上穆祈聽到這孩子和別人聊天時說的。

雖然看上去冷漠,但穆祈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之人,只是平日裏全副心神都用在了步懷遠和政事上,很少與人交流罷了,此時看着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拿着包子閃着大眼睛看着他,一時也有些哭笑不得了。如果是平時他到不介意收下,不過現在他确實沒什麽胃口,收下也是浪費,因而穆祈還是搖了搖頭拒絕了。

那小侍衛似乎有些失望,但還沒有放棄,将包子又向穆祈面前推了推,紅着臉說道,“相爺您要不嘗一個吧,這客棧的包子還挺好吃的,蠻香的!”

那包子被小侍衛這麽一推破了些皮,裏面肉餡漏了出來,确實如小侍衛所說挺香,但這香味卻讓穆祈臉色一變,胃裏一陣翻滾惡心,身子也明顯向後靠了些。那小侍衛見穆祈臉瞬間黑了,以為穆祈是真的讨厭這包子,尴尬地搓了搓手,将包子又重新包好,低着頭有些失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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