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心疼,忙撐着身子往裏面挪了挪,拉着穆祈半躺在床上,帶着些緊張地問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請禦醫來看看?”

“要看也是看你,我好得很。”穆祈斜了步懷遠一眼,冷哼着說,“你怎麽不問問你自己的情況,不問問禦醫怎麽說?”

步懷遠一頓,搖頭失笑。他的身體早就破敗不堪,其實不用問也知道是什麽情況,他現在還能活着說話,那就一時半會應該是死不了的,但也好不到哪兒去。至于禦醫怎麽說的,他就更不用問了,李樂根本不敢到處說他的身體問題,大概也就是些模棱兩可的話語,至于嚴素,他是從來不會理人的……

“我是老毛病,沒什麽,你現在有了身孕要多加小心。”

“我身體好得很,你放心!”穆祈輕哼一聲。

步懷遠無奈地一笑,随即想起什麽,輕皺眉頭說道,“本來明日是要帶你入宮觐見帝上的……”

“你這個樣子還見什麽見!”穆祈大怒,側過頭瞪着眼睛看着步懷遠。

“不見不見。”步懷遠忙按了按穆祈的手,無奈地說道,“這個樣子也沒法觐見,我會讓人去宮中禀明帝上,請假兩日,三日後我再帶你入宮。”

聽到這話穆祈才稍稍降下火氣,但仍是有些不滿意,咕哝着說道,“有什麽好見的,不記得的事,見了也是白見。”他根本不記得什麽昭帝,什麽丞相的事,跟着回來也不過是為了找步懷遠,現在人也找到了,其他的事他才沒有興趣。

“你是大昭的丞相,回來自然要觐見帝上,放心,帝上已經知道你失憶之事,不會為難你,屆時我也會陪着你。”

“到時候再說,我累了。”穆祈撇了撇嘴,這一整天他都沒好好休息過,步懷遠出事後又一直高度緊張着,現在也着實有些累了,幹脆閉上雙眼休息。

步懷遠見穆祈确實面含倦色,也只好作罷,正準備閉上雙眼一同休息,卻感受到本來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手忽然動了一下,反過來抓住自己,随即心裏一緊,張開手掌反握,瞬間十指相扣。

“睡吧。”步懷遠的聲音輕輕響起。

☆、番外

兩日前,安國侯向宮裏借禦醫,帝上親自下旨全力配合,禦醫院一下撥出了五名禦醫前往安國侯府,而李樂也是這次被借調的一員。

內侍前來傳旨的時候,李樂還有些怔愣,他在禦醫院向來不受歡迎,很少會有任務指派給他的。這次安國候借人,怎麽會派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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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禦醫,接旨吧?奴才還要去下一位禦醫那兒呢。”

內侍略微尖細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李樂忙回過神,笑眯眯地從傳旨的內侍手上接過聖旨,并遞上一些碎銀,送走了內侍。

“一定是師父安排的……每次都這樣,也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李樂回到房內,撇了撇嘴,随意地将聖旨扔在桌上,張開雙臂往床上一躺。

禦醫院有一些專門辟出的房間,就是平日裏給禦醫們休息,或晚間當值時用的,但房間不多,因此一般只有品級高的禦醫才有單間,品級較低的大多都是幾人一間。本來李樂的品級不高,按照正常慣例也是要和其他人擠一間屋子的,但凡事總有那麽些例外,李樂自然也是例外地被安排了一間單間。

若要說李樂這身份,就要從他爹說起了。

李樂的爹是上一任的禦醫院醫座,醫術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後來收了個徒弟名叫嚴素,李老禦醫見嚴素是個學醫的好苗子,便傾囊相授,而嚴素也是個争氣的,完全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若不是為繼承師志而留在禦醫院這彈丸之地,只怕早已在外名聲鵲起,而這世間也便會再多出一名神醫的。當然這些外人并不知曉,只是在李樂心裏,自己的師父自然是不會比那傳言中的神醫差的。

