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2)
繼續低頭擺着碗裏的東西。
事實上老錢雖然沒有打電話通知肥凱,但是也用短信的形式告知了他這個消息。
這時楚希忽然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很熟悉的身影,他放下了手中的雜志後說了聲“我等一下就回來”便朝着那個身影的方向走去了。
當他站在走到那個身影所處的一排墓碑前時方才看清這個人到底是誰...
身着黑色短袖T恤的方莘蹲在地上雙手合十對着墓碑上的那個男人似乎在祈禱着什麽,而墓碑上那張照片的男人樣貌和方莘桌子上擺着的是一模一樣的,也就是方莘的親生父親。
“我明天就要出國了,你不和我最後說說話嗎?”
楚希并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但是方莘還是察覺到了他的存在,這令他短時間內有些無所适從,畢竟之前為了桑薄煙他對方莘是那麽的惡劣,要不是楚望後來告訴他事情的真相,或許他到現在還在誤會她。也就是因為如此,才會覺得無顏面對方莘。
兩個人并排走着,都是一樣雙手插着口袋,連步伐都是那麽的一致。
過了好久,楚希說出了自己一直想要說的話:“我想我需要向你道一下歉...”
方莘聽後縷了一下垂下來的鬓發笑道:“為什麽?”
“我之前對你那麽過分,沒想到你是為我着想。”
聽了楚希的話方莘并沒有表現出很在意的樣子,反而很釋然的笑道:“如果你當初沒有那麽做的話,那你就不是楚希了不是嗎?”
這話令楚希緊張的情緒放松了不少,轉而問道:“你什麽時候決定要出國的?”
“我母親在意大利開了公司分部,那邊局勢還沒有穩定下來需要長時間留在那整頓,她已經替我辦好手續了,順便閑的時候也可以幫助她處理一些事務。”
得知了小強去世的消息後,方莘也表示了遺憾:“有的時候人的一生真的很無常,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甚至連死亡悄悄跟随自己都不知道。”
很快就走到了公墓的大門口,楚希目送她離去,心中雖有不舍的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內心裏真正愛着的人始終是桑薄煙,為了不讓方莘對自己再有所留戀,他并沒有說太多話。
“我們還會見面吧?在走到臺階一半的時候,方莘回過頭像往常一樣笑着。
楚希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着點點頭。
兩個人都知道對方心裏的答案了。
(老錢)
從墓地離開之後,老錢想到了易欣。
狹小的空間裏她穿着囚服坐在木板床上看着頂上小窗透進來的光亮,照射在她沒有一點光彩的臉頰上。走廊裏傳來了腳步聲,不一會兒門被打開,一位身穿警服的女看守員将門推開後對着她說:“7052易欣,外面有人找你。”
戴着腳铐的她蹒跚着在走廊裏走着,看守員推開了一道又一道鐵門後将她引導了會客室裏,她第一眼看到玻璃對面所坐着的那個人時有種立馬想要逃跑的感覺,畢竟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自己了。但是當她剛剛回頭想走時,看管員攔住了她:“都來了第五次了,你到了這一步還肯這麽對你的人不多了,還是見一面吧。”
将門關上後,易欣坐在了老錢的對面,老錢拿下了挂在上面的話筒放在耳邊,易欣也緩緩從寬大的袖子裏伸出了手取下了話筒。
看着已經消瘦很多的易欣,老錢心裏非常的心疼:“沒想到還是到了這一步了。”
“是啊,像我這種社會上的敗類或許這種下場是最适合我的。”易欣慘笑着。
老錢則不這麽認為:“你只是被迫而已,現在強制戒毒,贖罪後很快你就可以出來了。”
已經進入戒毒所的易欣唯一欣慰的是桑毛當初想要刺殺的并不是老錢,雖然小強是無辜受害的,但是只要老錢能夠平安就是她僅有的期望了。
過了好久,易欣擡起頭隔着淩亂的頭發看着對面的老錢,伸出了另一只手攤開手掌輕輕蓋在玻璃上,柔聲問道:“等我出去了,你還願意...喝我泡的咖啡嗎?”
