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1)
(果實)
它散發着紅彤彤的誘人香氣
挂在沉甸甸的枝頭
搖搖欲墜着
果農将它從摘了下來
将鼻子湊到表皮處嗅着它的芳香
忍不住張口咬了下去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情況出現了
整個身體沒有任何缺陷
近乎完美無缺的藝術品
在白色的內部空間內
居然有一條不斷挪動着的蟲子
驚吓之餘他吐掉了嘴裏的一切
丢棄了手中原本自己瘋狂喜愛的它
在滿是泥濘的地面上瘋狂的踩踏着
揚長而去
果農并不知道
其實它形成果實之前
蟲卵早就在子房中悄然誕生了
随着果實的不斷生長
幼蟲也随着成長
而恰恰就是果農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沒有采取任何驅蟲方式
才導致了果實的內核早已被蟲子所占據
他更不曉得的是
那被他所吐掉的白色果肉
完全沒有收到蟲子的影響而變質
(茶話)
寒假就要結束了,回家過年的學生們也陸陸續續的回到了校園內。
我拎着連個行李箱提前兩天去了學校,本以為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的我站在門口停着裏面的喧嘩聲,立馬就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完全是錯誤的。僅僅隔着一道門,我就聽到了裏面聲音中都包含哪些人,從而确立了自己是最後一個到宿舍的。
一推開門,宿舍裏好像是春節的氣氛還沒有散去一般的景象:大家團團坐在桌子周邊磕着果盤裏的瓜子和花生等堅果,瓜子兒到底都是,還有淡淡的茶葉香氣。
“喲,說曹操曹操到啊。”
小強邊将手中剝好的瓜子皮扔在地上邊扭頭第一個發現了我的到來。
随即大家都一齊看向我,老錢揮手招呼我坐下來。
揚子看起來已經差不多從杜維之死的陰霾中走了出來,拿起杯子将楚希從家來帶來的上好茶葉包放在杯中,肥凱摘開熱水瓶上的木塞子往杯子裏注滿了水,而後端到我面前。
大家都把家裏帶過來的好吃的拆開放在桌子上,于是我就加入了他們的茶話會。
一個月的時間,大家又走在了一起。
談話間我發現只有肥凱和小強的話最多,一向和他倆并稱“話唠鐵三角”的我則多半是充當一個聽客的角色。我們之中最明顯有心事的莫過于楚希,他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在大家笑聲一片的時候跟随我們硬撐着笑笑,可能覺得是這種笑太辛苦了,後來就端着杯子離開了桌子陽臺移門打開肚子趴在陽臺上,享受着溫暖養人日光浴。
揚子小聲告訴我,他和楚希是最早來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聯系桑薄煙,可是她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對楚希發出的消息沒有給與任何的回應。
仰起頭閉着眼,楚希感受着溫和的陽光,還沒有正式到開學的那一天,校園裏的學生并沒有很多,也就是因為如此,樓下花園走廊裏那個身影才顯得那麽的引人注目。
移門被他少有的粗魯姿态推開,楚希将小強推到床上借着擡起腳踏着他的凳子沖出了宿舍,我們都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後來一想唯一能讓他這樣的也只有一個人了:
桑薄煙。
(猜測)
為什麽?為什麽這段時間你對我的所有呼喚不聞不問?
究竟是你将自己人間蒸發,還是把我當做空氣...
冬天的花園裏基本是看不到太多色彩的,只有一大片光禿禿的枝幹以及滿地被凍得瑟瑟發抖的青色幹草,桑薄煙就坐在走廊的長條石凳上看着這了無生機的一片景象,等覺察到走廊盡頭有人正在一邊喘息一邊朝着自己奔來之時,楚希已經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了。
看着站在那裏呼着白氣的楚希,桑薄煙拿起了放在腿邊的那本《蘇菲的世界》,站起身朝着楚希的方向走了過去。像是烤架上的鱿魚串似的我們趴在陽臺上列成一排,靜靜的看着他們餓發展狀況,肥凱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小聲提議道:
“你說桑薄煙走到楚希那邊你的時候她會怎麽做?”
小強無疑是對這個問題最感興趣的,他立馬展開了豐富的聯想,果斷回答道:
“那還用講嘛,小別勝新婚,肯定是手拉手去酒店了...”
