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時無久顯然已經發怒。

陸靈兒連忙道:“師父!萌萌只是想試,并不是真的要全然糾纏,他既這般,你便與他試試……你……你……師父你與他試過之後再拒絕,全然不遲啊。”

郝佑龍詫異地張大了嘴巴,石柏武分明也詫異陸靈兒的說辭,但跪在地上,卻仍舊幫陸靈兒說話:“二師姐說得對,師父,小師弟也不過一時想差了,等他想開,那便不會這樣了……”

時無久冷冷道:“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縱着的!”

祝萌仍然抱着他的腰:“你不讓我試,我不服,我不服!”

時無久氣得便又要打他。陸靈兒連忙去攔:“師父,莫沖動,萌萌也是一時沖動!”

刑堂長老半天下來,皺着眉頭,道:“掌門師弟,怎麽回事?”

時無久忍了氣,将這一趟路上的事情,說了出來,陸靈兒等人雖已猜到大概,但再聽一遍,仍舊有些心驚膽戰。時無久和祝萌去找胡非為,後來又取消了這一次行動,石柏武和郝佑龍打聽出胡非為是什麽性子的人後,心內都有些想法,只是之前不過猜測,現在卻已證實。

時無久知道自己徒兒猜到,因此也沒有隐瞞,他們與祝萌差不多年歲,自然可以開解他。

石柏武忍不住道:“萌萌,你與師父出事不過是意外,你又沒有愛上師父,為什麽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祝萌梗着脖子道:“試試,試試,憑什麽試試都不行!”

郝佑龍道:“你的意思是試試在一起,不适合就不在一起?”他的語調顯然透出幾分驚訝。

“為師對你沒有男女情愛!”時無久直白地道。

祝萌仍道:“我也不一定對你有,我就是要試試,我就是要試試!”

莫說時無久了,就是往日裏最缺根筋的郝佑龍也想打他一頓,這怎麽就說不聽呢?既然不喜歡,幹嘛還一定和他試着在一起?雖說試了不行——那肯定不行,就不再一起了,然而,他們畢竟是師徒,還同為男子,試試,試什麽?這豈不是亂來嗎?

刑堂長老皺着眉盯着抱着時無久不放的祝萌,轉而對時無久道:“掌門師弟,你過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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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無久直接一個手刀,劈在祝萌頸後,祝萌軟軟地倒了下去,但是一雙手竟然還沒松開,時無久拉開了他的手,把人給了徒弟們,看了昏睡中的祝萌一眼,扭頭跟着刑堂長老出了此地。

刑堂長老将他帶到了天山之內最冷的山洞中,一路走來,至少走了半裏多地,他是在杜絕別人跟上來的可能性,也因為他将說的話,不能被外人聽到。

時無久道;“師兄,你怎麽想?”

他這個師兄向來很會揣測人的心思,因此坐鎮刑堂,審訊逼供,都事半功倍。

刑堂長老轉身,與他對視,皺着眉,首先卻道:“此事是你未處理好。”

時無久壓下先前被祝萌惹出的怒氣,道:“警惕心不夠,仍舊中伏,往日裏我對祝萌也太過縱容,導致他如今沒上沒下,異想天開。”

“我不是指這個,師弟。”

時無久微微蹙眉:“師兄何意?”

“你們是師徒,往日裏,祝萌對你愛敬,他是你最小的徒弟,我早看出你對他比對別人縱容些,你既這般,他對你傾注的感情便更多——”

“師兄。”時無久忍不住道,“可那全是師徒之情。”

刑堂長老反問道:“你以為他現在對你就不是師徒之情嗎?”

時無久便沉默了,他當然知道,祝萌并沒有愛上他,以他的閱歷,縱然未曾成親,但怎麽可能連愛意與賭氣都看不出來?

