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绮羅一走到廚房門口,冒出一頭黑線……

傅言恒穿着線條筆挺的黑襯衫,打着領結,身上散發着淡雅的檀木幽香,一派出席頒獎晚宴的正式裝扮,正卷着袖子彎腰小心翼翼把打包的餐盒裏的菜一樣樣工整擺盤。

他站起身,視線突突一跳,眼睛忽然不知該往哪兒放。

那墨綠襯得绮羅膚色比豆腐還白嫩,整個人似會發光,照得廚房裏一亮。衣服略大,領口有些低,光澤衣料在凹凸有致的鎖骨下似浪一般晃晃悠悠,長發黑壓壓如垂瀑,發絲随着她動作一掃,似掃過他手臂皮膚。

他機械揪了揪領結,咽下一口唾沫,淡定晃晃手裏筷子,“咳,生活需要儀式感。”

本來倆人各自不尴尬,現在,各自尴尬……

傅言恒看了看绮羅身旁的三寶,捏緊桌上菜刀。

三寶一點一點躲到绮羅身後,百思不得其解,程绮羅資料上明明是那麽寫的啊,生活精致到挑剔,極其講究儀式感,注重細節,愛中式傳統菜……

绮羅打着哈哈。

外賣擺盤,吃京菜穿襯衫,霸道總裁的儀式感真是別具一格,講究人。

不愧是外國人。

沒事,她微笑進門,“我也來幫忙吧。”

她不歧視外國朋友。

一頓飯吃得及其熱鬧,三個人吃出了三十個人的嘈雜感。

全程基本是三寶發言:“這房子我們是在新聞上看見的,說拍賣,小星一看圖就超級喜歡,老大馬上拍下來了。”

“哦,小星是老大妹妹,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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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不喜歡呆公司,反正公司裏有CFO、CIO、UFO各種o坐陣,他只管看賺不賺錢就行了!所以程小姐跟我們合作絕對選對了!老大有大把時間可以幫你!”

“老大最喜歡戶外運動,超high!徒手攀岩,深海潛水,高山滑雪,高空跳傘,開飛機……”

“來程小姐多吃點!我們老大人好體貼的,猜你想吃家鄉菜,特意挑了這家方圓十裏最正宗的老城菜,還合口味吧?”

“程小姐喜歡西式菜系還是中式?這邊的大店小店我們都吃了個遍,你喜歡什麽我給你推薦!鍋盔?驢肉火燒?過橋米線?湘南米粉?老大和我都好喜歡這邊的小吃哦,再往北的炒肝兒也很贊!”

……

好接地氣的總裁……

绮羅尋思着,一個三寶相當于三個林寶貝,難怪叫三寶。

傅言恒全程吃得很安靜,他的吃相很優雅,春卷都用刀叉切開了吃,細嚼慢咽,對于身旁聒噪的三寶一副見怪不怪的淡定。

只偶爾三寶說他的事兒過了頭,他抛過去一個眼刀外,其餘時候都任他撒歡兒。

不過也挺好,她對這二人的了解進度突飛猛進,已經連他倆一個豆腐腦兒吃甜一個吃鹹都知道了。

傅言恒和她想象中差不多,智商超高,頭腦精明,精力過人,不是傳統型商人,是自主創業的富一代。

三寶倒是吓她一跳,這個野性大塊頭居然是數學博士、寶島人、狂熱健身愛好者,以及,傅言恒的鐵粉。

飯畢,三寶打掃戰場,傅言恒站在茶水間門口問绮羅,“喝點什麽?”

“咖啡,不加糖。”绮羅的聲音從樓梯口飄來。

等傅言恒端兩杯咖啡出來,绮羅已經跑回來,抿嘴微笑站在吧臺旁,“我想,合作的基礎是坦誠,傅先生覺得呢?”

傅言恒輕挑眉,以他短短的經驗來看,她的禮節微笑就是跆拳道過招前的鞠躬。

他點點頭表示認同,将咖啡放在吧臺上,淡淡道:“手沖的,程小姐想怎麽坦誠?”

绮羅背在身後的手擺上吧臺,捏着一個小圓環推到傅言恒面前。

“為了加強彼此的信任,傅先生不介意用這個吧?”

傅言恒掃一眼,靠着吧臺,漫不經心像戴手表一樣将手環主動套在手腕上,揚一揚,“便攜式測謊環,很精致,程總給你的?”

绮羅沒想到他接受得這麽自然,自己反而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尴尬,補一句,“當然,你問我話的時候我也戴着。”

傅言恒淡然一笑,“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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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昨天我被國an問話了?”

“車牌。我離開的時候看見他們帶你上了車,那車牌屬于密檔牌照,在交通系統裏查不到,只有有關部門才有。”

“那你怎麽知道?黑了交通系統?”

“還不至于,世界上國an做得最好的三個國家,美、俄,還有一個……”

“我們?”

“不,以色列。他們和我私交不錯,我找朋友一查就知道了。”

绮羅看着他手環,綠光瑩瑩,實打實的真話。

她倒吸一口涼氣,一個外國情報機構把國內秘檔車掌握得一清二楚,程蘊當年的研究成果被洩密真是一點都不奇怪了!

以及,她這是在和什麽人合作啊?!

“你究竟想要什麽?拿去做什麽?和其他國家有合作嗎?”绮羅的問題尖銳起來。

“我想要:程教授關于生物電治療腦部疾病的技術芯片,沒有芯片,數據資料也可以。”傅言恒神色自若,依次回答绮羅的問題。

“我知道這個技術對于阿茲海默症、自閉症以及一些腦發育障礙、腦神經損傷等等有用。我非常希望這個技術能繼續得到研究和推廣,我想,很多人都會有此希望。”

绮羅靜靜看着他,父親研究生物電的初衷,亦是如此。

“我有足夠的資金做開發支撐。”傅言恒迎着她的目光,繼續侃侃而談:“當然,另一個原因,這個技術是個金礦。不過我可以保證,這個技術會是我們國家的專利,會以程教授的研發成果登上人類舞臺,和其他任何國家任何部門都沒有關系。”

手環繼續綠光。

“那麽。”绮羅眨一下眼,“你為什麽不選擇和NIT合作,而來找我呢?”