我和胖子紛紛側目用鄙夷的目光注視着他,異口同聲的說:“你在說你自己吧...”
偏向于保守派的老錢也破天荒的加入到我們這無聊的競猜游戲之中,他摸着下巴不假思索的說:“我想最起碼應該擁抱一下吧...”
這個回答得到了我們的一致同意,小強除外。
就這樣,我們屏着呼吸等待着接下來的發展,桑薄煙的腳步聲離楚希越來越近,沒有多遠的距離根本就不要多長的等待時間,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再次出乎了我們的意料。
當桑薄煙走到楚希身旁的時候,居然直接從他肩旁擦身而過,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很快的,桑薄煙就消失在楚希的身後,也随即消失在我們的視野裏。
不僅是愣在那裏的楚希沒有反應過來,連身為旁觀者的我們都沒有辦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大家紛紛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們鬧別扭了麽?”
小強并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看向了我們,而我們也是無奈的聳聳肩。
此刻的楚希與杵立在草叢裏的那些偉人石像無異,他好像忘記了呼吸,連心跳仿佛都停止了一般,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使得消失一個多月的桑薄煙突然間對自己視而不見。
失魂落魄的回到宿舍後,我們誰也不敢多問,畢竟冒着幹涉他國內政的風向去八卦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這件事就這麽稀裏糊塗的過去了。
(醉意)
楚希回到宿舍後的氣氛有一點沉悶,老錢看了會兒書後從床上坐了起來朝着門外走去。
肥凱用揚子的電腦打DOTA練級數,而一向對游戲感興趣的我和胖子也湊了上去看的入神,見老錢不聲不響的要出去,我便擡頭随便問了一句,可是眼睛卻始終盯在電腦屏幕上,老錢也是頭也不回的說了句:“出去走走。”
去年放寒假的時候,也就是三十幾天前,他在易欣的店裏看到了那些像極了小混混一般的人物,使得原本想要去“有家咖啡館”的老錢不覺猶豫起來,他一方面擔心易欣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也是一個好不到哪兒去的女人,一方面又擔心那些人難為她。
激烈的思想鬥争之後,他還是去了易欣那裏。
今天的店門口挂着“暫停營業”的牌子,可是門卻可以打開。
推門的那一刻,裏面安靜的出奇,吊在牆頂角的音響正播放着抒情的慢調音樂,聽的人非常舒服,他将黑色的手套取了下來拿在手中慢慢朝裏面移動,原本應該站在吧臺後的易欣卻不在那裏,他正奇怪易欣在哪兒的時候無意間發現易欣正坐在靠窗邊的一個吧臺邊。
她翹起修長而又富有線條美感的雙腿,因為店裏開着空調的緣故所以她穿的并不是很多厚,身材也就顯露的更加徹底了。老錢看到她的面前有一瓶紅酒,而她的手正捏着高腳紅酒杯,透着頂上幽暗的燈光晃動着杯中的紅色液體。
易欣也發現有人進店裏,可是她沒有看誰就輕輕帶了三分醉意說了句:
“不好意思,今天不營業。”
見那人沒有離去,她擡起頭,看到老錢正站在吧臺那裏看着自己,顯得有些緋紅的臉頰露出了一絲笑意,或者是一絲驚喜:“你怎麽會來?”
老錢走到她旁邊坐在她身旁的圓凳上,手套放在吧臺上後拿起了紅酒瓶看了看,發現裏面已經所剩不多了:“酒喝得太多對身體不好,還是不要喝悶酒比較好。”
聽老錢好像家長一般對自己說教的口氣,易欣忍不住掩口笑了:
“對一個年紀比你大的姐姐這樣說話,你也太沒禮貌了吧。”
他将紅酒放下,将易欣手中的紅酒杯取了下來放在遠處糾正她:“這是建議。”
易欣看樣子已經醉了,表情已經不是理智可以把持得住了的,眯着眼睛笑着聽老錢說每一個字,然後慢慢趴在吧臺上睡着了。
見她這個樣子老錢不禁嘆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打算離去,剛轉過身的時候他的手被易欣拉住了,她口中喃喃說道:“不要走...”
