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無上榮耀

骧王回京。呂光親自下旨,為他上“神武”二字尊號,以此表揚他的功勞。“神武” ,加上以前的“德毅” ,晉封之後,他就是“神武德毅親王” 了。

皇子四字加封,實屬前所未有的無上榮耀。其典禮的風光與奢華程度,亦屬世間罕見。

古之未見,今亦鮮聞。

在骧王青州啓程回京的那一天,呂光在朝陽殿之上,長笑三聲,拍案起身,“不愧是朕的兒子!傳令下去,骧王功勳卓著,武功齊天,朕要冊封骧王為神武德毅親王!”

這是因為骧王的軍功卓著,戰功赫赫。帝王之心,容不得任何叛逆。

太子一黨的蕭飒上前參奏,“君王尚在,太子尚在,骧王已軍功加身,手掌天策軍戍衛皇城,若是晉封四字親王,難保他不會心生異心啊,陛下!”

當時,謝嚴也在殿上。謝嚴并未回頭,甚至尚未将眼角的餘光施舍于他。皆因謝嚴知道,呂光好面子,最容不得他人叛逆,縱然此時警醒,骧王的四字親王之位亦是板上釘釘。

果然,呂光一臉不悅的面色,揮手示意王壽退下,蕭飒還欲再勸,卻被身後的太子拽住了袍袖。

蕭飒口唇張了幾張,終是長嘆一聲,抖着胡須退下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謝嚴被封了公爵,天策軍每個人俱被賞了十兩黃金,以示獎賞。

數天之後,京裏傳出消息,說是蕭飒年事已高,過于操勞,以致病入膏肓,卧床不起,在家中暴斃了。蕭飒的喪事倉促,卻也隆重,家眷揚撒的紙錢撒了一路,哭聲直絞得路人心頭發酸。琉璃一身便服隐于茶樓,見到這樣的情形,只是示意手下将撩起的簾子放下。這事情,倒也辦得幹幹淨淨。

冊封禮籌劃了數個月,不出所料,華貴,隆重。只是,骧王不曾想到,冊封禮竟然幾乎與當年太子的冊封禮同級!他的父皇,這是想做什麽?是想用榮華富貴來收買他,還是藉此引發太子一黨的排擠,彈壓?

無論如何,冊封禮實實在在是辦了,辦得豪華,張揚。而他,沙場拼殺出來的血性,并不允許他心生惶恐。皇帝意欲如何,他等着看,或者說,他期待着任何人有所動作,就如蕭飒一樣,有動作,便馬上将這些隐于暗處的威脅一一清除。

太子如何?皇帝又如何?他是天策軍的統帥!他手上有一支至今未嘗敗跡,強大無比的軍隊!他既然想要這皇位,就不在意這一些人怎麽樣!

通往乾擎殿的道路,以白玉鋪就。浮雕有簡筆的四方神獸。古奧莊嚴中,透露出祥瑞。與大殿齊高的石柱上,石雕的龍仰頭向天,口中銜着玉球,窮盡凡人對神明仙境的向往,诠釋着傳說中的神龍鎮守。連通天地的那支擎天之柱,象征帝王威儀,天子尊貴。

乾擎殿頂,鋪設有琉璃瓦,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柔和的金光。飛翹的四方屋檐飾有龍、鳳、獅子、天馬、海馬、狻猊、押魚、獬豸、鬥牛九只吞脊獸,他們仰首向天,跟在騎獸仙人身後,雙目,卻永遠注視着天際。正脊上立着相對而立的雙龍,中間一輪烈焰燃燒的太陽,琉璃似地泛着柔和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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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前面,設有白玉高臺,共三十九級臺階。臺階從中間被一副浮雕劈開,上好的玉石板上,蟠龍須發怒張,仰天怒號,祥雲纏繞在它的鱗片爪間,呈現出一幅咆哮的張狂怒容。

殿門厚重,高聳莊嚴,卻偏偏不失精致。門前長柱底座環飾蓮花,柱身飾有雲間龍鳳仙人,建造這座宮殿的工匠窮極想象,為其繪制出一種仙家特有的祥瑞飄渺。

而在進了門的大殿中,則是一把龍紋盤繞的椅子,足以引起天下動蕩,山河浸血的——龍椅。

很奇怪,這座大殿之中,任何一處的裝飾、器具,甚至是椅上鋪設的絨毯,都比這椅子來得精巧、繁複,可是,只有那張龍椅,哪怕它在這些精巧的東西裏顯得古拙而厚重,來到這座殿堂裏的人,眼中霎時間卻只看得見這張龍椅,也只容得下這張龍椅。

就像朝聖者眼中只容得下他們的信仰一樣。

那是天下權力的中樞,是很多人,傾盡一生都得不到的東西,象征着至高無上的權力,也象征着凡人貪念所能達到的極致。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頭顱低垂,黃色的華蓋緩緩而來,上百位繡娘花費了數個月的時間,用絲線将當朝著名畫師的畫作呈現在這頂華蓋之上。華蓋的邊沿,五色流蘇輕搖,金鈴随着手執華蓋的随從的腳步,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呂光穿着黃色的龍袍,自道路的盡頭緩緩而來。身後十數位天官手捧各色器具,其中盛放有各色祭品。華蓋所過之處,百官俯首,長揖及地,久久未起。乾擎殿前,架起一座青銅大鼎,據傳是周武王時丞相姜子牙所鑄之祭器。可令人言,上達天聽。