老錢聽後靜靜的也攤開五指蓋在了易欣手掌的位置,雖然隔着厚厚的隔音玻璃,但是彼此都明白:他們此刻的心事連着的。這個似乎比任何言語上的回答都重要。
我會一直等你的...
這邊的事情全部了結後,老錢收拾好東西踏上了回家的路。
原來回家對于老錢來說是件很枯燥乏味的事情,然而這一次卻不同:父親在家裏等着他。
法院經過調查審理已經恢複了錢玉正的名譽,并且正式發出了公告,很快的多家醫院沖着他之前的聲望都向錢玉正抛出了橄榄枝,錢玉正最終選擇了在老家的縣醫院裏紮根。
吃完晚飯後老錢去衛生間洗澡,錢玉正幫他收拾房間。令他驚奇的是老錢的包裏居然有幾本醫科方面的書籍,他看後釋懷的笑了笑,又将書放回了原位。
老錢已經決定再次向自己當年憧憬的醫學之路努力了。
(五年後:一)
我們在離開學校時帶着對這個學校每一個角落、這個宿舍的無限眷戀,告別了這個伴随了我們四年的地方、這個充滿無限回憶的地方。
出了學校之後經過一年多的實習我已經成為了一家出版社的編輯,時不時也會給一些雜志或者報刊寫寫稿,閑暇的時候也會和揚子以及老錢通通電話。但是後來他們在修完本專業的學位後又相繼開始研修醫學和律師專業,我們實在是太忙了,聯系就越來越少了。
一晃就是半年,老錢和揚子的手機號碼都已經換了,我也再無法聯系他們。
我能做的只有保留從認識他們開始就使用的電話號碼。
近期的我非常的忙碌,因為有名的青年作家蕭岸汀所作新書《單音節》出版在即,所有的編排工作都壓在了我們這個工作組的頭上,加班是難免的事情。
但是主編卻對這件事樂的幾天都沒合攏嘴,畢竟蕭岸汀的影響力是現代青年作家中屈指可數的,一向不喜歡和單家出版社合作的她的每次一出新書都會受到衆多出版社的争搶,這次居然鬼使神差的主動落到了我們的頭上,也難怪主編會這麽得意忘形了。
等到忙完之後,伸了個懶腰才發現牆上挂鐘的時針已經轉到了“11”這個數字上了。
“都這麽晚了啊...”打了個呵欠之後我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鏡,揉了揉眼睛。
同事們也都有些疲倦了,加上之前根本沒有吃晚飯肚子早就打鼓了,有同事提出來要去吃夜宵,我們都表示贊成并且口吻一致的說讓組長請客:
“難得的油不去揩,不是太對不起為加班這麽辛勞的自己了麽?”
大家哄笑一片,我也站起身将眼鏡放回到盒子裏,畢竟近兩年的時間裏為了工作長時間對着電腦屏幕,我的視力早已減退,為了不讓自己更加依賴眼鏡,不工作的時候我基本不戴。
這時門外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我們一齊看過去,大家都朝我噓聲一片:
“楊冶,大嫂又來勞軍了呢...”
有個女同事假裝失望道:“哎,看來今天組長的飯是蹭不到了...”
我連忙辯解道:“什麽大嫂?不要亂說...”
