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3)
蒙上了白色的一層灰,已經很久沒有人收拾過了。
正當楊思在想念這位至今為止都不肯透露姓名的女孩時,她随即的拉開了床頭的抽屜,發現裏面有三張潔白的信封,上面還壓着一塊被紅繩穿引着的玉觀音。
其中一張信封上寫着楊思的名字,想必是她走之前留給自己的。
此時站在楊思身後的顧潇卻側過臉,露出了悲傷之色。
拆開了信封後她取出裏面的信件,仔細閱讀着裏面的內容:
親愛的楊思: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想我應該恭喜你成功康複了,也表示我已經去了很遠的地方。請原諒我幾年來一直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一方面是我不想讓我的家人知道我在哪兒,另一方面則是我不知道你的哥哥是不是有和你提過我,害怕你會憎恨我,但是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名字了。我叫桑薄煙,是你哥哥的同校同學。不過我應該向你以及你的哥哥道個歉,我在我父親的書房裏無意間發現了關于這件事的檔案才知道:因為我的緣故致使你的母親無法得到治療而死亡,也一定程度上破壞了你們的家庭,這即使是我父親的過失,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現在我把原本屬于你母親的心髒還給你,算是我力所能及的唯一彌補方式。另外請你千萬不要感到悲傷和難過,早在九年前我就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了。現在我把生存的權利還給你,希望你可以幸福的活下去...
桑薄煙
(楊思:六)
看完信後楊思才會明白桑薄煙為什麽會對自己這麽好。
顧潇從後走上前安慰着楊思:“我在兩個多月前才到達這個城市,以前的我每到一個城市就在報紙上刊登尋人啓事到處找你,可是一無所獲。但是在這個城市後刊登後不久就有一個女人打電話給我說是知道你的下落,後來我就和她碰面了,也得知了你病情。”
和桑薄煙碰面後他們一起去醫院看望了熟睡中的楊思,出醫院後桑薄煙将念潇的手交到顧潇的手上:“這是楊思的孩子,請你在楊思出院之後交還給她。”
為了讓顧潇相信自己,不得已桑薄煙将自己的計劃告訴了他。
顧潇聽後非常震驚:“你...你不要命了嗎!”
桑薄煙笑着回答:“我已經走出我人生的終點線很遠了,現在是時候該退出跑道了。”
兩天後,桑薄煙寫下了信并且将一直帶在身邊的玉觀音取了下來放在了信的上面,随即填寫了志願捐贈給楊思心髒的申請書。然後借着桑啓賢在自己二十歲生日時送給自己的一輛價值200萬的保時捷跑車作為抵押辦理了買車手續,萬幸的是這輛車是自己名下的車子,并沒有因為父親的事情而被扣留,加上一直停在店裏沒有提車,所以仍舊屬于桑薄煙的財産。賣車所得的150萬她全部以楊思的名字辦了戶頭,用以交付手術費用。
全部事情結束之後,在顧潇的面前桑薄煙喝下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安眠藥,靠在禿牆邊的床板上安然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徹底離開了人世...
她握着信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楊思閉上眼睛後陷入了糾結之中。
我到底是該感謝你,還是應該卻恨你...
念潇伸着小手拉扯着楊思的衣服:“媽媽媽媽,小媽媽去哪裏了?”
楊思蹲下身體将他抱在自己的懷裏輕聲說道:
“小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我們祝福她吧。”
年幼的念潇聽後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随即問道:
“那她什麽時候回來,小媽媽和念拉過勾勾的,說要教我英語的呢。”
将念潇的頭深深埋在自己懷裏後楊思的眼角淌下了一滴眼淚,但她随即用手将其抹去。
是的,所有的恩怨都過去了,我不會恨你了。
薄煙姐姐...
(五年後:五)
楊思從包裏取出了另外兩張信封放在桌面上推到了我的面前,我看見上面分別寫着“母親”和“楚希”的名字。聽過楊思所描述的事情後,我陷入了沉思。
或許我不應該再恨她,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恨過她。
“桑薄煙在給我的信中提到過懇求我把這封信交到你的手上,然後由你轉交給楚希和桑薄煙的母親。”楊思又從包裏取出了一個被紅繩穿着的玉觀音放在了署名“寄母親”的信封上:“這個東西也是她拜托你交給她母親的。”
我很小心的将信收好後,忽然想到了有個人我一直忽略了:“對了,顧潇怎麽會和你在一起?他一直在尋找你嗎?還是說他肯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負責任了...”
