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真水無香

第五十二章,真水無香

皇後先是一噎,擡手拂過自己的雲鬓,随後端莊得體的笑道:“月婵的事情哪裏會是旁人的事情,陛下你瞧這君言王都成婚多日,小兩口新婚燕爾全城豔羨,若是月婵也能出嫁豈不是人間樂事。”

南鬥坐在高位上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将餘亦的婚事也一同處理了,皇後說如何?”

女子的面霎時白了下來,似是驚愕在眼眸之中:“綠绮侯嗎?”

“自然。”南鬥對着屋中喚了一聲:“餘亦,你出來瞧瞧這堂上的三個女子,可有中意的,若是有,朕便指着你做側室。”

藏在帷幔之後的餘亦露出半張臉,頗為委屈的開口:“陛下,你就莫要拿我尋趣了。”

在此處瞧見餘亦後那暮皇後的面色更蒼白了幾分,愕然道:“餘亦也在此處呢。”她似是被看穿的婦人,驚慌的不知該如何站立。

餘亦輕咳了兩聲,面上也泛着病态:“見過皇後娘娘,微臣前些日子落了冰湖,渾身都是病痛,這幾日寒氣入體甚為嚴重,陛下憐憫便叫微臣留在宮中調養了。”

她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擔憂,下一瞬便溫然笑道:“那餘亦你可要小心身子。”

“多謝娘娘關心。”

夏侯南鬥走上前指着那紛紛盯着餘亦面容嬌羞的女子道:“你瞧瞧這些丫頭看到你都這般不好意思,可要選兩個入府?”

樂正餘亦猛地咳了兩聲,歪在木柱上嘆氣:“微臣開年就要離長陽了,留了入府是讓她們在京中老死嗎?”

衆女一驚。

餘亦壓着聲音道:“暮家如今可真是權勢之大啊,前朝都是暮家官員還不足,就連後宮也要滿是暮家人嗎?”他頑性一笑:“那今後後宮可真是熱鬧了。皇後娘娘的表姐,堂姐,表妹,堂妹都入了宮。陛下,人家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您如今可是舉頭三尺有暮家啊。”

聽到此話暮皇後一驚,忙的跪下,身後三個嬌媚的女子也皆跪于石板地。

夏侯南鬥對着他無奈一笑。順帶着擺手叫他回去了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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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得意一笑,恍然往後飄去。

跪地的暮皇後施以大禮:“陛下,臣妾母家絕無此意。”

“朕知道。”他重返高位而坐,冷眸無情的視着堂下誠惶誠恐的皇後,又莫名的靜默了一時,才毫無波瀾的開口:“皇後若是無事便離去吧,朕此處還有不少奏章要審閱。”

暮皇後這才在宮婢的攙扶之下起身,福了福禮道:“臣妾告退。”

窗戶大開,夏風暑意,餘亦坐在軟塌上吃着新進的貢梨,那梨子清甜溫軟,入口便是一腔甜意。帷幔飄揚而起,他的面容就藏在那輕紗飛揚後,暮皇後終是忍不住回了頭,在她眼中,他依舊是多年前乖戾又靈透的少年,那個會坐在高高槐樹上,晃着雙腳,因偷吃了甜梨而歡暢笑然的餘亦。

許是她停下的時間有些長,身後的宮婢出口喚了她一聲,暮皇後匆匆回首離去。

澹臺綠水見殿中的人離去,從帷幔後行到餘亦身邊,搶過他手中的梨子:“寒氣未消,你莫要吃這些涼性的東西,當心寒氣入心,小命難保啊。”

他連連應下,随後靜默下來,疲倦的打了個哈切:“南宮可有說他什麽時候回來?”

“多謝你那日給他的好禮,如今江湖上都說玉人山莊真為慈悲心腸不似神農谷一味作賤醫者之名。他這段時日打算對神農谷下手了。”

他瞧着手邊楠木桌子上精雕的卷雲龍紋,指尖輕撫上去:“南宮心裏應該……多有傷懷吧。”

同在江湖,又是身邊之人,澹臺綠水自然知道餘亦在說些什麽。

“他們二人都是江湖兒女,愛恨情仇,身不由己。”

餘亦笑道:“我從未聽南宮說起過那個女子,只知道他二人是在去藥谷尋藥時遇上的。”

“當年玉人山莊想要斷魂花,神農谷中人那樣好強的性子,怎麽會讓南宮奪了那奇藥。”澹臺綠水多為嘆息:“玉人山莊與神農谷多年不合,他二人一人為玉人山莊的少莊主,她又是神農谷少谷主。怎麽可能會有結局。南宮想必也清楚。”