五年前我為了尋找秋萦去了上海,起初她并不願意見我。我知道她內心也在糾結,一半是出于對我母親之死的虧欠之情,還有就是在那天晚上見到我和桑薄煙親吻時對我的恨意。
大半個暑假我都在上海,每天都會去學校裏找秋萦。連續十天給我閉門羹後,秋萦終于肯見我了,聽我描述完整件事的經過後,她才諒解我。
緊緊抓着她雙手的我向她允諾:不管再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不會放開手。
後來學校畢業後,她去了我所工作的城市實習,我們就再也沒有分開過。
看到秋萦手裏拎着沉甸甸的食盒,我心想她一定是為了讓我在這裏與同事相處的更好才會刻意準備了這麽大的量,再加上秋萦的手藝很好,大家也被被她喂壞了。
大家蜂擁而上争先恐後的搶着飯盒裏的食物,我和秋萦則在一旁笑着。
現在我的心裏除了楊思之外,沒有任何可以牽挂的了。
(五年後:二)
我租住的房子并不大,秋萦住在醫院裏的宿舍,她本想搬來和我一起住好方便照顧我的起居,但是我想着醫院裏的職工宿舍條件還是不錯的,而且不用跑這麽遠的路。
十一黃金周前,我和秋萦都放了七天的長假,碰巧在這之前把《單音節》的校稿工作全部完成了,主編念在我們這段時間這麽辛苦,沒有好意思再克扣我們的假期,如約放了假。
更令我們欣喜的是每個人都發了紅包,這空前的大方使我們都喜出望外。
但是從這裏我們也得到了好的信息:《單音節》的市場銷售量一定非常可觀。
拿了獎金又放了假,雙喜臨門之下我考慮帶秋萦去旅游,但是秋萦卻拒絕了。說是趁着放假回一趟平江看看父親,順便打聽打聽楊思的下落。
她的豁達和識大體令我非常自慚形穢,身為人子人兄的我居然遠沒有她想得周到。
卻也讓我非常的感動。
收拾好東西後我們踏上了回平江的汽車,回到家父親正好在擺弄他那陳舊的收音機,看到我們回來之後露出憨厚的笑容:“回來啦...怎麽也不先打個電話?”
看到父親仍舊在修理那個用了很多年都舍不得換的收音機,我心裏非常的難受,之前和秋萦提過幾次回家時給父親買一個新的,但是總是因為工作而忽略了這個問題。
秋萦上前從行李箱裏抽出了一個盒子,打開後我吃驚的發現居然是一個嶄新的收音機,而我事先并不知道這件事。還沒等我來得及問她,她就把收音機放在了父親的面前耐心的講解道:“叔叔,你那個收音機已經不能再修了,楊冶和我買了一個新的給你,功能上也更加新穎,還可以播放視頻呢,如果實在是舍不得現在用的這個也可以留着嘛。”
父親看向着一無所知的我滿意的笑了笑,我則尴尬的賠着笑。
買了菜後秋萦一個人去廚房間忙碌着,我和父親則坐在外面聊天,他對秋萦買給他的收音機愛不釋手,轉而看向我:“這個是秋萦自己買的吧?”
被父親一眼看穿的我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只好低着頭喝杯子裏的水默不作聲。
“我是看着你長大的,你的心思沒有這麽細。”他看向了廚房間裏背對着我們正在切菜的秋萦笑道:“不過也真是難得,秋萦對你這麽上心,如果她願意的話你們趁早結婚吧。”
說這句話時他的音量刻意加大了一些,秋萦切菜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切菜。
我們都知道她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父親的這個問題我并沒有考慮過,因為我們剛剛進入社會,工作也方才穩定,房子等結婚的硬件都沒有置辦齊全,更加上秋萦是為了我才會對不起他父親的,短時間內我也不想讓她做出艱難的決定。
父親聽着我的話覺得也有些道理,便不再提了。
(五年後:三)
繞開和秋萦的問題後,我想起來楊思。
“楊思還是沒有消息嗎?”為了不讓秋萦擔心,我的聲音壓得很低。
父親搖搖頭,其實從他衰老的程度上來看我知道他為了這件事已經是費勁了心思,可是五年過去了,楊思像是人間消失了一樣袅無音訊。雖然我也曾經利用自己的途徑在報紙上刊登了一些尋人啓事,但是顯然并沒有什麽效果。
“楊冶,過來端菜吧。”秋萦的話打破了我和父親之間沉悶的氣氛,我站起身走向廚房間,父親也不再說這件事,拿着抹布開始抹着桌子。
午飯過後我和秋萦出門散步,我們走過了之前我們所有去過的地方,如今有些地方因為政府拆遷的緣故已經沒了當年的樣貌了。但我內心慶幸着:我們兩個并沒有變。
走着走着我慢慢發現秋萦的臉上有幾分愁雲,便擔心的問:“哪裏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覺得很為難的樣子似乎有話要和我說,但是一直都無法啓齒。
在我的再三追問之下她才說出了自己心裏一直想做的事:
“我想去看看我爸爸...”
