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節目組其他人都被擠在滿滿車廂的中間，和他們隔了兩個門的距離。
角落裏傅言恒用身子和胳膊撐起一個安靜又封閉的小小空間，绮羅有種錯覺，像倆人獨自呆在人海之外的孤獨星球，內心卻充盈着喜悅和寧靜。
傅言恒仍舊是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細語。
“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确定傅嶠在世，而幫助他假死逃脫的，應該就是程教授。”
绮羅就算做好了萬全的心理建設，聽到這句仍只覺當頭一棒，雙腿發軟，喉頭腥甜。
“我爸？”她胡亂飄飛的思緒瞬間被拉回現實，好久才艱難擡起眼。
傅言恒眼見她臉色瞬間慘白，伸出一只手輕輕托在她腰間，低聲安慰着：“七七，你聽着。他一直都愛你，也知道你愛他，所以才會留下和你小時候玩過游戲的數字密碼，他早知道你會原諒他，你們父女都太懂彼此了。”
绮羅臉上果然漸漸有了血色。
他明白她最難受的是什麽，如果傅嶠真的是程蘊所救，意味着绮羅一直在冤枉自己的親生父親，她白白恨了他這麽多年，甚至到他離世。
她萬箭攢心的悔意有點點緩解，爸爸知道她早就不恨他了嗎？
“他在前兩年，或者甚至更早之前，一直在找傅嶠，甚至找到了傅嶠多年不曾回去的老家村子裏的同鄉，但仍然一無所獲，傅嶠就像空氣一樣消失了。而他之所以最後關頭留下傅嶠的名字，一來是因為他當時根本就沒見到兇手的模樣，不知道對方是誰，二來，傅嶠，以及前面的字母和數字，是所有真相的關鍵。”
傅言恒低聲說着，這是他這段時間以內得出的最有可能的結論。
“我不知道這個關鍵到底是什麽，但傅嶠為何會活着出去，如何找到他，甚至他為什麽要毀掉天機二的所有資料，都可能包含在這個關鍵線索中。”
“所以。”他頓一頓，“下一步是解密A10J1108，這串字符。他可能會告訴我們傅嶠和芯片所在。”
绮羅逐漸恢複鎮定，仰起頭看着他，“那兇手呢？”
傅言恒縮回手，帶些贊許意味地翹翹嘴角，“你這釣魚的法子就很好，守株待兔，我們只需放些餌，讓對方咬上鈎來。現在，可能他們比我們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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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羅驚訝，她不記得自己有跟他說過參加節目的真正目的，“你怎麽知道我的計劃？所以你才也報名參加的？”
無論如何，他說清了所有事，她莫名踏實下來。
傅言恒挑一挑眉，收回方才的嚴肅，回到懶洋洋的傲嬌狀态，狹長的鳳眼透着笑意，“當然是為了保護我的魚。“”喂！”绮羅抗議，“我是魚哦？”
傅言恒就喜歡看她氣鼓鼓的小奶貓發飙模樣，抿抿唇，寵溺道：“大概是，美人魚？”
绮羅是頭一次被他調戲，明明心裏沒鬼，卻莫名羞臊起來，側過頭，一眼從傅言恒的胳膊下頭看見旁邊一個泡面頭大媽抱着個小朋友。
小朋友正瞪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扭頭往這邊看，被他奶奶或者姥姥把頭給掰過去，摁在肩上，見绮羅看她，還翻個白眼咕哝一句，“現在的年輕人，啧啧，公共場合都親來親去！”
