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1)

(火炬)

人之所以未前進

是因為有自己所前進的目标

那目标就像是

漆黑一片中閃耀光芒的火炬

有了這個才會照亮你的道路

一般的哲學大師或學者

都能說出這種冠冕堂皇的話

事實上

真的如此麽

人們真能确定自己心中那團火炬

到底是什麽嗎

答案不是一定的

有些人的火炬是真實存在的

是火熱的是滾燙的

是足以照亮他內心黑暗的

而有些人的火炬

是為了欺騙自己而存在的

看似熊熊燃燒

當你走到着圖案火炬的面前想要伸手觸摸時

會發現

你的眼前什麽都沒有

始終存在黑暗之中

(再見)

度過了初三生涯的最後一個學期後,楊思回到了平江二高。

這是父親的意思,也是她自己的想法。

每次下雨出門的時候,楊思總是習慣有人在她頭頂撐着傘,從小到大都是如此,而每次仰望着頭頂山傘下的笑容時,心裏都會泛起無限濃濃的暖意。不知不覺時光轉瞬即逝,她已經慢慢習慣了這種氛圍,以至于出門的時候都不會拿傘,因為在她踏出門的那一刻,頭頂上那把碩大的花傘早就替她遮擋所有的雨水了。

明天就是新學期的開學儀式了。

今天外面依舊下着雨,她推開門向以前一樣朝前方走着,可是沒走幾步發現自己的頭發被打濕了,衣襟的顏色也因為被雨打濕而加深了顏色一樣。

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頭頂上的那把傘早就不見了。

可她并沒有回到屋子裏拿傘,而是就這樣一個人頂着蒙蒙細雨走在路邊,雙手插着褲口袋。遠遠上去,街道的盡頭像極了被這細雨帶上面紗的少女臉龐。

猶抱琵琶半遮面。

慢慢的,她的頭頂已經有了白蒙蒙的一片水珠。明明夏天還沒有完全離去,可是不知不覺她覺得有些寒意,使得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而正是這哆嗦,使得她如夢方醒一般注意到自己現在正站在環城北路-04門口。

這已經不是自己的家了,可關于這裏所有的回憶依舊完整保存着。

門被打開了,從門裏走出了一個身穿藍色短袖運動服的年輕人,他沒有注意到楊思此時正站在他家的門口,臉朝着門內抱怨着什麽:“知道了,知道了...”

等他走出門的時候差一點撞到楊思,還沒等他開口有點呆住了。

他低頭,她擡頭。

眼睛裏看到的都是似曾相識的面孔,很快的眼前開始回放那一天的情景。

他撞了她,她被他撞了。

嘴裏都同時默默吐出相同的兩個字:“是你...”

(無魂)

一個人要走進另外一個人的內心。

往往需要很久的時間,也往往只需要一瞬間。

其實都是一樣的。

有的時候當你突然發現自己心裏已經被某個人占據的時候,千萬不要覺得突然,因為事實上他早已經悄然的住進了你的內心深處,只是你一直沒有發現罷了。

再次看見這個少年的時候,楊思第一個想到的是那天他手上的手臂。

“你的手...”

事實上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連男生自己已經忘記了曾經因為這個少女而受傷的地方。以至于在楊思問自己的時候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想了起來。

“早就沒事了,擦傷了皮而已。”

楊思哦了一聲,在這種情況下重新見到他本應該是一件高興的事情,或者說應該把上次欠他的那聲謝謝還給他,可是當自己擡頭看着門牌上的號碼時、當自己透着敞開的半扇鐵門看到裏面熟悉的房屋時,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說得出口。

我和父親将房子賣掉的事後來才告訴楊思,她聽後的反應比我們想象當中要鎮靜的多,我本已經為了她爆發而準備好的心裏放線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作用。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她靜靜回到房間背着手将門帶上,幾乎不發出一絲聲響的時候。

第一次領略到安靜是這麽的可怕,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往後好多次,楊思在家的時候總會翻着母親幫我們照的兒時相冊,尤其是那些在環城北路房子內的相片,她總是看了又看,不厭其煩。

