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河西巨寇
聽了完顏緒的建議, 廟裏的姜邺由此及彼, 想到了之前跟小骨的切磋，忍不住小聲嘀咕道：“綽兒，你們金國人怎麽事事都喜歡靠比武切磋來解決啊？”
完顏綽懶得解釋, 翻了個白眼, 沒有搭理姜邺。不靠比武切磋還能怎麽解決，吟詩作對嗎？講不過完顏緒會提出這樣的解決辦法，完顏綽還是很意外的，不是說這樣做不好, 而是完顏緒提出單打獨鬥，比武切磋，無疑是把己方最薄弱的環節暴露出去, 實在不是什麽明智之舉，最好的辦法還是仗着人多勢衆，一窩蜂湧上去，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好好戰個痛快。
姜邺自己讨了個沒趣, 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說廢話了, 安安靜靜地看比武過招。
兩方人馬随即擺開陣勢，小心戒備着。
按江湖規矩，一般是三局兩勝。而其中，這第一局，關系到兩方的士氣, 所以顯得尤其重要，可惜，還不等完顏緒和玄慈大師選出第一局對戰的人，變故突生。
負責守城的官兵慌慌張張地跑來，跪地叩報道：“啓禀皇長孫殿下，河西巨寇……河西巨寇黃潛善帶人來……攻城搶糧了！”
傳話的官兵滿臉驚慌失措，顯然是吓得不輕。這黃潛善可不是什麽善茬兒，能被人封為河西巨寇，可見此人在民間百姓中确實很有知名度和威懾力。
黃潛善，本來就是漢人，當年金國滅掉遼國後，順帶攻占了被遼國侵占多年的國土有雲十六州，自此結下了金宋兩國不可化解的恩怨。這黃潛善本來就是幽州漢人，當年金宋兩國簽訂海上之盟的時候，約定了雙方互為兄弟之邦，地位平等，每年，宋國還必須把曾經應該給遼國的歲幣直接進貢給金國，其中最重要的規定是，兩國雙方都不能招降納叛，這就注定了原本隸屬于幽雲十六州的漢人無路可退，不得不在敵國，也就是曾經的故土艱難謀生，早些年還好，生計勉強還能有個着落，這些年，金國天災人禍不斷，又是幹旱，又是水患的，許多漢人百姓們無法謀生，很多幹脆就落草為寇了，這黃潛善就是如此，原本一個土裏刨食的農民，大字不識幾個，為了混口飯吃落草為寇，沒想到最後竟然能一呼百應，不過短短半年的時間，手下聚集了上千人，成為了禍害一方的霸主。
如果說平時，黃潛善這夥盜匪未必就敢明目張膽地攻城搶糧，但是眼下災情嚴重，到處餓殍遍野，百姓們流離失所，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窮則生變，老天爺不給飯吃了，百姓們就得自己想辦法找飯吃，不然這些溫良恭順的平民百姓們也不會落草為寇了。想來黃潛善和他手下的匪徒們也是餓得沒辦法了，一聽城中來了貴人，每天都開設粥場施粥，料定城中會有很多糧食，索性铤而走險，直接幹票大的。
對完顏緒來說，這次還真是無妄之災，好好的籌款赈災，在救濟災民們的同時，也跟着引來了這群餓匪和暴徒，這些惡名遠揚的流寇宵小，來勢洶洶，選擇這時候趁亂來攻城搶糧，很難想象他們不是蓄謀已久。
“你們可看清楚了，真的是河西巨寇，黃潛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破船又遭打頭風，這次赈災還真是出師不利，什麽不好的狀況都趕上了。
“錯不了，我們看得很清楚，領頭的山匪膀大腰圓，倒提一柄□□，臉上有一道從眉心橫過嘴角的猙獰傷疤，與前月官府挂出的懸賞畫像一模一樣，定是那河西巨寇黃潛善無疑。”
完顏緒犯難了，河西巨寇黃潛善帶了一種流寇宵小前來攻城搶糧，情勢緊急，可容不得半點拖延，可眼下又還有跟中原武林八大門派的争鬥還未解決，一根蠟燭，兩頭燒，真是讓人一頭兩個大。
“大師，情況你也聽到了，眼下真不是我們互相争鬥的好時機，這河西巨寇黃潛善絕非善茬兒，如果讓他攻下城池，且不說搶了糧食後，這流離失所，深受黃河水患之苦的災民們便再無糧可以果腹，若是真讓黃潛善得了手，按這人嗜血殘暴的個性，恐怕會在城中大開殺戒，鬧得血雨腥風，到時候，本城就再無寧日了。”
“阿彌陀佛……皇長孫殿下宅心仁厚，此乃本城百姓之福。”玄慈大師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合掌作揖，道：“除魔衛道，懲惡揚善，本來就是我輩武林人士行走江湖的準則，這河西巨寇殺人如麻，為害一方，江湖中人莫不想除之而後快，皇長孫殿下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們佛宗亦願意助一臂之力。”
“喂！老禿驢，你莫不是老糊塗了！”立場轉變這麽快，這老禿驢到底是金人，還是宋人，怎麽連敵我都分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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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玄慈大師不愧是得道高僧，是非善惡分明，聽了這話也不生氣，合掌作揖，面無表情地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皇長孫殿下說得沒錯，眼下若是放任河西巨寇攻城，這些災民們又該怎麽辦？”