一連串的疑問在從我的嘴邊魚躍而出,此時秋萦推開門走了出來:
“好啦,他們之間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處理吧,你就不要再操這份心了...”
見她這麽說我也不好再問下去了,楊思向她破天荒的笑了笑,算是感謝她替自己解圍了。
吃完晚飯後,我那淘氣的小外甥纏着我和他一起玩,實在拗不過他的我便帶着他去購物市場買他喜歡的玩具,他蹦蹦跳跳的跟在我的旁邊一起走着。
而楊思則和秋萦跟在我們的後面保持一定距離的走着。
看秋萦一直笑着沒有說話,楊思沉不住氣開口先說:“你和大哥複合幾年了?”
“五年吧...”秋萦雙手□□風衣的口袋裏反問道:“怎麽沒見顧潇呢?”
這個問題一下子問到點子上了,半天在家時将我的問題截斷的秋萦現在趁着我和念潇在前面低聲問道:“你應該是和他一起回來的吧?”
楊思低着頭久久不說話,秋萦看出了她的心事,主動替她說了:“我聽楊冶提過你的事情,後來為了收集證詞我也找了顧潇,當時的他為了你的事情幾乎要發了瘋,雖然強裝鎮定,但是他和我對話時僵硬的指關節還是被我看出了破綻...”
說到這裏秋萦停下了腳步看向楊思:“你所懷的孩子并不是他的吧?”
當初那個被臺風肆虐的斜坡上,一心求死的楊思卻被冒着臺風趕過來的顧潇給救了,這之後她就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想到了生命的可貴,便欺騙我們将孩子保留了下來。
得知楊思懷孕的事後,顧潇想到了唯一可能是孩子生父的那個人:“難道是...”
不久之後楊思離家出走,顧潇也因為嚴重違反校紀而被退學。
目光銳利的秋萦看穿了楊思當初情急之下拿顧潇做擋箭牌的動機,聽到這件事後楊思整個人打了個哆嗦,立刻看向了在前方走着的我和顧潇,随即又快速轉過臉看着秋萦。
秋萦淡淡的笑着:“放心吧,這件事我沒有和任何人提過,包括你大哥。”
聽了這話楊思這才放下心,兩個人繼續并排朝前走着,楊思本想說出孩子的生父到底是什麽人,但是秋萦卻阻止了她:“我個人認為孩子的父親最好是顧潇...”
楊思聽後釋懷的笑了笑,不再說什麽了。
“快着點兒啊!”我回頭時發現她們和我們已經拉開好遠的距離了,便回頭催促道。
小念潇也挑着揮手大喊着:“媽媽!舅媽!快着點兒啊!”
我聽後大驚,立刻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小聲斥責道:“誰讓你亂叫的...”
明明是不痛的力道,念潇卻大哭道:“舅媽!舅舅打我!”
秋萦笑着,楊思也笑了。
後來我也笑了。
(五年後:六)
兩天後我找到了顧潇,他看起來長高了不少,個頭已經明顯超過我了,而且更加成熟了。
和他深聊了一次後我發現眼前的這個人,和我當初對他的影響相比是有很大差距的。
最後和父親商量之後我們決定答應他們在一起,雖然我也對孩子的問題有所疑惑,但是在秋萦的引導之下很快我就沒有再去想。其實對他們兩個來說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
從顧潇放棄學業沿路邊打工邊尋找楊思這件事看來,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三個月後,在沒有舉辦婚禮的情況下他們去民政局領取了結婚證。
顧潇也打算重新開始學業,白天上班晚上去上課,通過自己的努力再度朝着大學進發,補回荒廢的五年,這一舉動得到了楊思的支持,我和秋萦也是大為贊賞。
國慶很快結束了,我和秋萦告別了父親和楊思以及我的妹夫和大外甥。
回到了我們各自為人生所奮鬥的崗位上。
雖然後來竭盡全力想要聯系楚希,但是他确實袅無音訊,想要通過黎萍找到桑薄煙母親的希望也因為聯系不上她而落空了。
不經意間,我驚奇的發現揚子的聊天軟件頭像居然是顯示在線的,更加令我驚喜的是他的簽名:上帝保佑,我終于通過了...
當即我便聯系了揚子,他也終于有心思回複我了,并且把手機號碼告訴了我。
“你小子死哪裏去啦!”驚喜之餘我不禁有些失聲了:“潛水這麽多年也不怕淹死...”
