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風過一陣,祝萌自荷花廳外飛過一段,幾步搶入廳內,時無久與葉如心一起回頭看他。祝萌氣喘籲籲,道:“師父!”眼神卻先從葉如心身上繞過。

葉如心忍不住往他那邊走了一步,好歹記得這是在祝萌長輩面前,垂下頭,沒有和他打招呼。

祝萌道:“師父!這……這青雲山莊的事情,有……有……有可能有別情!”

時無久微微皺眉,道:“毛毛躁躁地,沖過來說話吞吞吐吐,像什麽樣子?”

祝萌立刻就把頭低下,道:“徒兒一時情急,請師父莫要見怪。”

“下次莫要這般,讓別人看了,像什麽話?”時無久讓他坐到一邊,給他倒了一杯茶——祝萌一下子道謝,十分自然地将茶接過。時無久先前雖訓斥他,但将茶遞給他後,動作神情十分溫柔安撫。葉如心吃驚地看着這一幕,沒料到他們師徒之間,師父竟還會給徒弟倒茶。

祝萌完全沒注意到這點不同,渴得緊,便把茶給喝了。

葉如心欲言又止,好一會,才道:“祝……唔……祝……祝少俠,我……我大伯,他來了嗎?”

祝萌立刻站起來道:“葉莊主他——”看了時無久一眼,有些尴尬道,“我,我沖出來太快了,所以……”咳嗽了一聲,又道:“想必,葉莊主很快就會來的。”

時無久聽到這話,以為他是迫不及待來見自己,眼神十分柔和,摸了摸他的後腦。祝萌看他一眼,心虛地低下了頭,葉如心自是知道祝萌為何會沖得這麽快,羞紅了臉,也低下頭去扯自己的衣角。

葉長勝走到廳前九曲回欄,剛要走到,便先拱手:“時掌門,大駕光臨,葉某不勝榮幸!”

時無久回頭,拱手還禮:“葉莊主言重,叨唠貴莊了。”兩人互對一眼,“請。”

“請。”

葉長勝率先領路,時無久回頭道:“萌萌,你留在這裏。”

祝萌點了點頭。

“吳先生。”又喚了吳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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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吳不同掖了掖孩子的襁褓邊緣,站起身來,便與時無久跟上了葉長勝。

他們自然是要密談的。談的,便是青雲山莊與天山之間的事情如何處理。

如果天山曾有恩于青雲山莊,那麽這談判形勢,顯然對天山有利。說不準,是于雙方都有利!

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葉如心和他。莫名其妙的緊張消失了大半,祝萌舒了一口氣,坐在遠處,額上腦門全都是汗。葉如心從懷中取了個手帕,替他擦汗。祝萌面上一紅,接過手帕,兩人都一起低下了頭去。

祝萌擦完頭上的汗,将手帕收了,捏了捏手指,道:“如心,我師父他……你,你先前,可是向他請罪了?”

“不錯,我已向時掌門請罪……”葉如心說完,黯然又道:“只是這罪過,若只請罪,卻太輕了……”人命關天,然而,這事她又不算罪魁禍首。她是女子,時無久并不好與她為難,再算上他帶來的孩子須求青雲山莊,估計,她收到的懲罰,并不會太重。

若是皮肉之罰不重,剩下的,可非會罰在精神上?

祝萌忍不住道:“你莫太難過,事情都已這般了,想想如何贖罪,才是正經,老這樣愧疚,不但心神受損,還于事無補。”

葉如心“噗”地一笑,道:“祝少俠。”

祝萌一愣:“啊?”

葉如心笑嘻嘻道:“你真不愧是名門正派的弟子。”

祝萌有些莫名。葉如心卻是笑眯眯地解釋道:“若是別人安慰我,後頭一定不會加上‘贖罪’二字。”歪了歪頭,卻又垂了眼睫,道,“但你這麽說,我卻……我卻還是很歡喜……我知道,你心中是有我的。”

祝萌渾身一震,差點便伸手去攬她入懷!勉強定了定心,祝萌面色蒼白地道:“如心,我……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葉如心道:“什麽事情?”

祝萌垂下頭,道:“我,我已和別人有婚姻之約了。”

葉如心猛然站起來,道:“什麽?”

任誰也不會想到祝萌竟會說出這樣的話,葉如心早先的笑意一下從臉上褪得幹幹淨淨,一點不剩!

祝萌道:“我與別人有婚姻之約——我,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見到時無久的那刻,祝萌便明白,他不能放任自己與葉如心的感情。既然早先下定決心要與時無久在一起,移情別戀,豈非對不起別人也對不起自己?