“你們佛宗要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們慧衡宮沒意見，但不要牽連我們下水……”說話的是一位聲音溫婉好聽的女孩子，就是語氣語調太尖銳張揚，給人一種刻薄的感覺。
“君姑娘何必這麽咄咄逼人呢？”玄慈大師語重心長地勸道：“乘人之危，實在不是君子之舉，傳出去，恐怕也會令天下人嗤笑。”
“什麽君子不君子的，我可是個小女子，真受不了你們佛宗的裝腔作勢，假仁假義。”
完顏綽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剛才說話的女子原來正是曾經名揚江湖的“慧衡四美”之首的君可悅。當年，完顏綽的母親，樓心月也是慧衡四美之一，所以完顏綽潛意識裏會對慧衡四美有好感，只是沒想到，幻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身為大師姐的君可悅竟然會是這麽刻薄的人，什麽慧衡宮，果然是個刻薄寡恩的江湖門派，難怪當年會對他母親痛下殺手。
“君姑娘還是少說兩句吧。”
雖然以君可悅為首的慧衡宮很不滿意完顏緒的臨陣脫逃，但是危機當前，其它大門大派都很能理解完顏緒的不得已。
“河西巨寇攻城搶糧，乃金國的事，多少年來，宋金兩國勢不兩立，我們不會乘人之危，也不會盡棄前嫌，出手相助。”
“不知這位閣下如何稱呼？”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全真教掌教，傅山。”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青峰真人，失敬失敬。”完顏緒故意把話說的很得體，不過語氣和态度就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了：“不過，依在下之見，真人此言差矣，河西巨寇攻城搶糧，搶奪得只是我們金國百姓的口糧嗎？入城之後大開殺戒，又只是殺傷我們金國百姓的性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幽雲十六州，金人宋人混雜而居幾十年，兩相無事，這時候倒來扯什麽金宋之別，又是何必？況且，朝廷派我來此赈災施粥，金人宋人一律一視同仁，也沒特別強調什麽宋金之別，青峰真人身為中原武林的泰山北鬥，不會連這點兒肚量都沒有吧？”
一番話，說得傅山啞口無言。
“閑話無須多論，玄慈大師所言有理，懲惡揚善本來就是我輩習武之人義不容辭的責任，黃潛善這個惡徒，濫殺無辜，為禍一方，今天也該輪到他自取滅亡了。”
“還是楊莊主深明大義。”
楊莊主？龍泉山莊的莊主楊兆麟嗎？提起這個人，完顏綽本能地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那萬魔窟的大魔頭姜嘯天呢？就這麽放過他了嗎？”都已經把人堵在破廟裏了，就這麽半途而廢，難免會心有不甘。
“到底還要說幾遍你們這些人才能聽得懂？廟裏那位是我們的世子爺，別再胡說八道，血口噴人了！”小刀是無條件遵從皇長孫殿下和世子爺的，這兩個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既然不是萬魔窟的魔頭，何不幹脆光明正大地現身一見，以證清白，鬼鬼祟祟，藏着掖着不肯見人，豈不是做賊心虛？”
“我們世子爺萬金之軀……”
“小刀，少說兩句吧。”及時制止小刀胡言亂語的反而是一直安安分分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思退，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小刀的說辭實際上已經是在強詞奪理了，雖說榮王世子确實是宗室貴胄，身份尊貴，但是現在有皇長孫殿下在，世子爺還躲在破廟裏，不肯出來見人，這其中肯定另有蹊跷。
完顏緒也是同樣的想法，見思退制止了小刀，順勢說道：“小刀，不得無禮。”
如果只是思退，小刀或許還會不服氣，甚至反唇相譏都有可能，但是現在連皇長孫殿下都開口了，小刀也不敢再造次，冷哼了一聲，悶悶不樂地退到一旁去了。
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河西巨寇來犯的危機。
完顏緒毫不猶豫地下令，大開城門，放所有災民入城，以避災禍，此舉贏得了玄慈大師的連聲贊賞：“皇長孫殿下宅心仁厚，愛民如子，老僧佩服。”
當下，八大門派的高手們不管是出于真心還是假意，都答應了會四散開去，守衛四個城門，協助災民們入城避難。
完顏緒不敢就留，也帶着大部隊跟八大門派的人一同離開了，臨走之前，留下了小刀和小骨，并讓他們給完顏綽傳話：“乖乖回客棧，不準再搞什麽小動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