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新局勢

回到武威,呂郢墨揚名遠方,聲名大噪。他出乎所有人意料,真的成功令長安的糧價下調,令人不得不贊美他這位晔王的賢名。

君王賜對坤撼殿,弱冠之年見新星。

呂光坐在大殿之上,歡顏道:“墨兒,終于回來了!”

呂郢墨跪下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起來。”呂光揚手招他起來,“今次,你沒有留下任何後續麻煩,就解決了長安的糧價問題,美名遍京,人人都說,你實在是太能幹了!”

“謝父皇贊賞。”呂郢墨一拜,後方起身。

“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呂光饒有興致地道。

“回父皇的話,”呂郢墨作了一揖,娓娓道來。“是次,兒臣出使長安,心中并無把握,只是想着搏一搏,看看能否成事罷了。兒臣要求那些大商人降價,他們初時當然不肯,兒臣就威脅他們,說誰不答應,就殺了誰。”

“他們仍不肯答應,直到見了血,兒臣拔劍在他們面前親手殺了一個商人,他們方肯答應呢。兒臣剛巧在長安結識了華北将軍的長公子,在兒臣三番四次的游說之下,他才樂意幫忙,僥幸向他借來兵馬壯威,方可成事呢。”

呂光擊節,拍掌三聲,“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兒子!”他熱烈贊賞,“哦,對了,還有樁事。”

呂郢墨問道:“請問何事?”

呂光突然神色凝重,急切道:“朕派你同去的二十人,全部折了?”語速極快,聲音變小。“回來的時候,已經變成是華北軍護送你回京的了?”

“是的。”呂郢墨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呂光沉聲問。

“父皇、父皇……”

呂郢墨全身顫抖,一臉驚惶之色,卻強作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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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在前往長安的路上,遭到了一百個黑衣人的刺殺!父皇所賜的二十人精銳,全部殁了!他們刀刀致命,可怕極了,每一刀都瞄準要害,都是要取兒臣的性命啊!兒臣福大命大,能夠活着回來見父皇,可是、可是,陳拓飛,卻因為救兒臣擋了一劍死了……”

說到這裏,他倏地哭起來,“嗚嗚……陳拓飛是兒臣的兒時摯友啊……被刺客的首領一劍剌中心髒死了……”

對他所言,呂光倒是不疑,呂光從來就知道陳拓飛是他十幾年來的好朋友,也不認為他會故意殺掉自己最好的朋友和那二十人來編謊話騙自己。呂光從來沒有見他哭過,這是第一次見。

呂光看見他的眼淚,聽他所言,剎那間龍顏大怒,“可惡!是誰敢剌殺朕的兒子?墨兒,可有看見那刺客首領的容貌?”

“看到了。”呂郢墨擦了擦眼睛。

“是誰?”呂光逼問。

“殷澤。”呂郢墨直截了當道。

“竟然是真兒……”呂光目光渙散,痛苦地閉了閉眼,移開了視線。

呂光睜大了眼,“真兒現下勢盛,此事暫不可提。墨兒,苦了你了。你就忍耐一下,将這件事保密吧。你放心,朕會給你一個交代的。以後,會還你一個公道。”

“謝父皇。”呂郢墨行跪一拜。

之後,青州柴弘反。

青州受今年荒年的旱災最嚴重,官員貪污腐敗,民怨四起,最終,農民起義還是爆發了。柴弘叛軍穿綠色的衣衫,頭發以白頭巾裹之,人稱“白巾軍” ,官府貶稱“白頭賊” 。

柴弘自稱皇帝,建國號“齊” 。

江慧燕一收到柴弘起事的捷報時,臉上現出從未有過的萬分喜悅之色,她興奮地傻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揚天大笑,全身都在顫抖,手裏拿着那張白紙,高興得無法用言語言說,只大聲叫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呂郢真在一旁說:“何事這般激動?”

“哈哈!”江慧燕目露貪婪的兇光,“青州柴弘反。王爺,您的福氣在後頭!”

呂郢真喜道:“慧姬,你的意思是,我們天策軍會出動嗎?”

