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吃醋循環
第二天紀潼醒來,就像突然想通了一樣給鄭北北發了條短信。沒說什麽特別的,只問了一句:“秀蘭姨還缺毛線麽?”
他知道北北懂他的意思,一起穿開裆褲長大的默契。
彼時鄭北北正躺在床上睜眼等她爸出門,收到短信,眼淚比回答冒得更快。
“缺,還要山羊絨的,你肯買麽?”
紀潼一下從床上坐起來,雙手飛速打字:“你們家茶杯手電筒的衣服我全包了。”
發出去那一刻內心激動難抑——他們已經有近兩個月沒有說過話。發完後忍不住坐在床上大喊大叫。
梁予辰洗漱完回房間,看見他在上鋪坐着發瘋,拿起桌上的眼鏡戴好:“大清早的魔怔了?”
紀潼三兩步跨下來奔到他面前,仰着頭喘着笑着:“梁予辰,我覺得你說得對,我得讓北北也幸福。”
梁予辰微擡眉梢,我說過這話?
總覺得這話哪裏不對,聽上去就像猴崽子要給鄭北北幸福似的。春心萌動?他定定盯着紀潼打量,想從對方臉上找出戀愛中的蛛絲馬跡。
紀潼見他眼神不對,斂起笑拿手背猛擦嘴角:“我嘴邊兒又挂口水印了?”頭上一根翹起的毛來回晃悠。
梁予辰知道自己想多了,小王八蛋還沒開竅。
“你還有十分鐘刷牙洗臉。”他氣定神閑地走回桌邊收拾包,“早上九點那堂課會點名。”
紀潼愣了一秒,詫異道:“你怎麽知道?!”
“助教是我室友。”梁予辰轉過身,在他開口之前就拒絕,“別想,他不會幫你簽到,不想被記曠課就趕緊去洗漱,九分鐘倒計時。”
紀潼慘叫一聲沖進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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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兩人跟衆多上班族擠上了同一趟地鐵,雙肩包壓成披薩餅。
紀潼跟梁予辰面對面貼在一起,哥哥拉環,弟弟拉哥哥手臂。
“這人也太多了,”他忍不住叽叽咕咕,“我以後上班了不會天天要這樣吧,那我寧可從家搬出去,在公司附近租房子。”
話音剛落,梁予辰大拇指指腹蹭上他嘴角,低聲道:“怎麽連牙膏沫都沒擦幹淨。”
紀潼愣神,愣完自己也拿指腹擦嘴角,不像是為擦牙膏沫,更像是為重溫梁予辰剛剛給他的力道。
不輕不重,溫暖粗糙。
擦完自己也知道不好意思:“幹淨了麽?”
梁予辰嗯了一聲,打趣他:“你以後要真自己住,會不會天天牙膏沫不擦幹淨就去公司。”
紀潼立刻改口:“那我不搬出去不就得了。”
“心思一分鐘一變。”
“不行麽,我一秒七十二變。”
梁予辰說不過他,索性不再開口,兩人在車廂裏慢慢晃悠着,快到站時紀潼問:“周末還一起回麽?”
“不回了,周末我得給學生補兩天課。”
他瞬間失落:“說好周末陪我吃日料的呢?”