“你們兩人被人算計,做下那事,你是他師父,當然想避嫌,疏遠他,這麽多年,你對他都比對別的徒弟稍稍偏愛一些,如今疏遠了他,他會不害怕?”刑堂長老一針見血,“他年歲不過幾何,與你做了這事,肯定也有顧慮,衆目睽睽之下,他硬要和你在一起,又不是愛情,又沒有別的念頭,他根本是怕你抛棄,師弟,你當初對他,是否有這個傾向?”

祝萌中藥後,時無久主動為他解毒的那次,他的确是許久沒和祝萌說話,而且不但不和他說話,還特意疏遠了他一些。只是,他因為這樣就想和他在一起,也太過荒謬了。

時無久反問:“師兄,難道你的意思,還是要我和他在一起不成?”

刑堂長老慢慢地開口,說的雖慢,卻讓人如醍醐灌頂:“師弟,你就沒發現嗎?他并不是真想和你在一起,他反複說的,是‘試試’,和你試試,就不必受到你疏遠,你若能如往常一樣對他,他不會偏要和你在一起的。”說着,頓了頓,才道:“以他的性子,愛恨純粹,不是真的喜歡,不會強求。你們雖是師徒,這事事出有因,他年歲尚小,易入死胡同,你們一味讓他認錯道歉,只會讓他賭氣,他越賭氣,就越往死胡同裏鑽。”

“……這事你有兩個解決辦法,如果不想再要師徒之情,繼續罰便行了,現在祝萌不肯放棄,不過是還對你有情,等他真的消磨了對你的感情,他就不會再如此不聽話,只會直接放棄。若你想與他保有師徒之情,就與他試。”

時無久聽完以後,仍是不語,顯然,他并不是很喜歡這兩個辦法,兩個辦法都不喜歡。

刑堂長老凝視着他,半晌又道:“其實,師弟,你與他做下那事,已對他産生芥蒂了,是否?”

時無久聽聞,半晌,卻是閉目。

第一次歡好之後,他并沒有生出芥蒂,祝萌雖然害怕他生氣,但察覺到他沒有生氣,于是也沒有任何不聽話的舉動。第二次歡好之後,他卻是真的生出芥蒂。主動與被迫,不同,他雖是為了祝萌的命,但畢竟與他師徒亂倫,同是男子,且還是師徒。時無久不可能不在意,也不可能不芥蒂。何況祝萌在情`欲之中,分明很希望他一直做下去。就算知道他只不過是沉溺情`欲,但時無久仍然介意。

祝萌雖單純卻不傻,當然察覺到了他的疏遠。

“我會考慮。”時無久思索之後,給出這個答案。

刑堂長老道:“他那般年歲,不過還是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找個借口與你親近罷了,你多大年紀,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時無久又說了一句:“我會考慮。”

說完,便不再說了。

陸靈兒指揮着兩個師弟把祝萌扶到房裏。祝萌醒過來後哭得稀裏嘩啦的,反複只說“不服”。

陸靈兒揮揮手讓另兩個人出去,石柏武與郝佑龍對視一眼,便出門去了。

陸靈兒給他上藥,一邊上,一邊道:“你真想和師父在一起?”

“試試,試試。”

“師父又不喜歡你。”

“我知道,就是試試!”

陸靈兒皺了皺眉:“你喜歡師父?”

祝萌抹去眼淚,半晌也不說話。

陸靈兒給他抹了大半藥膏,道:“我看你也不是喜歡師父的樣子。”

祝萌反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那些人,難道立刻就是喜歡的?”

陸靈兒壓了壓他的傷口,祝萌抽氣。

“什麽感情都沒有,你試什麽?我若是師父,就把你打死,免得氣死自己。”

祝萌道:“他心裏就是想打死我,我早就看出來了!”

陸靈兒給他上好藥,瞪他道:“我都要被你氣死了!真想打你一頓再說。”說是那麽說,陸靈兒看着他身上的傷口,也是不忍。半天之後,緩下語氣,道:“到底為什麽會想和師父在一起?你和我說說?”

祝萌閉着嘴巴,不吭氣。

陸靈兒道:“怕師父不理你?”