上百位天官,均着祭祀禮服,侍立一旁。骧王着緋紅底麒麟紋的禮服,頭戴金絲冠,與太子分立青銅鼎的兩側。兩人看似同時望着臺下百官,而細看即可發現,呂郢篆的眼睛餘光一直都注視着呂郢真,呂郢真則直直低頭注視着臺下百官。

忽然,風起,禮帽上的細帶随風飄起。然而,禮服厚重,從高臺上向下望去,紫緋綠青各色朝服依品級排列,黃色華蓋邊沿的流蘇飄起,“叮鈴,叮鈴” ,金鈴聲被風聲帶起,飄散在整座乾擎殿的空間。

行至半途,呂光雙手自兩側擡起。呂光振袖一揚,袍袖上的龍似要騰空而起,咆哮九天。

此時,鼓聲出現,緊湊的鼓點随着皇帝的雙手響起,人心,亦在随着鼓點跳動。呂郢真雙眸雪亮。此次,他帶兵平定青州柴弘之亂,皇帝龍顏大悅,禦口親封“神武德毅”親王,位階極高,雖次于太子,禮節卻幾乎與太子同級。

鼓聲緊湊亦渾厚,在這樣的環境裏,鼓聲顯得格外莊嚴。他注視着自己的父皇緩步而來,身後的天官捧着六畜、粢盛、玉帛,黑白相間的禮服象征天與地。他看見黃色的華蓋愈來愈近,最後停留于玉石階之下,由侍從将其撤去。父皇從他身側擦過,停步青銅鼎之後,他不得不依禮低頭,卻總顯得不如太子謙卑。

呂光站定了,百官依次下跪。呂郢墨、呂郢綸在他們跪完之後跪。所有人都跪下之後,太子才跪。而骧王,或者說,現在的神武德毅親王,硬生生比太子晚了半分屈膝。

這樣看起來,就像是百官在向骧王跪拜一樣。

天官的祭詞冗長而繁瑣,太陽移至衆人頭頂的正中間,祭詞恰恰好在這個時候結束。

兩側的小天官依次呈上祭品,從牛、羊、豬等六牲,到各色瓜果的粢盛,最後是羊脂白玉所制的玉器。大天官點燃鼎中的火焰,以鼎中之火,點燃一束半尺長的線香。皇家秘制線香使用特殊香料制成,燃燒時騰起白色煙霧,将這青銅鼎熏染得如同神仙之物一樣。連那些猙獰怒容的獸形,也顯得像雲間仙神一般,平添十分祥瑞。

大天官雙手持香,朝天三拜。随後,将香交予身側下屬,從中取出三支線香交予皇帝。

然後,由天子向天祈願。

呂光手上拿着那三支線香,代表萬民祈福,為百姓求取國家風調雨順,民生安寧。

呂郢真傾盡所有耐心去聽,即使他心中想要聞聽的事與此毫無關聯。虎狼想要捕殺獵物,除了尖銳的爪牙,還得有足夠的耐心去靜候時機。他呂郢真征戰沙場,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從來都不是只有勇,他還有虎狼的毒,和有等候獵物的耐心。

祝詞不短,卻也不長。呂光将手中線香插進青銅鼎前的鼎裏,擡手平舉,“衆卿平身。”

“謝陛下。”

這麽段時間跪下來,幾個老臣子早已腿腳酸麻,搖搖欲墜。朝廷對這些老臣子寬容,允許他們各自帶一個小厮,在站立不穩的時候攙扶他們起來,可他們大多都不願意動用這項朝廷恩典,以免在對頭人面前落了威風。高臺上看得分明,這些老人身形不穩,快要摔倒了又摔不下去。呂郢真覺得,這些人簡直是不如不來,端得難看。

及後,神官依次将各色祭品禮器撤下。太子身着正紅色的禮服,而呂郢真則身着緋色的禮服,與太子并排立于呂光身前兩側。“骧王呂郢真,為朕平定青州柴弘之亂,将所有反賊誅殺殆盡。我朝以武立國,為勉骧王戰功赫赫,現加二字尊號——神武,冊封為‘神武德毅親王’!”

呂光親自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诏曰骧王平定青州柴弘之亂為國除去心腹之患特賜尊號神武德毅四字晉封為神武德毅親王欽此。”

呂郢真拱手下跪,“謝父皇聖恩!”說完,随即叩首及地。

呂光親自俯身将他扶起,笑容矜持,滿是愉悅。呂郢真随着呂光的手,轉身面對朝臣,容色喜悅,張開嘴巴笑了。一雙眸瞳,神采飛揚。

滿朝皆驚,四字親王,前所未有。陛下如此愛護呂郢真,太子這位子,怕是坐不太穩了。一幹人心念百轉,肚子裏算盤打得噼啪巨響,面上,卻是清一色地拱手作揖,“恭喜陛下,恭喜神武德毅親王!”

從古至今,親王從來沒有過的尊榮,全加諸在呂郢真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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