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1)
(花牆)
離遠了看
好一片美麗的花叢
姹紫嫣紅
叫得出名字的花都有了
但是覺得有些奇怪
為什麽聞不到一點花香
離近點看
依舊是美麗的花叢
色彩缤紛
叫不出名字額花也有了
但是覺得奇怪
為什麽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貼上去看
花叢的角落有一個皺角
伸手捏住那個皺角往上撕
不過一整張牆畫罷了
僅剩白牆一堵
(瑜亮)
我們六個人從剛進這個學校開始不過是沒有任何交集、顏色各異的橡皮泥,時間将我們揉搓成一團,形成最終這一大團橡皮泥的顏色,這一團顏色,與我們之前的顏色完全不吻合。
要說起來的話,我們混熟應該是從軍訓的時候開始的,那個時候我們幾個的床位就比較接近,有過軍訓的學生都應該知道:無論男生女生都是被分為以連排等為機制的一組,我們一大房間裏就住了三四十人,大家誰也不認識誰,因此較熟的幾個人就比較容易紮堆。
我們六個就是這樣的。
白天訓練踢正步的時候,因為分解動作不規範我們可沒少挨教官的腳踹,除了身體素質極好的揚子和老錢,就連楚希也被教練訓斥過。在他訓楚希的時候,我清清楚楚的看到多數女生的眼神是極其不舒服的。
為此小強心裏很不平衡,回到宿舍的時候拿着鏡子,這裏要順帶一提的是小強的身邊總是帶着一個便攜式的小鏡子,在軍訓的時候趁教官不注意的時候總會偷偷拿出來臭美一下,看看自己的發型有沒有亂之類的。
在戴着軍帽的情況下,有可能看見自己的發型麽?
舉着鏡子的他對着的自己的臉是左照右照,又比對比對楚希,發起牢騷來:“我沒覺着我比你差在哪兒啊,怎麽我被教官揍的時候就沒人心疼我呢?”
老錢端着水杯坐在鋪上吹了一口翻騰上來的熱氣:“因為你的皮太厚了,耐揍,不需要。”
小強沒事總和楚希相比較,也難怪,我們宿舍裏長得和“帥”字挂鈎的只有他們兩個。
從小強的口氣中仿佛聽出了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其實我個人認為:楚希各方面都要勝過小強很多。
除去臉皮。
(文化)
原地休息的時候盤腿坐的楚希總是手托腮望着一個方向望的出神,我們順着他的眼神路徑看去,便看到了裝有蘇寧的畫像的路燈箱,可又覺得他又不是在看那裏。
細一看我們才知道,他所注視的,是路燈箱旁邊的某女生連。
至于他看的是哪一個、或者是全部、或者根本是在發呆,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那個時候天氣還是有點熱的,還沒有完全脫離夏季的炎熱氣息。在太陽下面站了兩三個鐘頭是十分難受的,而且嚴格的教官讓我們休息的次數少得可憐,我們所能做的只有忍耐。
對于我們的教官,小強,不,多數的同學對他都頗有微詞,給他的統一印象是:非人性化帶。我們又不是真的在服兵役,完全用不着這樣。
汗水順着額頭流到眼睛裏,酸楚感頓時充斥了整個右眼,令人十分難受。但此刻正在練軍姿,左右手緊緊的貼在褲縫處,根本沒有辦法伸手去揉眼睛,無奈之下有些女同學只好硬擠眼睛減少難受的感覺。
卻不曾想被教官看到了:“你對我放電也沒用,說了站三十分鐘就是三十分鐘!”
我用餘光看了看我的右邊,肥凱此刻也正在眨眼睛。
在場的各位更是哭笑不得。
有一位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到底是誰我也記不清了: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後來我想起來了,是小強在宿舍裏議論教官時說出來的,還厚着臉皮說這是他發明的,揚子對此卻不以為然:“您老貴姓,今年貴庚?”
