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死亡

刑部,天牢。

陰暗潮濕的牢房裏,充斥着古怪難聞的味道,常年不見天日的黴臭味和尿騷味混雜在一起,沖入鼻端,令人難以忍受。 季安年卻好似渾然不覺一般,呆呆的坐在牢房中,眼神呆滞,衣衫不整,渾身髒亂不堪。做為一個死刑犯,他的眼神帶着生無可戀之感。

正在這時,一個身材肥碩,臉色膩白的獄卒來到他的牢門前,眼神冰冷的呼喊道:“季安年,有人來看你了。”說完,獄卒便退向一邊,露出了他身後跟着的杜梓藝和王泓瑾二人。

話說這杜梓藝送別了張小公子回到了長安城後,自然是被蔡國公好一頓責罵。她表面上自然是聲淚俱下的認錯,但等蔡國公拂袖而去後,卻立刻又死不悔改的前往了大理寺,請求王少卿帶她去刑部天牢探監。

她身着男裝胡服,隔着鐵栅欄,眼神平靜無波,掀起嘴皮,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季安年,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季安年望向她,臉頰消瘦得吓人,臉色青白如同死人。他眼神僵直的望向杜梓藝,直愣愣的看了半晌後,突然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看口艱難的吐出兩個字:“晴岚。”

杜梓藝一聽,嘴角扯了扯,搖了搖頭,緊盯着他,将雙手籠在袖中,慢騰騰的開口道:“我并不是高晴岚。”

季安年的笑容陡然變得古怪了起來,咧了咧嘴,突兀的說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是她,從始至終。”

杜梓藝聞言,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瞳孔微微放大。她目光如炬的看向季安年,冷冷的發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季安年從喉嚨裏發出“霍霍”的笑聲,在陰暗潮濕的牢房裏顯得分外森冷詭谲。他眼中帶着死氣,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僵硬的臉上浮現出扭曲的笑容:“晴岚愛我至此,她根本舍不得我死。”

“季安年,你到底是哪來的自信。”杜梓藝神情頓時舒緩了下來,嗤笑了一聲,“你毀去她的容貌,讓她絕望尋死。你竟然還奢望她仍愛着你,簡直愚不可及。”

季安年聞言,手腳并用的爬過去,緊緊的抓着鐵條,發絲淩亂,如困獸一般紅着眼睛對着杜梓藝二人瘋狂的吼道:“像你這般出生顯貴,可以輕易擁有一切的人怎麽能夠明白我的痛苦。我只有這樣做,才能得到她!”

他在杜梓藝仿佛看瘋子一般的眼神中,:“不管我如何努力,科考總是落第。所有考中的人幾乎都是出生顯貴,如我這般的平民考生,只有寥寥數人能夠考上。我沒有功名在身,怎麽可能求娶得到晴岚。”

他越說越激動,神情憤恨的指着淡定的站在一旁的王泓瑾,聲音嘶啞,眼神惡毒:“何其不公!你們這些世家弟子竟然已經擁有了一切,為何還要将我等平民唯一一條登雲之路堵死!”

“你科考落第,就要毀掉自己心愛女子的容貌?!”杜梓藝眼角直跳,覺得這季安年心靈已經完全扭曲黑化,整個人十分的陰暗惡毒。她杏眼微眯,抿了抿唇,涼薄的開口:“別說的這一切好像都是被逼無奈一樣,你敢說你毀掉一名官宦貴女引以為傲的容貌時,你的內心深處沒有一種隐隐的快感?況且還是那名官宦貴女将要棄你而去,改嫁侯府,令你無比恥辱的時刻。”

“我沒有!”季安年陡然瞪大眼睛,歇斯底裏的喊了起來。王泓瑾聞言,怔了怔,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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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沒有,你自己心裏清楚。”杜梓藝看着他攥在鐵條上污黑枯瘦的手,臉上露出了嫌惡的神情。她側過頭,有些惋惜的開口:“我不知道那三名被你用花言巧語誘惑,想要獲得美麗容貌而自願離開家鄉的可憐姑娘,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中。不過,那死去的張金蓮,真是令人無比憐惜。”

她在季安年無動于衷的神情中,淡淡的說:“你對她根本毫不在意,她對你來說僅僅只是實驗素材而已,和貓狗沒有什麽區別。但是,你從來不知道,那姑娘曾經愛慕于你。”杜梓藝說到這裏,微微的嘆了口氣。她想起了那方被張金蓮小心收藏在枕下的手帕,心中有些酸澀。她腦中不禁勾畫出一副場景:身着豔紅石榴裙的少女坐在自己的閨房之中,不住的把玩着那方山水寫意手帕。她時而将它置于鼻端,時而将它按在胸口,清秀的臉上露出欣喜而羞怯的笑容。最後,她紅着臉,将手帕小心的藏在枕下。情窦初開的少女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的下場将會如此凄慘,就如同她不知道命運竟然殘酷至此。

季安年聽後,臉上依舊淡漠一片。是的,他對這等女子根本毫不在意。在他的心中,這只是一個失敗的素材而已。反倒是,站在一旁看靜靜觀看的王泓瑾心中有些五味雜陳。

杜梓藝見他這副樣子,不禁冷笑一聲,不欲在和他多說,單刀直入的問道:“你的《妙聞本集》是從哪裏得到的?那卷書,并沒有那麽常見。”

