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們聽說了嗎?那個岑家……”

“這事誰不知道,我以前就說了,那個岑悅長的狐媚妖豔的,跟個狐貍精一樣,一點也不大方,怎麽配做舉人老爺的夫人,你們看我說的怎麽樣?”

“嬸子眼就是毒,可不就是不配。”

“要我說,這岑舉人一家子也挺狠心的,岑悅咋說都是在他們家的長大的,說退婚就退婚,還把人趕了出來。”

“這都是活該。”

“她平常跟個狐媚子一樣,勾的全村男人的眼睛都落在她臉上,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麽一天吧。”

“嬸子說的是,這叫……叫罪有應得!”

“活該她有這麽一天。”

“看她還敢不敢勾搭男人了。”

岑悅背着背簍,目不斜視地從人群中走過去。

剛才這些人的話,她聽的一清二楚。

說不心痛是假的,可她還要去山上采野菜,打野雞換米吃,沒有時間跟這些人耍嘴皮子。

人家有吃有喝有時間放屁,她可沒有。

她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迎着衆人異樣的目光,腳步輕快神情自若。

“你們看她那樣子。”

“裝模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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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沒有男人要!”

“我要是岑舉人,也不喜歡這種裝腔作勢的女人!”

她們的聲音遠遠傳到耳朵裏,岑悅不知道為什麽,竟有點想笑。

剛才還說她狐媚子,勾的大家眼珠子黏在她身上,結果一轉頭,就說她沒有男人要。

當真什麽話都讓這些人說了。

最好笑的是,這群女人,平日裏遇見搶別人男人的女人,都恨不得吃了對方的肉,結果到了她頭上,被搶的人反而成了她們辱罵的對象。

岑悅嘲諷一笑。

還不是因為,那個男人是村裏唯一的舉人。

而讓他背信棄義的女人,是知府的千金小姐,是全村人想都不敢想的大家閨秀。

這群人自然就沒有膽子敢多說了。

岑悅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她還要趕在天黑前回來呢。

岑悅要去的山坡在後頭,高約百米,林木茂盛,裏面常有些野雞野兔子出沒。

她自小被岑家人當牛做馬般的使喚,上山下地的活計沒少幹,所以現在雖然被趕出來,身無分文,倒也能活下來。

只是天氣越來越冷了,還是要想法子,置辦點炭火之類的。

思及此處,岑悅輕輕嘆口氣。

幸好村長心善,給她一間荒廢的破屋子落腳,否則天寒地凍的,她就是不餓死,也得給活活凍死了。

不過半刻鐘時間,岑悅便輕車熟路地到了山腳下,她擡腳往裏走,可是卻被什麽東西絆住了腳。

岑悅蹬了一下,沒有蹬掉,便轉身低頭看過去。

目光接觸到地面,她吓的尖叫了一聲。

“啊!死死死死人!”

那地上,躺了個男人。

穿的衣服雖然是暗沉的黑色,卻在陽光下折射出隐隐約約的光芒,看上去和唱大戲的人穿的一樣。

岑悅屏住呼吸,不知所措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知道,人死了下葬的時候,家裏人總會給穿上好衣服,讓人在地下安心。

這個人該不是被人從墳裏刨出來的吧。

所以才穿的跟上戲臺子一樣。

岑悅顫顫巍巍地想拔出自己的腳,結果地上的人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他緊緊抓住岑悅的腳腕,嘴裏來回只有兩個字,“救我……”

岑悅一頓,微微低頭看過去,那人呼吸之間還帶着白氣,看上去……似乎是個活的。

她膽戰心驚地蹲下去,将手放在男人鼻孔下。

手指上傳來對方呼吸的熱度,果不其然,人還活着。

岑悅放下心來,原來不是死的,這就好。

松懈下來,卻猛然發現那人黑色的衣袍上,沾惹了血污,似乎是受了傷。

岑悅伸手摸了摸,舉起來一看,果然是鮮紅的血,這個人面色蒼白,氣息虛弱,看來傷的不輕。

她左右環顧,見四周沒有人能幫忙,只能狠狠一咬牙,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人扶了起來。

為此,連背簍都只能扔在地上不要了。

她背不動對方,也不可能扶着他走,最後想了想,只能将人放在地上,一路拽着手臂拖回去。

幸好她住的地方近。

一刻鐘之後,男人便躺在了她破屋的床上。

岑悅心疼地看了眼自己的被子。

到底無暇多想,生怕人死了,就轉頭跑了出去叫大夫。

“大夫,他怎麽樣?”

“傷的不輕,要吃藥,這岑悅啊,不是我不講情面,确實是沒有辦法,那個……你有錢給他抓藥嗎?”

