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前世今生(廿三)

小王爺被易王爺帶了回去,直接就跪在了大堂裏,揮退了下人。易夫人也來了大堂,看到小王爺跪在那,心裏也疼。他這個兒子小時候也是因為她的疏忽才導致他生了那場大病,成了京中人人知道的小傻子。

“說,你們倆幹了什麽勾當。”易王爺氣的胡子都歪了,他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成日厮混就罷了,沒想到竟還學會了和男人野合,還成親,真是天方夜談。

“我們成了親。”小王爺如實說。

易王爺看他那一身大紅的衣服,礙眼的很,“把衣服脫了,成何體統,這要是傳出去,我這老臉往哪放。男人和男人成親,真是有悖人倫。”

小王爺慢吞吞的去伸手解開衣服,脫下外袍,裏面是白色的裏衣,本來有衣服遮擋的脖子鎖骨,這下全部暴露出來,上面星星點點的紅印,教人不亂想都不行。易夫人驚的捂住嘴,蹲到小王爺邊上,手摸上那紅印,“他弄的?”

紅印分落錯布,不用想,都知道兩人是有多荒唐。

“繼續脫。”易王爺氣的發抖。

小王爺咽了咽口水,緊張的去解開裏衣的繩扣,拉開,胸口上皆是昃離留下的印記。易夫人趕忙給他合上衣服,眼圈泛紅,忍不住嘆氣。

自家兒子被人這樣糟蹋,易王爺氣的恨不得殺了昃離,也氣自家兒子,傻乎乎的,一臉好欺負的樣子,肯定是那小倌強迫的。易王爺知道,他兒子傻,可還是喜歡女孩子的。

“三個月內不準出門。”

易王爺甩手而去。易夫人扶着小王爺站起來,心疼道,“你安心在家,那人,你爹會處理的。”

“不要。”

“還不要,你都被人弄成了這副樣子,還護着人家啊,他是小倌,圖的就是你的錢。”

“不是。”

“不是什麽,好了,你安生養着,過段時間就和謝家姑娘成親。”易夫人哄着人往房裏走。

小王爺很擔心昃離,他怕他爹真的會做什麽對昃離不好的事,想要偷偷出去,可為了防止他出去,後門已經派了好幾人在守着,他寸步也別想出去。安生在家呆了幾日,易王爺果然把親事都說好了,聘禮也下了,喜服也做好了。

小王爺死活不依,他和昃離已經成親了,是不可以和別人成親的。奈何他的話無人聽,硬是被人穿上了喜服,上了馬,去迎親。昃離在春花樓裏,嬷嬷敲門進來,看他頹然睡在床上,搖頭嘆息道,“小王爺今日娶親,轎子會從外面過,你要是想看,就去看看吧,今日一過,你好好接客。”

“這世上,什麽都比不上錢。”

嬷嬷走後,昃離起身,洗了澡,換了幹淨的大紅衣衫,敷了粉,塗了口脂。推開門,毅然從房間走了出去,外面,鑼鼓喧天,小王爺騎着馬緩緩走近,小王爺的眼一刻不離春花樓,見到昃離出了來,穿着熟悉的紅衣,與自己身上的喜服宛如一對。小王爺喜極而泣,翻身下馬,不顧下人的勸阻,直接飛奔到昃離邊上,什麽人倫,什麽身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小王爺一把抱住昃離,“昃離。”

“小傻子。”昃離回抱,緊緊的擁在懷裏,周朝一切都沒有了,鑼鼓停了,人聲靜了,天地間只剩彼此。他們紅衣相擁,淺嘗親吻,極致歡喜。

這一動靜,易王爺自然也知道了,氣的差點暈過去,把人給抓了回來。易府的祠堂前有一處大的空地,此時小王爺就跪在那裏,身上還是那身喜服。

“你簡直無法無天,春花樓是什麽地方,那麽多人,你公然去抱一個小倌,兩人親親我我如入忘我之鏡,你讓那些個百姓怎麽看,你讓謝家怎麽看!”