親？？？
绮羅看看旁邊幾雙吃瓜群衆的眼睛，再擡頭看看傅言恒。
怪不得別人誤會，他們這個角度，他又低頭在她耳邊，确實很像在……那什麽啊……
她和傅言恒對上視線，傅言恒還抿唇笑得極其暧昧。
绮羅狠狠瞪她一眼。
還笑？本姑娘的清譽被你毀了就算了，還教壞小朋友？
傅言恒眨眨眼。
你等着我幫你挽回形象，挽回小朋友的真善美。
他站直身子，轉過身越過一衆人頭頂朝座椅那邊喊，“哪位給這位抱小孩兒的美女讓個坐。”
這一下，鶴立雞群帥氣奪目，五官優越聲音好聽，不但吸引過來一排花癡贊許的目光，還有好幾人同時起身讓座。
傅言恒朝抱小孩的大嬸微笑，彬彬有禮請她過去坐。
那剛才還翻白眼的大嬸眼角皺紋的褶子裏都笑開了花。
讓座在其次，這麽一個大帥哥叫她“美女”啊！！
她笑着沖绮羅直誇，“小姑娘真有福氣，男朋友又帥又有素質，哎喲，真有福氣！”
出了地鐵走了十幾分鐘才到他們的工作地點：王記包子。
一路抱怨着地鐵又亂又擠又悶的秦淼淼再一次嘴巴張成O型。
謝明鑫都快驚謝頂了，怪叫一聲，“太誇張了吧？這是搭的棚嗎？”
這包子鋪就在另一組的工作地點：菜場早市對面。
僅容兩車并行的街道旁是凹凸破損的人行道，髒水從未封蓋的下水道中橫流出來，菜葉魚內髒破袋子各種垃圾就那麽堆在門側的垃圾點，空氣中彌漫着腐爛的腥臭氣。
逛早市的人拎着大小塑料袋或推着拉着小車擠擠攘攘進出。
就這樣，包子鋪前還人滿為患，帶着黑點的一張張簡易折疊桌歪歪扭扭在路邊一小塊頭頂了藍白塑料雨棚的平地上擺開，圍桌吃飯的人就着熱氣騰騰的豆漿，醬油色的豆腐腦兒，油條小籠包吃得酣暢淋漓。
靠邊一穿迷彩服蹭了白漆點的漢子吃完站起身一吼，“老板算賬！”
一邊眼睃着秦淼淼反複打量，一邊扯過桌上餐巾紙捏着鼻子“噗”狠狠一擤，再直接捏成團往桌下一扔。
秦淼淼吓得往謝明鑫身旁靠。
程芮臉也有些發白，只绮羅和傅言恒，一個戴着帽子看不清臉，一個泰然自若冰冷依舊。
這就是他們未來一周即将工作的地方。
“住，住哪兒啊？”秦淼淼捂着鼻子問，“不會住這裏吧？”
應聲跑出來算賬的老板娘正被導演帶過來，一臉堆笑接過話，“這裏住不下，不過我們有員工宿舍，就在後頭，你們看住不住得慣嘛，那邊還有個旅館，還有網吧也可以住，不過都要錢的。你們下午再來，我帶你們參觀做活。”
謝明鑫松口氣，“走，員工宿舍。”
然後幾人站在一個僅容一人進出的小門前發呆。
這是個胡同裏的小四合院，別說傅言恒了，謝明鑫進門都得低着頭。
三面屋子，只有四個房間，廚房客廳還各占一間，只有一個衛生間，還是蹲坑。
“21世紀的寧城還有這種地方？”謝明鑫難以置信，還是在三環邊兒上，“這真不是拍節目搭的景？真有人住？”
秦淼淼在衛生間門口掃一眼就開始狂嘔。
程芮四下打量，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是太陽能熱水器？晚上熱水很快就沒了吧？”
“一次大概能夠兩個人洗。”導演笑嘻嘻。
謝明鑫：mmp。
“走走走！”他吆喝，“住賓館去。”
“網吧包夜30一晚，沒床。旅館120一晚。”傅言恒冷冷道：“你有錢嗎？”
謝明鑫臉上只剩一個大寫的慘字。
“先把行李放好了，趕緊吃完飯好好休息一陣吧。”绮羅先拖着編織袋往裏走，“今晚估計睡不了什麽覺。”