祝萌扭過頭去,盯着她。

陸靈兒深深地嘆了口氣:“就算他不理你,你們那樣了,他一時之間不想理你,不是正常的?”

祝萌握緊拳頭,道:“只怕他永遠也不想理我了。”

陸靈兒看他這副模樣,竟覺得他這想法說不定是對的。碰了自己的徒弟,還都是男子,時無久就算再寵祝萌,這芥蒂一旦種下,那也會越來越疏遠。偏生祝萌又是這般沖動,不願意把此事結果交由時無久掌控。

“我真是都不知道怎麽說你好。”陸靈兒給他蓋了薄被,摸了摸他的腦袋,“你也體諒體諒師父吧,你受煎熬,他也煎熬。”

祝萌聞言一愣,陸靈兒收拾了一下他的屋子,把窗戶關上,然後出門,把門也關了起來。

下午的時候,時無久進了祝萌的房門,祝萌趴在床上,手指撥弄着石柏武偷偷塞給他的九連環,時無久推開門走到他的床邊,他也不扭轉腦袋,悶悶地,只是悶悶地道:“不用來勸我了,我知道了。”

時無久道:“我答應你。”

祝萌手指一顫,九連環發出清脆的聲響,愕然擡頭。

“你不是要試嗎?”時無久平靜地道,“為師陪你試。”

祝萌又驚又慌,不知該如何是好,原本陸靈兒讓他體諒時無久,他已經被說動了。只是萬一體諒,時無久以後不理他,他仍舊陷入這難兩全的選擇中,盯着時無久半晌,卻是紅了眼睛,從床上爬起來,一下子撲到他身上抱住他:“師父,對不起。”

時無久閉上眼睛,重重的吐氣:“孽!”

祝萌緊緊地抱住他,半天也不撒手,抱着人,這幾日患得患失的心情,卻一下子就消失了大半。

時無久答應了祝萌這件事,別的徒弟們很快都知道了,祝萌直接搬進時無久的房間,這樣一來,吃住都在一起,每日相處便不會只有短短的幾刻,要培養感情,消除隔閡,正該如此。

最開始知道消息的那幾天,石柏武等人什麽話也不敢說,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陸靈兒,也破天荒地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讓他們好好練功。

過了許久,郝佑龍才開始出聲,吃飯的時候忍不住取笑:“吓死我了,小師弟要當師娘,哈哈哈哈!”

想當然,他那一聲哈哈哈哈自然被石柏武打得岔音,陸靈兒板着臉,倒也不罵他,石柏武不住地咳嗽,也沒什麽別的心思,只道:“我們都知道小師弟不是真想和師父在一起,師父也知道,這玩笑還是不要開的好。”說着,瞪了郝佑龍一眼。

被打的郝佑龍一臉莫名,道:“既然只是另立名目,為什麽不能拿來開玩笑?”

陸靈兒陰測測地道:“因為他們是師徒。”

郝佑龍睜大眼睛,沒有說話,他對此當然是不以為然的:師徒咋了,師徒還不是用了這個名目。

石柏武卻是低聲道:“因為他們真的有夫妻之實。”

郝佑龍立刻用驚恐的眼神看向他——他都差點忘了這事了,陸靈兒竟也贊同石柏武的話,道:“不錯,無論如何,還是該要避嫌。”

祝萌就這般到了時無久身邊。時無久努力沒再疏遠他,而祝萌,倒也沒怎麽放肆,不過和從前一樣待他,白天,時無久會去看徒弟們帶着天山外門弟子們練武,膳後,天山派主事者,時無久的師弟無常便領弟子們習武,而時無久指點內門弟子們的功夫,自己也練功,然後若有更大的事情無常解決不了,就會呈遞給他。