過年的時候,父親讓我叫楊思出來去墓地看望母親,我剛走到門口發現門是虛掩着的,剛伸手推開門,發現楊思靠在床頭手裏雙手捧着相冊,借着書桌上幽暗的臺燈光我看到她發亮的臉頰上有一顆珍珠似得眼淚順着早已形成的淚痕滑動着,像是在坐滑梯的孩子一樣。

滾落到濕成一片的相冊上。

站在門口的我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悄悄的退了出去将門輕輕重新掩上。

今天的她本沒有刻意的來到我們之前居住的房子這裏,可是雨水好像是把她腦袋裏的東西全部沖幹淨了一樣使得她一片空白,宛如行屍走肉一般的搖晃着自己的身體來到這裏。

好像一切都是天意使然,她又一次見到了住在她心裏好久的人。

一個只見過一次,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報到)

楊思的衣服被細雨打濕了小半,劉海也了無生氣的貼在她的額頭上。兩個人就這麽面對面的站着,接下來誰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楊思雙手抱胸轉過身往回走。

男生這個時候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要說一樣,可是怎麽開這個口成了最關鍵的。

還沒有等他想好該怎麽說,楊思所站在的位置基本已經超出了自己的可視範圍了。

“顧潇!你還沒出門啊!”

門內的聽起來像中年婦女的聲音稍微有點兒尖銳,顧潇這才想起來自己應該去超市幫媽媽買廚房裏要用的幾種調料,朝着楊思離去的方向眺望了一下後他嘆了一口氣,朝着相反的方向離去了。此時背對背漸行漸遠的兩個人心裏在想着同樣一個問題:

但願不要再見面了。

然而兩個人的出發點卻是截然不同的。

楊思一看到這個少年,在想到那天暖心的回憶時卻随之想到自己童年的所有回憶被擊碎,而且遇到他的那一天,正是母親去世的那一天。

為了不讓自己繼續觸景生情,她已經做好了再也不來這裏的心理準備了。

顧潇則不同,他最害怕的是一看到她會忍不住說出自己無意聽到的事情。

那件殘忍而又卑鄙的交易。

也許對于那些急切需要真相的人來說,告訴她這件事情說不定會解開她的心結,讓她知道所有的真相。如若相反,一旦楊思知道了而她從心理上無法接受的話,後果是可想而知的。

很快的,顧潇就為自己沒有說出來而感到慶幸,心想也許這個秘密會永遠埋在心裏。

然而現實再次捉弄了他,也捉弄了楊思。

第二天開學了,母親唠唠叨叨的囑咐這囑咐那兒,一會兒說什麽你剛來這裏的學校上學,這是多數都是本地人,要低調做事,低調做人。一會兒又說什麽在學校千萬不要惹事,一定要聽老師的話......

“哎呀,媽!”顧潇将手裏的包挂在肩上皺着眉頭,似乎已經很不耐煩了:

“你怎麽總是把我當小學生啊!”

接下來媽媽的話他沒有聽完,像是逃難一般推着自行車快速沖出了大門。

校門口最熱鬧的時候就要是開學和放寒暑假之前了,這一點在新生報到的景象中可以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看起來和趕集的市場沒有什麽區別。

他推着自行車朝着門內走去,卻猛然發現在貼着分班表的告示牌前,站着昨天剛剛與自己再次邂逅的少女,而那個少女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現了他。

同樣的驚詫、同樣的措手不及。

兩個人都想過,即使再遇到可能也需要很久,卻沒有想到來的如此之快,快到讓他們彼此完全沒有了防備,以至于現在除了面對面的站着,根本想不出其他的。

頃刻間,空氣凝固了,學校裏的嘈雜聲也消失了。

只能聽到自己彼此之間的心跳。

(封閉)

令兩人寬慰的是:他們雖然是高一的新生,卻并不在一個班。

也許以外人的眼光看來,他們根本就不需要彼此躲避對方,這種關系已經比形同陌路還要疏遠了。彼此心裏明明都有很多話想要向對方去傾訴,卻始終礙于自己內心的阻擋。

開學後顧潇經常在學校額各個角落不經意看見楊思,有的時候楊思也看到了他,有的時候沒有看見,可不管是那一者,兩個人始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連眼神的交彙也只是短短數秒,之後他們都會采取一樣的行動:側臉裝作沒看見各自離去。

