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洗紋身挺疼。
以傅言恒的忍耐力也疼得太陽穴青筋蹦起老高。
三寶看着他咬緊牙關活像受刑的模樣,也跟着龇牙咧嘴,“不用打麻藥嗎?”
洗紋身的肌肉男低着頭,頭頂除了瓦片狀一塊寸頭,其他都剃光了,操着一口東南普通話說着:“為了皮膚不受傷,最好是五次分開洗,這位帥哥既然要今天搞定,那只能忍忍疼啰!不過你真的很厲害了,許多人洗紋身都是邊洗邊嚎叫邊哭,說比女人生孩子都疼。”
瓦片師傅搖搖頭,“你的圖案小,本來可以五個小時搞定的,但你這個顏料是這幾年才上市的新顏料,着色性太好,只能洗深一點了。”
傅言恒神情愣了愣,“确定是這幾年才上市的顏料?可我這紋身有十年了!”
“十年?”瓦片師傅不相信,嗤笑道:“那怎麽可能!我幹這行二十多年我還能認不出來?這是檔次最高最貴的顏料了,現在用這種顏料的,一朵小花,五千起步!你看看這色彩,海浪的層次感都很分明,至少在這裏就用了七八種藍!普通顏料根本就會暈染混淆成一團!”
他口氣十分狂,說完又問傅言恒,“你在哪裏紋的?”
“泰國。”
“泰國哦。”瓦片師傅一邊洗一邊咕哝,“這是老美的東西,泰國不應該比我們早。”
傅言恒目光垂下來,陰沉沉的。
這是他退伍後的紋身,那時候因為國會的案子驚動了那些人,他們将他收編進組織,按規矩紋了紋身作為代號。
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按說區區一種紋身顏料,不至于先由保密高層使用然後再發展到民間吧?
那除非是……他的記憶出了問題。
他閉上眼,一些過往的畫面又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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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學參軍,用自制病毒入侵了五角大樓,被那些人挖掘并保了下來,然後保他進了哈佛讀書,一路深造。
前提自然是,為他們服務。
那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勁兒?
“好啦!”瓦片師傅終于直起身,呼出一口氣,“一周之內不能出汗、不要碰水、不要洗澡。不過要過一段時間皮膚才能重新長好。”
三寶轉到傅言恒身後,皺着眉仔細觀察,“老大,一團花,還是看不出來有什麽啊!”
“要看什麽?”紋身師傅問。
“哦。”傅言恒答,“我想看看,我這裏紋身之前有沒有什麽胎記傷痕一類的。”
“胎記沒有。”紋身師傅篤定道:“倒是有個老疤。”
“疤?”三寶和傅言恒同時動容。
“我怎麽看不出來?”三寶盯着那塊滲血泛紅微腫的皮膚看了又看。
“這裏嘛!你看,肉有凸起,皮膚紋理也不一樣!”紋身師傅比劃着。
傅言恒微扭過頭問:“是不是個七字?”
他的心髒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
“七?”紋身師傅歪着腦袋,“像個十字啊!一橫一豎,歪歪扭扭的,是意外傷吧?很多人用紋身遮疤的。”
傅言恒狂跳的心漸漸落回去,不是嗎?
只是個意外的傷疤?
“是怎麽傷的啊?”紋身師傅很好奇,這麽帥的臉,這麽完美的身材,可惜多了個疤。
傅言恒愣了愣,“不記得了,可能是小時候。”
“确定不是七字嗎?會不會十字是看漏了一個彎鈎?”他不死心問。
“我看不出來。”紋身師傅咕哝,“問問你以前的朋友嘛,沒這個紋身以前的朋友。”
傅言恒心一動,朋友?
從紋身館出來已經下午四點,這一整天就快這麽過去。
傅言恒先吩咐三寶替他聯絡上他中學時的同學,再掏出靜音的手機一看,一堆消息。
置頂的跟绮羅的聊天框有個紅色小2,他先點開。
“傅先生,你們什麽時候回來,我暫時先搬走一陣。”绮羅發的語音,聲音清甜,像夏日裏冰鎮過的櫻桃。
傅言恒眉頭一皺,搬走?為什麽,去哪裏?
他點開下一條。
“去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住一陣,暫時不便透露,過兩天就可以揭曉啦!謝謝你的女保镖們,我每天跟它們學詠春哈哈哈!”
傅言恒又把後一句聽了兩遍,放下手機對三寶道:“晚上就回寧城。”
“好。”三寶應,“要跟七七說嗎?”
“暫時不告訴他。”傅言恒抿抿唇。
三寶在他身後擠眉弄眼,悄咪咪給李念發信息,“不得了不得了!老樹開花!老大還會制造surprise喲!”
李念收到消息,笑嘻嘻回了幾句,一回頭看見傅星揉揉眼醒過來,拿着手機趴去她床前,舉起程绮羅的照片給她看。
“小星,你哥哥可能要帶嫂嫂回來了哦!”
傅星眨巴眨巴大眼,忽然一把搶過手機抱在懷裏,激動得又是踢腳又是甩頭拼命大喊:“小星!小星!小星!”
李念沒想到她這麽激動,忙順着她頭發緩緩安撫,“是是,小星很高興對不對?”
傅星狠狠點頭。
“小星喜不喜歡嫂嫂?”李念等她平靜下來笑着問。
“嫂嫂!”傅星抱着她的手機摁在胸口不放,口裏念個不停,“嫂嫂!嫂嫂!”