本想說些什麽的老錢回過頭時卻發現:額頭枕在手臂上的易欣,眼眶早已濕潤,淚水不斷的滴在深褐色的仿古地磚上,一時間這些淚滴仿佛并不是滴落在地磚上,而是穿透他的內心滴落在他沉寂已久的心湖,平靜的湖面掀起了漣漪。
他将易欣的手輕輕的拿了下來放在她的腿面上,轉而拿起吧臺上的酒瓶和酒杯:
“我哪兒也不去。”
(牙印)
收拾好堅果殼遍地、幾乎沒有地方落腳的宿舍之後,基本已經到了晚上了。
繼老錢之後楚希也晃蕩着幽靈一樣的身軀出了門,等了半天也不見老錢宿舍裏只有我們四個人,見天色已晚小強提議我們去吃酸辣粉。我和揚子都明白,我們經常去的酸辣粉店只有一家,也就是在“有家咖啡店”不遠處的那一家,小強會這麽說是有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随是不可告人,可是我們大家心裏都如明鏡一般。
明明春節已經過來,可是我們卻并沒有感覺到春季到來了,明明兩者僅有一字之差,而且在讀音上又是那麽的相似,卻在實際上的意義上相差太遠了。
我們四個人擠滿了不大的桌子,各自完成者挑、吹、吸的食物果腹程序。
肥凱擡起頭看着正對面猛吹着被自己筷子挑起來的粉絲,以至于口水和湯水多多少少有點迸濺到自己碗裏的小強,不禁面露兇色的猛瞪着渾然不知情的小強。咧咧嘴表示不滿後他故意大聲對坐在他旁邊的我說:“椰子,我們換個位子吧。”
“為什麽?”我并不知道他說這句話的原因,小強也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經招致肥凱極大的不滿,但是也同我一樣好奇,揚子卻邊搖頭邊攪着碗裏的湯邊笑着。
肥凱瞥了一眼小強沒好氣的說:“我光是吃小強的口水都快飽了,怕浪費了難得的美味。”
我剛剛把粉絲塞進嘴裏,筷子還沒有來得及從嘴裏抽出來,聽到這句話不禁覺得嘴裏的粉絲頓時美味全然喪失,不僅如此還有點惡心的感覺,揚子也對肥凱的表達言辭表示了不滿。
正當我該猶豫自己是應該咽下去還是吐出來的時候,一只手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沒有反應,也就是在我被驚吓的這一瞬間,嘴裏的東西不知不覺的順着我的喉嚨滑了下去。
揚子擡起頭發着牢騷:“本來打算給你叫外賣的,你自己點吧。”
老錢從我身後走了過來,從旁邊抽出了一張鐵椅子坐在邊上,不停的搓着手。
“你的手套呢?”小強看着這一幕總感覺有哪裏不協調,可是一時間又說不上來,我很快注意到他的手套不見了,口袋裏也沒有。
天生眼尖的揚子卻很快看出了端倪,擡起老錢的左手盯着大拇指根部以下部分上那鮮紅的牙印看,詢問道:“你不是遭搶了吧?”
将手收回來後老錢将袖管拉拉長以遮擋住牙印,故意裝作沒聽到伸出右手朝老板招呼着:“老板一碗酸辣粉,材料照舊。”
(憤怒)
茶足飯飽後,往往有些人就開始迫不及待的思起了□□。
小強提議我們一起去易欣的咖啡館去喝點東西,雖然我們都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去易欣那裏的确是一個很好的放松方式,因此即使是對小強橫眉冷對,卻都沒反對。
最晚到的老錢還沒有吃完,他慢條斯理的繼續吃着他的,對小強的話不聞不問,也不發表任何意見,我、揚子和肥凱都沒有動,打算等老錢一起,小強見狀也只好耐着性子等待。等到老錢将碗裏的最後一口湯喝完之後,早已按捺不住的小強臀部下像是裝了彈簧一般立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滿心焦急的催促道:“我們走吧!”
說罷我們相繼起身,小強早已沖到門口等待了,老錢卻給他迎頭潑了盆冷水:
“今天易欣那裏不營業,門也鎖了。”
荷爾蒙指數高漲的小強頓時蔫兒了,肥凱趁機對他進行了落井下石的嘲諷:
“我看你啊,還是去找你的女朋友吧,不是還沒有進本壘嗎?”