“你怎麽知道？”秦淼淼問。
“咱們的節目可叫淩晨四點的寧城。”绮羅回頭一笑。
傅言恒緊跟上她，順手将她的行李接過拎進屋。
秦淼淼怒怒嘴喊：“哎，謝明鑫，紳士風度，你不能輸哦！”
謝明鑫費力拖着自己的口袋，“輸？那是不可能的！勞資就不參賽！”
绮羅笑着出來幫程芮擡袋子。
傅言恒再來幫秦淼淼把行李拎進去。
剩謝明鑫在門口大喊，“誰幫幫我啊！我可帶了好東西，你們不動手別想享受啊！”
笑笑鬧鬧，氣氛還算融洽。
有了心理準備，屋裏簡陋的大通鋪看起來也沒太受不了，男女各一間，待遇很平等。
然後是歸置行李打掃房間。
秦淼淼帶了一堆衣服鞋子化妝品，睡衣都三套。
程芮的還算實用。
秦淼淼再回頭一看绮羅這邊，嗬，整個一戶外營地，迷你電爐奶鍋保溫杯連睡袋都有，還有一堆罐頭！
秦淼淼看得目瞪口呆，“七姐！”
她感嘆：“咱至于嗎？太誇張了吧？”
她翻着一堆簡易口袋包裝，“這是什麽？”
绮羅答：“一次性浴巾。”
“還有這種玩意兒！這個呢？”
“一次性內衣褲。”
“這都有一次性的？”秦淼淼大開眼界，“這個呢？”
“別動，蟑螂餌劑。”
“有蟑螂？！媽媽我要回家！”秦淼淼眼一翻，昏過去。
“就別吓她啦！”程芮笑着過來往裝暈的秦淼淼屁股一拍，“換身衣服，幹活去！七七，來幫把手。”
绮羅跟程芮來到院子外井邊打水。
攝像跟拍了幾個鏡頭就回了屋。
程芮看了看裏頭，輕輕碰一碰绮羅肩膀，暧昧笑着低聲問：“哎，你跟傅先生和好啦？看你出了地鐵後臉色都不一樣。”
绮羅低頭抿唇一笑，“姐！你想哪兒去了！”
“你倆地鐵上在一起吧？要真好上了，可不許瞞我啊！”
“當然。”绮羅在盆裏搓着抹布，幽幽嘆一口氣，“傅先生人挺好，不過我現在沒心思，只想快點替爸爸找出兇手。傅先生也是這麽想的。”
“他去新加坡就為這個？”程芮問。
绮羅心裏打了個突，她說過傅言恒去新加坡嗎？
沒有，确定沒有。
就連跟林寶貝她都只說的東南亞，因為她知道他不光去新加坡，還跑了好幾個國家。
那程芮是怎麽知道的？
她沒挑破，緩緩道：“嗯，他說有了新線索。”
她忽然擡起頭，湊近程芮的耳朵，“傅先生發現，兇手是用入侵輪椅系統的遠程操控來控制住爸的，我們不再需要證據，只要通過電腦中的病毒痕跡挖下去就可以！他在泰國那邊找了國際上有名的黑客組織幫忙，要保密哦，這是非法的！”
程芮手中的活兒沒停，绮羅卻分明看見她耳根後的皮膚起了一粒粒小小的疙瘩。
“真的嗎？”程芮睜大眼，“太不可思議了！傅先生怎麽查出來的？”
绮羅站起身，倒了髒水，又來到井邊，“不知道，他說了我也不懂。現在我已經不指望jing方了，我快等到答案了。”
程芮的反應。
她的反應讓她遍體生寒。
她沒有得知程蘊真的死于他人之手的震驚，沒有可以為程蘊報仇沉冤的快意，她只驚訝于傅言恒的手段……
“姐。”绮羅趴在井邊往下看，“我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古井呢，這水取之不盡嗎，你見過沒？”
程芮走到來，站到她背後，輕輕微笑，“小時候見過。”
井水黑沉沉的，冬天也不結冰，散發着靜止時間的寒意。
她的手緩緩探上绮羅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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