“免老姓馮,二十有一。”
“哦,這句話出自1926年《記念劉和珍君》,是魯迅先生的名作。”揚子連忙伸手握着了小強的手激動的說:“您老什麽時候從棺材裏爬出來的,趕緊教教我複活術。”
我們一陣哄笑,連不認識的同宿舍人也忍不住笑起來了,然而聽完小強接下來的話,我們都發現我們錯了,因為我們笑得太早了。
“魯迅?”他四十五度角仰頭望着天花板:“很眼熟啊。”
“你要是沒看過的話我真懷疑你的語文高考是不是作弊的。”
楚希手裏拿着運動飲料推門而入,扔給我了我們幾個,正好聽到小強說這句話。
忽然,小強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在我家的油壺上,那個牌子就叫這個。”
老錢正在臉盆裏拿着肥皂洗手,一聽這句話,手裏的肥皂象是泥鳅一樣竄了出去,在地上滑板一般滑了很遠。他眉頭皺得老高,怒目圓睜的瞪着這個侮辱自己文學偶像的人,一字一句斬釘截鐵的糾正他:“那叫魯花。”
楚希愣了一會兒,補充道:“你的語文一定是作弊的。”
(天堂)
國防園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不受學生的待見,比如說在中央大樓旁的小賣部。
這裏的生意絕對比任何的超市都要火爆,一解散後,想要在這裏買上一盒泡面或是一瓶飲料之類的,得冒着和衆多人擁擠的風險,小強對此事樂此不疲,原因嘛,不用我多說了。
經過一整天的訓練後,這裏是我們的第二天堂。
但是需要戰鬥才能到達的天堂。
我去過兩次,但是一到那裏我就拉着揚子往回走:
“現在是高峰期,交通擁堵,我們還是過會兒再來吧。”
楚希對此卻是非常淡定,他去小賣部的時候基本和他們關門的時間相差不遠,那個時候國防園的任何角落除了宿舍之外都是格外寧靜的。一天兩場戰鬥,沒有人再想往外跑。
他一個人穿着拖鞋靜靜地享受着這一片安寧,要說楚希是個偏內向的人也是可以的,但他卻不孤僻,只是話不多罷了。和偶像劇中的男主角相比他沒有那種自閉症似的帥氣,對人也算和善,因為不想和大家擠澡堂,他總會先把我們的開水瓶打滿水,人緣是很不錯的。
可在恬靜的笑容下,我們不知道他心裏真正在想的是什麽。
今夜星空皎月依舊,預示着明天又是一個晴朗的天氣,這是比較樂觀的說法,悲觀點說的話,明天又要迎接那熱情洋溢的有點過分的太陽。
但是楚希卻并不在意這些,我們在宿舍裏對白天的訓練叫苦時,只有老錢和他沒有發表什麽言論,多半是一笑而過。他的心态比我們要平淡的多。
一如既往的平淡,即使外面是多麽大的驚濤駭浪,也和他沒有關系。
(初會)
人與人的緣分,無論是好是壞,都是不可以預期的。
往往僅在于肩膀之間輕微的碰觸,卻可以讓心靈承受着排山倒海一般的震撼。
楚希站在綠化帶旁,看着和他肩膀相觸的女生從他身後清風拂過般離去,他連說一句抱歉、不好意思這樣的道歉語都沒有機會。圍欄邊的路燈光源處幾只說不清楚是飛蛾還是蚊子的昆蟲圍繞着黑夜中少有的閃光點撲騰着自己無力的翅膀。
後來,楚希進場會注意這個女生,因此走神後總是被教官訓斥。
他本身的訓練成績是非常不錯的,只是反複比較大。
終于,今晚,他又一次在小賣部旁邊看到了她,她長長的頭發披散在肩上,唯有幾縷垂在胸前,手裏握着飲料瓶,沒有一絲聲響的朝自己走了過來。
“等一下。”
當她再一次從自己的身旁走過時,他壓抑着自己劇烈的心跳節奏,鼓起勇氣開口叫住了她,背對着她的時候,楚希什麽也看不到,只能用耳朵去聆聽她輕輕的腳步聲有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而停下來。
從第一次肩膀相觸的那一刻開始,女生模糊的樣貌便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以至于睡在他下鋪的我總是因為他的翻來覆去而陪他失眠,只能無奈嘆息。