揚子看着老錢那被袖口藏好的牙印,聽着他剛才那句話好像明白了些什麽。他側臉看了看我,我也在同一時間和他想到了一起,不過我們兩個都将着想法放在心裏,誰也沒有言明。
不太死心的小強在回去的途中仍然強烈要求去那裏看看,一者确認老錢是不是忽悠自己,二者即使事情真如老錢所說,說不定這會兒店就開了。
老錢給他澆了一盆冷水之後,現實又再次将那些還沒有幹去的水漬凍結成冰。
易欣的店門口的确被鎖住了,這一點隔着老遠就瞅不見店裏的窗戶邊有一絲燈光的我們是再明白不過的了,揚子還勸小強:
“算了吧,你要來的話明天再來,都快冷死了,我要回去了。”
我和肥凱也随聲附和。
可是知道他親手摸到那把冰冷的鎖,且确認是沒有鑰匙打不開的狀态後,小強才灰頭土臉的乖乖和我們回去了。老錢走在我們的後面,回頭短暫的看了一眼之後,随之跟上了我們。
打開門後開了燈,裏裏外外仍是不見楚希的身影,大家也都不說什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肥凱迫不及待的打開揚子的電腦,剛從自己的書架上,拿出自己親手辛辛苦苦剝了半天的那裝滿瓜子仁的玻璃罐子時,驚訝的發現本來裝滿罐子的瓜子仁卻只剩一顆了。
“誰幹的!”整個宿舍充斥着他那如同野獸一般的咆哮。
第一個表态的是我,我連連擺手:“不是我幹!我今天剛到啊!”
随即他看向了正拿着盆子準備去打水的老錢,不過轉念一想老錢并不是這種人,所以他很快将其排除了,老錢見自己的嫌疑洗脫,繼續忙他的事情。
當他看着揚子的時候,我看到揚子将手悄悄身後胸前,伸出食指朝着躺在上鋪還沒有走出陰霾的小強,這時候肥凱臉上的青筋都爆綻出來了。
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
(愣神)
從酸辣粉店裏回來之後,揚子和我覺得老錢的舉動很反常,坐在床上看書幾乎保持了一動不動的狀态。我洗完腳近距離湊上去瞄了一眼,又看了看宿舍上方挂着的壁鐘發現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了,可是老錢手裏握着的書卻始終還在那一頁。
而且拿倒了。
坐在凳子上剛擦完腳的揚子倒了洗腳水後,再次看了一下老錢,他依舊保持着平躺床面上左腿搭在右腿上面、右手托着後腦勺、左手捧着書的姿勢,宛如化石一般固定在那裏。
“你也不怕腳麻。”揚子擡起了赤着的腳丫子輕輕踢了老錢的膝蓋一下,然後坐到他旁邊将老錢手中的書拿了下來略帶諷刺的說道:“倒着看書也是一種修行嗎?”
此刻宿舍內,在被肥凱狠狠修理之後,接到在外面勾搭的妹子短信,小強趴在床上瞬間滿血滿狀态的複活了,眼鏡片裏因為手機屏幕的光芒而顯得格外耀眼;肥凱則坐在書桌前精神高度集中的進行着他的團體戰役。
整個不大的空間裏卻幾乎沒有人聽老錢和揚子的對話,除了躺在揚子正上方床鋪的我。
“你沒事吧?”