早早約好挑一天下午去吃鐵板燒自助,紀潼已經饞這口好幾個星期了,偏偏這幾周都很忙,始終沒能成行。好不容易這周終于敲定時間,沒想到事到臨頭被放鴿子。
說完他也不等回答,瞪了梁予辰一眼,車門一開搶前出去。走到扶梯口發現梁予辰沒跟上來他又回頭找,看見大個子急匆匆追上來,腳下步子不自覺放慢。
“不掙錢就沒法吃日料。”梁予辰寬泛解釋。
紀潼裝作無所謂:“你掙去呗,我跟北北他們去。”
誰還沒幾個朋友了?前段時間楊骁忙着考證,他又跟北北鬧僵,眼下考證的考完了,鬧僵的和好了,不見得他就非拉梁予辰去不可。
沒想到梁予辰說:“那你悠着點吃,別把胃撐壞了。”
直接把話說死,紀潼恨恨跑開。
—
周六,初冬天朗。
三人選在家附近不遠的一個綜合商場,六層有個日式鐵板燒食材新鮮價格合理,大師傅動作也麻利。
楊骁是第一個到的。再過一個月就快到聖誕,他談朋友講究先發制人,早上十點商場一開門就沖進了飾品店,打算給心愛的姑娘挑雙手套,預備着到時候作為表白必備單品。
買到一雙大紅粗棒針手套以後也才11點,他就來店裏一邊吃水果一邊等剩下兩個人。從暑假到現在四個月時間過去了,他跟季晴楊的關系實際沒什麽太大進展,還停留在請教英文問題跟群發節日問候的階段,就連朋友圈留言都不敢放肆,也就上一次借着找季晴楊要旅游攻略的機會多聊了幾句。
撇開家境不談,他知道以自己的外在條件配季晴楊是有點兒高攀,可他不打算考慮那麽多,況且他也不是圖她好看。每當季晴楊看他的時候,眼神很平常很溫柔,既不會下滑到他凸出的肥肚腩上,也不會停留在他褶皺的雙下巴間。
他喜歡跟季晴楊待在一起,舒服,惬意,他決定争取。男子漢大丈夫活在這世上,要是連喜歡誰的這份心意都不敢直面,那就是天字第一號大慫蛋。
正捧着手套傻樂,紀潼悄沒聲到他身後,倏地奪過笑道:“喲,夠有少女心的呀,刺繡草莓,你戴小了點兒吧。”
“還我。”楊骁又給奪回來,心疼地拍了幾下灰,“別給我弄髒了。”
“買這玩意兒幹嘛使?”
他小心翼翼收進包裏:“當然是送給季晴楊啊,難不成送我媽。”
“這11月剛過半你就送手套,3月份你不得送泳衣啊。”
“什麽、什麽泳衣……”楊骁露出期待又羞澀的笑容,“那是在一起以後的事。”
“你打算什麽時候表白?”紀潼坐下開始翻菜單。生蚝每人三只,刺身一樣一份,就這樣吧,先墊巴墊巴。
楊骁正兒八經:“我算過塔羅,聖誕節日子不錯。”
“噗——”紀潼一口茶水直接噴到鐵板上,滋啦冒起白煙,大師傅滿頭黑線。
“對不起對不起……”他邊擦下巴邊狂笑,“你這都哪來的創意,沒順便問問塔羅她答不答應?”
“不敢。”楊骁興奮完又變頹,“聽天由命吧。”
兩人聊了一會兒,鐵板上的生蚝爆着輕響,洋蔥跟蒜末的香氣萦繞鼻間,鄭北北姍姍來遲,
一碰面就将紀楊兩人吓了一跳。以往她那一頭及胸長發已不見了蹤影,變成貼頭皮的寸頭。
“你頭發呢?!”紀潼詫異,楊骁震驚。
“剃了。”鄭北北随意一答,手機擱到臺前時亮了一瞬。紀潼匆匆一瞥,桌面是她跟她媽的合影。
半頓飯吃完倆男生還沒完全接受這個事實。楊骁冒死伸手摸了摸,刺刺的紮着手,雙重意義上的“刺頭”。鄭北北吃完一份烤牛舌心情大好,眼睛沒看,手啪的一擡拍開他:“再摸收費。”
楊骁樂了:“北北,你現在這樣去法臺寺都不用買票!”
紀潼卻高興不起來,心裏沉甸甸的總覺得忐忑,仿佛有什麽事将發生未發生,懸在半空叫人不安。
面前多了片牛舌,是鄭北北夾給他的,揚眉示意他笑納。紀潼拿筷子撥弄兩下,沒吃,問她:“電視劇裏的女的都是削發為尼,你這算什麽。”
鄭北北答:“削發明志。”
“明的什麽志?”