季安年松開手指,坐在地上,沉默良久後,突然笑了起來。他擡起頭,盯着杜梓藝,一字一句的:“我深愛晴岚,并沒有你說的那般不堪。她在那邊一個人太過孤單,我願陪她而去。”說完,他一上下牙一用力,在杜梓藝和王泓瑾驚愕的神情中,很快便臉色發青,瞪大着眼軟倒在地。

季安年眼神空洞的躺倒在地上,在他死亡的那一刻,眼前迅速的閃過一幕幕場景。高晴岚清麗的面容,高晴雅帶着誘惑笑容的妖豔容顏,那三名村野女子的驚恐眼神,還有這一切的開始,那名面容清雅帶着貴氣的公子,看着他的那卷書,輕笑道:“可以讓人獲得美麗容顏,真有意思,我會全力支持你。如果你成功了,一定要幫我一個忙。因為我心愛的姑娘,她的相貌有些瑕疵。”

而定格在季安年腦海中的最後一幕,是那名清雅公子笑吟吟的一句話:“宣清,我認識一名容貌極美的姑娘,要我介紹給你嗎?”

王泓瑾神情僵硬,轉過頭對着白胖的獄卒厲聲喊道:“開門,立刻開門!季安年好像死了!”

獄卒也吓了一跳,趕緊喚來其他人,取來鑰匙動作麻利的打開了鐵門。一群人湧進牢房,一經檢查才發現這季安年是服毒自盡了。

杜梓藝将手從他的頸動脈處拿開,臉上露出異樣的神情,喃喃的說:“他到底是哪來的□□?”

白胖獄卒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小心翼翼的說:“大概是藏在舌下,我們沒有注意到。”

王泓瑾臉色鐵青,冷聲說道:“趙歆瑞被關押在何處?”

在獄卒慌忙的帶路中,一行來到了趙歆瑞被關押的地方。趙歆瑞有些蕭瑟的半躺在牆角,發絲淩亂,渾身狼狽。但即使是這樣,依然無損她傾城的美麗容顏。她看見那群神色匆忙的人中竟然有自己熟識的人後,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明豔的笑着,輕聲呼喚道:“杜小姐。”

杜梓藝懶得和她寒暄,神情冰冷的開口道:“季安年死了,□□是不是你給的?”

趙歆瑞聞言,愣了愣,臉上的神情有些傷感,最終坦誠的點了點頭。王泓瑾望着她玉面含霜,語氣冷厲:“為何?”

趙歆瑞笑得如花綻放,眼中帶着迷蒙的霧氣。她透過繁密的人群,望向遠處,神情虔誠無比,癡癡的說:“因為我愛他,所以,只要他想,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

然後,她在杜梓藝不信的眼神中,笑容清婉的說道:“杜梓藝,我有沒有說過我真的很讨厭你。”

杜梓藝的臉一下子黑了,她居然又說這句話。趙歆瑞瞧見杜梓藝難看的表情,捂住嘴輕笑了起來。她在杜梓藝越發陰沉的臉色中,笑得越歡,銀鈴般的笑聲在天牢陰森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兀。突然,她的指縫間有紅色的液體流出。杜梓藝瞪大了眼睛,吼道:“趙歆瑞,你在做什麽?!”

趙歆瑞放下手,鮮紅的血液從她的嘴角流出。她眼睛清澈,神情安然的說道:“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是還沒有完成他的心願。他死了,我也可以放心的離開這個世間了。”說完,她便氣絕身亡。一朵豔絕天下的嬌花,竟然就這麽凋零在了陰暗潮濕的天牢之中。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一群人都驚在了當場,王泓瑾的臉上更是帶上了顯而易見的怒氣。杜梓藝垂下眼簾,幽幽的嘆息一聲,轉過身離開了氣氛壓抑的監牢。

到王泓瑾處理完事物出來後,就看見了正等在豔陽下的杜梓藝。他走上前去,看向神情平靜的杜梓藝,莫名問了一句:“那是殉情吧?”

杜梓藝搖搖頭,輕聲說道:“她愛的人不是季安年。”

“什麽?”王泓瑾吃了一驚,桃花眼微微睜大,不可置信的說,“這種說法從何而來?”

“如果說這是女人的直覺,你信嗎?”杜梓藝露出一個有些古怪的笑容。

王泓瑾沉默片刻,最終勾起嘴角,吐出一個字:“信!”

就在趙歆瑞死後沒多久,在一片清幽的竹林中,兩個人正在對弈。就在清雅的貴公子執起黑子準備落下時,突然不知從何處竄出來一只野貓,撲上棋桌,叼走了棋簍裏的一顆黑子,然後迅速的消失在了密林中。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中,等他們反應過來後,已成定局。對面的人“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似乎覺得十分有趣。

清雅的公子搖搖頭,慢悠悠的落下手中的黑子,眯了眯眼,漫不經心的說道:“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有的是可以替代之物,根本無足輕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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