在學校楊思的情況班級的學生大多數都是知道的,所以整個班級對她的态度始終是溫和的,看樣子楊思是得到了一個好的學習氛圍,不管是同桌還是班長,或者是課代表和學習委員,大家對她的照顧都是比較好的,可身受母親死亡打擊的她好像并不是很領情。

任何事情都沒有阻擋的了她慢慢走向自閉的過程。

幾乎把楊思在學校的任何角落說的話加起來,都不會超過五句。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慢慢的班主任以及任課老師對她的關心也漸漸增加起來了,仿佛一下子她成了全班的寵兒。

令人遺憾的是楊思對這些溫暖的呵護并不十分領情,體育課或者活動課當中對于同學們邀請她打羽毛球、以及放學後順路的同學想要和她一起走、還有成績好的同學主動将複習資料借給她,等等等等...

她都顯的冷漠,慢慢在她的心裏産生了這樣的一種想法:

不可以接受外界對自己的好,理由是這種好實在是太令自己感到溫暖、舒适了,不知不覺自己會對這種溫暖産生極強的依賴感,這也正是她恐懼的地方。

你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正在被自己享受的呵護和疼愛會被突然奪走。

巨大的心理落差往往是擊潰人類最主要的一種途徑。

(單車)

事實上全班對楊思給予無私的關心并不是空穴來風的。

楊思去學校報道的第三天,一向不善于言辭的父親給班主任打了電話,簡單的詢問了楊思在學校裏的情況,在得知楊思性格嚴重變異之後他将家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班主任,希望老師能夠多多照顧,對此情況班主任在電話裏也深表同情,且承諾會盡自己的能力幫助楊思。

班主任履行了自己的承諾,經常在下課後找楊思談心,關心她的學習生活情況,可是楊思起初的态度是十分冷淡的,對提出的問題幾乎是能不回答就不回答,即使開口了也是“恩”和“哦”來簡單代替,根本就不接老師的話茬。

今天放學後她又一次從班主任的辦公室裏走出來,邁出大門的那一刻她開始覺得現在的生活充滿煩躁,學校裏、班級裏的氣氛已經讓自己快要窒息一般,她覺得根本就不需要他們的關心,那些關心好像飓風一般将自己高高的吹到空中,一旦這些飓風消失它不會輕輕的将自己放回原地,而是會在高空直接将自己抛下來,再也不管自己的死活。

早已人去樓空的校舍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這反倒令她心裏倍感舒适,覺得好像終于享受到了難得的安寧。突然身後清脆的車鈴聲短暫的打亂了這片安寧,她回頭看去,顧潇正騎着自行車從自己的身後駛過來。

他也看到了自己,不過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接從她的身旁穿過。當顧潇從自己身旁穿過的時候她忽然覺得這個男生和別的學生不一樣,他并沒有成天對自己噓長問短,而從母親去世的那一天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個心地善良樂施援手的人,可他并不炫耀這種優點。

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不知不覺從口中蹦出了這樣的字:

“等一下...”

顧潇左手捏緊剎車停了下來,此刻的校園內是空無一人的,所以身後的楊思很明顯就是在叫自己。雖然這麽篤定的事實,可是他心裏總覺得萬一要是會錯意會十分丢臉,所以他只是将車子停了下來單腳撐在地上,打算如果楊思接下來沒有其他動作的情況下就繼續前進。

慢慢的後一種思想占據了他的主要神經,五秒鐘了,楊思沒有再說別的話,他也不打算回頭确認,正打算松開剎車将腳放回到腳蹬上,卻忽然覺得身後的坐凳上好像被一股莫名而來的重量壓住了,緊接着一雙手從身後抱住了自己的腰。

即使這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境況和心理上早已時過境遷,顧潇的心跳開始加速,臉頰也慢慢變得羞紅,正當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的時候。

那雙腳好似不聽自己使喚一般交替踩踏着腳蹬,朝着大門口而去。

(安眠)