其實秋萦有這個心思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她始終站在我的角度上考慮着我的心情,并沒有提過,而我也有幾次想要主動提及讓她去監獄看看,但是無一例外也是欲言又止。
我沒有反對,且陪同她一起去了平江監獄,但是我只是站在門外目送她進去。
看着早已沒有往日光鮮的秋雲祥,他那參差不齊的胡渣布滿了整個腮幫子,往日都會塗上發蠟用梳子梳理整整齊齊、油光蹭亮的頭發也被剃去了,看起來好像是另外一個人。
“最近過的還好嗎?”秋萦心裏是最痛苦的,她望着日漸憔悴的父親有着說不出的滋味。
秋雲祥看了看秋萦的身後,問道:“剛來一個又來一個...他沒有陪你一起來嗎?”
秋萦搖搖頭:“他在外面。”
他聽後點了點頭,擡眼仔細端詳着秋萦的臉,臉上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戾氣和貪婪之色:
“你現在也是醫生了,千萬不要走我這條路,以免自己後悔終身。”
“我...”
秋萦一直沒有勇氣對他說出當初偷偷在他辦公室裝錄音筆的人就是自己,如今想要說的時候秋雲祥卻将電話輕輕地挂回到原位,然後站起身對着秋萦笑了笑,然後轉身離去了。
這種笑容令秋萦明白了:原來他早就知道是自己做的,而這種笑容所包含的着的不僅僅是對她的寬容,更有着一種得以解脫的感覺,或許在秋雲祥貪婪內心的深處,那些僅存的良知一直期盼着這一刻的到來,讓自己能夠真真正正的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贖罪。
從探視間出來後,秋萦閉上眼睛伏在了我的肩膀上緊緊抱着我,什麽都沒有說。
我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別去想了,一切都過去了...”
(五年後:四)
我們又去看望了獨守空屋的秋萦媽媽,後來方才回家。
在我們到達樓下時,見到一個小男孩蹲在地上玩着手裏的變形金剛玩具人。這是一個陌生的小孩,我從來沒在小區裏見過,但是心想也沒什麽奇怪的。只是心裏覺得奇怪自己之前見過的陌生小孩也不少,為什麽偏偏對這個男孩這麽在意呢?
小男孩看到我和秋萦走過來,擡起頭帶着小跑沖到我面前抱住了我的腿,我和秋萦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還沒等我開口時,他開口所說的話令我更加詫異:
“舅舅!”
“額...”錯愕的看着這個小男孩,我蹲下身輕輕按着他的肩膀問道:“你是哪一家的?”
他并沒有回答我,而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指着我家窗戶的方向,我順着他的手指看去時心裏已經有着一種強烈的預感,随即将男孩抱起看向了秋萦。她的眼神告訴我心裏所想的與我是一樣的,我們立刻快步上了樓梯。此刻我希望自己不會是多慮了。
她...她真的回來了!
推開門後我頓時僵住了,男孩從我的懷裏輕微地掙脫着,使已經呆若木雞的我下意識彎下腰松開了自己的手,男孩跑向了坐在八仙桌旁與父親對座位子上女性,親切的叫着:
“媽媽媽媽!舅舅回來了!”
楊思,的确是楊思!她的頭發已經染成了黑色,看着我的表情成熟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與我所了解的她大相徑庭。楊思站起身笑着說:“下巴要掉了。”
定下神後我攥緊了拳頭,激動的情緒是難免的,但是伴随着這種興奮的還有另外一種強烈的情緒。我側過臉對秋萦說:“你先把孩子帶到房間裏去,我和楊思有話說。”
“乖,和阿姨一起去房間先玩一會兒吧。”秋萦沒說什麽進門後拉着小男孩的手進了我的房間,她好像知道我要做什麽似的将門輕輕帶上了。
等到秋萦和孩子進去之後,我才邁動着緩慢的步伐朝楊思走過去,她依舊是笑着對我:
“好久不見了,大哥...”