沒錯,嚴素就是李樂的師父。本來李樂作為李老禦醫的獨子,應該是拜自己的父親為師,與嚴素師兄弟相稱的。奈何世事無常,李樂的娘親生他時難産,子出母亡,而李樂的爹又是一深情之人,為此大受打擊,沒幾日竟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了一個不足月的嬰兒。

嚴素是個尊師敬道的人,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早已把李老禦醫當做父親一般,因此李老禦醫夫妻去世以後,嚴素就将李樂帶回了自己身邊撫養,雖然當時他不過只有十七歲,還不算完全成年,但卻是咬着牙硬是接過了李樂的教養責任。因此李樂可以說完全是嚴素帶着養大的,後來也是正式拜入嚴素的門下,成為了師徒。

另一方面,嚴素早就跟着李老禦醫在禦醫院做事,老禦醫去世後,醫座一位是由當時另一名老禦醫頂的,而那位老禦醫不過做了幾年,之後這個位子便被嚴素拿下了。嚴素雖然醫術高超,卻是沒有什麽野心的人,做禦醫院醫座也只是為了方便更輕松的學醫研究醫術,因此十幾年下來一直沒有想過有什麽變動。

至于李樂,今年剛滿十八歲,年初剛提出自己想要出師,便被嚴素安排進了禦醫院學習做事。對于禦醫院,李樂并沒有太大興趣,他更喜歡雲游四方,做個江湖郎中,只是可惜嚴素呆在禦醫院,為了能與自己的師父在一起,李樂也就只能忍了這無聊的日子。

“唉……師父什麽時候才能不那麽熱衷于研究醫術啊!什麽時候才退隐啊!”李樂長嘆一口氣,咕哝着說道。

倒不是說他有多讨厭禦醫院,畢竟他爹和師父都是禦醫院的醫座,只是他對于做一名禦醫每日給達官貴人看病很不習慣而已,他更喜歡自由自在的行醫,那些貴人們的臉色他總是承受不來。而且禦醫院的人也都不喜歡他。

說到這個李樂就更為沮喪了,禦醫院的禦醫大多年紀偏大,即使有些年紀輕的也都還不算禦醫,只能稱其為醫士或醫生,偏偏李樂年紀輕輕一入宮就當上了禦醫,加上前任現任兩代醫座與他的關系,他在禦醫院可謂是一時風頭無兩。

老禦醫們心态好些,又顧念着當年李樂他爹的情義,倒不會為難于他還頗為照顧,但一些年紀輕的禦醫及下面的醫士醫生們可就對李樂沒這麽友好了。雖然顧忌着嚴素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負他,但暗地裏排擠,使使小絆子什麽的還是經常有的事。而李樂又不是個喜歡撒嬌告狀的人,有時候吃了悶虧心裏怒嚎翻天,面對着嚴素也哼不出一個字來,而他又不是聰明會處理人際關系的人,對暗中欺他之人也只會盡量疏遠,一來二回,對方見李樂沒人護着,也就更加肆無忌憚,關系更加惡劣。

偏偏嚴素又是個極為冷淡不管事之人,盡管對李樂照顧有加,卻也一直不知李樂在禦醫院被欺之事。而有時候嚴素想到的“幫”李樂的事情最後都有可能造成李樂被人排擠的原因,對于這一點李樂也是常常表示很無奈。

“啊!!真是煩人啊,這個安國候沒事找這麽多禦醫幹嘛!!”李樂想得煩了,大叫了一聲将自己的頭埋進被子裏。

“大白天鬼叫什麽!”

