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尾聲
“那些女子竟會相信世間有換臉之術,真是何等可笑。”杜梓藝走在晴朗日空下,用手覆在額上,微眯着眼睛說道。
“你相信華佗有可以使死人複活之術嗎?”王泓瑾和她并肩行走,慢悠悠的說道。
“不相信。”杜梓藝頓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遲疑的說道。
“你不相信,自然有的是人相信。”王泓瑾挑了挑,一雙桃花眼光華流轉。他勾起唇,淡淡的說道,“你既然都能從陰司招來亡魂,為何這世間不能有換臉之術?”
杜梓藝抿了抿唇,不知該如何開口。《妙聞本集》這卷醫書裏記載的內容确實能夠對人的容貌做一些粗糙的修飾,是最為原始的整容之術,但若說它能夠讓人學會換臉之術,這是絕無可能的。
她沒有在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皺了皺眉,突兀的問道:“你還記不記得在洛陽的那天晚上,鬼蝶帶領我們去到了尚善坊?”
“嗯。”王泓瑾聞言,臉上的表情無動于衷,只是從鼻腔中發出了一聲冷哼。
“我總覺這件事和和此次朝廷發生的大事有關。”杜梓藝面色凝重的說道。
王泓瑾不由自主的伸手摸向懸挂在腰間的劍柄,眼中閃過一絲晦澀。但很快,他的手從劍柄移開,拉過杜梓藝的手,凝視着她的眼睛,沉聲道:“阿芷,無論這兩件事有沒有關聯,你不要再往下追查了,很危險,那不是你可以伸手觸及的領域。”
杜梓藝避開他的視線,垂下眼簾,最終沉默的點了點頭。即使沒有王泓瑾的特意提醒,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碰觸的。她猶如站在懸崖峭壁之上,再進一步便是萬丈深淵,跌下去不禁屍骨無存,還會禍及家族。她雖然不怎麽聰慧,卻也不是魯莽之人。更為重要的是,她一向極有自知之明。
王泓瑾見她如此乖順,嚴肅的表情有所緩和,緊繃的臉放松了下來,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杜梓藝莫名的笑了幾聲,迅速轉移了話題,說道:“對了,你大概還不知道吧,高晴雅的遺體不翼而飛了。”
“遺體不翼而飛?”王泓瑾神情先是有些訝異,但很快,他似想到什麽一般,意味深長的望向杜梓藝,似笑非笑的說道,“這件事已經被河東府掩蓋起來了吧,你是從何處得知的?”
杜梓藝幹笑兩聲,眼神游移,有些心虛的說:“是從張弘歷那裏得知的,你說,高晴雅的遺體可能會在何處?”
王泓瑾面無表情的望着她,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突然,他輕哼一聲,慢悠悠的斂了斂衣袖,淡漠的說道:“無面女屍案的主謀已經自殺身亡,整件案子業已結束。至于高晴雅的遺體現在在何處,那并不重要。”
杜梓藝眼神閃爍,勾了勾唇角,輕輕的“嗯”了一聲。是的,整件案子已經結束了,高晴雅的遺體如今到底在何處已經無關緊要了。
自從當朝太子被廢之後,魯國公這只老狐貍一直有些心神不定。最近,他經常從夢中驚醒。按理說,做為一個支撐起龐大世家位高權重的家主,若說雙手從未沾染血腥,那是不可能的。對他來說,做事情從來不問對錯,只看應不應該。但是現在,他坐在奢華的大床上,臉色慘白,額帶冷汗。他喘着氣,臉上的皺紋有些扭曲,看起來蒼老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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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國府做為太子一系的核心成員,在太子謀逆一事中,自然是首當其沖。魯國公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榮寵無比的魯國府毀在自己手中,他為了摘清自己,毫不手軟的将無數的家族推了出去,其中也包括自己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所嫁的河東侯府。那一夜,無數的家族被抄家問斬,長安城裏一片血雨腥風。魯國公想起了自己的親妹妹,想着她或許還在前往嶺南的路上。
其實太子到底是真的謀逆,還是遭人陷害,他心底自然是清楚無比。不過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太子一派是徹底的輸了。真是後生可畏啊,他用手帕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重新躺下,嘆息一聲,暗道自己年紀果然大了,比不得他們的狠手段。
劉施做為魯國府的庶子,一向是不怎麽得寵。以前和他關系很是親近,總是全力支持他的河東侯府被抄家流放後,他在府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不過,他俊秀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失落之色,反而是有些幾不可察的喜色。他把玩着手中一個精致的瓷罐,臉上的神情有些陰郁,喃喃的說:“高晴雅,你最終還是永遠呆在了我的身邊。”