她話音剛落,臉頰頓時間被一股重重的壓力扭動了四十五度,随即火辣辣的感覺伴随着痛楚傳達到了她的大腦裏,一聲清脆的響亮聲傳遍了不大的客廳。
我放下了顫抖的右手,說話的聲音也在顫抖着:“好久不見?五年以來我們的擔心!我們的牽挂!就這麽被你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可以一筆帶過的嗎!”
失聲吼叫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手指着坐在一旁默不吭聲的父親哽咽着:
“你看看!你看看爸這幾年為了你成了什麽樣子!你就是這麽孝順他的!”
面對我的指責楊思并不像以前一樣激烈的反駁,相反的,則是非常平靜的站在那裏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聽着我所有的指責,沒有任何的抵觸情緒。
罵完她後我激烈的喘息着,從我出生開始就從來沒有對她用這種語氣說話,連我自己在冷靜下來之後都發現剛才好像完全不是自己了。
“對不起...”
她屈下膝蓋跪在了冰冷的地磚上低頭哭泣着:“對不起爸爸!對不起大哥!”
這也是第一次,楊思在我們面前說出了這三個字。
(楊思:一)
看着她這個樣子我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彎下腰緊緊的抱住了她大哭道:
“你知不知道我們多擔心你!這五年你死到哪裏去了!”
我們就這麽抱着,直到大家都冷靜下來。
楊思告訴我,她離家出走之後到處流浪,等到身上的錢全部花完之後開始找工作,但是挺着個大肚子的她根本就找不到什麽工作,最後一家海邊飯店的老板實在架不住她的央求就留她在這裏洗碗,雖然苦了一點,但是還是有一些微薄的收入糊口。
然而幾乎從來沒有做過重活的楊思在開始的時候是總會出錯的,打碎碗時有發生。
苛刻的老板因此對楊思也是沒少過責罵,就差動手了。
就在每次楊思被罵的時候,有個年輕的女服務員總是站出來替楊思說話,而且說的都是入情入理,讓想要克扣楊思工錢的老板不好在衆員工面前開口了,也令有氣沒處撒的老板更加窩火,但是對這個年強的女服務員也是無可奈何。
畢竟這家飯店的多數男回頭客,都是沖着她來的。
前面不忙的時候這位女服務員也總會來後廚幫楊思的忙,被傷透的楊思一開始對她并沒有什麽好感,即使自己沒什麽值得她圖謀,但也總是保持一定的距離。
後來和她同屋的洗碗阿姨有事回家了,沒過多久這位女服務員就抱着被子來到了這裏。
“你挺着個大肚子,沒人照顧怎麽能行呢?”
盡管她對楊思照顧入微,但是楊思還是無法脫離在學校時養成的那種習性。
一個人的時候楊思總是偷偷的哭,直到有一次因為廚師學徒無意間将菜打翻在地,然後為了怕被廚師長責罵便賴在了楊思的頭上,老板和廚師長對她自然沒有好氣,臭罵了她一頓。
實在受不了窩囊氣的楊思強忍着淚水沖了出去,這時候她已經想不了那麽多了,沖到海邊後她停下來大哭,忽然她看見海平面的遠處出現了母親的影子,她沖着楊思在招手。萬念俱灰的她想到了死,想到了去往母親的身邊。想到這裏她再次在海水裏邁開步子,朝着海中央走去,水位越來越高的情況下漫過了她的膝蓋、胸口,直至脖子。
慢慢的,一個大浪撲過來,楊思便徹底消失在海平面上了。
海水不停的往她的鼻子裏灌,盡管很嗆鼻,也覺得呼吸非常困難,但是楊思有種解脫的感覺,不再掙紮讓自己慢慢下沉。将自己徹底交給大海。
(楊思:二)
突然楊思感覺上面被太陽照耀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有什麽東西砸了下來,産生了很大的水花,意識開始出現模糊的她只能隐約看到有個人正朝着自己游過來。
她緊緊抓住了自己的手然後抱着自己的腰奮力向上游去...
等楊思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她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其他的事情,而是自己身上的錢根本不夠付醫藥費,趕緊從床上彈起來。
坐起身的那一刻,楊思感覺自己的肚子好像突然間平了,伸手一摸果真如此。
孩子...孩子沒有了...