突然一道冷冽的聲音在房裏響起,李樂渾身一震,從床上一躍而起,頭上蒙着的被子還因此刷的一下被帶散開了,被子的重量讓跳起的李樂身子不穩的晃了晃。手忙腳亂将纏在身上的被子抓起扔開,李樂擡頭一看,果然看到嚴素一臉冷然地站在門口,看見他的動作後眉頭輕動皺了一下。

李樂心裏一跳,以最快地速度将手邊被子窩起扔在床上,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向嚴素,“師父你怎麽來了?什麽時候來的,我都不知道。”師父是怎麽進來的?剛剛完全沒有聽到推門聲啊,難道我的耳朵出問題了?

“你大叫的時候。”嚴素冷冷說道,向前邁了幾步,反手關上門,随便找了個座位坐下,“接到聖旨了?”

“接,接到了……”李樂吞了吞口水,每次遇到師父他都覺得好緊張,明明師父長的那麽帥,怎麽看上去那麽可怕!

“嗯,收拾收拾,後天去安國侯府。”嚴素瞥了一眼桌上攤開的聖旨,開口說道,“此次前去給穆相診脈,傳穆相有了身孕,你自行準備一番,莫要出什麽差錯,回來之後即可出師。”

“啊?出師?”李樂微帶震驚地看向嚴素。

“你不是要吵着要出師嗎?這次出師後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去吧。”嚴素仍是冷冷說道。

“啊……徒兒知道了。”李樂無精打采的應着,心裏卻是風起雲湧:我想做的事就是帶着師父你一起雲游四海做江湖郎中啊,讓我一個人出師去有什麽意思啊!!!

“這兩日認真準備,莫要出去後丢了為師的臉。”嚴素說完就站起身,準備離開。

“是,師父。”李樂高聲應道,眼看着嚴素要離開,忙站起身緊張地說道,“師,師父…,你…你要回去嗎?我……”

“嗯,過來提醒你一聲,還有藥材沒整理好。”說完嚴素轉過身,向外走去

哎喲我的天,師父特意跑過來一趟就是為了告訴我安國侯請禦醫的目的嗎?師父果然還是疼我的啊!!!可是師父你能不能坐下陪我聊聊天啊!我們都好久沒聊了,除了研究醫術你就再做點別的事啊!少研究一天會死嗎,沒看到我伸出的手要挽留你嗎!

李樂微微伸出的手僵在原地,心裏咆哮着,嘴裏卻吐不出字,沒辦法啊,誰看着師父那張冷到結冰的臉還能開得了口說肉麻的話啊!!

“什麽事?”突然,似乎感受到李樂灼人的目光,嚴素回過頭冷冷的問了一句。

李樂懸在半空中的手非常尴尬地快速收回,放到了腦後開始撓頭,心裏跳的越來越快,嘴裏卻是冷靜非常,“沒事,就是想提醒師父你要注意休息。”

“嗯,有事再到我那兒找我。”嚴素沒有其他任何表情變化,點了點頭,表示已知,随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師父,你真的不留下啊!!??李樂抹淚,算了,師父根本是不開竅啊!

挫敗地目送嚴素離開,李樂開始翻箱尋找醫書,既然師父上門來提點,自然還是要做好事前準備的,他可從來沒專門學過夫科的!!

兩日後,李樂抗着一堆整理的書籍和自己的行頭跟着安國侯府來接的人上了馬車,向安國侯府駛去。

☆、休養

第二日穆祈醒的早早的,起來梳洗了一番又吃了早飯,晃蕩了一下兩人的屋子後,步懷遠才慢慢轉醒。

安靜的房間,溫暖的陽光透過半啓的窗子灑入,十分柔和。穆祈穿着寬松的長衫蓋着薄被躺在躺椅上,一手随意翻着手中的書冊,一手不時從一旁矮凳上擺放的食盤裏拿起一塊點心吃着,好不惬意。

步懷遠睜開雙眼後看到的正是這一幕,一瞬間眼裏全是溫柔的笑意:他還活着,而穆祈就在他眼前。步懷遠含笑撐着身子坐起,因為還在病中,臉色還有些蒼白,不過精神倒是好了許多。

“你醒啦?”穆祈聽到聲響後開口問道,放下書冊,将手上剩下的點心塞進嘴裏,拍了拍手,撐了一下腰站起身,走回床邊。

“嗯。”步懷遠笑着點了一下頭,伸出手輕輕拉着穆祈,示意他坐下,“醒的很早?很無聊嗎?”