他做過考慮,也是相同的場景,此時此刻在他的程序思維中演練了多次,就連這“等一下”三個字也經過他的反複斟酌和推敲,盡管這樣,他卻依舊難以控制自己顫抖的手。
終于,經過細致的捕捉後,楚希确定耳朵裏沒有女生的腳步聲,這才稍稍減緩了自己緊張的情緒,慢慢轉過身,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而停下來的女生扭過頭看他的時候,雖然覺得詫異,面部表情卻平靜如水。
女生看着他沒有說話,望着楚希的眼神已經很明顯的傳達了自己的意思。
叫我幹什麽。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他接下來說的竟然是這個。
女生走了,從頭到尾都沒有給他一個字,只剩下楚希一個人站在那裏。
黑夜依舊是安靜的,适合我們睡眠的黃金時段,累了一天的我們多數都已經進了夢想。
楚希的心裏,羞恥感、挫多方勢力交織着、纏繞着,在他腦袋和心房這兩大戰區正在激烈的炮火連天,厮殺聲遍野,所有的思緒都被這些強烈的灼熱火焰燒紅了。
唯獨,這些參戰方中,沒有後悔的影子。
(尋人)
夜半時分,我睡在下鋪照舊陪着楚希失眠,這對第二天要參加有一定強度鍛煉的人來說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思考再三後,我終于決定伸腳踢我上方的床板。
剛擡起腳的時候,一雙腳卻在梯子上出現了,我收回腳,沒有做聲看着楚希從上鋪沿着踏步下床,穿着拖鞋輕手輕腳的推門出去了。我認為他一定是上廁所去了,也沒有多想,趕緊趁他沒有回來之前讓自己入眠,有一點我和肥凱比較相似:一旦睡着之後不會輕易被吵醒。
可當我閉上雙眼過了好久,依舊也沒有睡着,瞪大着眼睛看上方的床板,我使勁的朝眉毛上吹了一口氣。沒有等到夢想,倒是把小便給等來了。
這時的走廊靜的,連我口袋裏掉出一個硬幣都足以提醒同層樓裏的仁兄該上廁所了。
到衛生間之後,我沒有看到楚希的影子,心裏大感不妙:他不會稀裏糊塗地跑到女廁去了吧?可轉念一想,這裏是男兵宿舍樓,根本可能會有女廁,即使有裏面也不會有女生。
洗完手後我甩了甩殘留的水漬,透過窗戶看到了田徑跑道邊上的單杠上坐着一個人,遠遠的望去仍舊是那麽熟悉。他坐在那兒,呆呆地看着天空的星星,望得出神。
以至于我走到他身旁的時候他都沒有注意到。
“深更半夜的不睡覺跑這來獻血了。”我撐着單杠坐了上去:“還是你什麽時候學會看星象了,畢業了想當占蔔師麽?”
他瞥了我一眼:“獻血?”
“你跑這來喂蚊子還不叫獻血?”我雙掌一拍,随即右手掌對着他,掌心中的蚊子已經被我拍扁了,血液從它的屍體裏爆了出來,小規模濺灑在我的掌中。
“喲,天都快轉涼了他們還不下崗啊。”不由得我對蚊子的精神感到欽佩。
可能是楚希賞星星的興致被我破壞了,他不再仰頭看星空,轉而扭頭看着我:“這幾天你被我吵得睡不好覺吧?我看你早上訓練的時候老打呵欠。”
我一直想提的事情楚希居然自己先開口講了出來,反而倒讓我有點不好意思了,連忙表示自己毫不在意:“你一定是有心事才會這樣,不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失眠。”
他笑了,撿起地上的一顆石子,手搓了搓上面的泥土後對嘴吹了吹氣,在手裏掂起來,石子的高度不斷變化着。我不知道這個時候我該不該問他的心事是什麽,只能看着他。
“時間不早了。”他扔掉了手中的石子,一個翻身下了單杠:“再不回去睡眠就不夠了。”
“從你失眠開始,我睡眠不夠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忍不住吐槽:“現在我連做噩夢都是一種奢求了。”
“噩夢畢竟是假的。”楚希回頭又笑了:“等教官發現我們,噩夢就變成真了。”
月光照耀着空無人跡的跑道,回到石子堆中的石子顯得格外閃耀。
(罰站)
揚子在楚希發生這種狀況後做了猜測:他一定是被哪個女生勾去魂兒了。