靠在顧潇後背的時候,楊思感受到了在班級其他學生和老師之間不一樣的溫暖。

這種溫暖,不僅僅是肌膚之上的炙熱,而是直接慢慢溶解凍結內心堅冰的和煦日光。

就這麽朝着前方騎着,顧潇的心跳自始至終都處于狂亂跳動的狀态,後來他感覺到楊思摟着自己腰際的雙手越抱越緊,反倒使他慢慢平靜下來了。他不知道要去哪裏,總不可能把她帶回自己的家,可是又不知道她的家在哪裏,猶豫了很久之後他還是開口問了:

“那個...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吧...”

然而側臉貼在他後背的楊思卻久久沒有回答他,或許他并不知道:楊思早已睡着了。

完全沒有方向感的他只好繼續朝着前方騎,穿過了不知多少地方,在發現楊思處于熟睡狀态後為了不吵醒她,他小心的避開了任何會使車子颠簸的坑窪處,專門挑着平整的小路騎。

不知不覺,天色近晚。

路邊的路燈以它們那暗黃的光暈照亮着街道的路面,但也只能照亮這麽多而已。

楊思睜開了惺忪的雙眼,環顧四周後慢慢意識到自己已經睡着好一會兒了,而低頭的那一刻看到的依舊是不斷轉動的車輪借着路燈投射在路面上的倒影,擡頭時自己所依靠的這個男生後背有點潮濕了,可他沒有停下來,依舊不停的朝着前方騎着。

“你不累嗎?為什麽不叫醒我?”

将臉離開他的後背,楊思坐了起來。

汗液在顧潇的頭上閃閃發亮,看起來已經非常吃力的他聽到楊思說話後終于松了一口氣,如果再蹬五分鐘他可能就撐不住了,更不用說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坐汽車睡着的我見過不少,坐自行車睡着還睡得這麽熟的我看到的還是頭一遭。”

将車停在營業的路邊攤前顧潇停了下來:“我實在是餓得沒氣力了,在這裏吃點東西吧。”

對此楊思沒有表示異議,可是從車上下來的她腳剛剛着地,卻莫名其妙的整個人踉跄了一下向地面癱去,等她意識到自己因為坐車太久臀部以下早已麻痹的事實已經太晚了,正當她要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時候,顧潇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将楊思扶起後顧潇發現她還是沒有辦法很好的站起來,無奈之下他只好扶着她的肩膀将楊思扶到了攤位上的坐凳上,然後自己坐到了對面。

“老板,來一碗馄饨面。”他招手向老板點了自己要吃的東西後轉過臉看着楊思:

“那個...你要吃什麽?”

他本想叫出她的名字,可是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

這時候楊思突然笑了起來,令顧潇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本來拿着餐巾紙擦拭手中筷子的他一不留神筷子從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連是誰都不知道就騎車帶我轉悠了一大圈,你這個人還真是奇怪...”

聽她說的是這個顧潇一口氣松了不少,彎腰将筷子撿起來後重新擦了一遍冷言回道:

“連是誰都不知道就坐車帶你轉悠了一大圈,你這個人也正常不到哪兒去...”

(小吃)

楊思也叫了一碗馄饨面。很快的老板動作娴熟地用漏勺從冒着滾滾白煙的鍋內撈出白色的面條和馄饨一次均勻的放在早已撒好湯底的海碗內,端到了他們的面前。

早已是饑腸辘辘的顧潇很難顧及吃相,用勺子撈起兩個馄饨後胡亂吹了幾口後就往嘴裏送,因為太燙他根本做不到細細的去咀嚼,表情略顯猙獰的快速咽了下去,緊接着短期一旁的冰可樂喝了一大口,這才緩過勁來。

反看楊思,她吃起來是慢條斯理不急不緩,看着顧潇的吃相後又笑道:

“你這種吃相我只在一部電影裏看過。”

“什麽電影?”已經有所預感她說不出好的形容詞,但是顧潇還是不自主的問了下去。

楊思放下筷子挑起眉尖笑着:“《蘇乞兒》。”

顧潇聽後輕輕瞪了她一眼:“就知道你說不出什麽好話,變着法兒的罵我是乞丐是吧?”