揚子告訴我他也是昨天剛剛通過的,剛想要聯系我們,然而還沒有等他來得及通知,我和老錢都先一步看到了他的簽名,并且先後向他發出了祝賀。
也虧是他這件事,我們聯系上了老錢。
情緒冷靜下來之後,揚子突然間聲音下沉了很多:“過兩天就是小強的忌日了...”
之前因為小強去世時我沒有能夠在他身邊,我的心裏一直有所虧欠。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葬在什麽地方,所以也沒去祭拜,現在所有的機緣就遇在一起了。
“我們一起去吧,你把地址和時間發給我...”
這一天空中灰蒙蒙的,身穿黑色西裝的我來到這裏的時候,揚子已經站在墓碑前了,第一時間我們兩個相視了一下,然後我們都顧不上自己身上的西裝和腳上的皮鞋,快速向對方跑去,緊緊的抱住了彼此:
“五年了...兄弟...”
(五年後:七)
揚子和我都不是喜歡哭的人,但這一刻我們都同時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穩定自己的情緒不至于失态後,我伸手擦了濕潤的眼角問道:“就你嗎?老錢呢?”
“我也是剛到,還沒有看到他。”揚子搖頭道。
我仔細打量了這個五年沒有露過面的人,發現他和以前相比并沒有什麽不同,只是看起來已經早已脫離當年學生的那種稚嫩狀态了,現在完全是一個成熟的都市青年了。
而我再一看他白色短袖的上胸口袋上別着的律師協會徽章時,神拳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小子,你終于出息啦!真的要祝賀你了...”
此時我和揚子都聽到不遠處有着穩健的皮鞋腳步聲朝着我們越來越近,而這種節奏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過久違了,就算不用看我們也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兩人相視一笑後我們朝着這個腳步的方向飛奔過去,因為這個人是我們的老宿舍長:
老錢...
一見我倆像是惡虎撲食般朝他咆哮而來,穿着有板有眼的老錢頓時吓了一跳,在我們想要伸手抱住他的時候他忽然後退一步伸出手掌大喊道:“等一下,不要過來!”
看他這麽嚴肅的表情我和揚子感到非常的陌生,同一時間我們都想到了老錢是不是已經變了,聽揚子在電話裏說老錢現在已經是一家大醫院的心肺科主任醫師了,想到這裏興奮的心情像是被澆了盆冷水般涼了半截,兩人面面相觑,情形非常尴尬。
老錢看着我們有點失落的表情,好久之後才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展開雙臂朝我們走過來:
“還是我過去吧...”
場面立刻又恢複了之前的溫馨,我們三個人緊緊抱在一起。
五年的時光對我們來說或許在過程中并不漫長,但是一旦我們重逢之後才發現原來已經過去了這麽長的時間了,我們都有了很大的變化,卻唯獨這份感情沒有任何變化。
“肉麻不肉麻你們...”
令我們欣喜的聲音再次出現,三人齊回頭後我們看到了楚希和黎萍朝我們走了過來。
但是我們并沒有受到他這句話的影響,我和揚子沖上去依舊給了他一個熊抱。
楚希痛苦的掙紮着 :“快松開...喘不過氣了...”
黎萍告訴我們實在山下的時候遇到楚希的,兩人便結伴而來。
我看了看後面說:“看來肥凱是不會來了。”
“不,他已經來過了。”老錢走到小強的墓碑前放下了自己買的花束後指着一旁被剛剛擺下的新鮮花束說:“他也剛來不久,不過還是因為心裏覺得對不起我們不敢露面。”
短暫的沉默後大家都別再說什麽,從黎萍開始先後給小強送了花。
看到楚希和黎萍我忽然想到了桑薄煙生前讓我轉給他們的信,趕緊從口袋裏掏出來給了楚希:“這是她托我轉交給你的。”
随即我又将寫給桑薄煙母親的交到了黎萍的手上:
“至于這一份還是由你轉交她母親吧。”
兩人都面色凝重的接過了我手中的信。
(五年後:八)
獨自一個人拆開信件走到草坡的楚希取出了裏面的紙,他打開後發現時一張皺巴巴的畫,而畫上的人物正是桑薄煙在軍訓時憑着記憶畫好的楚希素描,雖然已經被撕破了,但是還是被粘在了一起。再看看信封中另外的一張之上則是寫了兩句話:
我這輩子虧欠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沒有辦法一一還完,你的情我已沒有餘力回報。方莘是個好女孩,她早就知道了我的事情卻沒有以此作要挾逼我離開你,反而要挾我不要抛棄你,這份情非常的寶貴,現在無牽無挂的去了很遠的地方,望你珍重。
楚希看後久久沒有說話,握着信雙手背後看着暗紅色的日暮,照亮了西方的天空。
我将整件事的原委講給楚希聽後,他只是淡然一笑:
“這對她來說或許是一個做好的歸宿,她再也不用背負着罪惡感生活了。”
黎萍來到了一家服裝廠裏,在車間裏她找到了桑薄煙的母親。因為桑啓賢的事情敗露後所有的人為了自保紛紛落井下石檢舉他的罪狀,很快他的所有財産就被查封了,落到一無所有的她回到了之前工作的服裝廠,好幾次馮遠山來找她表示不計前嫌,希望她和自己回去。
但是自知已經沒臉回去的她拒絕了馮遠山的善意。
看着早已褪去之前貴婦人華彩的她,黎萍心裏苦苦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只能從包裏将玉觀音和信交到了她的手上:“這是表姐給你的...”