“沒錯!”江慧燕直直地滾大了眼睛,“我一直都擔心——擔心戰争完畢,天策軍就完了……我們不是藩鎮,沒有名分,沒有地盤,要是被皇上忌憚滅門,恐怕無法全身而退。只有一直有仗打,天策軍才有存在價值。”

她走到呂郢真面前,“從古至今,多少功臣戰功赫赫,就因為一句‘驕縱跋扈’ ,自恃有功不把皇上放在眼裏,因而被殺死。可惜,那是因為他們沒有我江慧燕!于我而言,這個輸的理由未免太愚蠢了!王爺,您嚣張得瑟,但您有我江慧燕!縱然他日皇上滅我天策軍滿門,我亦不教您輸是輸于嚣張得瑟!”

“本王得一慧姬,勝過十萬大軍!”呂郢真向她恭謹地作了一揖,仿佛君主得到了賢相。“我不會與任何女人分享權力,除非那個女人是江慧燕!”似是石勒得到了張賓,似是苻堅得到了王猛,似是拓跋焘得到了崔浩。

江慧燕急急走過去抓住呂郢真的手,激動道:“王爺!是乃天賜良機,壯大我天策軍的一次絕佳的機會!速速命謝嚴大人上奏,懇請皇上讓我天策軍出征青州平亂!”

她緊緊地握住呂郢真的手,傳遞于他無窮無盡的力量!

呂郢真和江慧燕,這二人沒有夫妻之情的愛情,而有君臣知遇的友情。準确地說,是一份義氣,是一種豪情!和呂郢真與殷澤之間的情誼一樣,是一份義氣滔天的情誼!

如果沒有江慧燕,呂郢真還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粗人,愣頭愣腦沒有人幫。

如果沒有呂郢真,江慧燕還在青樓裏被男人操弄,永遠沒有機會施展抱負。

是他!是他給了她做人的尊嚴!讓她從一個用身體服侍人的人,變成一個用大腦服侍人的人!是他給了身為女人卻絕頂聰明的她施展智力的機會!今生,有幸輔佐一位賢王!此生無憾,夫複何求也?

謝嚴上奏,奏請由骧王帶天策軍出征。

怎料,呂光頒下來的聖旨,內容卻是:派晔王另募一支軍隊出征。

朝野震驚。

公衆嘩然。

這晔王才冒出來多久呀?這麽快就讓他帶兵了?他會帶兵打仗嗎?這晔王,最近是不是冒得太快了?一支天策軍已經這麽厲害了,要是多變一個擁兵的皇子出來,那還得了嗎?那以後太子還有地方站嗎?

且慢,晔王是太子的人,那太子這一邊豈不是相當于有了一支軍隊,足以抗衡骧王了?他日皇帝身死,這兩支軍隊會打起來嗎?

諸如此類的問題,日日夜夜都在全國不停地被議論,吵個沒完。

全國上下議論紛紛,俱為皇帝的這一紙诏書而驚恐不已。

鬥宸宮。

“太子殿下,晔王求見。”

呂郢篆泡了一盞清茶,他左手托着杯底,右手持着茶蓋,瓷杯冒着煙。“請他進來。”

“嗻。”

小厮退了出去,換呂郢墨進來了。呂郢墨行作揖禮,“臣弟參見皇太子。”

呂郢墨的态度,比上次前來東宮的恭敬有過之而無不及,出乎呂郢篆的意料。

呂郢篆回禮,“聖上親封三軍帥,天子腳下二王武。晔王現在要是第二個骧王了,提兵百萬上,立馬第一峰,本太子在這裏先恭喜過晔王了。”

“臣弟死罪!”

不料,呂郢墨突然雙膝跪下,向呂郢篆重重叩了一下頭,“臣弟縱死一萬遍,亦不敢受此榮譽!”

呂郢墨吓了一大跳!他沒想過呂郢墨會突然對他行這麽大的禮,忙走過去攀扶他起來,“晔王請起!本太子可受不起如此重大的禮節!”