穆祈挺着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床邊,随意地搖了搖頭,“還好。你餓了嗎?先起來吃飯吧。”雖然在房裏無所事事,但是李樂已經交代過步懷遠還要靜養兩日,因此穆祈沒準備這兩日出去,何況現在他對于整個盛京毫無印象,也沒什麽可以消遣的。

“等過兩日入宮面過聖,我帶你出去轉轉吧。”步懷遠一邊起身換衣,一邊柔聲說道。以往穆祈雖然也不怎麽愛出去,但有時間都會用來練武;如今失了憶,事務肯定處理不了,而有了身孕也沒法時常練武,一下子便閑了下來,因此步懷遠才想着帶穆祈出去轉轉。

“等你身體好了再說。”穆祈翻了個白眼,吐氣說道。

“呵,好。”步懷遠輕笑,“你的書房就在院子裏,這兩日若是無聊可以去看看,你以前倒挺喜歡呆在書房看書的。”

“嗯。”穆祈不在意的應了一聲,對于書房并沒有太大興趣,而是緩步走到了步懷遠身前,從步懷遠手中接過腰帶,輕輕為步懷遠系上。扣完了以後還向後退了兩步打量了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

“有什麽需要的就跟我說。”步懷遠整理好衣服,叫了侍女進來梳發。

“哦,聽說我以前住在隔壁?”穆祈看着侍女給步懷遠梳發,皺了一下眉,或許他也可以學學?總覺得被別人摸什麽的不是很開心啊。撇了撇嘴,轉過身又拿起一塊點心吃起來。

“你說丞相府?”簡單梳了個發式,步懷遠便揮退侍女,轉過身溫柔地笑看穆祈,“你我兩家相鄰,你自小住在隔壁,剛任丞相之時,帝上要賜你宅院,被你推辭了,只将穆府改成了丞相府。”

“是嗎,那改天回去看看好了。”穆祈嘟了一下嘴,又塞下一塊點心,怎麽以前的他連平白賜的房子都不要?瞥了一眼步懷遠,不會是因為眼前這個人吧?

步懷遠寵溺地笑了笑,上前牽過穆祈的手,在穆祈疑惑地眼神下,拿出帕子擦了擦穆祈的手,溫聲說道,“別吃了,吃多了容易積食,一會兒吃飯該吃不下了。。”

穆祈的臉瞬間紅了一下,鼓着嘴瞪了一眼步懷遠,想到昨日步懷遠病倒前兩人就是因為吃的問題先吵了起來,忍了忍還是沒回嘴,只是瞅了瞅食盤裏剩下的點心,有些舍不得。好像他最近食欲特別好……?

“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多吃點。”看着穆祈的眼神,步懷遠忍不住笑了出來。穆祈小時候倒是很喜歡吃寫甜食點心的,但後來長大後就不再吃這些了,如今失了憶倒真和小時候一樣了,不過有了身孕,吃多了零食也不算太好,因此他還是阻止了穆祈。

“哼。”穆祈斜過眼小聲哼了一下,心裏也明白步懷遠的好意,沒再說什麽,而是轉了個話題問道,“家裏只有我們兩人嗎?”

步懷遠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穆祈這是問有沒有家人,淡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你我皆是獨子,我父親和你父母都已過世。”

“那你母親呢?”穆祈下意識問道。

“……不知道。”

“嗯?”

步懷遠苦笑了一下,“十年前離開後就一直沒回來,影煞衛都沒有查到音訊。”

看着步懷遠帶着傷痛的眼神,穆祈突然心裏一陣刺痛,抓着步懷遠的手緊握了一下,別過頭故意哼了一聲,“餓了,先去吃飯。”

“好。”步懷遠笑笑,牽着穆祈走向飯廳。

“不用扶我,你自己站穩!”