祝萌并不逾矩,該吃吃該睡睡,該練功的時候也不含糊,只不過當時無久忍不住遠着他的時候,祝萌總會特意一般更近着他些。

比如晚上。

時無久只會兩種睡姿,平躺,側身。如果祝萌無意識搭過來一只手臂如許久以前一樣,時無久就會側身,背對着他,不讓他抱。

自然,第一次這麽做,時無久是下意識所為,造成的後果就是,祝萌立刻貼上他的背,一只手一只腳搭過來抱着他,緊緊地抱着,不肯放下。

此後時無久有意識地不遠着祝萌,然而,祝萌已被他傷到了,晚上仍舊要抱着他睡不可。自從幾個徒弟長大,時無久每日和他們并沒有太多相處的時候,祝萌雖已登堂入室,但其實,他們相處的時候也只多了晚上,用膳時幾乎不怎麽說話。

他便知道,時無久會這樣。

抱着劍,把劍插入一旁的架子上,祝萌額頭上都是汗水,回頭望了一眼演武場上坐于首位的時無久。往日裏,時無久總會下來的,現在,他就算想和祝萌與從前一樣,自己卻都無意識地在回避。現在還是夏天,他們練功都在山外,到了冬天,卻是進入山裏,只進不出。如果是冬天,早上的時候時無久還能和他靠近些,但是現在離冬天,卻還有好長一段日子。

時無久越這般,祝萌就越想進一步,他沒什麽分寸,不知道要怎麽讨好人,于是幹脆,便真的什麽也不想,在衣食住行上讨好他。

祝萌跟着陸靈兒,學了怎麽做精致的糕點,然後,時無久屋子裏的糕點就都是他做的了。

石柏武知道他那是想要讨時無久歡心,說起來做糕點好像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是,怎麽想卻怎麽都覺得不對勁。大師兄于騰回來之後,時無久讓他帶領外門弟子習武,于騰乃是大徒弟,自然武功更高,性子沉穩,如此,時無久早上便更少出現,而祝萌則不能偷懶,還是得天天去習武,與他們一同練武、用功。

文課,都已經不必再去想了,祝萌上課走神,之後用功,也能補上的,但是武課,卻是避無可避,天山派是武林門派,不管怎麽樣,對于武學都是重視的,祝萌雖覺得時無久還在回避他,然而他再怎麽樣也沒有辦法打破時無久的回避,只能繼續這麽下去。

于騰對門派裏的變化莫名其妙,往日裏祝萌最小最活潑,雖然和幾個師弟一起調皮搗蛋,但大多數都有分寸,而且不會這麽沉悶。詢問了之前管他們的陸靈兒,陸靈兒把事情全都告訴了他,于騰的面色便是一變:“那胡非為做下這種事,師父為什麽還讓我們回來,不直接去殺了他?”

陸靈兒搖頭,道:“這事我也不知道,只不過,你們這一趟,師父和萌萌真的無法回去從前了……”

于騰道:“師父若不敞開接受小師弟,他們就算日日相處,也無法冰釋前嫌。若要我說,不如幹脆各退一步,就此恭敬相待,師徒本就該有些距離,如此不上不下,我看師父和小師弟都不好受。”

如果有一段時間緩沖那還好說,偏偏祝萌和時無久發生了關系,發生關系不久又鬧了這一出,自然更加難解決。若祝萌老老實實地,讓時無久疏遠,疏遠個幾個月,或者是幾年,說不準某天,時無久就想起他來,然後,自然就會想到,當時的事情并不是祝萌的錯,他不該遷怒于祝萌,畢竟是自己的徒弟,又怎麽會去刻意疏遠?

然而,哪怕祝萌知道有這個可能,也不一定願意,疏遠的幾個月,或者是幾年,就算只是一個多月呢,一旦感情疏遠了,要想補回來,都是很難的,他們現在,就已經這麽難了。

待在時無久的屋子裏練字,祝萌知道時無久一定不會待在房裏和他相處,因此,字練得也是有些賭氣,雖然仍舊認真,卻下了十分重的墨,那字跡的比劃,幾乎每一個都粗了不少。

“我看小師弟這法子好像一點用都沒有。”幾乎快一個多月過去了,郝佑龍咔擦咔擦咬着蘋果,終于忍不住又說起他們兩個的事情,“你們有發現師父的态度嗎?我怎麽感覺師父還是沒有和他和好?”