“我喜歡昃離。”

“還嘴硬,來人,上家法。”

小王爺吓到了,他以前見過易王爺給他那些個兄弟用家法,是一根很粗的鞭子,往身上抽一下,能肉綻。易夫人在一旁心疼的直落淚,不過也沒上前勸阻,她也覺得丢臉。下人拿了鞭子過來,小王爺吓的眼睛緊閉。

“如果你和那小倌斷絕關系,我就收回家法。”易王爺希望他迷途知返。

“我不怕。”小王爺毅然道,如果受了家法就可以和昃離在一起了,他願意承受。

“好,好,好。”一連說了三個好,易王爺走到小王爺身後,眼睛一閉,一鞭子甩了出去,抽在了小王爺的背上。小王爺被抽的人往前一倒,額上冷汗直冒,眼眶也有淚水在轉,可還是咬着牙,撐起身子。

一、二、三……小王爺一下一下的數着,身上的喜服也被新染了紅色。易王爺收回手,喘着粗氣。小王爺數清了,是四十九鞭。

小王爺在最後一鞭結束的時候,還咬牙撐着身子,等易王爺一走,轟然倒地,易夫人趕緊要去扶,易王爺頭也不回,冷然道,“什麽時候改口,什麽時候回去。”

小王爺眼睛目眩,他鞭子都受了,怎麽可以改口,那他就真是大傻子。

是夜,下起了雨,背上的傷口淋了雨,疼的要命,渾身也熱起來,本來背上幹涸的血液順着雨水流到地上,濃重的血腥味,讓小王爺自己都覺得害怕。

小王爺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床上,他渾身難受,咳嗽個不停,吃了藥也不見好。背上的傷口全數發了炎症,抹了多少藥都不見好。易夫人眼睛都哭腫了。

“娘,我好難受。”

“乖,吃藥就好了。”易夫人又開始抹淚,她想起那大夫搖頭嘆息和無奈的眼神。

“我想見昃離。”小王爺道。

“等你好了,娘帶你去見。”易夫人道。讓人乖乖喝了藥,出了門。

大門外,昃離跪在那裏。

“什麽,爹要讓昃離挖眼睛?”小王爺吓了一跳,想起身,奈何背上實在太疼,又縮了回去。

易夫人點頭,“說如果他願意自挖雙眼,就讓他進來見你。”

“不可以的,昃離眼睛那麽好看,不可以的,娘,你去勸勸爹。”小王爺着急起來,也不顧自己的傷口,掙紮着從床上起來,易夫人怎麽拉也不行,還沒走幾步,喉嚨一甜,竟吐了血。

“君兒,君兒,你要不要緊!”易夫人忙扶着人。小王爺頓時跟沒了生機一般,癱倒在地,嘴裏的血染紅了地面。離門僅僅幾步之遙,他卻恍惚,他走不出去了。

“娘,我床頭有一個盒子,你幫我去拿過來。”小王爺道,易夫人去床上翻找了半天,找到了被放在最裏側的枕頭底下,一個巴掌大的紫檀盒。遞到小王爺面前,小王爺又讓她拿了紙筆過來,鋪開,毛筆蘸墨,極盡困難的寫道:

‘本王對小倌,絲毫未動過真心。于今日今時此刻,易如君休昃離。’

淚水劃過眼角,小王爺用手抹去。把紙放進紫檀盒裏,交到易夫人手上,“娘,你去交給他。”

“這……”易夫人不解。

“他的眼睛是我見過最好看的,要留着。”小王爺咳嗽幾聲,讓易夫人趕緊去,怕去晚了就來不及了。易夫人走後,小王爺一口鮮血噴出,倒在地上,眼睛看着門外,他今生最喜歡的顏色是紅色,最喜歡的人是昃離。

易夫人出去的時候,昃離還完好。

紫檀盒到了昃離手上,昃離打開,看到裏面的銀兩和銀票絲毫沒動過,展開紙,一字一字看過,只覺心頭滴血,在他眼裏,自己也不過是個小倌,一切都是假的,心沒動過,錢沒動過,都是自己一廂情願,輸了心。

昃離站起來,望着裏面,似笑非笑。

“你別來了,從此你們兩個各走各的,權當一切沒發生過。”易夫人嘆氣。

昃離不動,手慢慢伸向自己的眼,在易夫人驚恐的眼神裏,挖下了雙眼,血從眼眶中留下,他絲毫不覺得疼,眼珠被他捏在手裏,他的心比眼睛疼。

“你?”