岑悅手指搓了搓腰間的荷包,“我還有一點,大夫你給他開藥吧。”

“行。”大夫也沒有多說,“他這個傷,就慢慢養着吧,貴的藥我們也開不起,只能止血生肉,看他造化了。”

“我明白。”岑悅嘆口氣,“只是以前去廟裏,大師傅說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現在救他,真救不了,也問心無愧了。”

“我知道你沒錢,也不收你診金了,藥費給了,就夠了。”

“謝謝大夫。”

送走了大夫,岑悅回屋煎藥。

她就一間屋子,做飯吃飯睡覺全在這裏,這會兒就看着男人,一邊煎藥一邊絮叨。

“我在這間小破屋裏住了小半個月,天天上山打獵,好不容易才攢下一點錢,準備給自己添置冬天用的東西,結果一口氣全給你看病了。”

“不僅這樣,我還要照顧你,跟丫鬟一樣,給你煎藥,給你敷藥,你說說,你要怎麽報答我?”

“聖人都說,施恩不求報,你怎麽這樣要報酬。”

岑悅說着說着,突然一個沙啞的男人聲音響起來。

她吓了一跳,連忙扭臉,卻發現是自己拉回來的人醒了。

岑悅拍了拍胸脯,穩定心神,這才回擊他。

“我不知道什麽聖人不聖人的,但俗話說知恩圖報,我救了你的命,要報酬怎麽了?反倒是你,這樣說你的恩人,是什麽道理?”

對方啞口無言。

岑悅看了眼藥罐子,從裏面把藥倒出來,遞給他,“吃藥。”

男人接到手裏,微微沉默了一瞬,別扭道,“多謝,救命之恩,來日結草銜環,必當重謝。”

“什麽草啊環啊的?”岑悅擺擺手,“你記得是我救了你就好了,不過你既然醒了,就自己擦藥吧,往傷口上擦。”

說完遞給他一瓶藥膏,“這個花了我五十文,貴死了。”

她賣一只野雞,也就三十文錢。

這麽小小一瓶藥,竟然要五十文。

岑悅微微嘆口氣。

男人看着那瓶藥,“在下陸……鶴州,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岑悅。”岑悅回答他,“鶴州,這是什麽名字,我還叫鳳凰州呢。”

“岑姑娘……不知姑娘可否回避一二,在下要塗藥。”陸鶴州似乎非常別扭,說着話,很艱難的模樣。

岑悅雖然覺得有些奇怪,還是出去了。

男女有別,她明白的。

她不知道陸鶴州在屋裏鼓搗些什麽,總之屋裏面噼裏啪啦的,聽的她心驚肉跳,生怕自己辛辛苦苦攢的家當,被人砸爛了。

她隔着門喊,“你給我輕點,屋子小,別把我的東西給弄壞了。”

屋裏沉默了一會兒。

陸鶴州輕輕嗯了一聲,岑悅聽見,就放心地松了口氣。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陸鶴州的聲音響起來,“你進來吧。”

岑悅推門進去,先看了看自己的鍋碗瓢盆。

陸鶴州臉上青筋抽了抽,“是床在響,我沒有動你的東西。”

這床太破舊了。

因為疼痛,他的動作就有點大,結果這張床一點面子都不給,當即就響了起來。

偏偏別的床都是唧唧吱吱的,就這一張,噼裏啪啦噼裏啪啦,陸鶴州都懷疑自己會不會掉下去。

岑悅松口氣,“那你沒事吧。”

陸鶴州搖了搖頭,“無事。”

“我給你做飯,你想吃什麽,吃面條吧,病人要吃點清淡的。”

陸鶴州摸上自己腰間。

“等一下。”他叫住岑悅,“這個拿去。”

他把自己腰上挂的荷包拽下來,扔給了岑悅,岑悅疑惑的打開,幾乎在一瞬間,就目不斜視地瞪大了眼睛。

“這這這……給我的?”她反手指着自己。

陸鶴州點了點頭。

岑悅捏着荷包,坐在了小桌子旁白,将裏面的東西嘩啦一聲倒出來。

那小小的荷包裏面,裝的全是錢,從金元寶銀元寶到碎金子碎銀子,甚至還有一小把銅板。

岑悅戰戰兢兢地看着她。

“你……你該不會是土匪吧?”

搶了是搶的別人家的錢,才這麽零零碎碎的,而且差點被打死。

戲文裏唱的有錢人,給別人錢的時候,都是整整齊齊一堆金元寶,顯得特別有氣勢。

可沒有這樣的,身上還帶着銅板。

這肯定不是有錢人。

她一陣驚恐。

自己該不會救了個禍國殃民的土匪吧,那罪過就大了。

陸鶴州很幹脆,“我不是土匪,這是我自己的錢。”

岑悅與他對視。

對方的眼睛裏沒有絲毫心虛,她這才相信了。

“太好了,這下子,我終于有錢去買東西了。”

“陸鶴州,你有什麽想要的,跟我說,我去給你買。”

“你如果要去縣裏的話,就去藥鋪,幫我買一份九轉玉露膏回來。”陸鶴州還解釋了一句,“這個藥效果好。”

岑悅乖巧地點點頭。

陸鶴州受了傷,流血不止,心思松懈下來,便覺得非常累,想躺下歇會兒,卻被岑悅攔住了。

“你先別睡,我去做飯,吃完飯再睡覺,不然好的慢。”

陸鶴州便強打起精神,等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啦~我一定會灰常努力滴,希望大家新文能比上本還要多愛我一點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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