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誰說老子這輩子沒機會當爹!
周日一大早,邢昊宇就被唐謹拽起來奔去與朋友約好的球場。
他看見消息提示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他剛得空下場緩口氣。
點開看完,他沒急着回答,第一反應是問孟裕:【你跟你主子怎麽了?】孟裕倒是秒回,不過同樣沒有回答,又問了一遍:【你們是怎麽做到的跟哥兒倆似的?】邢昊宇:【…………】孟裕:【???】邢昊宇:【我,跟我主子,像哥兒倆?你是擠兌我還是罵我主子?】孟裕:【我是那意思嗎?勞駕你意會一下!】邢昊宇不需要意會也能明白孟裕的意思,他剛才不過是随口一擡杠。
除了孟裕,方墨也感嘆過類似的話。
別說他們,邢昊宇自己都隐隐覺得他和主人的關系不可捉摸,似乎是有些好過頭了,不清楚他們真正身份的人幾乎都以為唐謹是他哥。
假如孟裕僅是出于冷眼旁觀的想象,看法上或許存有偏差;方墨可是正經八百跟主人蜜裏調油過的,他的眼光總不至于偏到哪去。
邢昊宇看着球場上左晃右閃的身影,琢磨了半天也沒得出什麽可以總結成章的經驗。
唐謹曾經說過,倘若抛去主奴這層關系,兩個人做不成朋友,那他們九成九走不長遠。
所以大概還是他和唐謹在各方面太合拍了。
他以為他和唐謹走到今天,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并沒費多少力,實話實說回複孟裕道:【沒什麽特別的,就是這樣啊。
】孟裕:【你這表達能力真的不能有點兒長進?】邢昊宇:【你是不是有啥事?】孟裕:【我不知道為什麽,沒辦法對主人完全敞開心扉。
】邢昊宇條件反射地接道:【為啥?】孟裕無語道:【我不是剛說我不知道嘛,你眼神怎麽還不好了。
】邢昊宇在手機這頭自己跟自己“哦”了一聲,又想了想,問:【你不夠信任他?】孟裕:【也不是。
】邢昊宇:【他太嚴厲了?】孟裕:【也沒有。
】邢昊宇:【那是啥?】孟裕回複的語氣顯然也不确定:【也許是我喜歡這種隔着點什麽的疏離感?】邢昊宇:【喜歡你就享受啊,你糾結啥?】孟裕:【我主人說我應該更自在一點,想說什麽說什麽。
】邢昊宇這次反應挺快:【你主子覺得你有話瞞着他?】孟裕卻不知道做什麽去了,許久沒有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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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謹這時正好下場休息,邢昊宇忙把手機撂下,擰開一瓶水遞上前,唐謹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一條毛巾已探到眼前。
“眼力見兒值得表揚。”
唐謹笑道。
邢昊宇趁機湊近一些,低聲問:“爺,您覺得我跟您的關系怎麽樣?”唐謹正拿毛巾擦臉上的汗,随口含糊了句:“什麽怎麽樣?”“就是關系好不好,近不近?”邢昊宇說。
唐謹看他一眼。
邢昊宇沒讀懂那眼神裏的“你小子少跟我明知故問”,仍一臉等回應的表情杵在那兒,唐謹忍不住甩毛巾抽了他一下:“都他媽睡一塊兒了!”“我說心理上。”
邢昊宇解釋。
唐謹慣常地不先回答,反問他:“你覺得呢?”邢昊宇回答得十分認真,點頭道:“我覺得挺近的,您是最了解我的人。”
唐謹嘴角挑了挑,邢昊宇直覺不對,可惜想躲開的時候已經晚了。
唐謹一把按住他腦袋,擡腿給了他屁股一腳:“知道你還問。”
這一連串動作若是放在大街上,非得引來幾束目光不可;但在球場這種紮堆兒人來瘋的地界兒,不過是朋友間的尋常打鬧,根本沒人注意。
邢昊宇捂着屁股蹦開一步,滿眼無辜道:“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最了解您的啊!”唐謹仍是用反問回答他:“除了你還有誰天天跟我在一塊兒?”這答案可把邢昊宇美壞了。
不同于孟裕與宋佑程,他和唐謹之間的剖心總是透着一股子拐彎抹角的“嬌羞”。
但凡能以嬉皮笑臉的三言兩語表明态度,他們絕不會費事兒搞出一場文绉绉的推心置腹。
唐謹去跟朋友說話的空當,邢昊宇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孟裕回複了:【他沒這麽說,但我覺得有這個意思。
】邢昊宇:【按說你們都一年多了,不可能還不熟,是不是你壓根就沒覺得他是你生活中離不開的人?】孟裕:【你真離不開唐爺?】邢昊宇:【物理距離上沒有誰真的離不開誰,但假如有一天不得不分開,我肯定就不再是現在的這個我了。
】孟裕從沒覺得邢昊宇的表達如此貼切過,雖然他自認對宋佑程還達不到這種程度,或許壓根就不會有人能讓他達到這種程度,但此刻他依然十分明白了邢昊宇的意思:這世上的人和事,沒有哪一樣真能做到風過無痕。
或許我們離不開的從來不是哪一個人,而是對方在我們的生活中留下的每一處印記,我們不想忘,不想再也體會不到。
兩人借着話題又聊了幾句,唐謹匆匆過來叫邢昊宇:“走了。”
邢昊宇一愣:“現在就走?這還不到飯點兒呢。”