顯然揚子這句話是以老錢受傷牙印為出發點開始的,從老錢告訴小強易欣的店關門,還格外強調了門被鎖了,我們兩個都明白他之前一定是去過易欣那裏的。
但是至于他是被誰咬的我們就不得而知了,這也是揚子問他的原因。
老錢側過臉看這樣子寬大的臉好一陣子,緩緩伸出左手将鼻梁上的眼睛拿下來,然後右手捏了捏晴明穴,用深沉的語氣回答:“好像不是沒事,頭有點暈罷了。”
我伏在床邊聽着他們的對話,心裏漸漸确定了這件事和易欣一定有什麽關聯。
這一晚,楚希始終沒有回來,直到天亮。
衛生間傳來一聲不知道什麽的聲響,雖然大家都聽到了不過都懶得去管,翻過身繼續睡。
睡眼朦胧的我從床上順着樓梯爬了下來,像夢游一般晃晃悠悠的走到了衛生間門口,卻驚訝的發現楚希已經再衛生間裏面了,接下倆看到的事情瞬間将我的瞌睡蟲全部驅散了。
水龍頭上嘩嘩嘩的水流不斷沖刷着楚希那滿是鮮血的手掌,我立馬揉了揉雙眼确定這不是幻覺,當我确定之後楚希也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我,鐵青色的面孔對着我使得我這一時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甚至是覺得楚希有點吓人,故連連後退了兩步。
将鮮血沖刷幹淨後,楚希也不做什麽保護處理就爬上了床,将被子蓋在身上開始睡覺。
我打了幾個哆嗦之後結束了排水工程,忽然覺得眼睛很癢,從小便池走出來後本想對着鏡子看一看究竟,卻發現鏡子已經破碎的完全不能看了,但不僅如此而已。
破碎處以及散落在臺盆上的玻璃渣子上都沾着鮮血。
将衛生間打掃了之後我沒有回到床上睡回籠覺,即使回到床上也是睡不着的。
(鏡子)
當大家都相繼起床後,無不對楚希的左手背上那令人驚心動魄的傷痕感到震驚。
流血依舊沒有完全停止,老錢當即打開了他收拾的猶若醫藥箱一般的抽屜,令我們瞠目結舌的取出了紗布和消毒酒精,給楚希做了消毒包紮處理。
酒精碰到傷口的感覺我像大家想想都有點不寒而栗,在一旁看着的我們也不往外如是。
包括我在內,雖然我是第一個看到的,但想到衛生間的那一幕還是不由得打冷顫。
他們看到光禿禿的衛生間牆面,以及被我裝成一大包的垃圾袋中若隐若現、棱角分明的玻璃碎片,頓時明白他是怎麽受傷的,不過看樣子他受傷最嚴重的是在內心。
這些人之中除了最後一個起來打着呵欠去衛生間的小強。
進門後不一會兒他就像是看見鬼一樣的大叫一聲:
“鏡子跑到哪裏去啦?”
我們一齊看向他從衛生間門口處探出的那顆露出天真無邪表情的臉蛋,那種極不接地氣的“哪壺不開提哪壺”,不禁有種想要把他捏扁的感覺,可他卻眨眨眼睛、渾然不知。
白布打好結後,楚希緊抓着膝蓋的手才慢慢放開,畢竟承受了那麽火辣的疼痛,能夠做到一聲不吭已經是很好的忍耐力了,可是老錢卻不肯放開他的手,擡起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楚希看得出來老錢是在擔心自己,強作歡顏笑道:“你這手藝不去考衛校真是屈才了。”
見他還有開玩笑的興致,我們心裏懸着的巨石慢慢墜了下來,可是這些卻是逃不過老錢的眼睛的,不過他沒有揭穿楚希的演技,慢慢放開了自己的手。
這之後的一天,楚希基本沒怎麽出門,也幾乎不和我們一起玩鬧,對于小強和肥凱之間強弱懸殊的對決也不像往常一樣抱着看熱鬧的心态去觀賞了。
多數時間他都趴在陽臺上發呆。
(啤酒)
他沒有和我們任何人打聲招呼就自己出了校園,揚子打他的手機卻發現手機的鈴聲在宿舍裏響了起來。出于他在衛生間的自殘行為考慮,揚子還是撥通了桑薄煙的號碼,可是電話號碼好像早就已經是空號了,根本打不通。
已經過了四五個小時,上次他一夜沒回來結果就毀了我們宿舍的鏡子還有自己的手。
這一次真是不敢往下想了。
無奈之下,我和揚子同一時間內想到了同一個人,這個人也許是除了我們和桑薄煙之外對楚希最熟悉最了解的人了,那個人就是方莘。
打通之後揚子也沒那麽多時間和方莘寒暄,直接單刀直入的詢問楚希是不是和她在一起,方莘一聽類似于楚希不見了的消息,一下子也緊張了起來,詳細的向揚子詢問了情形之後就匆匆挂斷了電話。
“我們是不是太緊張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雖然也很擔心,可是老錢卻對楚希做傻事這種看法并不認同。
今晚的天空一團漆黑,沒有月亮,只有三兩顆星星挂在空曠的夜空中。
湖邊的路燈光芒在人工湖面上倒映着,楚希坐在湖畔的石頭上,一邊喝着手裏啤酒罐裝載的液體,一邊撿着身旁地上的小石子朝着湖面燈光的倒影處丢着。
每次石子落入湖面的時候都會有一圈圈漣漪不斷擴散,燈光倒影也因此被打亂,可是沒過多久燈漣漪平複之後,路燈依舊映在了湖面。在楚希的眼睛裏來看:
這些耀眼的燈光、吸引着自己專注眼球的燈光,就好像桑薄煙的影子一樣揮之不去。
“這裏的石子看來不夠把這條湖填平吧?”
