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投其所好
在成功忽悠鄭銑揚之前, 完顏綽從未覺得自己血液裏或許暗含有做推銷員的潛質, 現在感覺就跟忽然間解開了什麽封印一樣,點亮了忽悠這一神技能,順便達成了随時随地坑蒙古的成就。
完顏綽習慣性的坑蒙古也不是第一次了, 說到底, 他對歷史上橫掃歐亞,幾乎所向無敵的蒙古軍還是心有忌憚的,不然也不會這麽見縫插針,一有機會就可勁兒地黑蒙古, 就怕宋國和金國的國主會跟宋徽宗皇帝一樣,目光短淺,只看眼前的利益得失, 與虎謀皮,引狼入室,那可就麻煩了。
“公子不吝賜教,一語驚醒夢中人啊……”鄭銑揚徹底心服口服, 開始抛棄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 認真打量起完顏綽來,只見自己對面落座的年輕公子容貌俊美, 氣質卓絕,一身錦袍,服飾華貴,想來也是某個世家公子。
“鄭公子過獎了。”完顏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今兒也是恰巧無事, 才有閑心多說幾句,換了其它時候的完顏綽,未必會有現在這般平易近人。
聊了這麽久,對方還未報上姓名,想來是不願意透露真實身份,但今日一番閑談讓鄭銑揚獲益匪淺,鄭銑揚顯然不想就這麽錯過,明知冒犯,還是主動開口追問道:“今日有緣一聚,相談甚歡,還不曾知曉公子到底家住何處?師從何人?”
完顏綽笑而不答,不是他藏頭露尾,不敢以真實身份交朋友,而是他怕自己說出來後,會被認為是別有用心。說起來,他現在的身份也确實尴尬,身為宋人,卻是被金人教養長大,金人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并不信任他,而宋人也因他從小長在金國,怕他跟自己不是一條心。完顏綽忍不住自嘲地想,這樣倒像是豬八戒照鏡子 ,裏外不是人了。
不敢跟鄭銑揚說真話,只能繼續端着架子裝高冷了,打定主意後,完顏綽輕笑一聲,淡然說道:“身世悠悠何足問,冷笑置之而已。”
鄭銑揚被将了一軍,反倒不好意思死纏爛打,糾纏不休了。
“我輩江湖兒女,浪跡天涯,四海為家,以天為被,以地為席,認真說起來,鄭公子與我也不過是這茫茫天地間的匆匆過客,今日既然有緣相聚,不若以茶代酒,聊表寸心。”
鄭銑揚連連點頭:“公子豁達,在下自愧不如。”
完顏綽親自給鄭銑揚斟好了茶,舉杯,真誠說道:“鄭公子心懷天下,憂國憂民,此我不能及也。”
鄭銑揚舉起茶杯,忽然不好意思起來。
“敬你我今日有緣一聚,願世間所有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鄭銑揚滿心感慨,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為好,索性一個字都不說,仰頭,将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放下茶杯後,鄭銑揚還未能平複心情,想了想,忽然站起身,沖完顏綽笑道:“公子請稍等片刻。”
言畢,也不等完顏綽的回答,起身,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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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綽大惑不解,搞不清楚鄭銑揚葫蘆裏到底埋的什麽藥,反倒是一旁默默充當了一回背景板的姜邺老大不高興,覺得這個鄭銑揚實在可惡,甫一出現就把他們家綽兒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走了,現在又不知道要搞出什麽幺蛾子。
“綽兒,我們走吧?”雖是詢問,但姜邺卻擺出了一副不想再跟無關人等有所牽扯的表情,看得完顏綽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怎麽了?”
“我不喜歡你太過關注別人。”姜邺的獨占欲又冒了出來,或者說,自從完顏綽主動投懷送抱,跟姜邺挑明關系後,姜邺反而變得更加患得患失起來,總覺得有種不真實感。
“你又在抽哪門子風?”完顏綽哭笑不得,但見姜邺一副明顯不高興的表情,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安慰安慰這個小心眼的戀人,不然真把人給氣走了,上哪兒再去找一個這麽無條件寵着自己的?“別鬧了,我跟鄭公子不過是萍水相逢,随便聊兩句罷了,哪裏值得你這麽斤斤計較?”
一邊說,完顏綽還不忘主動伸手,放在姜邺的手上,示意對方安心。
姜邺想也不想,反手就将完顏綽纖細的手指攥進掌心,那一刻,心裏奇異地跟着平靜下來,果然,他們家綽兒就是他的魔,也是他的藥。
“姜邺,你可得再有自信一點,對我來說,你跟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完顏綽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紅了臉,至于哪裏不一樣,姜邺自己去琢磨吧。
看着身旁微低着腦袋,面帶紅暈的完顏綽,姜邺差點兒沒克制住自己低頭索吻,太勾人了,這樣風情萬種的綽兒,可不能再讓第二個人看見。
或許是姜邺看過來的視線太過炙熱,完顏綽連耳朵尖都紅了,狠狠踩了姜邺一腳,瞪着眼低聲威脅道:“不準得意忘形!”