“好。”

“好什麽好!”

“呵呵。”

“……”

******

接下來兩日,兩人都呆在安國侯府沒有出去,李樂每日裏都來給兩人診脈,步懷遠休養了兩日倒是沒什麽大礙了,至于陳疾李樂沒敢多說,而是按照步懷遠提供出來的據說是神醫雲墨之開的方子給配了藥,讓步懷遠每日裏喝着。

穆祈身體則好得很,雖然之前受過傷又有了身孕,但武功底子在,也沒什麽大問題,一直好吃好睡的,只得了李樂多囑咐幾句,讓他盡量少動武和使用內力,畢竟孕中內息容易不穩,濫用內力還是易出岔子,之前穆祈就是因為內息問題受的傷,雖然調養過來了,但再有一回難免對身體有損。

聽過李樂的話穆祈倒沒什麽表示,反正他雖然有武功,但因為失憶所以很少使用,如今在安國候用的機會更少了。而一旁步懷遠聽過後卻是沉下了臉,臉上露出少有的凝重的表情,轉頭又吩咐加派了幾個影煞衛的人暗中保護穆祈。穆祈自然是知道的,雖然心底翻了個白眼,但想着步懷遠那時一閃而過的後悔和傷痛的表情,也就無視了那些影煞衛算是接受了。

最後步懷遠還問了關于穆祈失憶一事,對于這一點穆祈也是有興趣的很,想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恢複,李樂前後查了幾次才告訴兩人,穆祈這失憶應該是之前受傷的時候撞傷了腦子,不過細細檢查之後并未發現穆祈腦子裏有淤血什麽的,穆祈也毫無頭疼的症狀,因此李樂也說不好穆祈什麽時候恢複,只猜測大概是之前腦傷恢複了卻留下的後遺症,可能過些日子就想起來,也可能再也想不起來,全憑天意。

穆祈聽後不免有些失望,雖然他覺得自己現在過得也挺好,但對過往的記憶還是有些好奇的,何況他依稀記得剛醒來那些日子的噩夢,盡管他已經确認步懷遠就是他要找的人,但總覺得還有什麽很重要的人和事被他忘掉了,心裏總計挂着。

對于步懷遠來說穆祈最好是永遠想不起來,這樣,在最後的日子他就這麽陪着穆祈,等着孩子出生再讓孩子陪着穆祈就足夠了,不過李樂卻說,指不定穆祈什麽時候就能想起來,為此步懷遠只能無奈嘆了口氣,他再沒法放下穆祈,只能盡最大努力讓穆祈日後想起少一些難過,多一些開心。

再說這兩日,沒有外出步懷遠便帶着穆祈将侯府走了一遍,也帶着穆祈到了原來他用的書房。

穆祈的書房設在偏西處,離步懷遠的書房不遠,只隔了一段路,兩人吃了飯散着步就走到了。進了書房以後,步懷遠微笑站在一旁等着,穆祈則繞着走了一圈,随意翻了翻書架上的書,發現都是些《論策》《長史》之類的書,也就沒了什麽興趣,偶爾一兩本不一樣的還是醫書,挑了挑眉,他怎麽還喜歡研究醫書?