呂郢墨被他扶起身,水汪汪的眼睛懇切地看着他,道:“太子哥哥!臣弟有一事相求!”

呂郢篆看他的眼神看得心都要化了,“何事?”

“請太子哥哥幫臣弟向父皇推卻出征的事吧!”呂郢墨低聲下氣,懇求道。“如果是太子哥哥您的話,一定可以做到的!您一定會有辦法的!”

此話倒是讓呂郢篆驚訝無名,“世人莫不以受命出征統兵萬千為無上喜事,晔王何故望我為爾推辭?”

“臣弟聽說,臣子就有臣子的本分,不應該僭越。”

呂郢墨走了幾步,邊走邊說道。

“骧王身為皇上的臣子,卻手握重兵,這是不應該的,是不守平分的,是僭越人臣的。聖人之道,從來以忠孝為先,以仁義為本,怎麽可以操幹戈那不祥之兇器呢?”說到這裏,他停在呂郢篆的側邊,眼神看着前方。“我是皇上的臣子,更是太子的臣子,若是舍忠義而執幹戈,那就是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太子了。”

呂郢篆思考片刻。過後,他轉過身來,看着身側的呂郢墨道:“既然如此,好吧。本太子就答應晔王這一個請求了。”

呂郢墨笑逐顏開,喜上眉梢,高興道:“臣弟謝太子相助!”說完,禮貌地作了一揖,他才離開。

呂郢墨走後。

鬥宸宮。

呂郢篆喜不自勝,“老師!沒想到世上竟會有這種天上掉下來餡餅的好事!”

王匡握了握手中的書卷,“是嗎?”

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是啊!我可擔心得久了!我一直都害怕晔王得到了兵權之後,我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一個有兵權的王爺已經夠難對付了,更別說是兩個?我都要瘋了!他要是手握兵權,以後還會聽我的話嗎?那我該要怎麽控制他才好呢?沒想到,他竟然自己放棄了兵權!還求我幫他向父皇拒絕!”

“哈哈哈哈哈,這次真是連上天都幫我!晔王他真的是忒沒有大志了,他知道将來會當皇帝的人一定是我,現在就來表忠心了。怕将來被我清算,現在就心急想着保命了,說萬死不敢受命。哈哈哈哈哈!還真是安分啊!沒有半點非分之想!哈哈哈哈哈!給他兵權他都不要!”

“為師可不這麽認為。”王匡閉了閉眼睛,合上了手中的書卷。

“何出此言?”呂郢墨收起了大笑,探頭疑問道。

卻見王匡走到鳥籠前面,将一片蒸包的碎末丢進籠裏,那金絲雀乍一下就神速飛過去叼走了,狼吞虎咽連一點渣子都不剩下。

“貪婪是人的天性。鳥兒見到食物尚且會狼吞虎咽地叼走,何況是人?鳥兒哪怕吃撐了,吃不下去了,見到食物還是會忍不住想繼續吃。人遇到好處,哪怕理智上知道拒絕是最好的決定,仍然總是會不惜一切去獲取。沒有幾個人面對權力能不心動。人就好比賭徒,欲迷心竅。面對權力,飛蛾撲火才是常态。”

王匡輕輕嘆了一口氣。

“晔王這個人實在是太厲害了。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不是前進,而是在應該後退的時候後退。懂得進還要懂得退,能夠出得了手還要收得了手。”

“為師自問,即便明知不要比要好,為師亦未必有足夠的定力勸太子殿下放棄到手的權力。晔王這樣的手段,簡直就不像是賭莊裏的賭徒,而像是操縱勝負的‘老千’ 了。殿下,此人絕非尋常人物,您千萬不要減輕了對晔王的戒心才是。”

“學生謝老師指教!”呂郢篆一禮及地。

另一邊廂,呂郢墨回到晔王府。

風簫說:“陛下賜予主上軍權,主上以為如何?”

“如此,不好。”呂郢墨低眉斂目。

雪杏說:“言何故?”

“槍打出頭鳥。”呂郢墨沉沉道。“我絕對不可以令自己站在被君主猜忌的風口浪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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