其實他猜對了,可我們那個時候卻對這種猜測不以為然,除了必要禮貌之外,楚希不會和女孩子搭讪,應該說他不善于去搭讪。往往女生主動和他找話題的時候他都不太會接茬,原地休息的時候趁着教官和其他教官聊天的時候,總有女生趁機偷瞄楚希兩眼。
當楚希低下頭系鞋帶時,他們看到是正在那帽子扇熱風的肥凱。
大失所望後紛紛側目。
溫柔如水的眼神随即升溫,轉化為沸騰的灼熱開水,肥凱注意到後猛地怔了一下,迅速扭過臉去加速揮動着手裏的帽子,一副我怎麽招她們了的表情。
然而今天,楚希眼中所關注的那個女生卻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環顧四周,依舊尋覓不着。
“楚希!”教官洪亮的聲音打亂了他的思緒,當他回過神來時,所有的人都面朝自己的方向看着自己,這時他知道:所有人都在向左轉,唯有他原地不動。
“你是不是很喜歡不聽命令,原地站着!”教官走了過來,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我和揚子不由地咧咧嘴,心想楚希這下子一定死定了,沒準又要挨教官的踹了。
教官走到他面前,楚希愣愣的看着他,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通常情況一旦慢了一拍後應該立刻跟着隊伍的命令行動,但是楚希仍舊保持着面朝前方的狀态。
“既然你這麽喜歡原地站,就一直站着吧!”教官的權威被挑戰了,他沒有踹他,也沒有動用武力教訓他,而是讓他保持标準站姿站立一個小時。
而這個時候,離開飯還剩十五分鐘的時間。
這就意味着楚希不可能和我們一起吃晚飯了。
“這算不算體罰?”小強站在老錢前面小聲嘀咕着,為楚希憤憤不平道。
教官好像是聽到了,立刻用AK47一般的眼神對準了小強:“你是不是也想站!”
小強的臉被吓得煞白,立刻嚴肅的正視前方,再也不說話了。
楚希也沒有表現出很不服氣或是很委屈的樣子,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講。
(擔心)
十五分鐘過去了,太陽漸漸向西方的地平線垂落,氣溫稍降。松了一口一起的我們準備集合去吃晚飯,楚希依舊原地站立着,我們都以為教官只是說一時氣話,不會真讓他站下去。
然而教官卻沒有理會楚希,我們集合唱了軍歌之後排隊向着食堂進發。
“吃晚飯後去小賣部買點吃的帶回去。”
老錢象是我們的老大哥一樣,關心我們每一個人,自然首先關心楚希的吃飯問題。我和揚子聽後深表贊同,同時對老錢的尊敬又更加深了一層。
天色暗了下來,接班白天光明的是路燈和星光。
我們在宿舍等待着小強。二十分鐘後,小強回來了,看着他手中空空如也,大家心裏的石頭都放了下來。看來楚希把我們派小強送過去的零食都吃完了。
“站了很久果然很餓,看來我們多買點是正确的。”我端着臉盆準備去浴室洗澡。
“教官還站在那裏,我壓根兒沒敢送過去。”小強的這句話好似晴空霹靂一般。
肥凱拉着小強的手前找後找:“那你把零食弄哪裏去了?”
小強坐在鋪上邊脫鞋邊說:“我等了十分鐘,看教官還不走,覺得有點餓了,就邊吃邊等,沒想到我全吃完了,教官還沒有走,我就回來了。”
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小強被肥凱的必殺技“魔鬼筋肉人爆裂”徹底的修理了一番。
擡表看了看時間,老錢又看了看窗外:“還有十分鐘,我們還是等他回來再去弄吃的吧。”
離楚希結束一小時原地站立的時間還有五分鐘,雙手環抱靠在樹邊的教官打了個呵欠,走了來拍了拍楚希的肩膀:“你小子的韌勁還不錯,訓練的時候為什麽不專心一點?”
“非常抱歉!”楚希炯炯有神的眼睛目視前方:“教官,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回去吧!”同樣沒有吃飯的教官拍了一下楚希的背:“快去找點東西吃!”
