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軍訓前一夜
鄭北北她爸出軌的事沒掀起什麽浪來。
胡艾華回來以後聽聞這件事,一反常态地支持梁予辰的觀點,不贊成告訴她的小姐妹——北北她媽。所以北北究竟有沒有轉述、葉秀蘭究竟知不知情至今還是個謎。
紀潼也跟北北這個從小一塊兒擦鼻涕泡長大的好朋友鬧翻了,稱呼她為不知火舞的表妹“不知好歹”,行動上也開始跟她搞冷戰,施行“有她沒我有我沒她”那一套。
只苦了老好人楊胖子,夾在他們中間左右為難,今天買上三張票約他們看電影,明天團購個烤肉自助餐邀他們一起bbq,可惜沒人領情。到後來他也累了,索性由他倆去。
吵吧,吵得再響點,比比誰的嗓門兒大,我再給你們頒個獎:“二中家屬院第18屆利民水果店杯吵架大賽金獎”,頒獎人:勸架廢物楊某人。
可事實是紀潼心裏也難受,畢竟多年朋友,只不過不肯服輸,憑什麽他先低頭?再說他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哪兒錯了,犯不着跟任何人道歉。
少了個重要朋友以後暑假這最後一段時間他出門就少了,跟個大姑娘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變身進擊的消消樂玩家,一口氣沖到一千多關,當然離宗師人物asterliang還有相當的距離。
除了這個以外,另有一件可幹的事,那就是指導楊骁追季晴楊。
楊骁這小子悶不吭聲一暑假,總算在收尾的時候加到了季晴楊的好友,成天的早請安晚問好,關心人家吃了沒睡了沒洗澡了沒。
雖說他們一幫人都沒有戀愛經驗,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紀潼都該比他要更招姑娘喜歡,因此他自動将紀潼納為軍師,要發什麽重要的話之前都會讓紀潼幫忙參謀。
昨晚上季晴楊在朋友圈發了張出去玩的自拍,長發飄飄梨渦淺淺,把楊骁迷得五迷三道,很快一個求助電話飙過來:“潼潼潼潼,我想給她朋友圈留言!”
紀潼正趴在床上看法語愛好者們的共同讀物——《小王子》,接到電話就是一陣無語,心想你要留就留呗,她朋友圈上鎖了還是怎麽着?
“我想贊美她!”楊骁激動。
聲音大到下鋪的梁予辰都能聽見。
“怎麽個贊美法?”他一邊翻頁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應着。
“這個……”電話那頭苦思片刻,靈感迸發,“有了!我就回‘你笑起來真好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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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鋪一聲低笑。
确實好笑,紀潼說:“我幫你改兩個字,你聽怎麽樣。”
“怎麽改?”楊骁期待萬分。
“你看起來真好笑。”
“……”
他翻了個白眼:“我拜托你自然一點好不好,朋友圈是公共場合請勿随地尬聊,點個贊說句‘景真美’不是挺好的嗎?上來就這麽肉麻人家還怎麽跟你聊下去。”
楊骁被他吼得自信心全無,小小啊了一聲,“真……真挺肉麻麽?那成吧,我就按你說的回。”
末了還補一句:“還是你犀利。”然後才收了線。
梁予辰下去喝水,回來時正好聽見這最後一句,舉着杯子笑得別有深意:“情場高手、戀愛達人?”
每天不借機開一波嘲諷日子就過不下去。
紀潼胳膊撐在床上,兩條小腿交叉着向後翹起,t恤往上卷着,露出一截又細又白的腰來。他瞥眼過去:“慚愧,沒你牛逼。”
“我怎麽了?”
“你22年未嘗敗跡,還不牛逼?”