葉如心的心跳得十分地快,緊緊地盯着他,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祝萌側開視線:“是真的。”

“我不信。”

“如心……”

葉如心抿了抿唇,道:“你明明說的就不是真的。”

“如心,我……”

葉如心皺緊眉頭,道:“你為什麽不想和我在一起?因為水姑娘嗎?我對你們天山派來說,是仇人……也是,既是仇人,想必你師父,也不願意我們在一起……可是,你不是喜歡我的嗎?你既然喜歡我,又為什麽不能和我在一起?”

祝萌黯然道:“我若和你在一起,對不起一個人……”

葉如心咬唇道:“你心中有我,和那人在一起,難道,你這般,便是對得起她了?”頓了頓,又道,“不但對不起她,還對不起我!”

祝萌渾身一震。

葉如心在桌旁轉了個圈,道:“你若與她有婚姻之約,不管怎麽說,咱們一起去求。如何……如何也該想個法子,你這般簡簡單單便要放棄,難道,你早先對我的心,都是假的?”

“當然不是假的,可是……可是……”祝萌咬了咬牙,道,“你……你不懂!”

如果時無久不是他的師父,祝萌說不準,也就去求了,可是,時無久不但是他的師父,還與他那般——這關系是當初他自己求來的,如今時無久對他傾心,他哪裏能見異思遷,這般輕易和別人在一起?

葉如心跺了跺腳,道:“你若不懂,我,我去找你師父去!”轉身要跑,祝萌連忙去拉她,她卻又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雙目含淚既怨又惱,“我害了水姑娘,想必你師父,也不願意撮合你我的。”

祝萌心一酸,葉如心抹掉眼淚,一扭身,便跑掉了。跑的方向,明顯不是時無久與葉長勝走的方向。

祝萌黯然地坐在了原地,呆愣半晌,看着那還未長成的荷葉,心神也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時無久和葉長勝談了很久,晚膳開始時,他們才出現。

用罷了飯,葉如心還沒出現,葉長勝在離席之前,道了一句:“如泉大約快到了。”

祝萌忍不住看向了時無久,時無久面上波瀾不起,道:“日夜兼程,想必明日就到了。”

葉長勝與時無久互敬了一杯茶,兩人都飲了老大一口,再之後,談起的事情,卻都與現下諸事無關——天思谷、淩霄派、華山、中元教……

晚上,日月俱在。

祝萌摸去了時無久的房間,從窗戶翻入,只見時無久在那房間正中的桌子上,放了一個十分大的包裹。長而窄,琴身般粗細。祝萌看着奇怪,便走近了去看,時無久忽地從屏風後出現在近前,半分聲響也無,抓住了他的手。

祝萌愕然道:“師父!”

時無久的發梢有點濕潤,顯然剛剛沐浴完不久——這幾天他也可算日夜兼程,到了此地,方才能洗去一身塵埃。燭光下,時無久的雙眼映出一片光色。

“這包裹中的東西,不可擅動。”

祝萌道:“這是什麽?”猶豫了一下,又道,“師父來前沒帶着這東西,這是……這是葉莊主給師父的嗎?”

時無久牽了他的手,拉他坐到床邊。

祝萌眨了眨眼睛,有些緊張地低下了頭去。

時無久道:“萌萌,葉莊主他告訴我,先前為免他三弟葉長德之子先我一步到來,以防萬一,告訴了你許多事情。”

祝萌道:“不錯,葉莊主他……他說了很多。”

“今日,我便告訴你一些別事。”

祝萌心中一動,時無久離開床榻,将門窗都關緊了,桌上包裹放入床頂,替祝萌解發解衣,兩人滅了燈,入了床榻裏。

相擁而眠,略有些不自在。時無久抱着他,輕輕地輕輕地開口,極輕的音量,卻投下了一個重磅炸彈:“包裹裏的東西,是相思劍。”

相思劍?!

祝萌渾身一震,差點從時無久懷中掙開,時無久将他按住,道:“世人皆以為我父為相思劍叛派而出,然而,真正的相思劍正在他的手上……叛派而出,說不準,卻是身陷囹圄,不欲連累天山。”

祝萌的心砰砰砰砰,呼吸急促地道:“那,那,那葉莊主?”相思劍會在時無久手上,顯然,是有人給他的,是葉長勝?!

“他把相思劍托付給了葉家,這事,只有葉長勝一個人知道。他的弟弟們,縱知道相思劍流轉到過葉家手上,卻不知道相思劍一直在葉家。”

“師父,這……這東西不能随意接,不管怎麽樣,你也不能接下——葉莊主難道把相思劍還給你了嗎?”一時之間,這麽多日子以來葉長勝給他留下的好印象都打上了問號——懷璧其罪,祝萌雖對七種武器心向往之,但所謂心向往之,是“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人心叵測,有正,便有邪。為貪、為名、為利,七種武器占全了人心邪欲。時無久得到相思劍不會是好事,天山派得到相思劍,也不會是好事!“師父,你可要想好!”

