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別老瞎琢磨了,事兒都是琢磨出來的
唐謹這一瞌睡又瞌睡了半個多鐘頭,接到母親電話的事兒早忘到外太空去了,夢夢铳铳地突然聽見一陣敲門聲,只當是自己聽岔了,連眼都沒睜一下,思緒迷迷糊糊地一閃而過:邢昊宇都走了多半天了,不可能再折回來,況且他有鑰匙,才不會費二道手敲門。
唐謹翻了個身,打算繼續會一會兒周公,敲門聲不識時務地又響起來。
他皺了皺眉,煩得要命,閉着眼不動彈,心想愛誰誰,反正沒人開門一會兒就走了。
這麽想着,大門外果然安靜了。
唐謹漸漸松開眉頭,睡意酣然地裹了裹被子,結果還沒肆意半分鐘,又猛然一個激靈坐起來了。
他聽見大門開了,有人進來!直到這會兒,唐謹都沒把來人往自己家人身上聯想過,真以為是邢昊宇又回來了,這小子丢三落四不是第一回 了,當下被子一掀,連褲子都沒套就下了床,正準備耳提命面地數落數落這倒黴孩子,沒想到大門口站着的是自己媽。
唐謹自從青春期第一次遺精開始,就再沒有過只穿內褲出現在母親眼前的時候,這下招呼也顧不上打了,第一反應就是竄回卧室找衣服,困意也徹底散了,一邊蹦跶着往身上套褲子,一邊滿臉無奈道:“您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我電話裏說得那麽明白,你聽什麽了?這麽半天還沒起來。”
唐母年輕時就愛打扮,眼下馬上退休了,還是不捯饬一番不出門,此刻正挎着小包站在門口穿衣鏡跟前左右照着,一面問唐謹,“我換哪雙鞋?”“鞋櫃裏随便拿!”唐謹穿好衣服,簡單鋪了鋪被子,正要開門,幸好回頭又掃了一眼,機警地把床頭櫃上昨晚用過的潤滑液扔進抽屜,出來時順手把邢昊宇那屋的房門掩上一半。
“我怎麽沒聽見門鈴響?”唐謹打着哈欠道。
唐母見他睡眼惺忪的閑散樣子直搖頭,嘆着氣說:“我進來時正好有人出去,還以為你起來了,害我翻半天鑰匙。”
“睡糊塗了。”
唐謹笑着抓抓頭發,“您怎麽想起過來了?”唐母上次過來還是唐謹剛搬進來的時候,那之後再沒來過,有事兒都是一個電話把唐謹叫回家,今天突然不請自來,唐謹心裏難免有點兒犯嘀咕,不過也暗暗松了口氣:幸好邢昊宇今天出門,這要是碰見了,以自己媽的性格,關心一番人家的人生大事恐怕是免不了的。
“我怎麽不能過來?”唐母笑嗔着冽了兒子一眼,“我辦事路過這邊兒,就過來看看。
你爸今天不在家,我回去也是一個人。”
說着她環視了一圈客廳,小聲問道:“你那朋友沒在?”“出差了。”
唐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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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好,有事兒跟你說。”
唐母點點頭,卻也沒馬上說是什麽事兒,只拽了拽袖子往裏走。
唐謹一看就明白了,唐母從來愛幹淨,進家門第一件事永遠是洗手,剛才又在鞋櫃裏翻騰一通,不洗才怪了。
唐謹一臉谄媚地往旁邊讓了讓,伸手替她開了衛生間的燈:“您請洗。”
唐母把門一關,唐謹也不好站在門外等,轉身去了廚房,扒拉了老半天才找出一罐茶。
結果這頭茶都泡好晾一會兒了,那頭唐母還沒洗完手。
“我說您至于的麽?我這兒又不是細菌站垃圾場,您這是打算搓多少遍!”唐謹揚聲打趣了一句。
