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借兵

莊嚴而肅穆的承乾殿。

婢女侍從正恭敬地垂首羅貫而出,不一會兒,殿內瞬間恢複了寧靜,驚得讓人心裏發慌。木嚴垂手立在案牍前方,額角緩緩淌過幾顆汗滴,惴惴不安地等待着對面人的答複。

座上身披龍袍的寒振正拿着奏折一字一句地看,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年近六十的寒振,正是荷涼國的君主。花白的頭發早已稀疏,面上掩不住的蒼老使這個執掌荷涼國四十年的君王有些力不從心,而實際上他總是認為自己有用不完的精力,眼眸中時常散發的精明和算計是時光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不願承認年老,寒振每時每刻都在想盡一切辦法向世人證明自己還有足夠的能力和精力,包括每年大量地充斥後宮——木嚴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莫名其妙地當上了寒振的“岳父大人”,長女的進宮為妃似乎給家族帶來了莫大的榮耀和幫襯,木嚴也在官場上如魚得水,從禮部尚書,一躍被封為護國公。

或許看在長女的面子上,君主應該是不會太為難自己的吧,木嚴忐忑不安地在心底暗暗自我安慰。

良久。

寒振緩緩合上奏折,擡眸看向座下呆若泥塑木樁的木嚴,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怎麽?是你那小女兒讓你來請求援兵的?”

木嚴一愣怔,半躬起身子,随即回道:“此事與小女無關,是老臣自己的主意。”

“那朕若是不允呢?”狹小的三角眼繼續盯着木嚴,眼袋黑黑沉沉的,布滿皺紋的眼角微微向上挑着。

一聽好像沒戲的樣子,木嚴慌忙跪下來,向寒振分析其中各種利害:“求陛下三思啊!那南浔國既然已和我荷涼結下秦晉之好,可見其心意既誠;如今南浔國內亂,我荷涼若不起兵支援,只怕日後新晉君主對我荷涼不利;況且那南浔新晉君主與西北燕漓國有茍且交易,若到時兩國聯合夾擊,只怕最終難以抵擋的還是我荷涼國啊……個中利害,還望陛下權衡一二再做決定,這可關系我荷涼日後國運啊!”

寒振沉眸思量着,這其中道理他豈能不懂,只是……他也是有顧慮的,萬一自己出兵支援,惹怒了燕漓國,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君上……”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傳來,木嚴立即聽出了是誰,身子猛然一僵。

“君上,聽聞臣妾的父親進宮了,君上怎麽也不派人通告臣妾一聲,臣妾可是有半年都沒見過父親了呢。”木心兒緩緩從殿門口走了進來,一邊向寒振走去,妩媚地姿儀款款作态,時不時抛上個媚眼,一邊嬌嗔地抱怨着。

酥糖般的嗓音使得寒振心頭一蕩,忙伸手牽過木心兒的手,攬腰的同時狠狠在她纖細柔弱的腰~肢上掐了一把。

“哎呦!君上……你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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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此時在場的就他們兩個人,木嚴臉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在心頭暗暗叫苦,他的木闌萱進宮時可不是這樣,不過時隔一年罷了,性情已然大變,這後宮……果然是吃人的地方。

木心兒是進宮後君上賜的名,當時寒振誇贊木闌萱蕙質蘭心,一時興起便起了這麽個朗朗上口的名兒。

進宮後,木心兒憑借着傲人的姿色和深沉的心機,很快得到了寒振的寵愛。而寒振也不只單寵她一人,基本一周有三晚都要臨幸不同的女子,用寒振自己的話說是嘗鮮。

後宮有很多妃嫔秀女只能得到寒振一次臨幸,而木心兒卻是個例外,基本上每周都會被寒振點名伺候,這是木心兒的榮幸,也是她的不幸。說實話,木心兒伺候人的功夫可是不賴,每次侍完寝都能使寒振像獲得了新生一樣。

寵愛愈甚,就愈是離不開,就連木心兒的話他也是言聽計從。

“心兒,方才你父親請求朕調遣軍隊抵抗南浔國的叛軍,你怎麽看?”寒振眯着眼,色迷迷的眼睛直盯着木心兒半露的胸脯看,胡子一顫一顫的。

“君上……後宮女子不得幹政,您忘了嗎?”木心兒嬌嗔地埋怨道。

“哦?這裏也沒外人,朕允許你談談自己的看法。”寒振聽她這般覺悟,哈哈一笑,一手攬着她的腰部,一手輕撫着自己的幾根胡須。

木心兒思量片刻,輕撫着寒振的胸膛,手淺淺往龍袍裏探了探,手指不停撩~撥着他,眼眸中閃過一抹精光,“嗯……臣妾一切聽君上的,君上說支援就支援,君上說不就不……”

寒振只覺得心口麻酥~酥的,立即來了興致,迫不及待地敷衍道:“既然愛妃這般說,朕再想想,木卿家且現行退下吧。”