在黎萍離去後她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打開了信,看完了之後握着信的手一抖,随之信便飄落到了地上。信中桑薄煙說自己已經得到了最好的結果,并且希望她也能夠看開一切。
她緊緊攥着桑薄煙的玉觀音,然後又從口袋裏掏出小強的玉觀音攥在手裏,突然間傻笑道:“都回來了...都回來了...我們一家再也不分開了...”
之後不久,她被送到了精神病院,馮遠山和小強的外公時常前來探望,但是她始終緊緊抓着手裏的兩個玉觀音當做寶貝一樣和他們說話,就好像小強和桑薄煙就在自己身邊似的。
每每看到她這幅樣子,他們都有種說不出來的傷感。
她追逐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到頭來卻還是一場空。
幸福已經徹底與她絕緣了。
(再聚)
我們在離開樂同的時候再次來到了昔日的校園。
看着學校裏那些美女學妹們從眼前走過,我不禁感嘆道:
“這些最能夠吸引住他眼球的事物依舊存在,可惜他卻看不見了...”
雖然我們并不知道他是因為受易欣的連累才會死的,卻也應了肥凱的那句話。
最終間接死在女人的手裏了。
楚希他們雖然嘴上沒有說,但是心裏也都不好受。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老錢問楚希:“不去找方莘嗎?她可一直在意大利等你。”
回答老錢的是楚希的沉默,揚子繼續說道:“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方莘對你的好大家都看在眼裏,而且曾經為了你做了這麽大的犧牲,你還不麻溜兒的快給我滾去意大利!”
這下子楚希笑了,我們都知道他內心已有答案,便不再說。
昔日的宿舍已經換人居住了,但是當我們站在門口的時候還是有種快速進門脫掉鞋子光着腳玩電腦游戲、打撲克牌的沖動,往日的情形都在我們的眼前重現了一遍。
當我們走到那個老槐樹旁時,老錢想到了小強生前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
六個小孩子圍着一棵大樹轉圈圈,歡快的笑着...
揚子說:“這或許說的就是最初的我們吧。”
我伸手按着槐樹的軀幹:“現在六個孩子都長大了...”
重聚之後,我們的聯系沒有斷過,但是因為各自工作的繁忙,導致見面的機會也很少。揚子成天到晚手上有着忙不完的案子,後來和一個女檢察官喜結連理,我們還去鬧過他的洞房;老錢的手術預約也被排的滿滿的,在易欣出獄後兩人一起出席了揚子的婚禮,并且遭到了大家的陶侃;楚希的行蹤則成了迷,在揚子婚禮後聽老錢說他去了國外;而肥凱則徹底消失在我們的視野中,再也沒有出現過,但是在揚子婚禮時收到了一樣匿名的禮物:
揚子拆開包裹後發現是我們六個人在宿舍裏的大量合影...
這些合影部分都是在我們沒有防備的時候肥凱突然按下快門的成果,有我、老錢和揚子并排洗腳的照片、有我們和小強搶着吃易欣送來美食的照片、有小強翹着腿抽煙被老錢訓斥的照片、有揚子和楚希下棋時因為我給楚希支招被他拿棋子砸的照片、還有...
我們六個人試了很多次才成功的疊羅漢照片。
這時在場的我們都安靜了,耳邊不時響起了六個孩童圍着槐樹歡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