終于脫離了立正狀态的他深深舒了一口氣,這時他才感覺到肚子的空城計已經唱了不知多少遍了,現在已經餓的沒有什麽感覺了,雙腿不禁有點打顫。
他右手捂着發軟的膝蓋,所受撐着冰冷的路燈杆子。長時間經手精神或是肉體的壓迫後,人一旦放松下來之時,之前所積壓、所扛受的痛楚會一并吞噬着自己身體所有會痛的地方。
汗珠順着鼻梁流淌至鼻尖,聚成了一顆閃亮晶瑩的珍珠,以滴水穿石般無聲無需的跳落在他的手背上,不久之後,他的膝蓋全部濕透了。
(幫忙)
拖着疲憊的身軀朝着宿舍的方位走去,比起胃部因饑餓傳來的疼痛感,他更想痛快的洗一個冷水澡,因為他發現此刻的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這種感覺好似站在一個地方看着人間僅有的一處美景,然而他所站立的地方卻是讓他不斷下陷的沼澤。
他明知道這樣下去他會被沼澤吞噬,卻始終不肯回頭。
腦海中此景于眼前所見相合。借着路燈的指引,正前方的二十米處,在他腦袋裏行走了一圈地球路程的女生正跛着腳一瘸一拐的朝自己走過來,手裏還拎着一袋東西。
現在,最好的一陣麻醉劑注射進了他的身體,所有的疲憊、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一切不舒服都消退了。而這麻醉劑的來源,僅僅因為楚希看到了她。
忽然,女生一個踉跄差點摔倒,但是手裏的一袋東西卻全都掉在了地上,要知道僅有一只腳能正常站立的情況下,想完成下蹲的動作時很難的,她站在那裏嘗試了兩下下蹲,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後,伸手将因差點摔倒垂在胸前的頭發撩到耳後。
站在那裏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擡起頭環顧四周想要找人來幫一下自己,在自己的正前下方,塑膠包裝紙被捏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裏,低頭一看,楚希正在彎腰撿着自己面前掉落一地的零食包裝袋,當楚希伸手撿生理用品時,不禁微微側過臉露出些許尴尬神色。
全部撿好後,楚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示意女生将手裏的袋子交給自己,女生沒有拒絕遞了過去,裝後之後楚希又将袋子遞了回去。
“謝謝。”
這是這個女生第一次和他說話,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勝過了千言萬語。
“桑薄煙!”遠處的宿舍門口一個女生沖着面前的女生喊着:“你腳不好幹嘛還亂跑啊!”
女生揮着了一下自己的手後看了一眼楚希,微微點頭後轉身一跛一跛的往回走。
桑薄煙,雖然不是自己親口問出來的,楚希卻知道了自己最想知道的東西。
這對于現在的他是一種莫大的滿足。
(暖意)
女生跑到桑薄煙身旁扶着她的手臂一起回宿舍:“剛才的那個帥哥是你男朋友嗎?”
“你的眼睛挺厲害的。”桑薄煙淺淺一笑:“我離他那麽近都沒有看到他有多帥。”
行至大門口時,她微微轉頭看了一眼背對着自己往回走的楚希,眼神閃過別樣的目光,在身旁女生的催促下進了宿舍大樓,此刻她心裏想着什麽,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比起男生宿舍,女生宿舍顯然要安靜的多,到點了之後,那些違反規定私自帶手機的女同學們在被窩裏撥弄着手裏唯一的閃光點,并無明顯的喧鬧聲。唯有桑薄煙不同,她自然不是那種乖巧到對老師和教官言聽計從的完美學生,但也沒有将行李箱中的名牌手機拿出來顯擺,而是不聲不響的坐在堆放了幾個熱水壺的臺子旁,纖細的手指捏着掌中的一杆鉛筆在白紙上勾畫着什麽。
畫到一半,她竟自顧自的笑了起來,擡起手背擋住鼻孔掩飾自己的笑容。
我和揚子正好看到了楚希迎面朝我們走過來,便趕緊走了過去,正準備一左一右攙扶受累過度的他,卻發現他的精神狀态出奇的好,甚至好過了我們。
“教官是不是把他給練傻了?”楚希象是沒有看到我們一樣,從我們中間徑直穿了過去,揚子詫異的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半晌才緩過神來。
我也只好一笑置之。只要他沒有倒下,精神好不好也就一夜的事情。
回到宿舍後,小強一看到楚希,火速躲到老錢身後自我解釋:“我不是有意吃你的。”
“那你的嘴可真不小。”楚希接過了肥凱遞過來的泡面,伸手取下了插在蓋處的叉子,熱氣頂開了那一層薄紙,香味立刻彌散開來,回到宿舍後的他,才發現自己原來這麽餓。
嘴裏嚼着泡面,他回想着剛才的事,桑薄煙的聲音、香味都還未在感官上散去,回味起來心裏暖暖的,想着想着竟然笑出聲音來了。
如果把他笑和吃泡面分開的倒沒有什麽值得奇怪的地方,然而這兩件事情結合在一起卻把我們吓壞了,揚子趕緊從自己床下的行李箱裏又拿出了一盒泡面扔給小強:
“快,再去泡一盒,楚希餓壞了。”
“我一盒就夠了。”回過神的楚希攔住了小強:“泡面這個東西不能多吃。”
這一晚,楚希沒有失眠,沒有輾轉反側。
然而我卻不習慣了。
(冒險)
從進國防園的第三天開始,我們懷着無比難熬的艱辛盼望着十五天趕緊過去。
午飯後,小強居然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建議:我們偷偷翻牆出去買西瓜回來吃。
我們聽後大驚,一齊将肩膀向後靠去,連連撇嘴:“被抓住了怎麽辦?”