李念坐在床邊,摸着她頭發嘆一口氣。
這麽漂亮的小姑娘,可惜,十七歲了卻只有兩歲的智商。
但願這世上真的有可以治好她的神奇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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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绮羅送林寶貝出去,二人在園子裏散着步慢慢往外走。
“傅先生回消息了嗎?”林寶貝問。
“還沒。”绮羅搖頭,“他應該挺忙的。”
他們這幾天都沒有聯系。
她不太敢,想問他有沒有什麽發現,又害怕有,又害怕沒有,矛盾得很。
他也沒主動聯系過她。
或許是,覺得沒必要吧。
林寶貝拍拍她肩:“勇敢點兒,人這輩子也就幾十年,一晃就過去了!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也沒有誰敢說什麽正确什麽不正确。所以,你要真喜歡,就別藏着掖着。只要他不是兇手,對天機二有企圖也能理解,是吧,擺明了合作比暗地裏搶啊偷的大方多了!”
绮羅掐了她胳膊一把,“果然是沒談過戀愛的最愛給人當愛情導師。”
“沒吃過豬肉我還沒看過豬談戀愛?”林寶貝誇張比劃。
二人在花園裏追鬧一陣。
“斯文點斯文點!”林寶貝喘着氣坐長椅上,“一把年紀了還不穩重!”
說完她又笑了,“要程芮看見準得這麽說。”
绮羅挨着她坐下,逗趣道:“要不咱倆一起過吧?”
“才不要。”林寶貝伸出五指抓一抓,一本正經,“我貪戀男人的□□!”
绮羅仰頭笑,驀然腦子裏出現傅言恒從泳池裏出來的場景。
她擡起手拍拍額頭,醒醒。
“哎,說真的,你到底對他有沒有感覺?”林寶貝八卦之心不死。
绮羅沉默很久,眼看着太陽漸漸落到地平線下,輕聲道:“有。但我自己也不清楚,是喜歡他這個人,還是他那張臉。”
如果不是因為像傅嶠,她會一開始就有親近感嗎?會願意接近他信任他嗎?
不可否認的,她喜歡看他。
他工作時認真的樣子,他不理人時高冷的樣子,他看着她笑時溫柔的樣子,他抱着她從火光中跑出時披荊斬棘的樣子,還有他,嗯,不穿衣服的樣子。
“不用在意這些細節!”林寶貝一拍大腿,“跟着自己的心走。管你究竟喜歡他什麽呢,想跟他親親抱抱買可樂嗎?想跟他吃吃睡睡養小崽子嗎?想就上啊!”
绮羅橫一眼過去,“言語上的巨人。”
“行動上的慫子。”林寶貝接一句,然後二人對視,互相笑趴在一起。
“好啦!社畜狗加班去了,謝謝程大家的晚餐!”林寶貝起身。
“不送你啦,明兒見!”绮羅朝她抛一個飛吻。
林寶貝一邊回應一邊走遠。
等她出了門,绮羅還是靜靜坐在原地,眼看着暮色收攏,夜色籠罩大地,園子路燈亮起。
數步外的泳池冒着熱氣,波光粼粼。
傅嶠最怕水,兩次差點淹死在水裏。
傅言恒喜歡水,熱愛潛水和游泳。
他們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可是,讓她承認放下傅嶠喜歡傅言恒,她有種被撕裂的痛楚。
她那麽想念他,想念得這八年歲月都黯淡無光,如永夜般漫長。
傅言恒在不遠處的丁香叢後,像坐了一趟過山車,心從滾燙顫動到漸漸冷卻。
他轉過身,靠在大楊樹後,手揣進兜裏摸了摸,又把抽出來的煙給捏碎了,換成手機掏出來。
有條三寶六分鐘前發來的信息,“老大,還有什麽要買的嗎?沒有我就回啰。”
他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回來,三寶則去路口藥店買一些消腫消炎的藥。
六分鐘,那三寶馬上就要到了?
傅言恒轉頭看了看,绮羅沒坐椅子上了。
忽然“撲通”一響,他的餘光正好捕捉到一抹美妙絕倫的倩影輕盈躍入水中。
岸邊灑了一地:堆成團的大衣毛衣,還有散開蕾絲邊的……睡衣。
她luo泳?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如被電擊頭皮發麻瞬間緊繃,血壓飙升到天靈蓋,呼吸急促得快要控制不住喘起來。
隔着模糊的夜色,他能看見水花的躍動、在燈影明暗間閃耀的晶瑩皮膚,以及若隐若現的起伏線條和偶爾倏然乍現的起小小荷尖露珠。
僅此而已。
明明看不清,腦子裏卻過度腦補得異常清晰,比直視更讓人血脈偾張。
讓他咽幹喉燥繃得如一張拉滿的弓。
待反應過來,他手忙腳亂火急火燎給給三寶回複,“再去西慕家買抹茶慕斯蛋糕和菠蘿包回來。”
三寶:……
——“我都快到了,能明天吃嗎?”
答複十分冰冷絕情重色輕友:——“我才想起,沒帶禮物。”
三寶:……
行呗。
老大人生第一次給女人送禮物,他絕——對——不能拖後腿!
這邊傅言恒剛發完信息,發現有液體滴落到手機上。
一滴,兩滴。
他擡手一抹,鼻子流血了。
“艹!”他暗罵一聲,身子縮往樹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