NIT是國家扶持、以國內三大名校實驗室和兩大科學院為基地、若幹個高薪技術企業項目參與的類腦智能計劃聯盟。

鴻運是其中一員,汪教授便是聯盟主持者之一。

傅言恒嘴角一側輕翹,挑起一個漂亮的括弧,微帶譏诮,“程小姐難道沒想過,令尊臨終前毀掉所有科研成果的動機是什麽?我只能想到一點,他認為NIT是不值得信任的。”

“咚”一聲響,傅言恒的話無疑于敲實了她隐隐約約的懷疑,心底懸着的一扇大門重重落下來,切斷了她找汪教授幫忙的最後一線希望。

是,連實驗室的數據都全毀了,爸爸究竟遭遇過什麽?

“當然,我們要繼續研發的話,顯然不能繞過NIT,但我希望他們主動來找我。”傅言恒十指相扣,輕松搭在大理石臺面上,“主動和被動,大不一樣。”

“你打算怎麽幫我?”程绮羅問。

“程小姐想要什麽,我全力以赴,當然,也希望程小姐能在實現願望後把備份給我。”

“我不知道。”绮羅答。

傅言恒眼睛眯一眯,狹長鳳眼內精光似刃。

绮羅伸手将他手腕上的測謊儀打開,再自己戴上,看着他的眼睛又說一遍,“我不知道備份在哪兒,但我也很想找到。”

傅言恒沒看測謊儀,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绮羅沒有回避。

世界忽然安靜。

許久,他才彎唇一笑,透着些無奈,攤攤手再合攏,“看來,程教授的死,是有問題。”

绮羅太陽穴突地一跳,這個人竟然從她一句話就得出這個結論!

“那程小姐想要的,我差不多可以猜到了。”傅言恒端起咖啡輕輕攪動,擡眼看向绮羅。

绮羅開門見山,“我希望你幫忙查我爸的死因,幫我找到芯片,開發權屬于你。”

傅言恒把玩着勺子,點點頭,“看來合作難度會比較高呢。”

說完便陷入深思,靜靜攪着咖啡。

绮羅有些詫異,就這樣了?

她提醒他:“你還沒問我。”

“問什麽?”

“問你想知道的。”

傅言恒笑了笑,喝了幾口咖啡,看了看落地窗外夜色中的園子,再漫不經心問:“傅嶠是誰?”

绮羅呆了呆,“為什麽問這個。”

“好奇。”答得簡單坦白。

绮羅垂下睫,看着手腕上的測謊儀。

“他是我,初中時候的家教,我第一個喜歡的人。”她說。

有八年吧,或者更久,沒跟人提過傅嶠。

在說出喜歡兩個字的時候,這八年時間像瞬間退回原點,心上流出的那股酸澀回甘飽脹依舊。

沉默很久。

“還有嗎?”绮羅擡頭問。

“沒了。”傅言恒端着咖啡站起身,“早點休息。”

就沒了?

所以她戴上測謊儀,就回答他一個八卦問題???

绮羅轉過頭喊,“哎,摘下手環我可就再不戴了,別錯過機會哦!”

三寶從廚房後頭探出腦袋來,笑嘻嘻,“绮羅,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绮羅:……“問吧。”

“最後頭的院門為什麽被石頭給封了?”三寶問號臉,看起來這個問題糾纏了他很久。

绮羅:……有什麽總裁就有什麽助理。

她頭一次懷疑林寶貝的判斷,他倆真的能幫上忙嗎?

她看着三寶認真答:“原本是花房,被我一把火給燒了。”

說完轉身離開。

三寶追着問,“那為什麽要燒了呢?”

绮羅邊走邊摘手環,眯眯笑着沖三寶道:“從前有個人賣矛和盾,誇他的茅是世界上最鋒利的矛,誇他的盾是世界上最堅固的盾。旁邊就有個人說,那如果用你的茅紮你的盾呢?你猜那人怎麽回答?”

三寶臉變問號plus,“說什麽?”

“那人拿着矛一把把問話的給紮死了,說:就你話多!”

“噗。”二樓走廊上喝着咖啡的傅言恒一口噴出來。

三寶追着程绮羅抗議,“哎哎,不公平哎,為什麽老大能一直問,我就只能問一個?要不你紮我!你紮我?!”

二人鬧着上了樓,程绮羅遠遠朝傅言恒揮揮手,再跟三寶拜拜,進了自己房門。

三寶笑呵呵走到傅言恒身邊,意猶未盡,“程小姐好有意思,不像采訪裏說的那麽別扭啊。”

傅言恒轉身回屋,三寶跟進來關上門。

“老大,真要幫她查案嗎?”

傅言恒坐單人旋轉沙發上,仰頭靠着大靠背轉了會兒,手指敲着軟皮扶手道:“三件事。一,跟總部說,程蘊之死應該是關鍵。二,調程蘊自殺案的所有筆錄和檔案。三,我要程蘊的私人電腦備份。”

三寶一貫的笑臉不見了,神色有幾分凝重,正色看着他,“老大,你一向不多管閑事的。”

傅言恒站起身,“如果程蘊真死于他殺,他一定會想辦法在死前留下線索告訴程绮羅,備份在哪兒。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他站在落地窗旁,看着靜谧的華園,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花房,為什麽要燒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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