可不是?沒談過當然沒敗過,你就說牛逼不牛逼。
梁予辰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只能拿出哥哥的譜來:“不能說髒話。”
紀潼翻了個身,仰躺着舉起書得意道:“說不過我就認輸,哥哥我不會笑你。”
水潑上去容易誤傷自己的床,梁予辰勸自己算了,他沒自稱爸爸這事就這麽算了。
—
轉眼到了九月初,兩人都已開學。
梁予辰是研究生,沒有軍訓這回事,紀潼則不同——嚴酷的郊區軍訓基地歡迎你。
早聽說外院的軍訓嚴格,還沒出發他就已經吓破了膽,在家一個勁兒地纏着梁予辰問:“你們當時怎麽軍訓的?覺夠不夠睡啊,飯難不難吃,萬一我曬傷了中暑了怎麽辦?教官打人不疼吧。”
梁予辰隐隐崩潰,無論自己走到哪兒後面都長着個小尾巴,念經一樣碎碎叨叨。
一開始胡艾華心還挺大,覺得讓這個嬌生慣養的兒子去曬曬太陽、多合成點兒維生素d也挺好。但禁不住焦慮會傳染,沒出兩天她也漸漸緊張起來。
這天紀潼出去跟朋友做最後狂歡,她在家左思右想不放心,晚飯後将梁予辰叫到客廳說:“兒,潼潼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幫他看看,別少帶重要東西。”
聽人說基地那兒管得嚴,好多吃的用的都不能帶,自己這個繼子到底經歷過,比她更能幫得上忙。
梁予辰肩負重責,晚上學完習便回房間檢查紀潼敞着的行李箱。看得出來基本了解是做過的,裏頭風油精爽身粉防曬霜一應俱全,連泡面都準備了好幾盒,另外還有那個将他害得整夜失眠的藍牙音箱,不知帶去又預備幹什麽壞事。
他微擡眉毛,倒挺齊全,這渾小子。
大致檢查一遍後結合四年前自己的經歷想了想,他換上鞋出了門。
晚上十點紀潼帶着餘興蹦跶着回家,老媽跟後爹進大卧室看電視去了,家裏靜悄悄的沒聲兒。哼着歌回房間一看,自己的行李還跟出門時一樣在地上躺着,貌似又有點兒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不過一時分辨不出來。
“玩高興了?”梁予辰也在收拾行李箱。
雖然每天回家睡覺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們倆依然在宿舍要了床位。本來嘛,紀潼這只稚鳥早想振翅高飛脫離家長控制,有這個機會必然牢牢把握。梁予辰則是因為研一的專業課不輕松,為了自習方便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轉移到學校去。
本科生跟研究生的宿舍不在一起,離得還不近,紀潼又添一層心滿意足,以後連便宜哥哥也少見了,真叫一個自由無拘。
“還不錯。”他操着唱啞了的嗓子,砰一聲仰倒在梁予辰床上,“累死了,唱得全身是汗。”
蹲在地上的梁予辰回身蹙眉:“全身是汗你往我床上躺,當我的床是澡堂子?”
“有什麽關系?”紀潼甩着領下一條裝飾用的衣繩,眼睛看着上鋪的床板,說的話帶着了一絲留戀,“反正明天你跟我就都不在這兒睡了,髒也就髒一晚。”
這窄床他雖睡夠了,驟然要離開還是有些不舍。
梁予辰聞言心頭一軟,剛想說其實他們周末可以約好一起回家,忽然見紀潼在他床上打起滾來,臉上脖子上的汗全沾到床單上,活脫脫的“驢打滾”。
“所以我要好好糟蹋糟蹋你的床!”
口氣就跟要糟蹋黃花大閨女似的。
“……你給我起來。”
他迅速過去把人拉起來,抱嬰兒一樣抱着往上鋪扔,鼻間卻聞見一股紀潼慣用的橙子味洗發水跟煙味混在一起的味道,瞳仁倏然一縮。
“诶诶诶!”紀潼兩手抓着上鋪的欄杆拿腳踢蹬他,“慢點兒慢點兒,我要摔下去了!”
梁予辰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三兩下就将他弄上去。動作間臉上的眼鏡滑到鼻梁中間,便曲着右手食指指節扶了一扶,表情異常嚴肅。
“摔你是輕的,”他沉聲問,“你跟人學抽煙了?”