今天晚上楊思好像是把她欠這張臉很久的笑容連本帶利的還了回來,自從鬼使神差的坐上了顧潇的車後她就沒有停止過笑容,去世她沒有察覺到,就連睡着的時候。

嘴角也泛起了幸福的笑意。

“對了,你叫什麽來着?”

顧潇借着碗裏的東西還沒有退去高溫的空檔問了一個早就該問的問題,那天他在病房門口只聽到了一個叫做杜馨菲的名字,也知道這個名字和楊思有着很深的關系。其實在問了這個問題之後他就後悔了,因為好不容易使自己不去想那些回憶,卻又因為這句話又想起來了。

“楊思。”

“我叫顧潇...”

吃完東西後,顧潇騎車去往楊思家裏的地址。一路上楊思依舊抱着顧潇的腰際,不過現在的顧潇已經不那麽緊張了,反而越來越發現現在的楊思就像是賣火柴的小姑娘一般需要呵護,外表波濤不驚的她內心是非常脆弱的。

她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打擊了,因此不能夠再受任何的傷害。

(誤會)

這次的相處,點破了擋在他們兩個之間的那層如同保鮮膜一般的隔膜。

每個星期的禮拜五都是顧潇留下來在班級做值日衛生的,當然并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不過最後一個走的一定是他,要問理由的話只能是說因為他不想和那些成天讨論游戲攻略的男生一起走,這一點他倒是和楊思一樣,不喜歡吵鬧。

将拖把挨個兒晾在拖把池邊後他又回到了教室,以近乎潔癖的審查标準查看了教室內沒有什麽不規整的地方後,他走到講桌本想要拿鑰匙鎖門離開,可是原本應該放在講桌上的鑰匙卻不翼而飛了。不明情況的他對講桌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粉筆盒內、講桌下的縫隙、以及櫃裏櫃外都被自己搜了個遍,卻連鑰匙的一根毛兒都看不見。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放進兜裏了,又伸手開始在伸手摸索了起來,依舊是一無所獲。

正當他懷疑是不是那幾個男生對自己的惡作劇時,鑰匙卻突然在自己的眼前晃蕩着,順着捏着鑰匙的那只白嫩的左手回身看去,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也太不小心了,萬一我是小偷的話你今天就倒大黴了。”

亭亭玉立的楊思雙腿交叉正站在他的身後,環顧着被顧潇打掃的幹幹淨淨,還有拖把上水漬的濕氣味道萦繞的教室,用贊許的眼光打量着他:“看不出來你還是清潔能手啊。”

“又不是我一個人幹的。”

顧潇從她手中拿過鑰匙,楊思開始在羅列整齊的桌位中尋找他的位置,在确定目标後她不管顧潇正要鎖門離去的動作傾向直接走向了座位,抽出了凳子坐了下來,左手剛剛搭在桌面上,突然從書桌肚裏掉下來一本書。

她彎腰将書撿了起來,一看封面不由臉色大變,随即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顧潇:

“看不出來你喜歡這個,應該說你們這個年齡段的男生應該都無法抵擋這個有貨吧?”

聽楊思這麽說顧潇并不惱怒,反而靠在講桌邊上晃着手裏的鑰匙問道:

“你怎麽确定這本書和這個座位是我的呢?”

楊思覺得他是在狡辯:

“剛才我看到你站在這個座位上整理這個桌子,如果不是你的你應該不會去收拾吧?”

顧潇依舊很從容:“你應該再往前一點看,我的座位是在旁邊的那個,或許你的視力需要得到眼鏡的幫助,也可以幹脆一點去做一個激光手術。”

這時楊思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她伸手從桌肚裏随即抽出了一本數學課本,果真在上面看到的名字并不是顧潇,而在隔壁的桌肚裏卻找到了署名顧潇的練習冊和課本。

不過她也并沒有示弱:“也許是你借給他看的呢?”