陷入了極度恐慌的她伸手狂抓着床單似嬰兒一般哼叫着,坐卧不安的渾身顫抖着。
就在這時有一只溫柔的手握住了自己焦慮不安的手,等楊思定睛一看正是和自己住在一起的那個漂亮的女服務員,她看起來衣服皺巴巴的好像淋濕後還沒來得及換,浸泡了頭發後的海水也顯得非常毛糙。記憶瞬間翻到了之前自己沉入海底的那一幕。
那個跳下海救自己的人,正是她。
“我的孩子...”眼下已經沒有人可以問了,緊張的楊思死死抓住了她的肩膀。
而她卻并沒有正面回答楊思的問題,反倒嚴肅的問楊思:“現在後悔嗎?”
完全六神無主的楊思猛點頭,她就是因為想要保住這個孩子才會離家出走,現在孩子沒有了她連唯一生存下去的支柱都被折斷了。想到這裏她不禁伸手拼命的扇着自己的耳光,女生見狀趕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七斤六兩...”
“恩?”雖然并沒有直接告訴她孩子的事情,但是這個數字聽起來已經非常明顯了。
楊思平靜了下來,她笑着說道:“不用擔心,寶寶很健康,等你好一點就可以看到他了。”
悲喜交集之餘楊思失聲大哭起來,撲在了她的懷裏。
這之後楊思和她的關系一下子貼近了許多,自己唯一擔心的醫藥費也被她付了,楊思身體虛弱不能夠經常照顧寶寶,也是她悉心照料。對于這個恩人她有些無言以對。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抱着孩子喂奶的楊思突然想起來這麽久了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女孩沉默片刻後并沒有回答她,而是轉過身拿起臺子上的熱水瓶轉移話題:
“我幫你去倒點熱水...”
現在的楊思根本就不渴,但她也明白眼前的這個女孩并不想說出自己的名字。
或許她也有着屬于自己的那份不想記起的過去,而這個名字就是關鍵的誘因。
(楊思:三)
兩天後楊思虛弱的身體慢慢複原了,不想再讓女孩幫自己掏住院費的她堅持要求出院。
實在拗不過楊思的她只好同意了。
但是回到飯店宿舍後兩個人卻發現楊思的東西已經全部被整理打包,并且放在了門口,通過詢問隔壁出租屋的服務員才知道老板早已經把楊思炒鱿魚了。女孩知道後去找老板解釋卻遭到了強烈的拒絕,理由是非常簡單的:一個帶着孩子的女人在工作過程中一定會狀況百出,甚至老板還有承擔相應風險的一定可能性,為了自己的利益考慮這麽做也是無可厚非。
得知已經沒有挽回餘地的情況下女孩當即回到了屋子裏,把自己所有的東西也都收拾好堅決與楊思一起離去。老板同樣出于利益考慮以加薪為條件讓女孩留下來繼續吸引客人,然而女孩仍舊非常堅定的要和楊思同走,無奈之下老板只好結算了兩人的工資讓她們離去。
後來楊思和她兩個人租住了一個很破舊昏暗,光線很不好的單間,女孩手裏所有的錢加起來不足一萬塊,而楊思身上則一分錢也拿不出來了。
為了不讓楊思太過勞累,女孩獨自出去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依靠着自己優秀的英語會話能力在一家輔導班裏擔任了臨時助教。但是因為她沒有大學畢業文憑和相關的學位證書,只憑張英語六級證書是沒有辦法在這裏任正是教工的,工資自然也不是非常豐厚。
盡管如此她憑借自己溫和的性格以及耐心的态度贏得了學生家長的一致好評,在這裏算是紮下根了。白天負責在輔導班裏教導學生,還要趁着中午和晚上休息的時間給在坐月子的楊思炖一些補品,自己吃的卻非常的簡單。
有的時候楊思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明明認識并不是很久。
這個問題她也多次問過女孩,女孩聽後簡單笑笑,并不做言語上的回答。
晚上等到楊思和孩子入睡之後,女孩總是一個人坐在破舊的椅子上,看着狹窄的窗戶外照射進來,印在大面積塗料脫落的光禿牆面上。她看着這些許銀白月色望得出神,從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攤在自己的手掌裏看這它發呆。
再回頭看着雙人床上熟睡着的楊思,不禁又回想起她在醫院裏生産後于昏迷之中大聲喊出的那些夢話,重新萦繞在自己的耳邊:
“爸爸...楊冶...我想回家...”