放下手中的書冊,穆祈又環視了一圈,看到一旁的躺椅後抿嘴笑了笑,安國侯府幾乎每個房間都擺着一個,似乎步懷遠很喜歡躺着,不過他也挺喜歡的。走到書案前,桌上放的還是那些看不懂的書,不過多了一些卷宗,穆祈随意拿了一卷看了兩眼,居然都是近日的事,批注的墨跡也都是新痕,不禁疑惑地看向站在門口的步懷遠。

步懷遠看到穆祈拿起卷宗,解釋說道,“你不在,有些急事就報到我這兒來了。”

穆祈皺了皺眉,心裏不大高興,“沒有其他人做嗎,怎麽就得你做了,昭國也太人才緊缺了吧。”

步懷遠聞言噗的笑了出來,他沒想到穆祈會這麽說,以往穆祈做什麽事都事事親為,就怕出了什麽岔子,穆祈出了事之後他就将責任接了過來,也是不想穆祈回來以後接不上手,卻沒料到穆祈這回回來是徹底撒了手,想着也就笑說道,“要經你的手處理的事其他人哪能做得了主,送到我這兒的事不多,帶着處理掉就行了。”

“這還不多呢?”穆祈拎了拎桌上堆着的卷宗,眼裏全是不滿,瞪着步懷遠說道,“那個蕭木頭不是說你身體差得很,這種事交給其他人做就是了。”

“好,聽你的。”步懷遠溫柔一笑,既然穆祈開口,他也無所謂,準備接下來就将不重要的一些事交給手下的顏朗月和雲修處理。

此時分別在禁軍和影煞衛值勤的兩位副統領顏朗月和雲修同時打了個噴嚏,不明所以的摸了摸鼻子。

“嗯哼。”對回答滿意的穆祈這才扔下卷宗,離開書案,擡頭時一眼看到挂在牆上的長劍,心裏一動,走到牆邊拿下長劍,用手摸了摸,熟悉的觸感讓穆祈腦子裏一瞬間閃過幾個畫面,有他拎着劍濕淋淋地站在河邊,也有他就着燭光不停擦拭這柄長劍,畫面閃的飛快,穆祈只皺了一下眉,根本來不及抓住什麽,只好轉過頭問向步懷遠,“這是我的佩劍?”

步懷遠搖了搖頭,眼神深邃地看着穆祈和長劍,最後輕嘆了一聲,走上前,淺笑着說,“你不用劍,這是我小時候用着玩得,後來送給你做定情信物,你就留着了。”

“定情信物?”穆祈先是輕輕地跟着呢喃了一句,随後反應過來自己被調戲了,紅着臉瞪着步懷遠低罵道,“不正經!”

步懷遠笑而不語,溫柔地從穆祈手中拿過長劍重新挂上牆,“你現在有了身孕,刀劍的東西還是別拿久了,小心沖撞了。”

“怕什麽!我兒子将來必然是武功高強……”穆祈哼了一聲反駁道,随後想到步懷遠剛剛所說,疑惑地看着步懷遠問道,“你以前會耍劍?”

步懷遠頓時哭笑不得,什麽叫耍賤……無奈地對着穆祈笑道,“小時候學過一些,後來生了病就不學武了。”

“哦……”穆祈凝眉打量了一番步懷遠,最後勾起嘴角得意地笑起來,“沒關系,你不會武功,以後我保護你!”說着甩了一下頭,身後長馬尾随着動作輕輕一晃,整個人背對着門口,在陽光照耀下似乎閃着一層淺淺的光暈。

步懷遠深深地看着穆祈,沒想到他又再次聽到了這句話,心中動容,眼裏是濃得化不開的溫柔和情愫,擡手握住穆祈的手,向前走了一步,臉靠近穆祈的耳邊,非常輕柔地回了一句,“好”,然後就這麽帶着溫柔的笑意看着穆祈。

穆祈被看得不自然的紅了耳根,甩了甩手掙脫,也不敢再看步懷遠,轉過身子挺着肚子就往外走,“不看了,回去休息了!”