(憂心)

像是設定好的一樣,放學後的每周禮拜五的下午,楊思都會在校門口或者直接來教室找顧潇,而顧潇騎車帶着楊思刻意在大街小巷裏穿梭着,拉長了回家的距離。

太陽已經垂下了西邊天際,只能看到半圓形的紅色發光體照亮了天邊的白雲,将它們染成了紅色的晚霞,這紅色光暈也印紅了坐在坡上的楊思和顧潇的臉龐,兩人幾乎以不說話的氣氛維持了這份美好的時光。

有鈴聲從楊思的包裏傳出來,她将手機拿出來後看到來電顯示的畫面是一個戴着帽子的白色熊娃娃,下方就是我的名字,手機上的畫面也被顧潇看在眼裏,只是他并不知道這有什麽特殊的含義,也沒有多問。

楊思看着手機很久,任由它在手裏震動着即不接也不挂。

“怎麽不接?”見她的表情有點怪,顧潇有點擔心,楊思好像是從發呆的狀态中回過神一眼定了定神,然後按了接聽鍵:

“大學生還真閑啊。”她的語氣看起來依舊是那麽對我的不屑一顧,可在一旁的顧潇卻并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電話裏我剛剛吃完晚飯,聽到楊思這酸裏酸氣的話早已是見怪不怪了,躺在宿舍的床上一般翻着從小強那裏敲來的不健康雜志一邊回答:

“這是什麽語氣?這樣對你的境況表示關心的大哥這種态度對嗎?”

我正打算聽她接下來的冷言冷語,卻只聽到那一頭果斷而又冰冷的挂斷聲,緊接着就是一陣忙音,不禁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這種情緒也通過我的言語表現了出來:

“死丫頭,你這是在挂我的電話嗎!”

而這些楊思已經聽不見了,見她挂斷電話後顧潇才試着問令她看到失神的那個畫面:

“那個熊...”

對于顧潇的提問楊思并不避諱,反而好像是在等待他問一般的回到:“這是我大哥之前送給他女朋友的禮物,可是我把他們生生拆散了。”

“為什麽?”雖然從心底裏覺得楊思這個人有點古靈精怪,可是這種事不是一個妹妹應該做的,顧潇越發的對她好奇起來了,不禁有一種想要完全了解她過去的渴望。

“他的女朋友秋萦是我母親的主治醫生,自從我母親開始住院開始他們就認識了,一開始我對那個女生并沒有任何反感,反而覺得楊冶走了狗屎運撿到了這麽漂亮的人。”講到這裏的時候楊思的表情不免有些淡淡的哀傷,眼眶內顯得格外晶瑩剔透:“可是後來我母親還是去世了,一開始說已經找到心髒源的就是她的父親,可是後來宣布心髒源已經壞死的也是她的父親,我們就好像是傻子一樣被他耍的團團轉...”

顧潇看得到,楊思講述這些的時候雙手不斷的拔着坡上草坪的草。

“其實事後想一想我母親的病早就已經很重了,找到心髒源這種事希望本來就很渺茫,不過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的我卻将怒火發洩到了我哥哥和她女朋友的身上。”她的話語中充滿了對我的歉意,以至于聲音有點哽咽了:“我很過分對吧?”

她說完後看着顧潇,沒想到顧潇一下子将自己攬在他的懷裏,楊思再也忍不住了,從母親去世的那一天起,她再也沒有哭過,這一次,也許是憋得太久了,她再一次失聲痛哭了。

而抱着她的顧潇,卻是最明白事實真相的人,他在糾結要不要将事實告訴她。

也就是那天他在辦公室門口遇到那個學生胸牌上寫着秋萦的女生。而在他奔跑離去的時候,那個寫着心外科主任醫師“秋雲祥”的門打開了,他清清楚楚聽到秋萦對着開門的那個人說了一個字:

“爸...”