“我識人不清,不配有眼。”

昃離憤恨的說完,轉身就走,沒了眼睛的他,立馬摔倒在地,紅衣落滿了灰,頭發四散,他起身,就這樣胡亂的走向街市,迎面的路人都吓的驚慌失措。

春花樓他不認識路了,小傻子也不要他了,昃離憑着感覺去到了那間草屋,裏面還是那時的模樣,昃離倒到床上,任由眼眶的血流到幹涸,紅衣紅被融在一起。他想起了兩人相處時發生的點滴事情,纏綿,成親,休書。從極致的快樂跌落到無盡的深淵,昃離算是明白了,嬷嬷說的對,

錢才是最好的。

小王爺聽易夫人說了昃離的事,心痛欲絕,大悲,咳嗽吐血,不治而亡。

三日後,昃離于草屋,死。

……

往生如夢,前程舊事如煙塵。

易如君久久沒回過神來,他還沉浸在小王爺那一世,從原先揮金如土的人,變成了後來為愛受刑,而致自己無力回天,還要想法子讓昃離安生。

昃離也沒想到,他等了千年的答案竟然是這般,原來他不是抛棄了自己。

夏九淵唏噓不已,易如君的故事比起蘇溪要蕩氣回腸的多,感人的多。也知道了昃離為何會沒了眼睛,起初以為昃離故意逗他,原來這是傷他至深的往事。如今被往生鏡重述,一切都清楚了,誰也沒有抛棄誰,只是沒辦法。

“昃離。”易如君喊,“我是喜歡你的。”

昃離喜極而泣,一把撲過去抱住易如君,喃喃道,“小傻子,你可真傻。”

“我不傻的。”

前世相似的話,于今世說起,兩人相擁而泣。

夜深,易如君堅持要回去,帶昃離一起。白夜自是一萬個同意,恨不得他們立馬走。昃離的魂體還能撐到易如君七老八十,也不急着去投胎,心裏憋屈了許久的事,終于有了前因後果,易如君這輩子,他當然要日日相陪。

易如君和昃離走後,夏九淵去洗了個澡,家裏一下冷清多了,乖寶走了,昃離走了,一時還真不習慣。浴室的窗戶上有什麽一閃而過,夏九淵頭疼起來,摸上脖子上的玉佩,咬在嘴裏,痛感才消失掉。最近他也越來越奇怪了。

翌日,夏九淵去上班,蘇溪和易如君早就到了,臉上都笑的樂滋滋的,夏九淵也替他們高興,前世的夫君戀人,為了她/他千年不輪回,如今苦盡甘來,又在一起,也是難得的喜事。

夏九淵我晚上回去的時候,看到他媽許蘭芝在樓下,正準備上樓。見到夏九淵,奇怪道,“你家燈怎麽開的?”

夏九淵往樓上一看,天色黑了,自己屋子的燈是亮的,估計是白夜在家。

許蘭芝跟夏九淵上了樓,白夜聽到腳步聲,開了門。

許蘭芝見到白夜,眼睛兀的睜大,驚的說不出話來,指着白夜道,“你!”

“阿姨好。”白夜打招呼。

許蘭芝狐疑的看看白夜,再看看夏九淵,心裏起了波瀾,眉頭皺起來。

“媽,你怎麽晚來找我幹什麽?”夏九淵問,來了也不電話通知一聲。

許蘭芝不再看白夜,進了屋子,四處看了看,摸到白夜的房間,回頭問,“什麽時候住進來的?”

“幾個月前。”白夜回答。

許蘭芝不語,看了眼在一旁的夏九淵,指着陽臺道,“這麽晚了,衣服也不收,快去把收回來。”

夏九淵聽話的去了陽臺,許蘭芝看他一時回不來,盯着白夜,“你怎麽來了?”她對白夜是熟悉的,甚至有點害怕,從小這人就跟着夏九淵,十二年過去了,竟然還追了來。

“天機。”白夜低聲道。

許蘭芝見夏九淵收了衣服正抱着進來,低聲快速道,“你答應我們的事,可別忘了。”

許蘭芝是昨晚睡覺時感覺胸口一疼,害怕夏九淵出什麽事,就想着來看看,現在人見了,确定沒事之後,也不再久留,只是出了門,還是忍不住對夏九淵道,“小淵,你這個室友你遠着點。”

“為什麽?”