沉熟穩重的老錢更不會同意他的想法:“還有七天就結束了,不要沒事搞個大新聞。”
“這裏不是你家的後院。”楚希坐在他的上鋪靠着牆面,一條腿挂在床邊來回的晃着:“敢翻這裏的圍牆,不是光有勇氣就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小強是個很樂于冒險的人,這點對于他來說一點也不算恭維,據他本人所說:平穩生活他不會過超過三天就要弄點動靜出來。在國防園的第七天,他已經算是破了紀錄了。
“哎呀,我打聽過了,賣西瓜的攤位就在我們東牆外面,近的很,我們買完了立刻回來誰會發現呢?”小強仍舊不放棄,在做我們的思想工作。
“我們沒意見。”揚子抱着手裏厚約八公分的網絡小說,瞅都沒瞅他一眼,小強象是找到了自己的親密戰友一樣立刻撲了上去,保住了揚子健碩的身軀。
正當我要表達反對意見的時候揚子補上了一句:“但是只有一個主犯,沒有從犯。”
小強使勁推了揚子一把:“切,你們太掃興了。”
肥凱瞪了小強一眼:“掃興好過沒命!”
這件事看似就此作罷了。
(處分)
天空驕陽似火,教官仍舊對我們不依不饒,大家都非常口渴,但是習慣了現在生活的我們深切明白:訓練過程中不可能讓我們去買水喝,意志力最薄弱的小強自然心情極為煩躁,在實在憋不住的情況下指着背對着我們的教官大喊:“他媽的,你就不能歇一會兒嗎?給自己放個假吧!”
喊完之後,我們的汗水瞬間凝結成冰一般倒着流回到我們的毛孔裏,連呼出的氣都是水蒸氣都好像能夠清楚的看見。這時候,沒有人敢看教官轉過身來的表情。
“剛才是誰喊的。”教官冷冷的問,聽這口氣我們就覺得非常不妙,低着頭沒有敢吱聲,更沒人出賣小強。此情此景非常眼熟,我忽然想起來自己曾經在《三國演義》中看過相類似的情節,就是徐庶為了幫助朋友報仇結果被抓住一樣,雖然他離徐庶那種和智力與諸葛亮一個層次的高尚之人差得很遠。
可是教官的耳朵是靈的,他從頭到尾目光都集中在小強的身上,小強自知避無可避,在教官點名的前一刻自己伸出了手:“是我喊的。”
“出列!”在教官振聾發聩一般的命令下,小強提着正步走到了教官的身旁。
“‘我他媽’是個什麽詞彙?你給我翻譯翻譯。”
對于這個問題別說小強,就連老錢和我都答不上來,應該說這個問題無論答不答的上來就不能回答。因為無論怎麽回答,教官都不會評定你的答案是正确的。
“我沒有說您啊。”小強刻意回避了這個問題,順手指着天空的驕陽說:“我是說它。”
我們松了一口氣,不得不說小強的急智還是在關鍵的時候發揮了作用,至少矛盾的中心點不在教官身上了。而且确切的說還是有效的減輕了教官對他的怒火,但是俗話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最終的結果是小強被罰站在燈箱旁指着空中重複剛才的話。
要求是聲音洪亮,沒有命令不得停下來。
我又好像看到《A計劃》中那兩個倒黴的警察了。
到了晚上了時候,小強的聲音近乎到了嘶啞的地步,大家都不知道是該同情他,還是應該嘲笑他。我将手裏的瓷茶缸遞了過去:“楚希說得對,還剩那麽幾天你就消停一點。”
揚子從包裏取出了潤紅糖扔給小強:“進來之前你曾經說過,我們不要豎着進來橫着出去,這樣看來,這句話用在你身上的确是應驗了。”
“老子就算被他咬死,也要拔他一顆門牙!”