餘亦卻搖首:“我倒是覺得他心裏一直都牽挂着那女子。”

“如何說?”她抱臂問道。

“保和堂。”樂正餘亦拉過她的衣袖,頗為八卦的笑道:“有一回兒南宮喝醉了,無意告訴我,他喚那女子呆禾。”

“呆禾?”澹臺綠水只感覺荒唐,一雙秀眉都緊蹙在一處:“哪有女子叫這個名字。”

“哎呀,那是南宮給她起得綽號,說是那女子有些呆。名字之中又有個禾字,所以他這麽叫她。”小侯爺似孩童般得意:“你瞧,保和堂的保便是一個呆字,和字的半邊是一個禾字。你要知道玉人山莊的藥館起名都以清雅為主,哪裏有一處是保和堂這般随處可見的俗名?”

澹臺綠水這才了然,将手中的梨子放在一旁,給樂正餘亦沏了一杯茶,夏侯南鬥也從殿外取了蓋好玉印的聖旨前來,見他二人面上都挂着半縷愁意,只笑問:“何事這般苦惱?”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餘亦跳下軟塌将南鬥手中的聖旨奪走:“哪裏愁的完呢?”他推窗而去,空留一句,今夜不會歸來,便無了蹤影。

南鬥将困惑的目光投到女子身上,澹臺綠水笑意溫軟,只晃着茶水道:“陛下可要飲茶?”

“你的沏茶哪裏有不喝的道理。”

“暮瑤她還是喜歡餘亦的。”新茶色碧,似一塊上好的綠玉,遞至南鬥面前她輕嘆:“若是暮家出事,暮瑤可還有活命的機會?”

“自然不會牽連她的性命,只是……皇後的位置留不得,餘生至多不過富貴寂寥,念着年幼的情分,朕不會将朝堂之事牽扯至她的身上。”

那茶水入喉極苦,似是苦進血脈之中,澹臺綠水卻沉音道:“只怕……她所做的事情,不值得你為她留有這情面。”

此話到是讓夏侯南鬥頗為不解,側目問道:“為何突然這般說?餘亦同你說了什麽嗎?”

“倒不是餘亦說了什麽,只是……餘亦待她的态度叫我覺得訝異。”

“此話怎說?”

“你不覺得,餘亦待暮瑤的态度太過生疏,太過冷漠了嗎?”茶水被她放下,玉手拿過那一旁堆放的葡萄,輕巧的揪了一個下來喂到他的唇邊:“餘亦那樣宅心仁厚的孩子,再怎樣也不會對自小一起長大的暮瑤有怨念吧。”

就着她的手吃下那顆葡萄,酸甜在口中漾開,夏侯南鬥黯然搖首:“倒也是。方才殿上,他可是半分情面都未給她留。莫不是他二人從前發生過什麽?”

“餘亦回來,我來問問他。”

夏侯南鬥倒是笑了:“你問他,他就會說了?”

“待他回來……或許他自己也就願意說了。”

樂正餘亦若一道疾風穿梭過淩月閣的廊架,曲廊,轉瞬便尋到了內閣之中正在驗屍的百裏花影。

百裏花影瞧見他立刻道:“聖旨請到了?”

他晃着手中的聖旨:“這樣東西若是請不到,我還有臉過來嗎?你們主閣呢?叫他出來接旨。”

她回頭望了一眼仵作,對着淩城道:“你在此處看着,我随後便來。”

“屬下遵命。”

百裏花影奉命帶隊入暮府搜證,行到暮府門外,餘亦卻不願進入,只說還有些旁的事情要去處理,轉身便離去了。

她盯着男子背影久久才恢複目色,領着一行人往暮府行去。

暮太師極為配合只道他們莫要壞了家中的草木,四面探查多費時光,轉眼便是夕陽西下,百裏花影詢問淩城,淩城與子閣們也并未在此處尋到半分不對勁。

百裏花影四下查看,只順着那石板路往深處行去,細想為何暮家要殺一個只會做首飾的女子。思來想去……唯有一個理由。

那女子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事情。

她心下一緊,便往前廳行去,在前廳四面尋找可以站立躲避,甚至偷聽的地方。可惜依舊無收獲。

四面女奴來回行走,她望着那些女奴頭上的發簪,都是些劣質的物件,有好幾個都與她頭上的發誓有三分的相似。

淩城最為機靈,跑到她面前道:“百裏少閣,這裏的女子好多都在學你的首飾。我昨日在街上也瞧見了許多。”

她面上一紅,随即道:“辦案呢,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麽。”

“不過……這家也真是奇怪,家中除了一個兒媳婦之外,就是些丫頭,為何一定要讓芳姑過來送東西呢?”