“媽是為你好。”

夏九淵想送許蘭芝,被許蘭芝回絕,“這麽晚了,你別出門了,別碰上什麽。”

許蘭芝走後,夏九淵若有所思,他媽好像認識白夜,對白夜也頗有不滿。就他的記憶裏,他沒見過白夜這號人物,對于白夜的出現,他也一直是不解的狀态,直到兩人順理成章的那啥後,夏九淵都覺得不可思議。

在他未知的前十二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遇上了什麽人,什麽事?

白夜初嘗禁果,當然會樂不思蜀,從溫泉館回來已經過了一日,兩人都沒有過密的親熱。這番兩人洗了澡,夏九淵直接窩到白夜的床上,看着手機視頻。視頻裏正在放着一則廣告,是宣傳最美山村的,名字叫逢村。

逢村諧音逢春,寓意好。

廣告裏最惹人注目的是村子四周的四個石像,鏡頭一晃而過,夏九淵也沒看清是什麽。逢村的最中心是一處顯眼的建築,九層樓高,寶塔形狀,底下八層四角垂挂着鈴铛,唯有最上層的四個角挂着的是招魂幡。

此塔名為九霄塔。

夏九淵覺得有些熟悉,又想不起來,正好白夜來了,就指給白夜看,“九霄塔,大氣。”

誰料,白夜面色一凝,夏九淵還沒看清,自己的手機就躺到了地上,趕緊拾起來,幸好屏幕沒碎,不悅的看白夜,“怎麽了,手機礙你事了。”

“此塔,不詳。”白夜簡說了四個字,眼神四處渙散。

夏九淵皺眉,有點奇怪,看個視頻還能看出寶塔不詳了,那也是夠厲害。

白夜不想多說,掀過此話題,壓倒夏九淵,吻密密麻麻的落下,顯得特別着急。夏九淵的手機突兀響了起來,白夜皺眉繼續親,夏九淵翻了個身,接通了電話。

“喂,找我什麽事?”

電話那頭是易如君,夏九淵問完後,易如君在那頭咳咳幾聲,像是貼着聲筒在說話,穿透力特別強,“小淵淵,我問你啊,人和鬼能幹壞事不?”

夏九淵晃了晃頭,身後的白夜也沒停。

“我覺得昃離不對勁,你也知道,我們前世,我是……我好怕,你說人和鬼應該不可以吧?”易如君在那頭說,中間隐去了尴尬的幾個字。

白夜一動。

夏九淵抽口氣,回頭瞪了白夜一眼,後者微微一笑,繼續動着,絲毫不顧及。夏九淵強忍着叫出聲,努力穩住心神,朝電話裏的易如君道,“人和鬼我不知道,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和白夜正在做壞事。所以,你自求多福。”

夏九淵挂了電話,白夜伏到人耳邊,落下幾個吻,還帶着輕笑,夏九淵想,真是要了命了。

那頭,易如君捧着手機,陷入沉思,人鬼應該是不可以,他都沒有實體了。想到這,易如君放了心,安心的去洗澡,裏裏外外洗了好幾遍,皮都快戳下來了。易如君現在知道他為什麽洗澡為使勁搓了,感情他前世去昃離那的時候就是這樣洗的。

洗好澡,易如君濕着頭發出來,沒看到昃離,去到房間,人也不在,着急起來,想出門找,剛轉身,就被昃離從後面一把抱住,一股冷氣包裹全身,讓他抖了一下。昃離抱着他,輕聲低語,“你害怕我嗎?”

易如君不解。

“你是人,我是鬼,你害怕嗎?”昃離又問道,他聽到了易如君的電話。

易如君釋懷了,是人是鬼又怎麽樣,他都是他的昃離。想到此,易如君抱住昃離的魂體,輕輕靠到他肩上,“是你,我就不怕。”

之後的事情順其自然,昃離以魂體與易如君的肉/體想結合,慰藉了千年的思念和等待。無論你在哪裏,是生是死,總會有一個人在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世篇結束啦,我今晚真是爆更啊!

求個收喽,如果沒有,我就下一章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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