這句話,他近乎是聲嘶力竭用拼卻了嗓子不要的力度喊出來的。
(報複)
事實永遠是辯證一切猜測的最有效手段,我們原以為小強最多是發個牢騷。
但是的确是太小看小強了,因為他膽大妄為我們差一點集體遭殃。也就是因為這樣,另一個本來與我們毫無聯系可言的人走進了我們的生活中,融入到我們的生活中。
國防園裏有一個集中性的連排水池,通常清洗衣物不論男女都會在這裏,洗完後各自拿回自己的宿舍前挂在晾衣杆上。我們幾個排成排正在這裏刷鞋子,老錢隔着眼鏡撇了撇他刷鞋子的樣子,不禁有些心疼:“照你這樣的刷法,估計你在走之前是穿不上完好的鞋子了。”
“那個吳理教官是不是要毛病?”似乎他對教官的怨恨還麽有消退,仍舊在發牢騷。
“人家叫‘無理’嘛,人如其名而已,你還大驚小怪的。”肥凱幽默的開起教官的玩笑。
我和揚子也懶得再做他的思想工作,埋頭抖幹淨鞋子裏的水後準備轉身回去。
正當我們要走的時候揚子忽然把我拉住了,并小聲對我說:“你快看那邊。”
順着他食指的方向看過去,我們斜對面的方向一個不認識的女生正在那裏洗衣服,她似乎是聽到了我們的談話,但是卻沒有做出任何的表情,咖啡色的直發被發圈束了起來,斜挂在肩膀上,臉頰清淨純白。如果說楚希的臉是沉入湖底的美玉,那麽她的臉就是深藏在蚌殼裏晶瑩閃耀,任何污垢都無法将其玷污的珍珠。
盡管是穿着迷彩服,但是凹凸有致的身材依舊從敞開的衣襟間依稀能夠辨認。此刻的小強也沒有了繼續背地裏罵教官的興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
“你怎麽不說了?”肥凱看他這個樣子,開始拿他打趣:“魂兒沒了吧?”
女生将喜好的衣服放回盆裏,也沒有看我們,直接繞了過去走向女生宿舍,小強一番失落之後好像又恢複到了對教官的批評上來,嘴巴又開始嘚啵嘚啵個沒完。
忽然,女生之前洗衣服的地方有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小強第一個看見并且一個箭步沖上去撿了起來,仔細一看才看出來這是一顆棱角分明尖銳的耳釘,我們心想一定是剛才女生掉落下來的。
“要不要還給她?”小強如獲至寶,象是得到了和那個女生搭讪的機會一樣。
正當他興沖沖準備去追女生之時,發現自己的右前方有一雙膠鞋。我們都認出來那是我們教官的鞋子,他的斜面有一個明顯的掉漆處,小強看了看膠鞋,又看了看手裏的耳釘,做出了一個魯莽的決定,也就是我們當時沒有阻攔他的這個決定,導致後續的事件發生。
大家都回宿舍後,楚希才洗完自己的衣服,正巧要走的時候,注意到自己的腳下還有一個耳釘,拿水沖洗幹淨後發現與小強撿到的是一樣的,但是現在去找她的主人似乎并不合适。
短暫的思量後他将耳釘放回褲口袋裏。
第二天午飯後,教官把我們叫到了他的宿舍,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麽一回事,一進宿舍門,看到了其他教練也在,而且各個都是練塊兒的壯漢。一進門口一個教官将門咣的一下關上了。
進了宿舍中後,好像接下來要承受嚴酷的拷問一樣,我們猛咽了一口口水。
看到桌面上的耳釘我們明白了是這麽回事,卻都默不作聲,站在小強後面的肥凱使勁掐了一下小強的大腿,心裏叫苦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