夜色深深,燭火飄搖,劉施白皙俊秀的臉在燭光的照耀下,微帶扭曲,看起來居然有些邪惡,顯得鬼魅無比。
杜梓藝一邊動作麻利的沏着茶,一邊對着姿态悠閑的坐在她的對面,看起來清雅如月的貴公子閑聊般的說道:“大哥,今天趙歆瑞在牢獄之中服毒自殺身亡了。”
“嗯,我知道。”杜梓楚的端起冰白色的茶碗,小啜了一口淡淡的說道。
杜梓藝不動聲色的暗中觀察他,發現他的神情相當平靜,心中有些不解。她當然知道杜梓楚知道,做為刑部侍郎,若說他不是第一時間知道的,那時不可能的。但是,她家大哥不是愛慕趙歆瑞嗎?即使現在可能愛意幾乎消磨殆盡,但是陡然聽聞她的死訊,居然如此平靜,甚至可以稱的上是淡漠。杜梓藝眼神閃了閃,心中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就是不知這趙歆瑞在整件案子中充當了一個怎樣的角色。”杜梓藝頗為遺憾的說道,“還什麽都沒有問出來,居然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服毒身亡了。”
杜梓楚看着自家小妹極為遺憾的樣子,起身從書案上一個白梅描金的象牙筒中取出了一個卷軸。他将卷軸在杜梓藝面前展開,赫然是一副畫像。杜梓藝看見畫中的趙歆瑞持花而立,笑得傾城絕豔,面上更是疑惑。她不禁開口問道:“這副畫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可知趙歆瑞為何會被判處□□十年嗎?”杜梓楚看着畫上巧笑倩兮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晦澀,“這副畫就是張金蓮曾經看得深夜癡笑的畫像,所以你就知道三司為何這般判處了。”
張金蓮居然是對着趙歆瑞的畫像癡笑?她一直以為她是對着季安年的畫像笑呢,不過說來也正常,像季安年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留下畫像。她看着杜梓楚,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情:“原來是以美貌為引誘嗎?”
“嗯。”杜梓楚淡淡的應了一聲,收起畫像,繼續說道,“不只如此,抛屍也是她命人做的,但更多的事情,我們就不得而知了。比如,她到底有沒有參與殺人,最後為何要将屍體抛棄在山上的小屋內。”
“可惜她已經死了。”杜梓藝捧起茶碗,晃了晃琥珀色的茶湯,不無可惜的說道。
“真是可惜。”杜梓楚神情有一瞬的暗淡,嘆息般的說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杜梓楚杏眼微眯,嘴角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她大概是為了心愛之人而甘願堕落。”
“是嗎?”杜梓楚廣袖拂過桌面,端起茶碗,吹了吹茶湯上蒸騰的熱氣,動作優雅的喝了一口,淡淡的說:“真是癡兒。”
“可不是嘛。”杜梓藝長睫微垂,掩蓋住眼中所有情緒,也捧起茶碗,喝着熱熱的茶湯,小聲嘀咕道。
香氣彌漫,燭光搖晃,相對靜坐品茶的兩兄妹的身影在牆上定格成一道剪影,顯得分外靜谧,格外安詳。這件離奇開始的案子,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幾日後,杜梓藝乘着車,帶着青梅和蠻阿奴再次來到了萬年縣正德坊張家村。她獨自一人來到張金蓮的墓前,仔細的看了看墓志銘,嘆息一聲,将那方山水寫意手帕折疊起來,彎下腰放在她的墓前,輕聲說道:“張金蓮,安息吧。”
說完,她又靜呆片刻,便起身往回走去。她看見從遠處趕來的青梅,笑着問道:“怎麽樣?”
“果然不出小姐所料。”青梅喘了口氣,崇敬的望着她,“含桃被趕走了,原因好像是盜竊主人家的財物。”
杜梓藝點點頭,輕笑一聲,語氣平淡的說:“走吧。”說完,三人就這樣離開了這個寧靜的村莊。
同一時間,一處風光甚好的畫亭中,有兩人正舉杯對飲。清雅矜貴的公子看着坐在對面眉目俊朗的人,舉杯示意,笑吟吟的說:“這局是我們贏了。”
眉目俊朗的公子一身玄色衣袍,舉着杯和他對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三哥最近可是笑容滿面,走路帶風。”
“你也同樣如此啊,永王殿下。”清雅如月公子眉目含笑的說道。
“倒是要多謝劉施那個蠢貨,你說是不是啊,清古。”李璘灌了一口酒,笑着說道。
“他才不蠢,而且我們之間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罷了。”杜梓楚喝了一口清冽的酒液,眯了眯眼睛,對着李璘平靜的說道。
“不過,終究我們是最大的贏家。”李璘笑得一臉開懷。
杜梓楚只是持杯不語,臉上挂着清淺的笑意。他想,這一切還只是剛剛開始。
開元二十六年,太子謀逆,廢太子。三皇子忠王李亨被立為太子,也就是後來的唐肅宗。蔡國府榮寵依舊,家宅祥和安寧。
長安一如既往的繁華,西市依舊豔絕天下。那裏,總是流傳着各種富有傳奇色彩的故事做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就到此完結了,謝謝看文的小天使們,在此真誠的鞠躬,真的十分感謝。這篇完結了,準備過段時間開新文,是個十分有趣的故事哦(^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