“這相思劍本便是天山的責任而不是葉家的。葉家保有相思劍這麽多年,已是不易。”時無久低聲道:“現今,葉莊主懷疑他弟弟想奪相思劍,若相思劍重見天日,只怕青雲山莊不得安寧……”嘆了一聲,道,“當年的事情,胡非為去天山查探也就罷了,為什麽葉長德他們也會派子女去天山?”

他父親雖為了相思劍叛派而出,但為相思劍家破人亡的都數不勝數,會去天山查探,說明,他們已經懷疑,當初天山擁有相思劍。葉長德遲早會懷疑到葉長勝身上,而胡非為抓住葉家的人,可能是巧合,可能不是。如果不是巧合,他給于騰下藥,讓于騰終有一日要找上青雲山莊,莫非,是打得叫青雲山莊送還相思劍的念頭?

青雲山莊,一直是代管。而這些年來,葉長勝從未吐露半點口風,真是在代管。他年近四十方才娶妻,最先便是為了承諾,不敢成家立業連累妻兒。既已成家立業,顧及妻子,相思劍卻不好再藏。如果于騰不是将毒性傳給自己孩兒、水琪又陰差陽錯出了那事,單只于騰一人上青雲山莊求藥,不驚動時無久,就不會讓這事鬧大,說不準,葉長勝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相思劍還給于騰,而于騰,再把相思劍偷偷還給時無久……

将其中利害關系悉數說了一遍,祝萌聞言,便更有些緊張:“若是這樣,胡非為定會找上門來。師父,我們馬上回天山吧!”出門在外,孤掌難鳴,時無久武功再高,若被他人群起而攻之,那也夠嗆。拿着相思劍這殺器,他完全不想讓時無久出事!

“暫時不會。”時無久卻是道,“藥王五十歲壽宴正要開始,藥王谷十年都未開啓山門,胡非為若真想奪回所有七種武器,便會先上藥王谷,謀奪赤練勾。天山畢竟什麽時候都能去,藥王谷卻不那麽容易混入。”

祝萌道:“難道往後,天山派都得藏着相思劍嗎?”守着寶藏,歷來都比奪得寶藏要難得多!而如果有人知道他們這裏有寶藏,他們便是明晃晃的靶子。

時無久道:“這麽說,卻也不盡然……”到底如何不盡然,時無久卻不說下去了。

祝萌有些着急,尤其那相思劍就挂在他們腦袋頂上,時無久卻像沒事人一般鎮定。

“師父,師父,咱們真的不快些走?”凡事都有萬一,何況時無久來青雲山莊,都算不上什麽秘密。

時無久便道:“水琪的事情還未結束,而你大師兄,他孩子的事情,也還得斟酌。”

祝萌愣了一愣,才想到這茬:“那……師父,你們準備怎麽辦?”

“靈兒的孩子,只怕要跟着葉家姓葉了。”

祝萌吃了一驚:“師姐的孩子為什麽要姓葉?”

時無久低聲道:“在他人面前,青雲山莊與天山,必得仇怨無比,待得葉長德罰了葉如泉葉如心,江湖道義已全,兩派嫌隙也生。靈兒的孩子,必得冒認姓葉,冒那葉如泉之子,以這名義,葉莊主便可為其治病。風波過後,一切再各歸其位。葉莊主這法子是最好的辦法了,兩全其美,又不起風波,為師,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祝萌聽了,不由沉默半晌,半晌後,又忍不住問道:“那……師姐與師兄,這事要不要先告訴他們?”畢竟是他們的親骨肉,如今他們要換孩子,不和父母說一聲,豈非不妥?

時無久道:“等回去再說吧,明天,等葉如泉到了……”皺了眉頭,沒有說下去。

祝萌擡起頭看他,道:“師父,你覺得葉莊主,或者是那葉長德,會怎麽罰他們?”

時無久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想到他會對這個感興趣:“像青雲山莊這樣的地方,一般是家法。”

若是天山,便是門規,犯了嚴重的錯誤要受二十鞭,若是青雲山莊……

“葉莊主和我說了,如果他三弟回來,有可能會處死葉姑娘,讓葉如泉受四十棒責——早先,他們家有過這樣的先例。”

祝萌“啊”了一聲,道:“可是,按江湖規矩,不至于此吧!”他們兩人都在脅迫下如此,并非最大的禍首,尤其是葉如泉,可說是完全被動。二十棒責都能打死人,何況四十?若按天山的規矩算,主動地奸`淫婦女,這樣的弟子,須鞭刑四十,死不了的就廢除武功逐出山門,被迫的,那就要看後續結果如何了,如果後果不是太差,大多數時候,也就是二十鞭。棒子卻比鞭子殺傷力要大許多,衙門中的殺威棒,打人五棒,就能讓人卧床不起。四十棒,肯定打死打殘了。

“這四十不會真下重手,只是做做樣子。”時無久道,“葉長德,棄車保帥。”輕嗤一聲,“讓自己子女卷入七種武器的風波,他早便做好犧牲他們的準備……處死女兒平息天山怒火——有人償命,天山自不可再行追究,保全他們的名聲,而留下兒子,便可去求娶阮家八小姐,葉如泉要讓他父親同意他娶水琪,一定告訴過他發生了什麽事,他與水琪都已有夫妻之實,葉長德卻還讓他去娶阮家小姐。若說他顧及天山,早先做什麽去了,這算哪門子的顧及?”