步懷遠跟在後面又再次輕笑起來,仍是那樣溫柔的聲音,“好。”

“好什麽好,除了好不會說別的!”穆祈嘟哝着又轉過頭瞪了步懷遠一眼,看着步懷遠消瘦的身影,還是沒一走了之,哼了一聲又回過身抓起了步懷遠的手,拉着對方一同向前走。

“呵。”這次沒有再說好,步懷遠又是輕輕笑了一下。

“……”穆祈翻了個白眼。

☆、觐見

兩日時間很快過去,到第二日下午宮裏奉旨來了人詢問兩人情況,步懷遠差人回了話,表示兩人已無大礙,明日就帶着穆祈入宮,內侍滿意地回去回複了。而當天晚上步懷遠先給穆祈做了些準備,以免明日入宮出了什麽岔子。

“明日到宮裏,你記得什麽不記得什麽照直說便可,帝上知你失憶,不會難為于你。至于你在延國查探的東西,跟着你去的影煞衛已經整理出來,他們知道都的記在這小冊子上,你仔細看一遍,有什麽問題便問我。”天還沒黑透,屋裏已經點上了燈,步懷遠從懷裏抽出一本很薄的黃色小冊遞給了穆祈,認真地說道。雖然不願穆祈記起以往的事情,但明日入宮,什麽準備都沒有對穆祈來說也是毫無好處的。

穆祈挑眉接過冊子,眼神微動地看了一眼,随後快速地翻看了一遍,将裏面內容熟記于心,便合上冊子遞還給步懷遠,正色問道,“和我一同前去的護送隊有幾人回來?”冊子裏既然說的是護送隊幾近全滅,必然還有存活者。

“有兩名護衛幸免。”步懷遠略帶訝異地看了下穆祈,只覺得突然認真起來的穆祈似乎有一些像是成年後的穆祈了。莫不是記憶……

“兩人?是先行離隊還是拼力逃出?”穆祈皺眉問道。

“據這兩人回複,是按你的吩咐先行前往邺城尋求支援。但支援隊伍趕到時,已無你之蹤影,對方的人也不見,只有留下的護送隊屍體。”步懷遠沉聲說道,似乎又是想到收到消息那些日子,眉頭皺得緊緊的。

“嗯……也就是說除了我以外,沒有人見過追逐的人的真面目了?”穆祈眼裏閃過一絲銳利,低聲問道。

“是。”步懷遠點了點頭,影煞衛趕到的時候也未看到對方人影,衆人都不知他們是被何人所襲,延國也一直拒不承認派人追殺,何況當時延國确實內亂初起,派人追殺穆祈實屬節外生枝,因此追襲的人是誰,他也一直在追查。

穆祈點了點頭,随後又問道,“那些人的屍體帶回來了嗎?”

步懷遠知道他問的是那群跟着前去的護送隊人員,随即溫聲道,“都已經安葬,他們的家裏人也都安排妥當了。”

“嗯。”穆祈輕聲應了一下,雖說不記得那些人,但想到一群人跟着他外出卻最終都沒能回來,難免有些心情不好,想着有時間還是應該去看一看這些犧牲的護衛們。

整理了一下情緒,穆祈又問道,“洛王的情報很重要?”從冊子裏看,似乎他去延國這一趟一直在明裏暗裏地打探洛王的消息。他雖然失憶,但這幾個月也一直在打聽消息,兩國的情況都知道一些,也自然聽過昭國洛王的一些事,但其中的細節就不得而知了。因此看到他在延國一直要查洛王的事情,也有些奇怪。

步懷遠聽到問話怔了一下,随後淡然道,“無足輕重。”

穆祈挑了挑眉,雖然步懷遠表情沒什麽變化,但他似乎感覺出步懷遠有一些……生氣?莫非他和這個洛王有什麽過節?