木嚴一臉沮喪地行了禮,頭也未擡,緩緩退出了承乾殿。身後傳來斷斷續續地呻|吟聲很是刺耳。

外頭的陽光甚是毒辣,晃得他看不清路,就這樣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

他這一生究竟做了什麽,得到了什麽?他擡頭叩問上天,事實上他什麽也沒得到,甚至失去了更多……

“爹爹,怎麽樣?君上他是否同意了?”馬車剛剛停在木府門口,木闌栖趕緊撲上前去,打算聽父親帶回來的好消息。話剛落音,卻見木嚴臉上肅穆中透着失落,已經知道了事情結局的一大半。

木嚴看着女兒,伸手撫摸着她的頭發,慈愛道:“君上說容他想想。”頓了頓,木嚴繼續說道:“栖兒放心,就算君上他不答應,我手裏還有幾支精進隊伍,少說也有一兩萬人,到時候再去求求他人,應該也不成問題。”

木闌栖心下一緊,對父親的感恩又多了幾分。“多謝爹爹,其實女兒也不願連累爹爹,只是事情緊急,女兒別無他法……”略一沉吟,木闌栖又道:“女兒想親自出馬,爹爹您在我離開的這幾日裏只需呆在家裏等君上的消息即可。”

“你有什麽辦法?”木嚴頗為疑惑道。

“這些爹爹就莫管了,到時候等我的好消息吧。”木闌栖神秘一笑,一副胸有成竹摸樣。“那女兒先行一步了。”

木嚴不舍的點點頭,目送木闌栖消失在街角的背影。

或許,她真的有辦法,木嚴相信那雙充滿自信的眼睛——那雙眼睛,和那個人多麽像啊。笑起來,倔強起來,傷心起來……簡直如出一轍。

那個人,正是木闌栖的娘……當年自己犯了糊塗,害得她失了清白,而自己卻始終沒有能力護她和女兒周全。

說到木嚴年輕時候,生得那是唇紅齒白,翩翩一個俏公子。在十裏八鄉那是出了名的俊朗,只是可惜了世代清貧,在這個看重世家門閥的朝代,注定只能在鄉間田野度過此生,而木嚴偏生是個極為上進之人,擔柴種地之餘仍不忘手中拿本到處借來的聖賢書。

也就是在那時,他認識了同樣撿柴種地,家世清貧的梅娘。有時,他替梅娘擔柴夥,梅娘作為回報,幫他做鞋子,縫補衣服,這一來二去的,兩人竟生出了感情,沒有海誓山盟,甚至沒有卿卿我我,或許,彼時的他們只要能夠每日呆在彼此身邊,便是一件極其幸福的事。

喜歡讀聖賢書的木嚴,久而久之,竟也成了鄉間有名的文人,說他滿腹經綸,學富五車也不為過。

而身份低賤之人根本沒有機會被舉薦或參加考試,眼見着這樣一個人才就要被埋沒,突然當地有名的豪門大族辛府派人來請木嚴到府裏做幕僚,木嚴受寵若驚,以為機會來了,便欣然接受了。

後來,辛府的老爺又器重他是個人才,向朝廷舉薦,為他謀了個一官半職。

半年裏,在辛老爺的幫助下,他的官職一升再升,到達了他以前從不敢想的高度。他以為人生就此平步青雲了,剛打算回家迎娶梅娘為妻,卻被辛老爺告知,他早已把木嚴當做自己的親女婿看待了,希望他好好對待自己的女兒。

木嚴瞬間感覺如晴天霹靂般。後來的後來,他迫于辛府的壓力,最終還是娶了辛老爺的女兒為妻,盡管對她沒有任何感情。

那段日子,他的內心是極度痛苦的,甚至有那麽一瞬,他想到抛棄現在的所有,去過以前平淡的日子,和自己最愛的人。可是,那時的木嚴終究還是敗在了虛榮和懦弱上,他放不下這些榮華富貴,這些高位重權。可他同樣也放不下那個最愛的人。

再一次看見梅娘,是在兩年後,彼時的梅娘衣着褴褛,臉色憔悴,滿臉的疲倦,虛弱地跟在管家身後。木嚴知道,當地正在鬧饑荒,已經餓死了很多人,梅娘肯定是幾天沒吃飯了。管家說,這是府上新來的丫鬟,她要求少,只要不餓肚子就行,還簽了賣身契。

木嚴一聽,心口兀地疼了。

後來的後來,說不上是誰始亂終棄,也說不上是舊情複燃,當相愛的兩個人經歷重重再次相遇,沒有不愛的道理。木嚴仍舊忘不了那晚梅娘躺在自己懷裏,輕聲說着,“就算你負了我,我也絕不會允許自己負你。”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這一輩子,愛的人只有她一個。

徐徐嘆了口氣,木嚴轉身走進府去,背影滄桑而落寞。

這一世,終究是我欠你太多。來世,我絕不會允許自己負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女主他爹有點渣,可素這也是個可憐的銀兒o(︶︿︶)o唉

改了标題封面,瞬間文藝風變逗比,蠢作者撸了一晚上(害羞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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