“我得回趟家。”
當着唐謹朋友的面,邢昊宇不方便追問細情,上車以後才聽唐謹說起似乎是唐母身體不舒服。
邢昊宇嘴上沒提,心裏難免有些發沉,昨天唐謹剛應付完相親,今天唐母就身體不适,只是巧合嗎?唐謹也略有不安,一路沉默着,回到家洗個澡換身衣服就又出門了。
“怎麽樣?用不用去醫院?”一進那邊家門,唐謹就問。
沒想到回應他的不是唐母的聲音,倒是難得在家的唐父從書房走出來:“誰去醫院?”唐謹呆了呆,問:“我媽呢?”“弄頭發去了。”
唐父應道,“說是下禮拜單位有什麽活動。”
“什麽時候去的?”“去一會兒了。”
得,被哄了!不過無妨,總好過人真生病了。
唐謹沒對唐父多嘴,唐父也沒多問,父子倆簡單聊了幾句,唐父回書房忙自己的事去了。
唐謹坐在客廳沙發,打開電視随便調了個頻道播着,一邊刷手機一邊等母親。
兩個小時以後唐母回來了。
母子倆一對上眼,就知道對方是什麽路數。
其實書房關着門,卻仍不約而同放低了聲音。
“我說您至于這樣麽?您就直接說,我還能不回來?”唐謹笑得無可奈何。
唐母沒接茬兒,換完鞋,第一句問他:“我這頭發怎麽樣?”唐謹一聽這意思就知道他媽早猜到相親的結局了,叫他回來八成也沒什麽意圖,否則真要是氣着了,哪還有心思出去捯饬頭發。
唐母對這個反饋結果确實是無可如何,總不能拉着人家姑娘解釋說我兒子是故意的吧?那介紹人得怎麽看他們這一家子。
昨晚她半宿沒睡着,不知怎麽突然想起剛懷唐謹那年,她母親曾跟她說過:“這世上有兩件事是永遠不會全然順你心的:一是財富;二是子女。”
真叫說着了嗎?她其實不是一點兒不能理解,但她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怎麽着?誰叫這兒子是她生的。
真讨債來的!唐謹深谙母親吃哪一套,沒有直言奉承,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閑扯幾句,卻把稱呼改成了姐。
唐母聽着是又受用又嫌他貧,故意壓着嘴角白他一眼,問他中午吃飯了沒?這時候已經兩點半都過了,這話問了其實也是白問。
唐母看一眼挂鐘,又問:“晚飯想吃什麽?”說着往廚房走。
唐謹也跟了進去,他知道母親有話想說,特意把廚房門關上,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神情。
唐母一邊洗菜,就着水流的聲音,問他:“你是打定主意這輩子不結婚了?”這話不是唐母第一次問,單純疑問而非質問的語氣卻是第一次。
唐謹“嗯”了一聲。
半晌過去唐母都沒吭聲,過了會兒,水龍頭一關,嘆聲氣,像是自言自語道:“倆大小夥子在一塊兒叫過日子嘛。”
唐謹不确定母親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是要松口?他沒接話,想再往後聽聽。
唐母卻不說了。
唐謹等了片刻,開始有些踏不住神兒,主動道:“您想說什麽就直說。”
唐母拿胳膊肘往一邊扒拉他,拉開抽屜找菜刀,切了好幾下才道:“真也不想要孩子了?”唐謹心說您這想的可真夠遠的,唐母又道:“咱先不說別的,就說你爸,他那個大孝子,在有些事兒上多麽固執你不是不知道,他那關你怎麽過?你跟我磨,我或許能容你,他呢?我都不敢跟他提的事兒,你想過怎麽開口麽?”這次聲音壓得更低,合在切菜的聲響中,聽得唐謹的心格外靜不下來。
這正是他最犯愁的地方。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父親。
對于母親,他有信心點頭是遲早的事;父親卻是他連想都不願意想的。
現在問題被母親擺到桌面上來,他無話可接。
唐母手裏的刀頓了頓,再欲開口,恰趕上唐父端着茶杯推門進來,笑道:“娘兒倆說什麽悄悄話呢,還關門?”這麽一打岔,母子倆都沒再說什麽,只在吃完飯臨走時,唐母站在門口看唐謹換鞋,悄聲說了句:“你搬回去住吧。”
唐謹驚訝地看了母親一眼,唐母找補道:“我可沒說同意什麽,我只說沒必要自找罪受。”
唐謹頓了頓,忽然問:“那他呢?”唐母沒出聲,擡眼瞪他,仿佛還咬了咬牙。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你別蹬鼻子上臉!唐謹于是沒再多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回去路上,他一直思忖母親的話,直覺轉機來了。
盡管依舊前路艱難,至少母親開始松口了。
那就一個一個攻克吧,慢慢來。
與葬送一輩子相比,他的勇氣應當夠用。
邢昊宇可做不到這麽樣輕松,每次唐謹回家——尤其是被特地叫回去的——都是他最難熬的時候。
他知道不該胡思亂想,可他忍不住。
自從唐謹發消息告訴他從家裏出來了,基本上隔不了一會兒他就要往大門口溜達一圈。
從五分鐘到半分鐘,頻率越來越高。
遛達到第十趟時,門鎖終于有動靜了。
唐謹開門進來。
邢昊宇還沒來得及觀察主人的臉色,好确定第一句說什麽,就聽唐謹道:“叫爸爸。”
他哪知道唐謹思量了一路正事的同時,竟還不服氣地惦記着:誰說老子這輩子沒機會當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