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女帝·4
楚言沒發現自己給系統帶來了多大的危機感。
因為她在吳澤那裏吃下的藥物發揮了藥效, 劇烈的絞痛宛若一把刀子在她腹部攪弄, 讓她蜷縮成了一團, 無暇再顧及其他。
“禦醫!快去叫禦醫!”楚言身邊一個嬷嬷發出大聲的呼喊。
楚言沒想到這藥會讓人痛成這樣, 她睜開眼,盡力穩住聲音, 吩咐道:“無需叫禦醫,讓邱嫔過來。”
可那嬷嬷效忠于殊文閣,因此在這等關乎龍體的大事上根本不聽楚言的, 只一味催人去叫禦醫。
楚言見嬷嬷無視自己, 又見一小太監聽嬷嬷的話跑了出去,劇痛導致的煩躁在轉瞬間演變成了暴虐,讓她低啞着聲音, 下達了命令:“殺了。”
藏在暗處無所事事了許多年的暗衛差點沒反應過來。
但還好,他們的業務能力沒有退步,下一瞬, 正要穿過外頭房間的小太監身首異處,滾落的頭顱掉到了一張桌案旁,自脖頸切口噴灑而出的鮮血如雨般落下, 澆了殊文閣衆人滿頭滿臉,桌案上攤開的奏折也都被弄髒了。
桌案挪動的聲音與奔走尖叫混成一團, 遠遠傳來。先前還無視楚言的嬷嬷立刻收了她一意孤行的嘴臉,和飛瀑軒裏的其他人一塊跪倒在地, 抖得像個篩子。
楚言疼得臉色慘白直冒冷汗, 根本沒功夫再理她, 只又說了一句:“喚邱嫔來。”
這回她的話管用了,一個太監應諾後起身跑出飛瀑軒,途經殊文閣衆人批注奏折的房間,在混亂中踩了一鞋底的血,差點滑倒。
吳澤帶着藥箱趕來的時候,飛瀑軒外的房間已經恢複了平靜,屍體被擡走,地也被擦幹淨,只剩殊文閣的人在那搶救被血跡給污了的奏折,一個個都低着頭,大氣不敢出。
吳澤給楚言把了脈,随即便給楚言紮了幾針止疼,又說是此地太過濕冷,才會讓陛下腹部絞痛,叫人停掉水車,打起竹簾,讓太陽曬了進來。
吳澤幾針紮下,楚言确實好受了許多,她半阖眼眸休息了一會兒,直到吳澤寫好藥方子讓人去抓藥,她才開口,對先前不聽她話,至今還跪在地上的嬷嬷問道:“閣老沒告訴你,至少表面上還要把我當皇帝嗎?”
嬷嬷被吓得語無倫次,不停磕頭,楚言打斷她:“你聽的是哪位閣老的話?我好把你送回到你主子那。”
嬷嬷怎麽敢說,楚言也不勉強:“無妨,那就卸成三份,給三位閣老府上各送一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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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吓瘋了,還想求饒,卻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捂她嘴的恰恰就是與她共事的另一位嬷嬷,估計是怕她真的把自己聽命于誰說出來,才會下手這麽快。
把人處理幹淨,楚言閉上眼,腹部殘留的痛感讓她放輕了呼吸,緩緩睡去。
過了一會兒,冰涼的觸感貼在她臉上将她喚醒,楚言睜開眼,發現是吳澤用自己的手在冰她的臉。
“陛下,該喝藥了。”吳澤淡淡道。
楚言虛弱地坐起身,就着吳澤的手把那碗烏漆嘛黑的湯藥盡數喝下。
喝完吳澤還端來了一盤蜜餞,給她壓口中的藥味。
楚言吃着酸甜的蜜餞,遺憾道:“可惜剛剛沒把林辜叫來,不然還能讓他親手喂我吃蜜餞。”
吳澤:“……”
他真是越發看不懂這位陛下了。
入宮之前,他以為女帝是受權臣控制的無用傀儡,只要殺了她便能讓殊文閣大亂。入宮後吳澤又發現,女帝其實就是個惡毒的昏君,不配死得這麽痛快。直到剛剛他才知道,這位昏君居然知道自己要殺她,卻還是把他留在了後宮,還跟他要了絕育藥吃。
就在他猜測“昏君”一詞是女帝保護自己的僞裝時,女帝又一句話打破了他的幻想。
實實虛虛,實在令人捉摸不透。
他想問些什麽試探一番,可四周都是人,什麽都問不了。
楚言也故意吊着他的胃口,任由他自己腦補。
當天晚些的時候,三位閣老入宮“謝恩”,仿佛楚言叫人送到他們府上的不是新鮮的屍骸,而是金銀珠寶一般。
直到第二天晚上,楚言才召了吳澤侍寝。
說是侍寝,其實就是睡前陪聊。女帝有失眠的毛病,時常要叫後宮的男人過來,坐在床邊陪她說話或是給她講些有意思的奇聞趣事。
這也方便了她同吳澤單獨相處,雖然外間還是會有嬷嬷守着防止他們越雷池半步,但說些私密的小話卻也足夠了。
只留了幾盞小燈的空曠寝殿內,吳澤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先是說了幾件自己當游醫時候遇上的稀罕事兒,然後才斟酌着,開口問道:“聽說陛下昨日動用了皇室暗衛,殺了個小太監?”