“以後靠自己,說什麽也要讓我媽幸福。”
她回得平常,紀潼卻大為震動。他驀地想起那晚跟梁予辰的聊天,似乎冥冥中梁予辰跟鄭北北兩人有些共通之處,而那是他所沒有的。
正愣神之際,鄭北北拿肘杵他:“對了,把你哥電話給我。”
“誰?”紀潼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哥。”鄭北北又夾給他一片牛舌,賄賂一般。
紀潼更不肯吃了。
“你要他電話幹嘛,有事找他?”
“事倒沒有。”鄭北北頭轉過去,手撐下巴,目光泛泛望着師傅翻炒和牛的兩片鐵鏟,“就是覺得他是你哥,我又跟他說過好幾次話了,不存手機號有點兒不太禮貌。”
紀潼吃下去的食物頂在喉嚨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鄭北北什麽時候這麽懂文明講禮貌?”
那個動辄稱“老娘”的姐們兒去了哪兒,眼前這個冒牌貨又是誰。
鄭北北偏頭微笑比出中指。雖然剃了頭,但她左耳的銀色耳釘仍晃着紀潼的眼,令他記起眼前這位其實也是個姑娘。
見他撒癔症,北北收回中指與他對視:“你不會還讨厭他吧,連給我號碼都抵觸?”
楊骁吸溜了一口雞蛋鵝肝,舒展着眉毛道:“不會吧,你上次不是還讓我演——”
話沒說完嘴裏被塞了只口蘑。
“唔,唔。”湯汁可真鮮真燙。
紀潼莫名不想讓北北知道他為了梁予辰找楊骁演了那場燒紙戲的事。他拿出手機翻開通訊錄,頓了僅僅一秒,遞到鄭北北面前:“他一般用這個號,另外一個專門聯絡兼職的我就不給你了。”
鄭北北一邊記一邊笑:“他的號還挺吉利,怕不是也算過吧。”
紀潼沒接茬,悶頭吃了會兒東西,幾分鐘後又像突然想起來似的:“你平時沒事別騷擾他啊,他又要上課又要掙錢,覺都不夠睡,沒空跟你閑聊。”
“某些人痛改前非啊,”鄭北北饒有深意地望着他笑:“不僅不打呼嚕了還關心哥哥覺夠不夠睡,真成好弟弟啦?”
紀潼低頭看碗:“我就是提醒一句,聽不聽在你。”
吃飽喝足,三人一手一個甜筒起身離席,接着在商場裏晃悠。鄭北北冷落他們許久,自然有說不完的親熱話、講不完的新鮮事,雖然仍舊刻意避開了家裏發生的一切。楊骁則将自己的表白計劃和盤托出,強迫他們屆時到場打氣。紀潼小孩心性,聽完閑話又在游戲城裏花了幾個幣,就此找回快樂。
三人後來往小區走,路上遇見一隊冬泳的大爺,個個精神矍铄身強體壯,就單單眼周曬出了泳鏡圈,顯得有些滑稽。
楊骁咕哝:“立冬才多久啊,大爺們就又游上了,我要有這精神八塊腹肌不是夢。”
紀潼看着與他擦身而過的人,心癢癢手賤賤,說:“要不明早咱們也游去吧,趁玉潭湖還沒凍上。”
楊骁跟北北駭然:“你丫想一出是一出。”
紀潼昂首:“人不折騰枉少年。”
餘下兩人經不起他軟磨硬泡,只得接受明早八點小區南門見的約定。
回到家後鄭北北左思右想覺得這事挺懸,晚上發了這麽一條短信出去:
“予辰哥,我是北北。潼潼又把筋搭錯了,明早非要去冬泳,你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