紀潼在上面翻過身來,詫異地看着他:“胡說八道什麽啊。”
“那你身上煙味怎麽來的?”梁予辰一時沒控制好聲調,緊緊盯着他,有點審犯人的意思。
現在這樣的年紀正是容易學壞的時候,狐朋狗友帶個頭,煙酒就此上了手。
紀潼先是被他嚴肅的語氣唬得一怔,緊接着便魚兒打挺一樣翻身坐起來:“沖誰嚷呢?我抽沒抽煙跟你有什麽關系,你憑什麽管我?”
“就憑我是你哥。”
“我是獨生子女我沒哥!”
話一出口,房屋裏驟然安靜。
兩人間就隔着床欄,梁予辰沉默看着紀潼,眼神裏那薄薄一層失望叫人心悸。
不知道為什麽,紀潼心裏突然泛起一陣後悔。可他向來不服輸,遑論認錯。
沒過多久,梁予辰轉身坐回桌邊,胸膛微微起伏了幾下,又回櫃前繼續收拾行李。紀潼想解釋,可梁予辰始終只留給他一個背影,不肯再轉過身來叫他一聲潼潼。
其實只要一聲潼潼,紀潼就會告訴他,自己不是那個意思,而且也從來沒學人抽過煙。可不管怎麽樣,他一個字也沒說出口。好好的最後一晚就這樣在置氣中度過,沒來得及說句晚安。
兩個行李箱孤單單各立于房間一隅,躲得遠遠的,誰也不肯挨着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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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一新生從學校出發,被大巴拉到遠在市郊的軍訓基地——地圖上使放大鏡都找不着的偏僻之處。
剛踏進分配的宿舍,紀潼差點兒當場崩潰。
18個人共住的大房間,兩兩一張上下鋪,不到30平米的房間被年輕的、散發着汗臭味的男生站得滿滿當當,兩扇僅有的窗也被鐵床擋了個嚴實。床上的軍綠色薄被肉眼可見的灰塵不少,也不知多久沒洗過,倒是床頭的枕頭白得觸目驚心,讓人懷疑拿幾斤漂白劑漂過。
都是沒受過苦的獨生子女,誰不是在家嬌生慣養。到了這兒他們通通撇嘴,這條件也太次了。
領着他們進來的教官一人發一個塑料盆,滿不在乎地道:“別跟我撇嘴啊,撇面癱了也沒用,我可不是你們的班主任。被子不想蓋就墊着睡,嫌擠可以睡走廊,外頭涼快!”
衆人面面相觑,沒人再敢舉手發言。
分床時紀潼特意要了上鋪,心想下鋪多半要常被人坐,上面還能幹淨點兒。可等他爬上去,鼻子湊近聞着棉被的黴味,頓時有種自己是培植土、被子可以用來養蘑菇的錯覺。
要是帶了床單就好了。
用兩只指頭夾開棉被後他在床沿坐下,兩條腿垂下床去,甚至開始懷念水果店的行軍床。至少那兒的床單被罩是幹淨的,除了梁予辰不會有人看見他睡着的樣子。
想到梁予辰,他忍不住又撇了撇嘴。不知道那個心眼比針小的人是不是還在生氣。
“抓緊時間收拾東西!”教官站在門口中氣十足地喊,“十分鐘後換好衣服下樓集合!”
衆人哀嘆一聲,紛紛爬下床從行李箱裏拿學校發的迷彩服。
紀潼也将箱子拖到中間的空地,拉開拉鏈翻找,找着找着突然從箱角發現一個疑似不屬于自己的不明物,像是被人後塞進去的。
外面裹的是個連鎖便利店的袋子,半透明,透過印花隐約能看見裏面有兩包軟軟的、深色的、方形物體……
他輕輕咦了一聲,打開包裝袋一看,瞬間驚得脫了手。軟棉棉的東西咕嚕嚕滾了一截,滾到另一位男生腳邊。
“什麽東西啊?”
那同學是個近視線,彎腰撿起來,湊到眼前歪着頭,一字一字地讀包裝袋上的字:“夜、用、衛……衛生巾?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