唐母沒搭腔,過了會兒開門出來了,直到坐回沙發還是沒說話,略略蹙着眉看了唐謹一眼。
唐謹心說這又怎麽了?不知所謂地搖搖頭,準備去洗漱。
起初他沒留意,刷牙刷到一半才猛一下從鏡子裏看出問題來,心裏頓時一連串的“我操!”差點把牙膏沫全咽下去。
草草漱了口,唐謹慌忙把儲物架上晾着的東西收進櫃子裏,心煩意亂地洗了把臉,不小心吃了好幾口泡沫。
出來時他裝得若無其事,其實眼睛都不大好意思朝母親臉上看,他從來沒在母親面前這麽尴尬過。
唐母倒是比他緩得快,泰然自若地閑扯了幾句家常,話鋒漸漸拐向老一套,問唐謹:“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唐謹只能說:“沒有。”
他了解自己媽,他随口應付的話,唐母可不會随便一聽,到時候他可沒處弄個姑娘回來配合他演戲,他也不想演這種戲。
“有就有,還瞞着我?”唐母笑笑地看着兒子,神情很有些欲言又止,不過不是出于為難,以唐謹看來,更像是有話不好意思開口。
唐謹明白母親是誤會了,但是這個誤會同樣讓他窘迫,兀自往下壓了壓,盡量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臉色,說:“真沒有,有我幹嘛不告訴您?”唐母打量了他幾眼,沒說什麽,端杯啜了幾口茶,裝模作樣地評價了幾句,到底還是沒憋住,叮囑了句:“用過的東西收收好,放在外面不安全也不衛生。”
唐謹幸虧是沒在喝水,否則肯定要被這句話嗆出個好歹來。
他簡直是無話可說,無顏以對。
看來母親是認準了他談女朋友了,而他又不可能跟母親解釋這些東西是跟男的用的,只好讪讪地打了句馬虎眼,企圖蒙混過關:“您這都哪跟哪啊?我給您洗點兒水果去吧。”
說着豁然起身,預備往廚房逃。
唐母豈能讓他得逞,手一擺,攔了他一句:“我不吃,你坐下。”
唐謹面色糾結着重新把自己按到椅子上,心裏叫苦不疊。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唐母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他:“什麽樣的姑娘?”“就不是那麽回事兒。”
唐謹嘆了口氣。
唐母哪裏知道他是怎麽回事兒,只覺得他這麽吞吞吐吐閃爍其詞,倒像是不願意負責任,當即正色道:“你媽我不是老古董,我知道現在年輕人那感覺來的快,走的也快,分分合合是常有的事兒。
我的意思是,再怎麽憑着感覺來也不能太玩鬧,得知道負責任。
是,你們現在還年輕,不願意被家庭啊婚姻啊拴上,但你們早晚有不年輕的那天……”唐母就這樣斷斷續續零零碎碎東拉西扯地唠叨了半天,聽得唐謹是百口莫辯,仿佛他已經是個板上釘釘的陳世美了。
他簡直琢磨不懂母親的腦回路,萬般無奈地嘆了句:“您到底是不是我親媽啊?!”唐母白了他一眼:“不是親媽還不替你操這心呢!”這話把唐謹說得又沒詞兒了。
母子倆無言地對視了幾眼,唐母詫異地問:“真不是女朋友?”唐謹這次學聰明了,不吭聲不作答,讓母親猜去吧。
誰知唐母壓根就不在乎他回答什麽,順着自己的思路,繼續語重心長地囑咐道:“行啊,你不樂意說,我也不問了。
我不幹涉你,反正真碰上喜歡的就好好談,別挑來挑去挑花了眼。”
唐謹眼睛盯在茶幾上,一言不發,準備對這個話題沉默到底了。