“媽媽...你不要離開我...”
“秋雲祥...我要殺了你...你為什麽不救我媽媽...”
這些話如同一聲聲重錘擊激□□孩的心靈,她吃驚的看着昏迷之中冷汗直流胡亂掙紮的楊思,雙手顫抖的她緊緊抓着床單,心裏久久不能夠平靜。
(楊思:四)
日複一日,孩子漸漸長大了。
楊思自己找了一份簡單的工作,想要緩解女孩的壓力。
女孩非常喜歡這個孩子,孩子也一天到晚纏着她叫小媽媽。
就這樣過了四年的時光...
這一天,女孩非常的興奮,下班後她匆匆忙忙的跑到蛋糕店裏取出了自己昨日就訂好的蛋糕,然後興沖沖的跑回自己和楊思所居住的屋子。
她今天心情這麽好并不是沒有來由的:楊思的孩子今天五周歲。
“我買了念潇最喜歡吃的水果蛋糕...”
然而當她推開門的那一刻時,手裏的蛋糕不由的從手上滑下來,落在了地上。
楊思倒在地上雙手捂着胸口,表情非常的痛苦,孩子則非常害怕的趴在她的身上哭着。
這一幕情景她太眼熟了,沒有時間多想女孩趕緊撥打了120號碼,不久後救護車就把楊思擡上了車,女孩帶着孩子尾随其後坐在已經失去意識的楊思身旁,非常焦急。
等醫生告訴女孩楊思出現這種症狀的原因時,女孩的瞳孔瞬間放大了很多倍:
“瓣膜性心髒病...”
“是的。”醫生将報告遞給女孩繼續說道:“通常這種病的可治療性取決于心髒病變的狀态,我一開始以為她這個年紀問題并不是太大,但是根據我們心髒科的一聲會診之後還是确定了她現在的危險性,必須盡快進行心髒移植手術,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通知她的家人。”
本來女孩并不像把這件事告訴楊思以免影響她的心情,可是一聲告訴女孩的時候念潇也在旁邊,不知道這件事不能說的他哭着跑到楊思面前喊道:“媽媽不要死...媽媽不要死...”
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楊思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後情緒上并沒有太大的變化,而是苦笑道:
“想當初我母親就是死在這個病上,現在我又得了這個病,真不希望我大哥也被遺傳。”
女孩站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楊思的病情惡化的速度比醫生想象的要快,但是楊思堅決不要聯系我們。女孩想盡辦法也聯系不到我和父親,捐贈中心傳來的消息也并不樂觀。
楊思已經在心裏下定了決心,她拉着女孩的手哭着哀求道:
“如果我真的活不了的話,請你好好照顧我的孩子...”
(楊思:五)
女孩聽後突然大聲拒絕了她的請求:
“我不會照顧他的,因為我不是他的媽媽,你一定要活下去,我不準你死!”
接下來的這幾天女孩再也沒有來過,楊思心想她一定是太過害怕所以離開了自己。
不過能夠陪伴自己這麽長的時間,對自己這麽貼心的照顧,能做到這樣自己心裏已經非常的感激了,所以楊思對她并沒有任何的怨念。
一個多月後,楊思奇怪為什麽醫生從來沒有催她要過醫藥費,就連自己想要出院都被強行阻止了,更加令她費解的是:醫生告訴她已經找到了合适的心髒源。
不僅如此,就連所有的手術前後所有的費用都有人幫她墊付了。
懷着不安的心理楊思進了手術室,當她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站着的居然是另外一張臉,她吃驚之餘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顧...顧潇?”
顧潇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剛剛做完手術,不要亂動。”
等楊思徹底恢複意識的時候她發現不僅是顧潇,連念潇也在自己的床邊。
兩個月後楊思出院了,當她回到出租屋的時候發現所有的事物都好像之前一樣的擺設,伸手抹了桌子上才發現上面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