她只得教道:“大戶人家買賣東西都是要精選的,芳姑是做簪子的女子,自然要她帶着簪子過來,若是有什麽不滿意的,當場就要改掉。”

淩城颔首,随即道:“暮家說了少夫人今日不舒服不能出來。”

“少夫人?”百裏花影聽到少夫人這三個字立刻便憶起那日餘亦同她說過的楊飛絮,她蹙眉道:“不知道,是夫人自己的意思還是暮太師的意思?”

“是少夫人自己的意思,暮家的人說少夫人日日青燈古佛相伴,身子也不大好。”

“身子也不大好?”百裏花影只覺得奇怪:“既然是青燈古佛相伴,哪裏會有買簪子的欲望?”二人聊着,轉身往後院行去,後院有一處小閣樓,那是原本暮皇後的閨房。再往前行了兩步,便到了少夫人的廂房前,一婢女上前恭敬道:“少夫人今日身體不适不宜見客。”

百裏花影靈機一動,低眉笑道:“還望姑娘行個方便,只告訴少夫人,在下百裏花影,有些關于柳枝飛絮的問題,想要問問少夫人。”

那婢女應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頭,聽到柳枝二字,立刻會意叫他們二人在此處稍等,她轉身行去。

淩城頗為訝異的盯着百裏花影:“百裏少閣,你難不成會什麽迷魂術。”

她被他面上的驚愕逗笑了:“我哪裏會什麽迷魂術,不過是知道的東西比你多一點而已。”

“知道的東西?”他虛心請教道:“什麽東西?”

“八卦喽。”她掩面而笑,自從與餘亦相識,她聽了許多關于各界的八卦,閑事,還有許多廢話,可關鍵時刻這些廢話卻成了破案的關鍵,當真是諷刺。

很快那丫鬟便叫了他們二人入門。

百裏花影曾經幻想過這女子的容貌,也在餘亦的描述之中猜測過豆蔻年華的她該是如何妙曼,嬌俏的女子。只是當真瞧見她,卻只能感慨造化弄人。女子一頭烏發長垂,應是有梳理過,卻并未盤起發髻,只是那般空洞的散着,面含慈悲的笑意,已是了無生趣的哀默,屋內檀香清雅,正堂上供着文舒,地藏,普賢,觀音,四位菩薩。

百裏花影瞧着這屋中的一切,明明顏色各異,姹紫嫣紅,她卻淡然如菊,無色無味。

“可是少閣大人想知柳枝飛絮?”

“楊小姐安好,柳枝總歸留在京中,距離飛絮不遠。”她靜然道:“也有人和在下說過,柳枝唯有飛絮,生不出旁的花,更不喜別的花來。”

少夫人臨花照水,嬌柔淚漣:“可惜,柳絮離枝便再也回不去了。”她掩面低吟道:“不知少閣大人可願帶一句話給那街邊的柳枝?”

“楊小姐但說無妨。”

“只告訴他,咱們終究不是樹木,人兒在世,總要先盡孝道。”

她颔首應下。

順水推舟,淩城上前一步問道:“冒昧的問一聲,不知道少夫人這幾日可有在簪花錄這間店買過什麽?”

少夫人身邊的丫鬟頗為憐惜的扶着自家主子的背脊和手肘:“我家小姐整日都在家中吃齋念經,哪裏會像暮家人一般有那樣的閑情裝扮自己?”語調頗為憤恨:“一家子就欺負我家小姐孤苦無依。”

“這麽說來家中也無人會在簪花錄買東西了?”

小丫頭盯着淩城頗為不服氣的開口:“大人要問為何不去問外面的人?我們主仆二人整日在此處哪裏會知道這些?”

“我沒有別的意思。”淩城往後退了一步,抿唇頗含歉意道:“只是外面的人都像是背過答案一般,我怎麽問,他們都回答一樣。”

那丫頭接着沒好氣的開口:“前幾日那暮皇後好大的駕駛回來,難道全家還沒有個人願意說嗎?她雖然貴為皇後……”

楊飛絮拉着那丫頭的手,語調之中含着責備:“芸兒,莫要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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