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不過聽起來好像有點呼吸不勻,楚希回過頭時,發現方莘正右手叉着腰,左手捂着腹部彎腰一邊喘息一邊朝楚希走過來。
楚希仰頭看了一眼高聳世貿大樓頂部的龐大時鐘後才知道現在是十一點半了,不過這也是方莘為什麽這麽晚會出現在這裏的疑問之處,更何況她穿的非常單薄,好像是緊急出門時随手拿了一件外套。
“這麽晚了不睡覺坐在這裏欣賞夜景嗎?”方莘走到楚希的身旁一身放松的坐在了草坪上,雙手向後撐着:“再過會兒連路燈都要關了,也沒什麽好看的了。”
側眼看了她之後楚希将頭轉了回去繼續喝着啤酒,不對她的話做任何的回應。
見他不理會自己,方莘也不懊惱,看他身旁的塑料袋子裏還有幾罐啤酒,她毫不猶豫的從裏面拿出一罐打開了就猛喝了一大口,随即忍着寒冷的液體穿過腸胃眯着眼睛咧嘴說道:
“真冷啊!”
(牽挂)
借着路燈的幽暗光線,方莘看着楚希憂傷的側臉,頓時心裏湧出無限的憐惜和心疼。
又喝了一小口之後,她也看着前方的湖面:
“你的那幫兄弟很擔心你,找人都找到我這裏了。”
他仍舊保持着看向前方的姿态,眼球卻不自覺的朝着方莘的方向偏移了一下:
“那幫家夥真是多事,像我這樣的人深更半夜在沒有帶錢包和手機的情況下是不有有什麽危險的。”話音剛落楚希看向方莘上下打量道:“恰恰是你這樣的女生比較令人擔心。”
方莘好像不是很擅長飲酒,喝了大半罐之後臉頰開始有點發紅,面容更加撩人,聽着楚希的後半句她不禁笑了起來:“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贊美我達到了被人劫色的标準嗎?”
從頭到尾方莘都沒有問楚希和桑薄煙的事情,她知道楚希喝酒的目的就是為了忘記桑薄煙,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她明白:桑薄煙給楚希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這一幕她也曾經看過,那是高中時期被劉向明刺傷後的一段時間,她剛剛做了最後一次手術完全脫離了危險,這一天本來天氣非常好,因此坐着護士推着的輪椅出去曬曬太陽,可是沒多久,慢慢的天氣卻忽然陰沉了下來,再過了二十分鐘之後,大雨如注。
天空雷電交加,這在臨冬的季節來說是非常少見了,為了躲雨護士快速推着她進了醫院走廊內,好在沒有淋到多少雨。護士見方莘的頭發濕了,就轉身去拿毛巾。
拍了拍身上的少許雨水之後她忽然發現外面的空地上站着一個人,任由雨水沖擊着自己的身體,而且雷電之下好像并不害怕,眼神看起來絕望到了極點。
這個人他當然不會不知道是誰,可是會出現這一幕卻是出乎了她的預料。
看着他臉上那種表情,不知怎麽的方莘的眼眶裏不由自主的淌下了一滴眼淚,等她察覺到的時候眼淚已經滴落在她的手背上了。
那時和這時,她都能切實感受到楚希的內心到底有多痛。
也就是從那時開始,方莘才覺得為了他而受傷是一件值得的事。
(圖書)
害怕楚希出事的我們一致坐卧不安,直到方莘打電話過來說已經找到楚希,并且楚希安然無恙之後,大家放下心各自去睡了,然而整整一夜,他仍舊沒有回來。
開學的這一天如期而來了,學校也終于擺脫了着孤冷的一個月,迎來了如潮的學生歸來。
與往常不同的是方莘開始頻繁出現在我們的身邊,雖然這令我們并不感到陌生,然而卻不免有些突然。也許連我們這些身邊的人也忘記了從什麽時候開始方莘圍繞在楚希的身邊,又是什麽時候開始方莘悄然淡去而由桑薄煙取代。現在,好像回到了最起初的時候。
我們只好順應着時事的發展接受這一切,畢竟方莘對于桑薄煙來說要更貼近我們一些。