楚言“嗯”了一聲:“怎麽,吓到了?”
吳澤搖頭:“那倒不是,只是一直以為,所謂的皇室暗衛只是傳說,誰知道是真的。”
楚言擡手,拉着吳澤的衣襟迫使他低下頭,輕聲道:“是不是很慶幸自己沒有貿然動手?”
“陛下?”吳澤一臉迷茫,一副聽不懂楚言在說什麽的樣子。
楚言自顧自道:“是不是還很奇怪,為什麽我手上有這樣的厲害的暗衛,卻不叫他們去殺了三位閣老?”
吳澤慢慢收斂了臉上迷茫的表情,他靜靜地看着楚言,等着楚言的回答。
楚言笑着反問:“殺了他們之後呢?如何收服原先聽命于他們的人?還是把他們的黨羽都給殺了?那空缺誰來頂?政務誰來理?”
吳澤一震,像是突然間明白了什麽,不再言語。
楚言卻沒有就這麽打住,她繼續道:“皇室血脈就剩我這麽一個了,如今我無法生育,這個天下遲早是別人的……”
楚言壓低了聲音,蠱惑一般問道:“你想要嗎?”
吳澤猛地擡眼看向楚言,眼底滿滿的惶恐。
那不是對女帝的惶恐,而是對皇位的惶恐。
“好吧,你不想要。”楚言松開手,拍了拍吳澤胸前被她扯皺的衣襟,“那你願意幫我,找個能接手這個位子的人嗎?”
語調輕松,仿佛說的不是改朝換代,而是明早起來要吃什麽一般。
吳澤知道自己不該輕信,可楚言确實是無法生育了,或者他可以先假裝相信,觀察一段時間再做決定。
于是吳澤起身,在椅子旁跪下,對楚言行了大禮:“草民願為陛下效力。”
楚言哼笑一聲:“錯了,你該自稱臣妾才是。”
吳澤:“……”這有什麽好糾結的!
楚言打了呵欠:“行了,退下吧,我困了。”
吳澤起身,正要退出去,忽然想起什麽,對楚言道:“陛下為何不召林辜?”
楚言一手支着腦袋:“他怎麽了?”
吳澤蹙眉道:“林辜得罪了閣老,教林辜宮廷禮儀的內監得了授意,打着調教的名頭,一直在折磨他,你若召他,能讓他少受些苦。”
楚言不以為意地“哦”了一聲,并沒有要去救林辜的打算。
因為按照原劇情,林辜會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裏被人用宮中那些腌臜手段當成狗來折磨調教,這也是林辜徹底黑化開始一心往上爬的源頭,楚言當然不會去阻止。
可吳澤卻沒辦法坐視不理:“陛下,林辜他……”
“林辜有大才。”楚言打斷他,忽悠道:“若能經此一遭,仍初心不改,未嘗不是一個适合的人選。”
“他?”吳澤驚訝,卻又因為不了解林辜不好做評判,最後只能被楚言給忽悠住,暫時放棄了救林辜的打算。
林辜受折磨這一個月裏,楚言也沒閑着,作為一個昏君,沉迷美色實在是太小兒科了,還得殘暴無仁才行。
七月初七,女帝誕辰,各地紛紛獻上賀禮,楚言挑了幾個賀禮不豐厚的地方官,下旨派了欽差過去抄家。
僅僅因為賀禮不滿意就派人抄家,這一下可真是荒唐到家了。
被派去的兩位欽差也是滿心的凄涼,他們是少有的保皇黨,因此看女帝行事荒唐,他們比任何人都要痛心,甚至有些迷茫,不懂自己這些年來的堅持到底是為了什麽。
然而皇命不可違,他們帶着聖旨奔赴那些地方,卻意外發現,那些據說是因為清廉才無法給出貴重賀禮的地方官死後,百姓們非但不悲切,反而開心得很。
兩位欽差覺出不對,探查後發現,那些所謂清廉的名頭都是假的,魚肉百姓才是真。
一個兩個也就算了,這次被陛下挑出來抄家的,各個都是如此。
是巧合?還是……
回京路上,兩位欽差多次秉燭夜談,越談越覺得陛下此次派他們到處抄家的舉動別有深意,回京之後,因不受重用而沉寂了十幾年的保皇黨在私下裏悄悄展開了聯絡。
……
【劇情點[沖冠一怒為藍顏]預備觸發,請宿主盡快完成劇情任務。】
楚言正在查看京城輿圖,安排暗衛潛入後期林辜用得上的高官府中,為林辜鋪路。
聽聞系統發布任務點,楚言直接讓人傳下口谕,召林辜今晚侍寝。
墨竹閣。
偏殿的屋門被人用力踹開,兩個面白無須的太監步入房中,一個雙手捧着嶄新的衣物,進來後将衣物放下便去點燈,一個手裏揮着拂塵,尖聲尖氣道:“怎麽還在這裏坐着,陛下召你今晚侍寝,快些沐浴熏香,若是誤了時辰,看咱家回來怎麽罰你。”
林辜赤裸着上半身靠牆坐在地上,渾身污臭不說,頭發也淩亂得如同街邊讨飯的乞丐,嘴邊一圈的胡渣,看着異常邋遢頹廢。
他睜開眼,眼底曾有過的失意黯然與麻木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折辱中消散殆盡,此刻他的眼底,只有刺骨的冰寒,與藏得極深的,刀一般鋒利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