姜邺都快被他們家綽兒搞糊塗了,前面才剛說自己大可以更有自信一點,後面馬上補充說不準自己得意忘形,這是想讓自己如何?
“綽兒……”想不通的事,姜邺從來不會繼續浪費精力,反正也知道他們家綽兒經常口是心非,說不出口的感情,身體力行,總能好好感受吧。“要不,我們回房吧?”
“這還是大白天呢!”完顏綽氣急,別以為他沒看出來姜邺眼底翻湧的欲望,想要白日宣淫,自己一邊兒玩去吧,他才不奉陪。
沒能得到回應,姜邺一點兒都不灰心氣餒,反正他早就習慣了,若是哪天他們家綽兒忽然變得坦誠了,反而更讓人擔心。
“綽兒……”
“滾!”
小角落裏,此時正上演着外人不知道的攻防,面對姜邺的死纏爛打,完顏綽根本是毫無招架之力,被迫允諾了不少補償。
腳步聲越來越近,眼見鄭銑揚馬上就要回來了,姜邺還大半個身子壓在自己身上,完顏綽又是窘迫又是惱怒,恨恨然地瞪了姜邺一眼,無聲威脅。
已經趁此機會給自己争取了不少好處,姜邺心情大好,也就大大方方地放過了完顏綽,反正,他們還有一晚上的時間。
“有勞公子久候了。”
鄭銑揚回來時,手裏多了一個卷起的畫軸,完顏綽看得好奇,忍不住問道:“不知這是?”
鄭銑揚招手叫來了店小二,命人收拾已經杯盤狼藉的桌面,待整理幹淨後,一邊展開畫卷,一邊笑道:“我與公子一見如故,此乃緣分,想要送點東西聊表心意,但又不知何物能入得了公子的眼,投其所好,我不擅長,但效法古人,附庸風雅,在下還是略有心得。”
說到這兒,鄭銑揚手中的畫卷已經完全展開。
完顏綽心下好奇,走上前一看,不禁呆了。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鄭銑揚略帶得意的聲音響起:“不知這禮物,可合了公子的心意?”
完顏綽也跟着回過神來,也不回答,只是笑道:“筆墨工致,細膩精到,描繪栩栩如生,活靈活現,好一副杭州全景圖。”
越看越是喜歡,見此畫作上只有提名,卻未标注作畫者,完顏綽忍不住好奇,出聲詢問道:“鄭公子,不知這副杭州全景圖乃何人所繪?”
鄭銑揚此時正得意着,也不隐瞞,和盤托出道:“不知公子可否聽過王希孟這個名字?”
“王希孟?”完顏綽大驚,不會是他以為的那個吧?“可是畫了《千裏江山圖》的畫聖王希孟?”
鄭銑揚不解:“畫聖難道不該是指唐人吳道子嗎?”
完顏綽愣住了,這才想起來,這時候還是南宋,王希孟作為宋徽宗皇帝時的禁中文書庫小吏,即便是創作了一副《千裏江山圖》,得了徽宗皇帝不少賞賜,從而小有名氣,但并未像後世那般聲名顯赫,廣為人知。畢竟同時代還有一個聲明更加顯赫的《清明上河圖》珠玉在前,掩蓋了王希孟和《千裏江山圖》的不少光芒,但是金子總會發光,經過大浪淘沙後,《千裏江山圖》的價值終還是被後人發掘出來。
事實上,王希孟之所以被後人稱為國畫聖手,也正是因為憑借其不足弱冠的年紀,歷時半年,繪成了那副名垂千古的鴻篇傑作《千裏江山圖》,這副幾乎跟《清明上河圖》齊名的名畫,奠定了王希孟在中國繪畫史上不可撼動的巨匠地位,也許是因為才高天妒,在創作完成了《千裏江山圖》之後沒多久,王希孟英年早逝,死後亦沒有其他的作品流傳出來,現在好不容易冒出一副《杭州全景圖》,說是王希孟的大作,怎麽不讓完顏綽心中激動。
對方竟然知道《千裏江山圖》和王希孟,鄭銑揚初覺意外,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驚喜,王希孟的《千裏江山圖》,鄭銑揚也很喜歡,但畢竟小衆,不及《清明上河圖》那般大名鼎鼎,所以知之者甚少,而繪畫者王希孟,更是因為英年早逝,存世作品不多,更是鮮少有人聽聞,可自己今日一見如故的新友不僅知道,而且對王希孟大加贊賞,由此可知,自己送這禮物,不僅投其所好,也不至于使明珠蒙塵,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