那個害死她母親的儈子手,正是那個女生的父親。

(依偎)

到最後,顧潇也沒能說的出口。

他內心沒有十足的把握楊思聽到這慘無人道的真相後,真的能夠解困擾她很久的心結,相反的,他內心是非常害怕的,害怕楊思一旦知曉後最後的心理防線會被徹底擊潰。

抱着楊思的時候他的手緊緊的握着她的肩膀,內心兩股完全相反的意見在沖擊着,使得他握着楊思肩膀的力道不知不覺的加重了許多,在越來越緊的懷抱中啜泣的楊思覺得顧潇的情緒變得很奇怪,慢慢的她停止了哭泣聲仰起臉看着面如鐵板、眼神迷離的顧潇。

顧潇拼死抑制住了想要說出真相的沖動,轉而靜靜的安撫如同受傷白兔一般蜷縮在自己懷裏的楊思。他覺得這樣子是最好的處理方式,現在告訴她無疑是在狂風中受盡摧殘的一棵幼小的枝幹上又重重地掄上了一斧子。

如果說塵封在顧潇內心的那個秘密就好像是藏匿在潘多拉魔盒中的禁忌,那麽楊思就是能夠打開這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而是随着時間的推移,盒子被打開已經不是一個值得推敲的問題了,顧潇內心很明白這一點。他所期望的是這個時刻來的越晚越好。

盡管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是最好一直不要來臨。

生平第一次,他有了想要保護一個人的念頭。

而相對的,對于楊思來說顧潇無疑是她疲憊時停靠的港灣,只有在這個港灣裏她才會獲得安全感,才不會有在真空世界裏的掙紮的感覺,才會感受了一絲絲的溫暖和慰藉。

或許除了父親和我之外,在她的心目中只有顧潇一個人是真心為她好的。

夕陽之下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沉浸在只屬于他們兩個的空間之中,旁邊的一切人或事都無法進入此刻她與他的世界之中,包括手扶着自行車駐在遠處,吃驚的看着他們兩個...

我們的父親。

(耐心)

送楊思回家後,正巧父親将自行車放在樓梯下時再次看到了他們兩個,他們完全不知道父親剛剛下班後在回家的途中看到了他們兩個擁抱,加之他們兩個是第一次與同年齡段的異性相擁,剛剛心潮澎湃的思緒還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正好在這個時候父親和他們打了個照面,使得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開始臉紅起來。

面對此狀父親并沒有說什麽,更沒有點破他所看到的畫面,只是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楊思就拎着手裏的包獨自上樓梯了,顧潇只是匆匆粗看了這個面相略顯滄桑的中年男子,所給他留下的消沉背影,一開始他并不知道楊思和這位普通的中年男子有什麽關系,但是一看到楊思見到他的反應,想要才出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簡單告別之後楊思上了樓,父親對這件事的反應非常平淡,甚至一字不提。

和往常一樣沉悶的父親使楊思原本緊繃的神經漸漸松弛了下來,她原本以為父親會因為這件事對她進行刨根問底般的審問,可是轉念一想這種方式與他的性格是完全不符的,懷着忐忑的心理吃完晚飯後她才确信:父親應該沒有對這件事多想。

可事實并不是如此,不長時間後在和我的通話中父親将這件事告訴了我,并表示出了對楊思而定擔心之情,對于父親的擔憂我很理解,畢竟楊思在母親去世後性情大變是我們兩個有目共睹的,因此我和父親也非常憂慮她會不會由此走偏,影響她的後半生。

得知這件事的我也不敢随随便便的在電話裏對楊思明着詢問,只能是旁敲側擊的了解情況,沒想到的是我剛沒說兩句就被她看出了我的心思:

“你想說什麽?”她的語氣顯得非常不耐煩:“有話直接說,不要拐彎抹角的,要論高中談戀愛的話,我離你可差得很遠。”

她的話像是一個木塞子嚴絲合縫的将我的嘴堵得嚴嚴實實,一下子擊中了我的軟肋,因此父親本來寄希望于我和楊思進行溝通的計劃才剛開始實施就被楊思殺了個大敗。

把我數落了一遍之後楊思心裏就馬上後悔了,可是她這個人的性格就是如此,即使是意識到自己做錯了,她也不會承認,或許有些錯她會改,但是打死她也不會承認。

這種做法看似刀槍不入,可是卻對她的心裏造成了一次次嚴重的創傷,這種創傷不斷的加重着,并不是來自于外來的指責,而是她對自己行為的悔恨。

也就是因為這樣,才一直沒有人能夠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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