都一個月了,時無久面上幾乎一點笑容也看不見。祝萌也是越來越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陸靈兒搖頭道:“能和好才怪了,萌萌讨好他,師父自然更加想要避嫌,就算師父和他相處時忍着不避,可是平日裏,總會洩露幾分。是真心還是忍出來的,一眼就看明白了,這樣一弄,只怕萌萌到時候——唉……”長嘆一聲,擔憂之情溢于言表。

“要不,去勸勸萌萌?我看他們這樣,情況越來越壞了……”石柏武往日最喜歡拉着祝萌搗蛋,最近,卻連口都開不了。祝萌明顯沒有那個精力了。

陸靈兒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想着順其自然是唯一的辦法,于騰卻是道:“不如勸勸小師弟,讓他放棄……”

“與其這般,還不如讓他們在一起。”忽然有人打斷,“萌萌那般,師父那般,不就是發生關系嘛……怎麽弄成這樣,有什麽大不了的。”

石柏武驚恐地看向出聲的郝佑龍,就是于騰與陸靈兒也忍不住對他行注目禮。

郝佑龍十分奇怪他們為什麽這麽看自己:“我說的不是真的嗎,反正都已經做過了,就算當夫妻那又怎麽樣,沒人說他們不可以在一起,反正沒人攔着,他們又想。”

“想你個大頭鬼,他們哪裏想了?”陸靈兒忍不住将郝佑龍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罵完之後,卻是堅定了眼神:“這麽下去不行,我去勸他。”

于騰微訝道:“靈兒。”

陸靈兒忍不住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道:“我是他師姐,我的話,他總會聽進去一些的。”

再這麽下去,情況當真要越來越差了,這段時候祝萌的學習狀況不是很好,而且,樣子也很沒精打采。他與時無久相處得如此尴尬,産生的影響根本都是壞的。

郝佑龍聽到這裏,竟也沒辦法堅持自己的想法了,那該死的胡非為怎麽就那麽湊巧,偏偏算計他們兩個?“二師姐,你,你和萌萌好好說。”說完,就是郝佑龍這樣粗神經的人,也有點難過。如果說通了,祝萌與時無久也不可能回到從前,這根本就是個死局。

陸靈兒鄭重點頭,仿佛在和自己承諾般:“我會好好說的。”

專門挑着時無久不在的時候,陸靈兒找上了祝萌,祝萌聽到敲門聲打開門見到忍,不由一愣:“師姐?”

陸靈兒道:“萌萌,我找你有話要說。”

祝萌隐隐猜到是什麽話,一下子沉默,讓開地方讓她進來。

轉眼間,便入夜了。今天晚上的氣氛,似乎比前幾晚都更加沉寂些。

臨近夜晚時,時無久才回房,無常的弟子出了點事,他跟着無常去看望了,而後不想太快回來,便在無常弟子的府院中留了一會。如今正是夏季,房內點着燈,是祝萌為他所留,今日祝萌沒有坐在桌邊等他,而是早早地上床,以前他在桌邊等他,時無久也只多和他說一聲“該睡了”,祝萌回一聲“哦”,就是所有。

脫去外衣,淨面,熄燈。

如豆的燈滅了,房內幾乎沒有亮光,上了床榻,蓋上薄被。時無久側了身,面向床外。

床裏的祝萌沒有像先前一樣搭過來一手一腳,而是翻了個身,面對着床內。

時無久閉目,安睡。一刻鐘不到,低低的壓抑了的啜泣聲自另一邊傳來,極力忍耐,哽咽卻無法忍住,斷斷續續的響聲傳入耳朵,一聲一聲,悲痛入骨,時無久睜開了眼睛,沒有轉身。

祝萌咬着枕巾,把薄被蒙住頭腦,朦胧的淚眼一并蒙住,把忍不住的聲音藏進被褥。

抽噎之聲不絕于耳,越發難以抑制,時無久目視前方,一晚都沒有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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