然而沒有用,唐母看他那個神色就知道他根本沒往心裏去,氣惱地拍了他後背一巴掌,把話繞回到最初的來意上:“我本來都不想提了,你要是這麽吊兒郎當的,我還得說——過年見那姑娘你考慮得怎麽樣了?介紹人可又給我打電話了,說人家對你挺滿意的,問我你這兒怎麽沒音兒了?我能說什麽?我說給問問吧,你什麽态度?”唐謹一提這事兒就堵心,就是為了躲這茬兒他才跟酒吧那人約了看電影,由此跟邢昊宇鬧出後續那一大堆的不愉快。
最氣人的是,最後他也沒躲過去。
不過他當時就跟對方表達過不合适的意思了,這怎麽又來了!“我都跟她說清楚了,怎麽還問啊。”
唐母一聽他不耐煩的語氣,自然又是一番唠叨,唠叨到最後,不知想起什麽突然八卦了句:“住你這兒那同學也是單身?”“您管我就行了,就別關心別人家孩子了吧。”
唐謹搪塞得一點都不委婉,唐母肯定不愛聽,狠狠剜了他一眼:“誰愛關心?我就是說,你們倆大小夥子住在一起,就別把女孩兒往家帶了,一來二去地出了事兒可說不清。”
唐謹算是佩服死自己媽了,心說您這念頭夠層出不窮的啊,年輕人在您眼裏到底是些什麽牛鬼蛇神啊,這種荒唐的提醒都蹦出來了。
他正無語着,唐母冷不丁又來了句:“是不是你那同學?”這話乍一聽,唐謹都沒反應過來,盯着母親嫌棄得搖頭嘆氣的表情看了一會兒才琢磨過味兒來,無語得更加不想開口了。
但是他不言語,唐母反倒坐實了自己的猜測,一臉不樂意嫌膈應地說:“哪有在別人家這樣的?還把人帶回來了?我早就說讓你別管閑事兒,別往家裏招人,你就不聽。”
“哎呦喂,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兩碼事兒!”唐母嘴皮子一動,又要絮叨,唐謹可是真受不了了,信口胡謅道自己馬上要出門,跟人約好了談事,不能遲到。
唐母一聽是工作上的事,也就沒再多言,不過出門前還是若有所思地朝邢昊宇房間那扇半掩的屋門多看了幾眼。
等電梯的工夫,唐謹問:“您回家還是去哪?我送您?”“不用。”
唐母擺擺手,又恨鐵不成鋼地哼一聲,“以後不管你了,看見你就煩。”
唐謹心說您真能不管我,那我可要燒高香了!跟母親道別之後,唐謹找地方覓食去了。
剛進了家店坐下,邢昊宇的消息來了。
邢昊宇:【汪!飛機落地喽,賤狗給爺彙報一聲!】唐謹:【吃什麽了嘴這麽甜?】邢昊宇:【喝飲料了。
】唐謹:【你就貧吧。
】邢昊宇:【嘿嘿,爺,您幹嗎呢?】唐謹:【吃飯,等上菜。
】邢昊宇:【您自己吃好吃的,不喂狗。
】唐謹:【有剩的才喂狗,我還沒吃呢。
】邢昊宇:【賤狗就喜歡吃您剩的。
】唐謹:【你賤呗。
】邢昊宇:【就跟您賤。
】唐謹看着消息笑了笑,服務員正好送菜上來,等人走了,他給邢昊宇發了句語音,三言兩語把上午的遭遇概括了一遍。
邢昊宇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一個勁兒地認錯道歉。
“都怪我懶了,昨天收拾好就對了。”
“虛驚一場。”
唐謹說,“下回注意點兒就行。”
“真沒事兒?”邢昊宇不放心,總覺得心裏不安寧。
“別老瞎琢磨了,事兒都是琢磨出來的。”
唐謹當然明白邢昊宇在不安什麽,無非是怕自己因此抛棄他,哪怕不是出于本意,也是邢昊宇難以接受的。
唐謹一邊吃飯,一邊閑扯着安慰了他一會兒。
然而接下來兩天,邢昊宇仍舊對此嘀嘀咕咕,以致每次跟唐謹聯系都要問一句:“真沒事兒吧?”唐謹簡直後悔跟他說了,本來只是個小插曲,讓他一嘀咕,唐謹自己都不确定了。
有次被問得實在受不了了,唐謹故作嚴肅地吓唬他:“培訓結束你們不是有考核麽?你要是得不了第一,你給我等着!好好學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