“不用想太多,明日到了宮裏我會在你身邊。”步懷遠很快恢複溫和的語氣,柔聲說道。

穆祈聞言點了下頭,既然步懷遠不願多說,他也沒什麽興致多問,反正他如今失憶,想來容楚華也是不會問他什麽的,至于其他的,他倒不是很擔心,他既然是他們口中的丞相,必然不會只是失了憶就什麽都不行了,如此想着,說道,“嗯,翻不出什麽事兒。”

最後,步懷遠将宮中的一些情況簡單交代一下給穆祈之後,兩人便和衣睡下。

******

第二日一早步懷遠和穆祈就起床準備入宮面聖。雖然之前穆祈嘴上和步懷遠抱怨過不見,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到了時候他仍然是一身正裝準備妥帖的出門。

張伯早已在門外備了馬車,還是那日步懷遠去接穆祈的時候那輛車,外表樸素內裏卻是設備齊全。兩人緩步走出門口,宮裏接應的內侍都已在門口候着,見兩人出來,忙上前行了禮,轉述了一番容楚華的口谕,請兩人上車出發。

步懷遠微笑給了內侍賞銀,先一步上了車,穆沒什麽表情地祈瞥了一眼內侍,才跟着跨步上車。雖然這兩日與步懷遠一起時玩玩鬧鬧,但除了步懷遠,穆祈骨子裏還是對所有事情都含有一絲防備,畢竟失憶不是其他病症,什麽都不記得的時候最容易被人趁虛而入。

車外接應的內侍擦了擦額頭的汗,對于剛剛被穆祈看的那一眼還心有餘悸,穆相冷血無情的大名朝堂上下都知,這次回來說是失了憶,可就剛剛看上去,好像根本沒變嘛!

車裏如上次一樣墊着厚厚的軟墊,穆祈進入之後靠着窗慢慢坐下,半掀着車簾,随意地看着車外景色,他還在思索步懷遠昨日告訴他的情況,此時微微蹙着眉,表情比平時認真許多。

步懷遠知道穆祈需要整理一番,也就沒有打擾,而是坐在另一側,淡然地對外吩咐道,“起行吧。”

馬車緩緩前行,看了半天後,似乎對車外風景失了興致,穆祈放下車簾靠在身後軟墊上,閉着眼休息。

他回來這兩日一直呆在安國侯府還未出去過,除了昨晚步懷遠告訴他的一些情況,其他什麽都不了解,對于昭國對于盛京,現在都如瞎子摸象一般,一知半解。即使昨日步懷遠說了許多,但這麽多年的事情又豈是一個晚上能說得盡?

“想什麽這麽出神?”一只微涼的手突然覆蓋在額頭上,輕柔的聲音響起。穆祈睜開眼,步懷遠正溫柔寵溺地坐在一旁看着他。

“沒什麽啊,想想你,想想孩子。”穆祈突然彎着眼睛含情脈脈地說道,看到步懷遠一下怔愣的表情,忍不住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他好像有點知道怎麽對付步懷遠了。

步懷遠本來被穆祈肉麻的說辭唬的一愣,随後看到穆祈大笑,反應過來,無奈地跟着笑了一下,沒有再問什麽。

入了宮以後,穆祈和步懷遠被內侍一路帶到了昭陽殿正殿,穆祈跟在步懷遠身後走入殿內,暗中觀察着周圍環境,雖然好像是第一次來,但感覺卻熟悉的很,好似來過千百遍,至此他也才終于有些相信,自己可能确實是昭國的丞相。

容楚華垂首坐在案前,見兩人進來,收拾了手上的奏章,淺笑而對。引兩人進來的內侍将兩人帶至大殿中央便退了下去,穆祈和步懷遠正要一起跪下行禮,容楚華忙出聲阻止兩人,“快起來,穆祈你有了身孕莫要行大禮,懷遠也是,坐吧。”

一旁內侍無聲地端了兩把椅子來,穆祈看了一眼,拉着步懷遠走到了椅子邊坐了下來。

随後容楚華如同步懷遠猜測所說,沒有多問什麽,只與兩人閑聊詢問了兩三句,并叮囑了穆祈注意身體,其他便沒再說什麽,畢竟穆祈查探的情報,影煞衛也早就報了上來。一陣閑聊時間也很快過去了,顧慮兩人身體,容楚華也沒有再多留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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