祝萌耳邊,一下浮現了葉如心曾說過的話——“你是天山派弟子,從小自是被人寵着愛着,我卻不是,我爹不甘心永留青雲山莊,一直在找七種武器……”“莫說這回,就是從前那麽多回,若非我聰明,我與哥哥也死了!”

“……這葉如心倒是坦誠,未曾避諱自己的過錯,只是她一個女孩子家,竟會想到以他人清白作挾,心性不純,已堕邪道……”

祝萌忍不住道:“她,她的心中,還是有善意的。”

時無久微微皺眉,沒有說話。

祝萌便連忙道:“我剛來的時候,說自己是天山派弟子,她失魂落魄地一個人爬上屋頂——我去問她水姑娘的事情,她害我摔下了屋頂,原本她直接跑掉便是,但是,擔心我摔死,還是回來看我了……”而且,是她下的藥,她直接供認不諱了。她若抵賴,将事情推到胡非為頭上,他們這群人,自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萌萌。”時無久道,“為師并不是說她完全沒有善心。敢承認這事與她有關,她已算很有擔當了,可是,這世上不是誠實的人,就都是好人。正邪不分,善惡不辨,如若這般,縱然誠實,那又如何?”

祝萌道:“總有辦法,叫她轉回正道。她有她父親的緣故,我看她,她還是有機會改邪歸正的。”

“事情已經做下了,有的時候,一步錯,步步錯……”頓了頓,時無久方才嘆道,“水琪的事情,她一定會記她一輩子……”

祝萌在他懷中,幽幽地道:“師父這一生中,從未做過無法轉圜的錯事,對否?”

時無久沒有回答。

祝萌道:“其實,我有想過的,如果我是水琪,知曉了那個消息,會否執意告密?”垂下眼,又道,“如果我是葉姑娘,水琪告密,我與自己哥哥就要被殺……如果是我呢,我會怎麽做?”

時無久道:“你什麽都不會做。”

“啊?”祝萌愣愣地道。

時無久靜靜地道:“萌萌,你不需要那般類比,你不是她們。”

如果祝萌是水琪,祝萌心軟,當然不會告密,如果祝萌是葉如心,祝萌心善,肯定也不會做那樣的事阻止水琪。

祝萌本想說自己會的,可是真往深裏想想,若輪到他,他一定不會。

“這事水琪确有不對之處……”可以說,如果葉如心和葉如泉就那樣被胡非為殺掉了,這時候,便該是青雲山莊找天山派的麻煩了。“然而逝者已矣,再去說誰對誰錯都沒有意義。便是水琪心狠了些,難道她就該受這些苦楚?”摸了摸祝萌的腦袋,“為師知道你迷惑葉姑娘可否算作自保。但是,若真純善之人,便是想自保,那也不會以傷害他人為代價。她既然願意承認,便是想要承擔了。往後如何,并不是全無改正機會。但若要他人改觀,不能憑她過去是否情有可原,她要如何,得看未來。”

時無久的意思,便是葉如心還有機會了,葉長德畢竟沒有回青雲山莊,葉長勝處置他們,自然會更按江湖規矩。祝萌心中放下了大半石頭,而後,又忍不住想:可惜我和她是沒有未來的,若我和她能有未來,我便能幫她改正,督促她、幫助她。既然和師父在一起,那麽陪師父一輩子,當他一輩子的徒弟,也就罷了。

祝萌忽然深吸了一口氣,道:“師父,你……你愛我麽?”

時無久不由一怔。自從他們在一起以來,祝萌從未問過這個問題——或者,也是他從未關心過這個問題。時無久不是不知道祝萌情窦未開,不過,他也一直有些擔憂。情與孝,不同,而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

時無久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道:“為師的答案,你……還需要問嗎?”

祝萌渾身一顫,沒有說話,低下頭,往他懷裏鑽了鑽——時無久環住了他,将他整個人都抱在了懷裏。

祝萌有些憂傷,有些難過,但也許是早就知道這個事實,竟然沒有流眼淚,他只是在時無久懷裏,睜着眼睛,睜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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