也許說這句話有點對不起桑薄煙,可是方莘确實給人的感覺更加知冷知熱,雖然她針對那些藐視楚希的人從而産生的炫富行為多多少少有點令人不悅,總體感覺還是個不錯的人。
有一次我們一群人走在一起,我清清楚楚的看見不遠處有着極為熟悉的身影,以至于我注意到之後第一時間看向了楚希,楚希的眼睛瞥了一下桑薄煙的方向,我非常确定他看到了桑薄煙,可是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至于桑薄煙有沒有注意到我們這麽明顯的人群。
應該根本不是一個該争論的問題了。
迫于楚希的形式我們都假裝沒有看見她,更沒有立場去和她打招呼。
站在楚希身旁的方莘當然也注意到了,這個在軍訓時期和自己極為要好可在軍訓後卻形同陌路的好姐妹站在不遠處正同樣注視着自己,那眼神相對時,即使是不需要言語上的交流,也使得兩人的思緒也都使對方十分明了。
人煙稀少的圖書館內,每個人就算是很大限度上放輕腳步行走,也很難不發出聲響,桑薄煙面容慘淡的在書架見行走,每次來圖書館她無一例外的都會首先來到哲學系書架的前面借閱一些書籍。這次她來這裏是為了還借閱多時尚未歸還的《蘇菲的世界》。
然而當她走到哲學系書架前時卻忽然發現眼前站着一個不久前自己剛剛看過的人。
身材修長的她穿着白色皮衣和黑色緊身褲,手裏捧着一本柏拉圖的《理想國》,透着高大的窗戶照耀下來的太陽光芒均勻的塗抹在她酒紅色的秀發上。
當自己看到眼前這個人的時候,那個人也擡起頭笑容可掬的看着自己。
“我們有很久沒見了吧?薄煙...”
此人正是方莘,她将書本合上放回到書架上轉過身朝着桑薄煙走了過來,而桑薄煙則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兩人之間的空氣好像被慢慢的壓縮,這令人窒息的靜谧氣氛仿佛一旦壓縮到極點的時候,可能會突然見爆發一樣。
(原因)
從不來“有家咖啡館”的方莘破天荒的和桑薄煙坐在了這裏,不遠處的吧臺處站着正在清理臺面的易欣。與方莘看易欣一樣,她看方莘的眼神很奇怪,是一種令人讀不出來的情愫。
自始至終表面上在不停接受點單和收拾臺面,可對她們的談話卻是一字不落聽了下來。
方莘翹起腿端着咖啡杯,面露陽光般笑容的對坐在對面的桑薄煙說:
“寒假過得還好吧?自從軍訓過後我們好像都沒有聯系過。”
相反的桑薄煙的臉上卻連一絲笑意都尋摸不着,面前杯子裏綠茶的高度也絲毫沒有減少,只有冒起的熱氣慢慢的消失了蹤影,面對這個軍訓時期對腳踝受傷的自己照顧有加,如同姐姐一般的人物。可是自己卻在明知道她喜歡楚希的情況下奪走了他,自責感從未消退。
面對一言不發的桑薄煙,方莘很釋然的笑道:“聽說你和楚希最近有點不愉快。”
好像看到了自己內心的痛楚一樣,方莘那看透人心的銳利眼睛總是讓處于對立立場的人不寒而栗,畢竟有時候她也會代表母親在商業洽談上露幾次面,幾乎所有和她談論過的商場老手都對她那蕩人心魂的美貌和高超的心路素質以及華麗的言語技巧所折服。
當然這一面在我們面前是看不到的,桑薄煙也是一樣。
“我們已經分手了。”
桑薄煙握着杯子咬牙說着這個我們都不知道的事實,連擦着杯子的易欣也不免驚訝萬分,對面的方莘聽後也先是一愣,随即也詫異的詢問:“怎麽回事?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事實上早在那天晚上楚希就告訴了方莘他和桑薄煙分手的事情,在醉意的情況下來龍去脈都說的很清楚,第二天早上也是她打電話叫的士送楚希回來的。
可是現今在桑薄煙面前,卻裝作渾然不知的狀态,甚至還有些許為桑薄煙打抱不平的姿态,讓外人知道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